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算尽 下——天山童猫
天山童猫  发于:2011年11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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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芷君心里那叫一个着急,虽见十六校尉围在眼前,唯独不见最有分量的将军令狐上弦,那人自出行头一日起就对她不闻

不问,好像她是摆在马车里的花架子。傅芷君气不过,每每与他争论却又心有余而力不足,她没赫赫战功,今日随军出行

的机会还是祖父凭朝中威信挣来的,她有什么资格和他平起平坐?自卑不满还有委屈一股脑盘旋上心头,明知不是时候,

傅芷君却有想哭的冲动。

“胆子可真大,傅小姐的命也是你要的起的么?”慢条斯理的声儿止住了急于下坠的泪,抬眼看见神色如常的令狐上弦,

傅芷君想骂人的心都有了。这个无视自己的坏胚子,这会儿才出来,是不是怕看不到自己被剐的那刻啊!

“你……”草寇微愕,继而诡笑道,“你就是令狐上弦?”

“是又怎样?”眉梢一挑,令狐上弦注意到对方突变的脸色镇定道,“你会因此放了傅小姐吗?”

“哼哼,纳命来!”低吼声,草寇猛然扔开挡在身前的傅芷君,刀锋直指令狐上弦砍去。

“哎哟。”傅芷君忍不住发出哀号,她被推倒,摔得屁股成了八瓣了却不忘紧盯那凶神恶煞的草寇,心弦一紧她几乎喘不

过起来。令狐上弦讨厌归讨厌,但此次剿寇之役可少不得他啊!

“小姐,是否安好?”其中一名黑衣校尉伸手搀了她把,她却急急推开那人的手道,“别管我,救将军!”

“小姐不用担心。”校尉浅笑,藏匿阴影下的脸竟稚气未脱,莫非年纪比我还小?傅芷君微微一顿,再回头时却见那草寇

纹丝不动,身上前后各刺进七八柄宝剑,笔直贯穿,吃透阴霾的血光顺着剑身殷殷而下,形成血圈。溢出的血腥味让傅芷

君胃部抽搐,一阵泛酸。

“可还有话说。”令狐上弦冷然道,冰冻的语气叫傅芷君也打了个寒颤,偏偏那些视死如归的校尉却一个个绷着脸皮好似

充耳不闻。

“令狐……上弦,”血沫顺着咧开的嘴喷了出来,可惜星子根本沾不到令狐身形的边儿,堕落到底,“哼哼,今日……算

你命大,他,他朝……唔!”傅芷君杏眼圆睁,先前还护在身侧的年轻校尉不知何时身形一闪,厉光忽闪直直刺穿草寇喉

头,只听垂死呜咽,前刻还不规矩的莽汉骤然咽了气。

生死,不过一线之间。傅芷君四肢发凉,她总算明白为何自家祖父那么溺爱自己却死也不肯让自己上战场的缘由了!这片

土地着实不该是女人呆的地方!正想着,她又捂紧欲要干呕的嘴,堵住心慌。

致人死地的小儿并不惊慌,他笃定地抽回剑锋收回鞘中,其余人等虽脸色有异却也不愿自家佩剑长久停留在一个死人的身

躯里,纷纷抽剑而出,可怜那一命呜呼的莽汉,竟生生站立而丧,与厚土无缘。

“元和,我知道你缴贼心切,但你是否该问过我是否要此人性命再出剑不迟!”不怒自威的声音自令狐上弦的口中发出,

不似埋怨却已有警告之意。明知不是对着自己吼,傅芷君仍是一凛,怕得不敢正视,倒是方才狠辣卓绝的小将一点疑难之

色都没有。

小儿面善,方才那丝阴狠全数隐了去,言语中多有敬重和谦恭,“将军,方才草寇八剑穿身已命不久矣,何况,属下以为

将军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噢?此话怎讲?”令狐上弦身形未动,嘴角边倒是浮出丝笑意,忽明忽灭,叫人难以揣度。

“听贼寇刚才所言,似是要与将军拼个你死我活,属下斗胆猜测,原因有二,一是将军回国后他人结下私怨遭致杀身之祸

,二是盗寇那方晓得将军身份欲处之而后快,不知属下如此分析是否合理?”

傅芷君听得一愣一愣,营中突变叫她全然失了方向,更不要说缜密分析,对着一脸阴沉好想要吃人的上司准确无误地说出

自己的推断了。这黄毛小儿,不简单!心头惊喜交加,傅芷君无意收紧手掌,指甲嵌入肌肤,忘记叫疼。

“元和,日后你的胆子可以再大一点,”令狐上弦似是而非道,“不过,别想打我性命的主意就是了。”他笑了,撇去上

下级的枷锁,自然得如同对待自家兄弟。傅芷君轰然明白为何会有如此多的死士肝脑涂地肯聚集在令狐上线身边,待人之

道上,令狐确有过人之处。

“将军说的这是什么话,元和不是不知道分寸的人。”

真是无语,刚才还跟将军剑拔弩张,现在倒大言不惭说自己“低调”起来,真是……傅芷君双颊微鼓,弯弯眉角不掩笑意

“傅小姐,你没事吧?”一转眼,叫元和的小将又跑到自己面前低声询问,傅芷君只怪那漆黑笨重的头盔太碍事,叫她瞧

不清那人的五官,阴影下之瞥见些端倪,唇红齿白,必是个俊俏儿郎,想到这儿碴儿,傅芷君不由熏红了双颊,跟喝醉了

似的站不起身。元和沉默着,并未出言讽刺,却客气而温和地向她伸出手。

他这是要助我起身么?心弦微颤,傅芷君羞羞答答地将手递出,交付到元和掌中,薄薄细茧磨着她的如脂肌肤,似有电流

通过。少男少女似是瞧不见周遭窃窃偷笑的嘴脸,一个柔情似水,另一个干脆就是水做的,说不好听的,叫王八看绿豆,

对眼了!

“傅小姐多大了?”目送二人离去,令狐上弦似是无意地问。

“芳龄十六,”某个校尉摸着刀鞘忍俊不禁,“元和那小兔崽子也十六了吧。”

“是时候了哦。”绷紧脸皮的校尉纷纷卸下警惕,互相对视笑得没心没肺。

“好了,收拾收拾就去休息吧,明个行军照旧。”令狐上弦扬了扬手,低喝道。众兵士领命,纷纷退散收拾起狼藉。驱散

众人,令狐上弦这才有时间好好思索,元和是随他回来年纪最小的兄弟,先前几日才追上部队行程。元和的力量可能不及

他们,可思路敏捷常常叫人暗暗瞠目结舌。比如这次,他的分析不无道理。令狐上弦觉着,会派人来杀他的八成是盗寇贼

子的手下,至于私仇……他不觉得辕望会笨到找这种蠢人来刺探他。

想要我命?他扯起嘴角,泛出冷意,竟比刀光更阴寒几分。

他返身回帐,须臾,一声不可耳闻的咒骂自黑暗中传来:“好你个孟冬,居然这么会装腔作势,真不枉二哥一早把你送进

令狐上弦的军队!”

不知喜怒、狠狠的跺脚声后,一旁唯唯诺诺低语道:“秋小姐,孟将军还在等我们的回音……”

“知道,哪儿需要你废话!死孟冬,等你回来我要你好看……”旁人无语,墨色深重,窸窣间,一道疾影忽的飞出树林,

乍一看以为是离弦之箭,但见疾影自空中打了个旋,张开双翼腾空片刻后发觉,原是只猎隼。猎隼扑腾两下翅膀,悄无声

息地消失进夜空中。

“死孟冬,看我不把你的花花肠子告诉二哥!哼哼……”

“秋小姐,冷静……”旁人狂擦汗,“我们该撤了。”

冷哼声,密林深处再无清脆的女声传出,却听得另一个方向抖出幽幽的询问,“季伯兄,那凶巴巴漂漂亮亮的小丫头已经

走了,你还在看什么?”

13.

匍匐许久,好似憋在水底不能畅快呼吸的水龟总算冒了头,季伯低低讪笑,“翊兄弟,你还真是眼尖啊。”

“彼此彼此,黑灯瞎火的季伯兄弟能一眼看到躲在树林的另一批人不得不说,季兄你才是火眼金睛啊。”翊不冷不热道。

“嘿嘿,翊兄弟损我了不。”季伯仍旧打哈哈不肯明讲,翊骤然扳下了脸,“还请季兄道明,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不然我

看我们还是就此分道扬镳吧!”语罢,季伯只是苦笑。

心存善念带着季伯一同来到大军营帐前,碍着自己是出逃之人的身份翊对那守营军人避而不见,没想到“一心报效祖国”

的季伯竟也打了马虎眼,翊不知为何他非但不自荐反而躲着不见人,看完刚才结束的一幕剧心中更是疑窦重重。

当营地内砍杀声汇成一片,翊率先发觉同样躲在高地密林内监视的那一行人,翊以为他们是同伙,欲要逼他们现形,不料

却被季伯制止了,季伯还说了句让他纳闷的话:“别伤了她,她与此事无关。”翊疑惑不已,此事与那群人无关难道与你

有关吗?静候事态平息,那林中人当真憋不住地乱吼乱叫,真是胆大包天。翊更没料到的是,那声儿竟是女儿家。更令他

想不到的是,季伯竟着了魔般望了那出声的方向愣神,露出憨憨傻笑,那神情,就跟找到了媳妇,但又怕被迁怒不敢见似

的。

“翊兄弟何必多问,反正他们的事儿也碍不到翊兄弟你去滨州寻人吧?”

“这……”翊微愕,这才发觉自己管的多了,当下只得拱拱手道,“季兄说的是,是在下多管闲事了。剩下的路途也不远

了,在下和季兄就此别过。”

“哎哎哎,翊兄弟,你真的要抛下我自己走吗?老哥我已经贪恋上机关兽日行千里的好处了,能不能等进了城再说?”方

才还摆着张苦瓜脸,顷刻又恬不知耻起来,季伯拽住翊偏不让他走,好似沾上身的牛皮糖,扯也扯不掉。

“你……”翊真真无奈,心想自己怎么摊上这等人物,若不是看在他救自己一命的份上……唉……

“就当我搭你的顺风车,行不?”季伯眨巴着眼,黑暗中熠熠生辉。

“好吧。”翊只得妥协。

******

话分两头,孟秋放出的那只猎隼不分昼夜向东北方飞翔,不知疲倦飞行数日,忽然长啸声低飞而下。孟夏伸出环套皮具的

右手让那猎隼稳稳降落,另一手从腰间的皮囊中取出新鲜肉来喂那饥饿不已的猎隼。当然,也没忘取下猎隼腿上绑着的密

信。

“如何了?”身旁的人儿深怕自己会遗忘他似的出声询问。孟夏放下纸条心底直咕哝,就你这样的人儿还怕别人察觉不了

你么,除非睁眼瞎。

“万事俱备,冬儿已经重新在军营里站稳脚跟,似乎……也有些意外惊喜。”孟夏心里不服嘴上却还是客套道,“招来那

些个毛贼真是找对了,不怕他们不上当。”

“呵呵,你当初还说我多此一举,这么做没错吧?”咯咯轻笑,说会勾人魂魄也不过分,孟夏深吸一口气,若是此人真不

是自己在墨国碰到的妖孽那又是什么,第二只妖孽?我孟夏摊上什么背运了,一天到晚和妖精为伍,只怕哪天会被榨得连

骨头渣都不剩。出神的想着,孟夏老头似的哀怨一叹。

“叹气做什么?就要到墨国王城了,”不等孟夏回应,那厢不住诡笑,“马上就可见到孟将军的梦中人了,在下可是好奇

得紧哪。”

“噗,你胡说什么?”孟夏一惊,幅度极大地转向身旁骑马人,自以为寻到停靠港湾的猎隼也被惊吓,扑腾着翅膀凭空停

伫了会儿,这才重新落上马背。

那人全然不顾他形象全失的可悲模样,一板一眼道:“哎,难道不是吗?能让孟将军不顾王子安危先来寻的人,不是孟将

军心中所爱吗?”

爱?孟夏的脸都拧了,眼前童叟无欺的脸只让他想起身在墨国时不痛快的时光,想他孟夏是何许人也,竟然被当做小二哥

四处使唤,累得比狗都不如……这日子,这日子叫他怎么重温!

“国师别误会,实在是那人欠了我十分重要的东西,不然我才不会去找他!”孟夏牙齿打架道。

“是么,看来留在那里的东西当真是非常非常重要了哦。”那人若有所指地拉长语气,叫人听着起鸡皮疙瘩。孟夏略感不

详却仍硬着头皮,他去墨国不过是完成使命拿回属于他的机关,只是如此而已……孟夏双脚夹紧马腹,加快赶路。

14.

那人但笑不语,似是做好了看戏的准备,悠悠然跟着孟夏催促马匹奔跑起来。王城内禁止骑马过道,二人只得下马,牵着

马匹在人群中穿梭。孟夏的脑子不坏,城中景致也无多大变化,他很快就找到那间客栈,欣欣然踏进门,小二哥的一声高

喊彻彻底底吓着了他。

“哟!孟大爷!你可总算来了,您老的银子我们是不敢赚了,我们小店的招牌都快被掀了。赶紧的带着您的东西走吧,恕

不远送。”

孟夏二丈摸不着头脑,那天乙除了长了张迷死人不偿命的脸,刺痛人还说无辜的嘴之外,没有其他大毛病啊?难不成他把

自己留下的银子全花完了欠债跑了?那也不对啊,若是那样,小二哥干嘛老是推着他往外跑而不是拽着他叫他交银子呢?

“小二哥,到底出什么事了?住在这儿的那位客官呢?”

“哎哟大爷,您可真会开我玩笑,那人不就站在您身后吗?你怎么反而找我讨人来了。”小二哥酸溜溜地挖苦道。

孟夏一愣,望了眼无辜状的国师,睁着眼说瞎话,“他……他是那人的孪生兄弟,一起过来寻他的,他人呢?”

小二哥似有不信,但见后头那人确认无误地点点头,他才认定孟夏所言不虚,口气不知怎的冲了起来,“你是问那位爷啊

,他说您不地道,自己在外面寻花问柳招惹是非不说,结果把孩子都招来了,那位爷嫌那孩子闹腾,给他寻了位乳娘照顾

了大半个月,后来……”

“孩子?哪儿来的孩子?!”孟夏打了个冷颤,天哪,天乙又编了什么诳死人的借口,怎么扯出孩子来了。

小二哥冷笑开来,拔高嗓子道:“爷您又说笑了,你不知道孩子打哪儿来,那位爷会一天到晚摆出凄凄哀哀要哭哭不出的

表情么?虽说你们二人相识不久,但前前后后情愫暗生的发展我们明眼人都瞧见了,你怎么能对不起那位爷自己在外头寻

欢作乐呢?再说了,那位爷多好一人啊,非但不恼你,还帮你找乳娘喂孩子,人家算的有良心,自己一个人先走了,您倒

好,纠集他家人准备寻他晦气不说还恶人先告状,那位爷真是看走眼了。”

这唱得是哪一出啊!孟夏越听越不对劲,小二哥话里藏刺儿说的他一无是处,还、还指名道姓把自己和那人的关系说得暧

昧不明,他招惹什么害人精了!再看后方笑得全无形象的国师大人,他真真、真真快昏过去了。孟夏头一遭后悔没把自家

小妹呆在身边,若是那张利索的嘴皮子,绝对能把小二驳斥得哑口无言,可怜他,光练了身能挨打的粗皮,却没练成舌战

群儒的嘴上本事,现在只能像个犯错的小孩儿,任小二哥劈头盖脸的骂。可这事儿与他无关哪……孟夏欲哭无泪。

“小二哥,其实孟兄没打算抛弃……我哥来着,他怕他一人寻短见,所以特意回头,回头叫我过来劝人的。”一边装严肃

一边出言调停,国师忍得那叫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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