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露露担忧的问：“小保成，你家人呢？”

胤礽除了脸上的失落，更多的担心，但是他并不想齐露露知道，胤礽能明显感到齐露露司机的焦急，胤礽又看了眼远处，道：“你先回去吧，我忘了爸爸今天有事，不能来接我，家里离这里不远，我自己可以回去。”

齐露露不答应：“那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胤礽拒绝了齐露露的好意，齐露露又劝了几句，见胤礽坚持依旧，也不好再强迫下去，只有自己先回去了。

偌大的校门口，胤礽孤零零的身影慢慢走在路边的人行道上，影子跟在身后步伐一致。一辆黑色的轿车缓慢地尾随其后，车窗摇下，黑色西装的男人微笑道：“小成！”

胤礽停住脚步，车里的男人，他认识。

13、【生父】

眼前的男人是康保成的生父，胤礽见过几面，但是印象不深，只知道他和父亲认识，也知道他是家族中的一员，除此之外，几乎没有其他。

男人连下车的动作都显得优雅，胤礽看着向自己走来的男人，不解地问：“您在叫我吗？”

男人的步伐稍顿，他蹲到胤礽面前，帅气的脸上是称之为慈祥的笑容。但可惜的是，在男人的面前已经不是那个懦弱自卑的康保成，而是睿智聪明，善于察言观色的太纸胤礽，所以男人的笑容在胤礽的眼里便是一种多余。

艾榕的笑容有些保持不住，曾经见到自己就会用着希翼眼神看向自己的儿子已经不是他的归属物了。眼前的儿子太过于陌生，那眼里的不是期望而是一种防备。康熙已经完全代替他了吗？

艾榕想摸胤礽的头，被胤礽刻意躲开。那种故意就像一条鞭子，恶狠狠地抽在了艾榕的脸上。艾榕隐忍着，微笑着道：“小成，你，你爸爸没来接你？”

胤礽沉默下来，眼里的失落没有逃过艾榕的眼睛，艾榕心下了然，他似是不经意地道：“唉，康熙怎么可以留着孩子一个人，真是太疏忽了！恩，不然小成先跟我回去，然后让爸爸来接你？”

胤礽躲过艾榕再次伸过来的手，平淡地道：“爸爸说了，不能跟陌生人走，叔叔我不认识你，再见！”

“等一下。”艾榕速度很快，把离得不远的胤礽抓了过去。艾榕脸上的笑意有些僵硬，被自己的儿子接二连三，不留情面的拒绝，再好的耐心也不够用。如果现在不是迫于糟糕的状态，不是为了最后一次机会，谁愿意把亲生的儿子让给别人。

艾榕紧皱着眉，问道：“小成，你不认识我？”

“我应该认识你吗？”男人的钳制让胤礽的双臂微微发疼，但除了皱眉，胤礽并没有说话。艾榕的目的他不知道，但是已经丢了儿子大半年，并且从不联系的亲生父亲会突然善心大发的来看看儿子？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可笑。

况且，这个男人是怎么知道父亲没有来接他？而这个时候还刚好在校门口和他巧遇？胤礽不是傻子，他知道这其中必定还有另一层关系。

艾榕松开对胤礽的钳制，抱歉道：“对不起，爸爸……我不是故意要弄疼你的！”

那是非常巧妙的停顿，对于曾经依恋过你的人来说，无疑不是致命的诱惑。胤礽曾经经历过一次，在他地位权力的最高点，在兄弟们都睁着眼睛盼望着他出错的时候，在御花园里，皇父给予了他许久不见的恩赐，用着怜爱而让人心痛的眼神，告诉他：保成，你是我的太子！

现在细细想来，这是不是也是他固守自己权利和象征的一种手段？

你是我的太子！你，只是我的太子！你胤礽只不过是康熙的太子！

而这个男人，是不是想用一句‘爸爸’来换回儿子对他的回忆，然后达到他所要的目的呢？胤礽心里冷笑，已经很久没有再疼过的心脏骤然剧痛，痛到他必须咬紧牙关，才能忍住那即将溢出的呻吟

那是一种痛彻心扉的恨！

是的，胤礽从没有现在这么清晰地了解到，他有多恨皇父，恨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恨那个毁了他一生的父亲！

艾榕并不知道胤礽心中所想，只见孩子低垂着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或者说是不知所措，局促不安的样子！艾榕捏着胤礽的手心，声音轻轻地道：“小成，是不是不愿意再叫我爸爸了？”

胤礽抬头看他，湿润通红的眼眶已经告诉了艾榕答案，他满意地笑了。自己亲自养了七年的儿子，只不过短短的半年，只不过刚刚接触到这个新鲜的社会，才会玩的忘乎所以，才会暂时地遗忘了这个照顾他七年的生父。

只要稍加诱惑，儿子一定会再回来。

但是艾榕错了，因为他面前的是胤礽。胤礽在厌恶摒弃的最后一刻，意识到最重要的一点，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目的？在这样的认知下，他决定看看对方究竟会做什么。胤礽重新垂下头，并故意地吸了吸鼻子：“我不知道。”

艾榕安抚地搂了搂胤礽，笑道：“不知道没关系，爸爸会慢慢告诉你的！来，听话，跟爸爸回去。”艾榕站起身，把胤礽牵到车子里，吩咐道：“回艾家大宅。”

胤礽并没有犹豫，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场早已知道结局的戏，他只是想弄清楚这其中错综负责的关系，也想亲眼看一下让父亲敬而远之的艾家。

轿车在夕阳的余晖下缓缓驶去。

胤礽看着车窗外倒退的景物，想到至今没有出现的父亲，不免开始担心。但是如果父亲知道后，事情一定不会顺利进行，但是若父亲发现他不在学校也不在家里，恐怕事情会更麻烦，细想一下，他决定打电话给赵历阳。

手机响了数声后接通，电话那头声音嘈杂，喇叭声警鸣声交相辉映，胤礽喂了几声，那边的说话声才稍微清楚一点，赵历阳的嗓门有些大：“哪位啊？快说话，不说话我挂了啊！”

胤礽道：“赵叔叔，是我，康保成。”

“保成啊！”赵历阳一下子兴奋起来，急忙道：“你还在学校吗？你再等等，叔叔一会就过去了，我这边发生了交通事故，堵得很，我……”

“赵叔叔你为什么过来？”胤礽疑问。

赵历阳语气不痛快，道：“还不是你老爸，突然一个电话就让我过去接你，他明知道我这边离你那远得很，又不说清楚为什么就挂了电话。没事，你再等一会，我这边通了就过去啊！”

胤礽蹙眉，如果父亲有事来不了，也不应该一声不吭啊，班主任和学校的电话他应该是知道的，那为什么没有直接打来学校，而是打给了赵历阳？电话那边断断续续，胤礽问道：“那我爸爸……”他顿了一下，余光瞥了眼旁边坐着的艾榕，继续道：“爸爸他现在在哪里？”

赵历阳瞅了眼没有尽头的长龙，叹息道：“我不知道啊，电话打过去他没接。”

“这样！”胤礽对着赵历阳说道：“赵叔叔你不用过来了，爸爸早上给了我钥匙，我已经回到家了，饭菜你别担心，我叫了外卖，我一个人会好好照顾自己，所以你不用过来了，再见！”

赵历阳看着挂断的手机目瞪口呆，感情这对父子跟他开玩笑呢？他又想到现在前不能走，后不能退的境遇，不由苦从心来。

艾榕收好手机，关切地问：“刚才是打给赵历阳的？”

“恩。”胤礽点了下头，在胤礽的记忆里，康保成是寡言少语的人，所以他并不打算和艾榕一起回忆过去，说得越多，他穿帮的可能性就越大。

艾榕沉思，想不到赵历阳也回来了！

胤礽盯了眼车外的风景，问道：“我们这是去哪里？”

艾榕坐姿端正：“艾家大宅，我想让你见一下你的爷爷！”

传说中的老爷子？胤礽心下百转千回，照艾榕的做法来看，他既想认回儿子，也想儿子跻身家族，可是他不是重新结婚了吗？怎么会不重新培养一股势力，反而想要回曾经丢弃的弃子？

“怎么了？”不知何时，艾榕凑近了胤礽的身畔。高大的身影笼罩着胤礽，浓郁的古龙香水让胤礽鼻子发痒，他突然很怀念康熙身上的味道，清淡而温暖。

胤礽小声道：“我没事。”

艾榕笑着安慰道：“别紧张，只是见一下长辈而已，这样你才能回来的名正言顺！”

艾榕的目的显而易见，胤礽心下已经了然，他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而必须要回‘遗落在外’的亲生儿子，这样才能巩固他在家族的地位，以及掌握继续争夺的筹码。

艾家老爷子进入中老年后喜爱清净，当家业渐渐传给儿子们后，他便在郊外的黄金地段买了一块环山绕水的大别墅。此地偏僻寂静，的确适合老人归隐。车子顺着山路开得缓慢，胤礽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车窗，艾榕本想继续亲近儿子，但是在对方不理不睬中也逐渐失去了热情。

车内一片默然。

就在胤礽快要睡着了时候，感觉到了轻微震动，他迷糊地睁开眼，大脑还没有清醒过来，以为抱着自己的是康熙。呢喃地叫了几声‘爸爸’后，又睡了过去。艾榕心情愉悦，胤礽那几句‘爸爸’让他的信心更足。

古朴庄重的大铁门被缓缓地打开，通道两旁种满了花草，仆人们恭敬地跟在艾榕的身后。老爷子的规矩，到了大宅，一律行走入内。这是让子孙们知道，通往权利顶端的路是靠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仆人跟在身后道：“三少爷需不需要接手一下？”

艾榕显得毫不费力：“不用。”他就是要让所有人看到，是他艾榕把康保成抱了回来！

康熙毫不惧意地和对面的老人对视，老人非常欣赏康熙的直爽和勇敢，今天能骗康熙到艾家大宅也属意外，以为毫不在意的小儿子如今也有了放不下的东西！人一旦有了感情的羁绊，那么他的弱点将是致命的！

老爷子上个月才过完了七十大寿，许是保养的好，一点也看不出是七十岁的老人。花白的头发不多，也没有老人的病弱，相反看起来非常健康。

老头子拿着大烟斗，悠悠地躺回摇椅上，金黄色的烟头在烟灰缸边磕了磕，道：“先等老三把小孙子接回来，再从长计议。”

“我不可能……”康熙话还没说完，大门蓦然打开，仆人率先说道。

“老爷，三少爷带小小少爷回来了！”

康熙愕然看过去，艾榕怀抱着胤礽站在艾家大门处，脸上带着胜利归来的笑容！

14、【养父】

康熙本以为儿子已经被好友接了回去，正在家里乖乖地学习，谁知却看到艾榕抱着胤礽在艾家出现，惊讶和错愕让康熙一时没了反应。

艾榕扬着完美的笑容，他和康熙对视一眼，眼中的炫耀非常明显，似乎在说，即便你养了他这么久，也不过是在帮别人养。康熙没有在意艾榕的挑衅，他只是默默地看着睡着的胤礽。

老爷子招手让艾榕把孙子抱过去，艾榕故意绕了个圈从康熙的面前经过。老爷子看见粉雕玉琢的小孙子，当下就喜欢上了，但看孙子睡的香又不忍心叫醒，就这样让艾榕抱着细细端详起来。

说来也是因果，老爷子年轻时风流，光儿子就生了四个，更别说曾经养在外面的情妇数目了。但是奇怪的是，老爷子七十来岁，却只有儿子没有孙子。老爷子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心里早就盼着了。

年轻时整颗心全部放在了家族的扩张上，到了三十六岁才有了儿子，等到所有的事情都安定了下来，等到他想养儿弄孙的时候，儿子都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但孙子却一根毛也没看到。

他也怀疑过是不是儿子和媳妇有什么毛病，结果检查出来，全部都正常的很。可惜大儿子结婚都快八年了，媳妇肚子都没大过。二媳妇争气，嫁进来的第一年就怀上了，但是生的是个女孩，之后就一直没再怀上。并不是说老爷子重男轻女，但是家业总是要男人来继承的，这是祖训啊。

三儿子年轻英俊，还娶了豪门的大小姐，结果嫁进家门才得知，三媳妇天生不孕，但是三儿子都没有怨言，老爷子也不好棒打鸳鸯。没想到的是，老爷子滥情，几个儿子却痴情的很，全部君子地守着妻子没想过半点出轨。

最后的小儿子，也是老爷子‘老来得子’，可惜四儿子生的太过低调，老爷子还没发现，就被正房给秘密地送得老远，瞒了天过了海，谁让四儿子的母亲只是老爷子的一夜情。等找到四儿子的时候，人家压根不领你的情，坚持认定自己是姓康的。

如此过了很多年，突然有一天，远在大洋彼岸的老爷子接到了大儿子的电话，得知了自己早就有了一个聪明活泼的小孙子，几乎是立即就飞了回来。但是年仅二十出一点的四儿子，怎么看都不像有一个快八岁的亲生儿子，后来三儿子主动承认，小孙子原来是三儿子在外面厮混生出来的。

当时艾榕还在上学，年轻气盛的他免不了偷几次腥，结果却弄大了女人的肚子。艾榕担心家里的老爷子知道，偷偷地把女人和孩子藏了起来，一藏就藏了七年。女人受不了暗无天日的生活，最后疯了，送进了精神病院。儿子被封闭式的七年也变得呆呆傻傻，孤僻怪异，但是艾榕不在乎。因为那几年里，他为了巩固和提升在家族里的地位，正在和吴家小姐热恋，吴家的势力是他想要的。

但注定，有得必有失！

许是因为老爷子的逗弄，胤礽幽幽转醒，当睁开眼睛，看到一张近在咫尺的老脸时，太纸大人很给面子的做个评价。

太纸大人惊叫：“呀！鬼！”

老爷子被吓了一跳，艾榕脸色尴尬。胤礽回过神，看到抱着自己的不是康熙而是艾榕时，非常淡定地让对方将他放了下来。胤礽脚跟还没站稳，老爷子就蹲下身询问：“小娃崽，你知道你叫啥吗？”

胤礽奇怪地看了老头子一眼，余光不经意瞥到了沉默在一边的康熙。他皱眉，不明白父亲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仔细回想了艾榕说过的话，他略微惊讶，对着老爷子，毫不客气地问道：“这里是艾家大宅？”

老爷子哈哈大笑，赞誉道：“这小子，有前途！”

艾榕看到老爷子的状态，心下非常满意，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如果保成能得到老爷子的青睐，他艾榕在艾家的地位将再一次得到巩固。他忽然很庆幸当初把儿子托付给了康熙，这样他才能时刻注意到保成的近况，才能知道原本痴呆自闭的儿子竟也能脱胎换骨，竟也能利用！

如果早知道吴青青不能生育，他绝不会把全部赌在吴家上，这是他半辈子最大的失误，可恨而可悲的女人，谎言始终会被火烧破，就像他曾经欺骗康熙一样，爱情？只不过是权利的垫脚石而已。

胤礽无视老爷子的夸赞，他只是固执地等待着自己想要的答案。老爷子笑得欣慰：“是的，这是艾家大宅。”

胤礽勾起了嘴角，他环顾了一圈，视线在康熙的脸上停顿了几秒，然后对上老爷子眼，道：“说说看，让我回来的原因是什么？”

老爷子微微惊讶，眼前的小娃崽似乎并不是只有八岁这么简单，那眼里的算计和阴狠绝对不会是一个单纯的孩子会有的。老爷子坐回了他的摇椅上，重新点燃了大烟斗，吐了口白烟后，才悠悠地道：“你爸爸没有跟你说吗？”

胤礽啜笑了一声，他指了指站在身后的艾榕，道：“你说的是这个爸爸吗？”

艾榕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欲对胤礽说些什么，被老爷子挥手止住，艾榕咬了咬牙，闭上了嘴。老爷子‘哦’了一声问道：“小娃崽，难道你还有几个爸爸？”

“不多。”胤礽伸出小指头比了比：“就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