“哪两个？”老爷子感兴趣地问。

胤礽咧嘴，笑容中带了几分恶劣：“生父和养父！”

这样的答案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老爷子的眼光渐渐深沉，大烟斗在手中轻轻摇晃着。艾榕额际冒出了细汗，他急于想解释，但是老爷子事先就给了禁言的暗示，无可奈何下他只有静观其变。

而一直没有存在感的大儿子艾臣和二儿子艾煜，除了看戏外，无事可做。

康熙的眼帘动了动，儿子的声音犹然在耳，养父？这便是保成对他的评价和定位？原来一直在保成的心目中，他只不过是个‘养父’！也好，不是自己的终归不是自己的！康熙情不自禁地嘲笑了自己一番。

老爷子的笑容不再是刚刚的亲切和蔼，而是温和中带了几分凛然：“生父和养父？哈哈，你倒说说，这两人之间的区别？”

太纸给了老头一个白眼，嫌弃道：“你难道没听过‘生恩不如养恩大’吗？”

艾榕和康熙同时心口一跳。

老爷子赞同地点点头，问：“这话我是听过的，但就是不知，这话你是怎么理解的？你的选择呢？”

胤礽发现这老头子特别会装混，所有的问题都来一个反问，把难题都推掉，把决定都丢给胤礽来做，两个儿子他都要维护，却唯独对这个孙子，有了敌意？是错觉吗？胤礽一时弄不懂老头子的想法。

胤礽对老头笑了笑，转身推开挡了路的艾榕，径直地跑向了康熙，扑进了康熙的怀里。胤礽搂着康熙，对老爷子一挑眉：“这就是我的选择！”

康熙垂头看着抱着自己的小家伙，担心已久的心房变得暖暖的，他揉着胤礽的脑袋，眼神温柔。胤礽抬头，给了康熙一个大大的笑颜。

这样的发展无疑不是甩了艾榕几巴掌，艾臣和艾煜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的继续保持沉默。艾榕脸色铁青，他没有想到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儿子竟然临时倒戈相向。康熙，又是康熙，为什么他总能把自己即将到手的东西毫不费力地拿走！

老爷子瞟了眼三儿子，笑着问康熙：“既然小娃崽选择了你，那你呢？我刚刚跟你说的，你怎么决定？”

胤礽去看康熙，猜不到他们之间有什么协议！

康熙抿紧了唇，他今天会过来艾家就是为了保成的抚养权，虽然他已经领养了保成，但是以艾家的能力想把孩子重新要回去也不是难事。但是康熙无论如何都不想把孩子交回去，起先他不知道艾榕的目的，但是现在他明白了，吴家小姐不能生育，而现在却是艾家分权的关键时刻，所以他需要保成。

为什么？一个人的变化会这么大？

“康熙。”老爷子似是有些不耐烦了：“生恩虽不如养恩大，但是鱼与熊掌也是不可兼得的。”

胤礽皱眉，不明白他们指的是什么，这种掌握不了的感觉让他憋闷。胤礽不明白，但是康熙知道，老爷子的给的路是，如果想要继续抚养康保成就要搬回艾家，并且恢复艾姓。若是做不到，那么康保成就不再姓康。这就是选择。

康熙舍不得胤礽，但是若是妥协，那他和母亲这么多年来的坚持又算什么？母亲为什么不肯回艾家，为什么宁愿拖着残疾也不愿意回到这座金笼里？因为她看的太明白了，有金钱的地方永远都不会有感情！

他的生命是母亲给的，所以他的名字也永远不会改变！

但是保成怎么办？他还那么小，他什么都不懂，不懂这里的险恶，不懂这里生存的法则，如果把他丢在这里？结果只会是悲惨的！这样的选择太痛苦，康熙除了保持沉默别无其他！

胤礽看着这些人的表情，心下了然，父亲正在做选择，而且内容必定是在他和艾家之间徘徊。胤礽虽不了解康熙到底有多恨艾家，但是他可以看出，他对自己的疼惜和不舍！他们相处才不过近十个月，他能如此犹豫对胤礽来说已是莫大的安慰！

因为，就算是亲生，也是能毫不犹豫地废除掉的！就像高高在上的皇父！

“不用他来选择，我自己做决定！”胤礽掷地有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15、【期限】

胤礽的泰然自若让众人吃惊，老爷子眯了眯眼，他有趣地问道：“小娃崽，你可知道是什么选择，你就决定了？”

康熙眉头紧蹙，艾榕冷眼相望，艾臣艾煜只是旁观。一下子，胤礽成了众矢之的，而他的面前，是大风大浪滚爬了几十年的老狐狸。

胤礽毫不畏惧地直视老爷子，嘴角的笑透着讥讽：“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在逼我爸爸。”老爷子笑容不变，康熙握紧了拳头。胤礽并不在意，他只是冷冷道：“选择，不过只是一种变相的强迫，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协议，我的命运是掌握在我自己的手里，或许我现在还没有能力反抗，但是不代表以后没有，所以你确定要让我回去？”

老爷子转动着左手的玉扳指，身边的老管家会意，连忙上前给老爷子重新装了烟斗里面的烟丝。老爷子接过大烟斗，点燃后继续和胤礽对视：“以后的事说不准，但是你这个小娃崽我却喜欢的很，你能留下来陪我，我自然开心！”

“好，我留下！”胤礽回答的干脆，既然是注定的事情，强辩也只是徒劳无功，但是他答应，不代表他会顺从：“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老爷子点点头，默许了他的要求。

胤礽紧绷着一张小脸，说道：“第一，我要留在爸爸身边读完三年级。”老爷子含笑，艾榕冷哼，康熙看向了胤礽倔强的背影。

“第二，十六岁之后，你们不准对我有任何的管制，我的所有的事情都将由我自己决定！”十六岁，虽没有真正的成年，但是相比较现在受制于人的年纪，要有用的多！而且到那时，他在艾家，足够他拥有一席之地了。

老爷子没想到孙子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在他的眼前，眼前的小娃崽不过只是懵懂不知的小鬼，离开了康熙就没有了任何依靠，但是，这个意外的孙子，似乎与常人不同。凌厉绝狠的眼神，少年老成的气度，以及审时度势的算计。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都不像是一个小孩子该有的。

除了天赋异禀，老爷子找不到其他的理由，莫非祖先保佑，知道他孙儿无望，特意派来了这么个聪明伶俐的小孙子？呵，老爷子忍不住给了自己一个白眼。

“行，你的要求我都答应！”老爷子也不吝啬，第一次见到小孙子总该给点见面礼，况且艾家这么大的族业，总是需要有人继承的。可惜三个儿子面和心不合，没有度人之量，四儿子又不肯认祖归宗，看来希望也只有放在这个小孙子的身上了！

艾榕对老爷子会答应下来感到诧异，老爷子似乎对保成格外的宽容和腻宠，但是不管怎么样，他的目的总是达成了。如今艾家只他有继承人，假以时日，所有的一切都会是他的！

艾臣和艾煜不再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康保成一回来，只说明老三的势力会越来越大，可惜他们不争气，没有儿子，只能看着干着急。

胤礽才不在乎他们现在如何的暗涛汹涌，既然要求得到了满足，再留下来只会给自己添堵。时间宝贵，能和父亲相处的时间也在慢慢减少，与其在这里浪费，还不如回去让父亲给他做一顿大餐来的有意义。

胤礽连招呼也不大，跑过去拉着康熙就走，更别说去看还想借此机会亲近儿子的艾榕了。老爷子默认了他们离开，艾家的仆人恭敬地将他们送到了大门口。

康熙是开车过来了，他坐在驾驶座上，心情沉重，那种无力感让他心情糟糕透了。胤礽在旁边用手指戳了戳康熙，说道：“爸爸，我饿了，赶快回去做饭吧！”

康熙看着儿子活泼的笑脸，怎么也扯不起嘴角，他蹙眉，问胤礽：“你为什么不问明原因就做了决定？”

胤礽收起了虚假的笑容，他靠在座椅上，淡淡地道：“既然没人愿意争取，注定的结局我为什么还要不知好歹？”

“我……”康熙语塞。

“你知道，我离开了你，除了艾家我无处可去。”胤礽眼睛望着车窗外，艾家的大宅离得不远：“我不会去逼问你难以选择的原因，在我眼里，你做的已经够多了，你是我在这里最亲近的人，即便以后分开了，我相信你也不会忘记我的，是不是？”

“我……”

“不用感到自责。”胤礽打断康熙的话：“如果不是你，我现在的状态恐怕连如今的十分之一都不如，那个男人是怎么对待我的，你清楚的很。但是你不用担心，既然回了艾家老宅，就算他想对我怎么样，恐怕也要忌惮三分。”

胤礽口中的话绝不会是八岁孩子能说出来的，还有他的眼神，表情，所有的一切都让康熙感到不安。他一直自欺欺人的认为孩子只是过于早熟和懂事，但是他看到的越多，反而越无法说服自己。

康熙握紧方向盘，身体向胤礽靠近：“保成，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胤礽盯着这张让他爱恨交加的脸，酸涩浮上心头，有一种想要说出所有的冲动，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能，且不说他要离开康熙了，就算说出来，有谁会信？结果说不定还会和康保成的生母一样，被关进精神病院。

胤礽侧过身，看着窗外：“我困了先睡一会，到家了叫我。”

康熙心里有愧，见胤礽避而不答，也没有资格再继续追问下去，只好沉默开车。没错，鱼与熊掌焉能兼得，他注定对不起保成！

康熙回到小区已经很晚，停好车后，他发现胤礽真的睡着了。把儿子小心地抱下车，在家门口，他看到等在门口的赵历阳。

康熙疑惑：“历阳？你怎么在这里？”

赵历阳双肩垮了下来，他可怜兮兮地道：“你可回来了，我都等一个小时多了，我说你怎么都不接电话的啊？你不知道会担心死人啊？”

康熙给赵历阳道歉，但双手抱着胤礽，为了不弄醒儿子，只有把钥匙递给赵历阳，赵历阳哼了一声，开门进屋。

把胤礽送到床上后，康熙和赵历阳坐到了沙发上。

赵历阳直接问道：“今天小保成打过来的电话是艾榕的号码，我觉得不对劲还是过来看了一下，结果大门紧闭，快说，你们去了哪里？”

赵历阳是康熙最信得过的人，这件事本也不打算瞒着他，就如数的说了出来。赵历阳听完过后，咬牙切齿：“艾家那群不要脸的混蛋！”

康熙仰靠在沙发上，沉默不语。

赵历阳知道好友的苦处，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康熙的状况他了如指掌，保成虽然可爱，但是康熙的母亲付出了那么多才将康熙带大，如果康熙就这样回到艾家，实在是对不起他母亲。两头都是肉，让别人做出这样的抉择，可真够狠的。

赵历阳满脸苦恼，他问康熙：“那你不打算跟小保成说明白，小孩子理解能力有限，如果他误会你了怎么办？怎么说也养了这么长时间，就算是宠物也是舍不得的！”

康熙揉了揉眉心，回道：“保成不会误会，他很聪明，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你和艾家的事？”赵历阳急问。

康熙摇头，朝胤礽的房门处看了一眼：“我没有告诉他，其实不管他知不知道都已经不重要了，他是艾榕的儿子，回艾家是理所当然的。”

“哼。”赵历阳啜笑：“你真的舍得？”

赵历阳一句话堵得康熙哑口无言，故作大方谁都会，但是心里的感受也只有当事人最清楚。康熙说不清对保成是什么样的感情，起初会收养是因为他的疏忽而让这个孩子差点病死，愧疚之下加上同情，才决定领养严重自闭的保成。

可相处下来，他发现这孩子不仅乖巧，而且聪明，从不让他操心，有时还很好强和固执。并不是他的错觉，康熙发现保成很喜欢粘着他，那种粘法不想小孩子粘着亲人的那种，而是崇拜的一种。

在康熙的眼里，保成似乎既想亲近他又怕亲近他，很矛盾，但又很自然，难以描绘的清楚！

“唉！”赵历阳叹了口气，这种事情别人帮不了，只有靠自己度过。

睡得正香的胤礽被摇醒，他揉了揉眼睛，问坐在床边的康熙：“爸爸，天亮了？”

“没有，保成不是饿了吗？我们吃完饭再睡。”康熙腻宠地揉着儿子的头发，给儿子穿了外套和鞋子，领着他走到了客厅。

客厅的餐桌上，菜肴不多但很精致。赵历阳自斟自饮，对着胤礽招呼道：“哈喽！”

“赵叔叔？”胤礽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赵历阳撇嘴：“小没良心的，我千里迢迢来接你，你却跟别人跑了，天寒地冻的你让我去哪？我不管，我今晚要睡在这里！”

千里迢迢？天寒地冻？胤礽冷汗，对赵历阳的成语水平严重鄙视。“赵叔叔，你太夸张了！”胤礽坐下，康熙给他盛好饭，睡了一觉后，肚子的确饿了。

饭桌上，谁也没有提艾家的事情，仿佛还如曾经一样，没有一点改变。赵历阳看着对面相处和谐的父子，心里有些酸涩涩的，认识康熙这么多年，除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也只有小保成在的这段日子里，他是开心的。

赵历阳留了下来，所以今晚胤礽和康熙睡在了一起。

康熙在浴室，床上只有胤礽躺在被子里，他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算起了时日。明年的这个时候，他就要回艾家，可能会离开这个城市，那样，再见父亲就不知道是何时何日了！

回想初次见到康熙，他真的以为看见了皇父，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年轻了点，温柔了点。他给了胤礽曾经希翼的一切，皇父的独宠，皇父的怜爱，皇父无微不至的呵护，皇父的真情以待。

在胤礽仅有的记忆里，康熙一直都是容忍，温暖，小心翼翼的呵护。这时候，胤礽才发觉，他对康熙的喜好，性格，所有的一切都模糊不清。原来，他竟没有认真地去了解过康熙。

康熙从浴室出来，胤礽坐起来在床上瞪着眼看他。他笑了笑，上了床把胤礽搂在怀里，关了灯。黑暗里，康熙在胤礽的耳边呢喃。胤礽嘴角弯起一丝笑意，沉默地闭上了眼睛。

16、【明白】

几天过去后，太纸不得不感叹，有了心事后，再美好的假象，都始终是假象！

康熙对他的照顾比无微不至更无微不至，让太纸大人备受压力。唉，他只是想回到以前一样而已，可是父亲那种刻意的表情会不会太明显了一点呢？他没有得绝症，也没有断胳膊少腿，不用连上个洗手间，都事先叠好纸递给来吧！

胤礽撑着脑袋，盯着窗外的白云发呆！

“康保成！”被刻意压低的阴沉音调蓦然响起，让正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太纸大人小拳头一歪。

贾老师将语文课本摔到讲台上，阴着张脸踏着高跟鞋走到了胤礽的座位前。

齐露露悄悄侧过身，对着胤礽做了个鬼脸。赵真揉了揉瞌睡的眼睛，开始担心。唯有小胖子李继克制不住脸上的笑意，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贾老师道：“站起来。”胤礽乖乖地站了起来，整个班级沉浸在暴风雨前的宁静。贾老师教学十余年，什么样的学生没有见过，康保成并不是最差的，但却是最让她看不顺眼的。对于一个三十多岁还没有嫁出去的大龄老师，有时候，我们应该体谅一下！

贾老师严肃道：“从上课到现在你已经走神了无数次，我的课就这么无聊？”

胤礽低头不做声。

贾老师眉头皱得更紧，用实际说明问题的严重性，贾老师一指门外，道：“去走廊站着！”胤礽没有多废话，几乎班主任命令刚下，他便看也不看地走出了教室，站在了走廊一角。教室里没有了康保成，贾老师觉得空气都变得清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