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秋桂子同看+番外——青圆
青圆  发于:2013年12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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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哥,四哥?”

皇帝喘了口气,看着他,忽然道,“你还在。”

“……您又梦着五月的情形了?”

皇帝打量着他,似乎在从每一眼目光中汲取力量,“这回还好,朕才出宫门就醒了,还没到府上呢。”

胤祥喉头一哽。八年五月的情形,他晚上本着不破不立的念头,追着皇帝给描述了一番。听完竟有几分惊心动魄的感觉。明明于自己是那么不详的情形,听完却并不惧怕,只觉得心痛。

“四哥。”胤祥将皇帝的手笼在一处,“您看我明明活生生的在这儿。”

皇帝似是不乐意手掌被胤祥包着,执意的要手指头展开,交叠在一起。周遭万籁俱寂,只有橘黄色的灯光,映照出两个人闪烁而发亮的眼睛来。

这时摆在案上的自鸣钟忽然清脆的叫了起来。“叮”的一声,使得两个人的身形都是一颤。

“这是……子时到了?”

“嗯,您睡着时,我特意调了一下,让它在这个点儿打鸣一次。”

“叮叮叮”的声音绵绵不绝的响起来,平时惯常听着的声音,因在这寂静又非同寻常的新年子夜,而显出格外的清脆悠长来。仿佛宁静的海浪,拍打在心胸间,又像世间最华美的音乐,鼓荡得人的心都要醉了化了。

“八年到了……”皇帝道。他声音分外低沉,每个音符仿佛都带着小心翼翼的喟叹与担忧。

胤祥听着,就像飘来一阵苦涩的雨,每一滴都重重砸在了心头,把他浇得失魂落魄。他没有说话,却像是鬼使神差一般,忽然凑上去,把额头紧紧抵在了皇帝额上。皇帝一震,没有动,两人紧紧靠着,皮肤触碰,温热的吐息裹在一起,仿佛酿出了春天一般的云霞。跟着也不知是谁起的头,唇舌终于也忽然撞在了一起,一开始是舔舐,后来变成了撕咬,连牙齿也免不了磕碰起来。

一阵狂风骤雨后,又像是一齐听到了口令,陡然静了下来。

半晌,胤祥忽道,“四哥,我这回,可是前所未有的逾矩了。”

又过了半天,才听到皇帝似是从喉咙里逸出一声低笑,“我准了,特恩准你从今以后奉旨逾矩。”

胤祥仿佛跟着笑了起来,又问,“您觉得,这样好么?”

纲常,人伦……这些本该重逾千斤的桎梏,这时却仿佛并不那么狰狞,不过是一阵缭绕在周围的薄雾。

然后皇帝郑重的一句话,叫这薄雾也像遇着春风一般,不着痕迹的散去了。

“我觉得好极了。”

18.良辰美景

皇帝醒来时天光刚亮,第一道曙光划开夜幕,过了不一会儿,周围便渐次明亮起来。胤祥还没醒,皇帝转头静静打量他,但见干净面皮上乌黑而清晰的眉眼,还有英气的鼻梁。他一直觉得十三弟人甚体面,但过了昨夜,到了此时,这模样又像格外镀了层光彩,真是越看越好看,把其他所有人都比了下去。

皇帝看着看着便不觉上了手,拿手指从眉骨处虚虚画过,从鼻梁处滑下来,最后落在嘴唇上。他这样一来,胤祥便醒了,一睁眼,看到皇帝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平素一贯带着威严的眼睛里,此时全是心满意足。胤祥眯了眯眼,瞬间清醒过来,昨晚的情形历历在目,一边起身一边脸皮就忽的热了。

皇帝看着胤祥难得有些迷迷瞪瞪的样子,不由笑道,“怎么,不会以为昨儿是做了个梦吧?”

胤祥一怔,皇帝又理直气壮道,“胤祥,昨儿可是你先啃朕的,瞧瞧,嘴皮子都让你磕破了,难不成还想赖账?”

胤祥脸轰的一下,彻底热了,不可置信的看着皇帝。反观皇帝,一脸平静淡定,八风不动,仿佛说的只是“你把朕的鼻烟壶磕破了”。——倒显得另一方大惊小怪似的。

“四哥,斯情斯景,我忽然想到四个字……”

“什么?”皇帝颇有兴致的问。

胤祥看着皇帝,“为老不尊。”

皇帝一愣,跟着忽的笑出声来,“巧啊,朕也想到四个字,你猜猜?”

“哦?”胤祥装作不在意的应了句。

皇帝却一伸手把他紧紧延揽在身旁,凑在他耳旁低声道,“醍醐灌顶。”

温热的吐息缭到胤祥脸上,像羽毛一般,胤祥登时觉得麻了一片。怡亲王心中不甘的想,怎么今个儿从一睁眼起就一直落着下风,待要反唇回应一句,转眼看到皇帝满是笑意的眼睛,心神一动,要说的话竟忘了,索性放松下来让皇帝揽着。皇帝反应极快,见胤祥态度温顺,迅速的便在他耳垂上嗑了一口,引得胤祥一颤后,低低笑道,“别动,朕是把你昨儿嗑的给讨回来。”

胤祥终于忍不住道,“四哥,您昨儿也没少嗑我。”话一出口便后悔了,果然听到皇帝几声闷笑,“那你也嗑回来。”

胤祥哭笑不得,“四哥,天光这么亮……”后面的话却被皇帝很有行动力的吞掉了。

不像前一次的啃咬磕碰,这一次,变成了春风化雨,温柔中带着一点润湿,而又不失热力。半晌,皇帝忽语带欢欣道,“胤祥,朕竟不知,这唇舌相戏原来这样得趣,看来这‘醍醐灌顶’还是来得晚了些。”

对于皇帝气还没喘匀就开始评头论足,胤祥颇为无奈,加上本来也是心气不稳,便没好气的回了句,“四哥,大清早的,您也太有精神了。”

两个人本来就没开始穿戴,身上只穿着亵衣,皇帝又一股脑的趴在胤祥身上,什么状况自然是一清二楚。这句话可是捅了火炉子,胤祥一出口又后悔了。果然皇帝眼睛一眯,理直气壮道,“你自己说的,大清早,这个时候没精神,那还……像什么话?”说着,一只手压住胤祥,一只手却往下探去,“朕看怡王殿下分明也很精神。”

“四哥!”胤祥一声惊喘。

“别动别动,怎么的,朕伺候你还不乐意啊?”又道,“你这是自从养病开始,一直养到现在吧?”见胤祥索性连眼睛也闭上了不答话,皇帝只当默认了,点点头道,“那偶尔泄一次应当不碍事。”

胤祥虽闭了眼睛,可挨不住皇帝唠唠叨叨的话都钻到耳朵里去。他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分作了两半,一半涌到脸上来了,一半往下头去了。其实他跟皇帝两人出身使然,这种事情上,从来不缺人伺候,自己动手的时候简直凤毛麟角。所以皇帝此时的手法真是,忽轻忽重,相当飘忽诡异。可耐不住这是胤祥一生中最亲密的人,也耐不住这是寰宇内最尊贵的一只手,更耐不住这是浑身最敏感的一处,是以这种滋味,实在是穷尽言语不足以形容。

过了不多久,胤祥终于觉得浑身的热意寻着了出口,像花火似的轰然绽开了,从麻酥又微痛的高处软绵绵的落下来,不由得长长出了口气。皇帝停了手看着胤祥,见他额头微微有些汗湿,眼睛半眯着喘气,神色慵懒,与平日里精明谨慎的模样简直是天渊之别。皇帝一边像猫儿见着鱼似的看得心动,一边伸手帮他擦汗,一边还不忘道,“这……有些快。看来你体气还是不足,改明儿还得加意调理。对了,先前李卫寻了个民间的老方子,说是十分管用,朕叫太医院几个稳重的去琢磨调试,应该也差不多了……”

胤祥听着一个个音符绵绵的钻进耳朵里,心火肝火碰在一块,烧得一阵头疼。他深吸了几口气觉得气力恢复了,便终于忍不住一用力把皇帝掀起来,反身摁住,依葫芦画瓢的探手下去,激得皇帝也是一声惊喘,这才沉着脸道,“四哥,您也真忍得。”

皇帝猝不及防,又连着喘了几声,才定定神道,“你看你,气性这么大做什么?哎!轻点轻点。你平时做事是如何细致的,这种时候怎么毛糙起来了?朕虽是比你虚长了几岁,可好歹也算是春秋正盛……你这下手没轻没重的……万一……”

“四哥!”胤祥忍无可忍停了手截断皇帝,“您也太多话了……”

皇帝一怔,看着胤祥,半晌忽道,“胤祥,朕心里头太美了,总疑心是在做梦,朕再不说话,心就要从胸口跳出来了。”

胤祥心口一震,一点点火气忽然便灰飞烟灭了。他抬眼看着皇帝,忽然倾身下去,对着皇帝的嘴唇咬了一口,咬得皇帝一震。

“四哥,疼吗?”

“嗯……”

“这下您放心了吗?”

皇帝心领神会,点点头,“放心了。”又呶呶嘴,“你可以继续……”

胤祥一笑,“臣弟遵旨。”

19.芳茗

刚一开春,河南果然奏报旱情,大体情况与前世不差,只是因年前皇帝曾派弘历去往河南巡视水利,所以水利这块多少起了些作用,但形势仍然严峻。好在皇帝心里早就有数,赈灾的举措一一安排下去,倒也有条不紊。年后皇帝便准了田文镜的乞休折子,但眼看旱情严重,田文镜又上折自请复出主事。皇帝心知他是一片赤诚之心,河南眼下灾情也正需要得力能臣。但思及前世,自知田文镜已近油尽灯枯之时,皇帝考虑再三终归不忍,便驳了田文镜的折子,只叫他静养调理,紧跟着又把刚回京不多时的弘历再次派到了河南。

弘历具体处事自然是欠了火候,但贵在皇子身份,既去到当地,总能给那些不实心赈灾或是想从中徇私的官员一个警醒,且于他自己也是历练。弘历心知又是苦差,却也半分不敢推脱,恭恭敬敬的接了,转头又备了礼,去怡王府探视胤祥。

开春后,京城接连都是大晴天。这天弘历到了王府,由管家一路迎到后院,进了月门,正巧在回廊上碰着弘昼。弘历倒也不奇怪在这瞧见他,只是见他提了个食盒模样的在手上,便打趣问到,“你这手里头拎的是什么?难不成上了叔王这里,还得你自备饭食不成?”

弘昼哈哈一笑,“四哥你可真说笑。这是王父喝的药呢,我刚在厨房煎好了端过来。”

弘历略一怔,“你在厨房煎的药?”

“可不是么。这是李卫给王父寻来的药方,皇父很是重视,又说王父的病不光要用良药,还要用心,便吩咐我每日来给王父煎药,孝心入药,金石为开……嘿嘿,我看还真管用,过完年后王父的气色真是越来越好了。”弘昼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显见的是真心高兴。

弘历陪着笑了一声,“好极好极,叔王身体好起来,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皇父心里头可不知有多高兴了。”

两人说着一齐进了屋子,给胤祥请了安。弘昼把药碗端出去呈给胤祥,也不多待,跟着便利索道,“王父,四哥,你们先叙吧,我去洗把脸换身衣服。”

弘历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胤祥知道弘昼心里头也是门儿清,便点头应了。待弘昼走了,弘历赶紧道,“叔王,和弘昼这份孝心一比,侄儿可是惭愧得无地自容了,侄儿真恨不得明儿便来给叔王亲事汤药……”

因汤药还有些烫口,胤祥便拿着勺子轻轻划着,又听弘历道,“只是,侄儿明天便要启程再赴河南,耽搁不得……”

胤祥笑了笑,“弘历啊,你去河南赈灾,这是一等一的大事,至于我这儿,你实在无须挂怀。看着你实心办事,为你皇父分忧,我心里头比什么都舒坦。”

弘历顺着竿子道,“叔王说的是,侄儿也想,既然已有弘昼在皇父和您跟前尽孝,侄儿便合当好好办差,同样也是尽一份孝心。只是,侄儿此去,心中多少忐忑……”

胤祥心知弘历此来必是有事相询,便顺着问道,“怎么说?”

“您知道的,侄儿办差是初出茅庐,要学的地方太多。年前到河南考察水利,还有田文镜指点,可年后皇父便准了田文镜的乞休折子。眼下河南遭逢旱情,却少了田文镜这样的柱石大臣,总督又是虚悬,上下恐怕免不了人心浮动,也不知能不能齐心应对灾情。不怕叔王笑话,侄儿只觉得此去是千头万绪,心中十分纷乱。”

胤祥一听便心下了然。田文镜本是皇帝肱骨心腹,身兼数职,如今忽然解任调养,皇帝却只令副河总孙国玺暂代田的事务,人事上远未落定,弘历想打听的无非是这其中动向。胤祥当下道,“每逢灾情,最怕的便是属员讳匿欺瞒,或是上下串联中饱私囊,此时少了田文镜这样的直吏能臣,自然是一大遗憾。皇上让你去河南想必也有这层考虑,你毕竟是皇子,身份非比寻常,你只要去到当地,于各级官员自然有警醒提振的作用。此去若有什么把控不住的地方,便只记得两条,一是实心办事,二是小心谨慎,自然是错不了的。”

胤祥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弘历心里不免十分失望,但深知胤祥既不愿透漏,再问下去也无益,转而便呵呵一笑,只道,“叔王的教诲侄儿谨记了。”

胤祥摆摆手,“教诲却是谈不上的。”又道,“你才回京不多久,这眼看着又要出去奔波,为了国事,家事怕是顾不上了。我听说永琏正月里生了场病,现在还不大好?”

说到永琏,弘历不由叹了口气,一时也顾不上河南的纷扰了,“永琏身体一向不健旺,时不时的生病,正是叫我十分担心。尤其我在外头办差,府里更是照应不过来……”

胤祥点点头,“你方开府,这便顾不上家了。我是久病成医的,偶尔也能露两手,弘昼小时候便是给我看好的。改天我去看看永琏,看能不能写个方子。”

弘历一听,心头一暖,看着胤祥道,“侄儿谢过叔王了!”

弘历说起永琏来,倒十分上心。胤祥既问起,便细细的说了下情况,不知不觉聊到快过午,这才起身告辞。待弘历走了,弘昼这才复又进屋来,好奇道,“王父,您和四哥聊了这么久,叫我等得好无聊。”

胤祥笑笑,“永琏身体不好,时不时生病,我今天跟弘历就说的这个,看还能不能再‘妙手回春’一次。”

“哦!那到时您可就多个亲孙儿了。”弘昼哈哈一笑,又问,“您今天还进宫么?”

胤祥看看天色,“要的,你去叫张瑞准备一下吧。”

胤祥年后身体起色明显,皇帝也十分欣喜,慢慢便让他重新接手了一些事务,但仍担心每日朝会太辛苦,只叫胤祥待朝会之后再单独进宫觐见,两人一起也方便商量些事。

“你来得正好。”皇帝见胤祥进来精神一振,“来来帮朕看看这道上谕。”

胤祥毫无准备,不由一怔。“皇上,您要拟什么上谕?”

皇帝道,“你糊涂了?早前朕说今年颇有天灾,你出的主意,叫朕把梦中所示发出上谕,以全天人合一之说。”

胤祥这才想起来。

“朕发上谕无数,倒是唯独这一份,提笔如有千钧之重,竟有些拿不定主意,这才叫你帮朕看一看,润润色。”

胤祥把上谕接过去瞧着,皇帝在一旁认真等着他发表意见。过了好半晌,见胤祥只是看着,全无动静,皇帝都等得心急了,“怎么的?你是全无意见,还是意见太大?这么半天也不见发个话。”

胤祥这才抬起头,“皇上,您这上谕,词章华美,气势磅礴,洋洋万言,贯通古今,臣弟真不知再如何润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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