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算尽 下——天山童猫
天山童猫  发于:2011年11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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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碧海蓝天

01.

羽国,似是落坐过谪仙的地域,其实不然,羽国更像是个被仙人忘却的地域。此地常年干旱少雨,沙丘众多,可怕的自然

环境根本难以维持正常的生计,此地人不擅农耕只会寻地放牧,此地首领不屑礼教只求力量,没有力量,在这片地域就是

秃鹫野狼的腹中餐!

羽国境内最大的一片绿洲名为商野,同时是羽国都城坐落的地方,在此地,你可见难得的生气勃勃,可见缓慢发展的工商

行当。绿洲中央有片湖泊,名如弓,状如饱满弯弓,水液清澈见底,是商野内最重要的水源。而羽国王宫就坐落在弓湖正

后方,宫殿正门两旁皆有巨大的白色立柱,由齐整的正方形雪花岩叠摞而成,柱上分嵌红蓝宝石勾勒出狼图腾,繁华不迷

本性,狂野而忠诚。

迈进正门,大漠中的城堡恢宏大气,虽无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却方圆严谨中规中矩,雪花岩为主要建筑石材,通体白光似

是吸尽日光照射,即使在夜晚也会泛出淡淡的光,倒映在湖中,美不胜收。

然而,如此美好的宫殿亦有让人胆寒心惊的地方。地上宫殿多巍峨,地下死牢多阴暗。羽国是个崇尚力量的国度,但更是

个重视忠诚的国度,不忠者将受到最严酷的惩罚,这些人将永世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直至癫狂,油尽灯枯。

不过,万事皆有例外,国主寝宫正下方的牢室竟也如上方皇室的居所一般舒适清爽,此间牢室由三间牢房贯通而成,三面

灰墙全部重新粉刷,挂上精美丝毯,毯上纹绣雪山与雪狼与雪鹤,传闻,此乃羽国三大圣物。

而这三方神物当下守护的就是这个躺在牢室内的软榻上,拼命与心魔抗争的男子。他紧闭双眸,呲牙露出血红牙龈,森然

恐怖,只轻轻一动就能听到锁链!当作响的声音,如夜间马嘶风啸,叫人瑟瑟发抖。

送饭过来的小秋硬拖着同伴走进地牢,临到门口听得不绝于耳的低吼,年方二八的少女吓得脸色煞白,拼命缩着脖子往后

躲。守在牢门口的守卫哼哧一笑,站起身欲要开门。

“哎,大哥大哥,慢点慢点,我们还没做好准备呢。”小秋慌慌张张地说。

“呸,还做准备呢,那人双手好好绑着呢,怕什么。”守卫啐了口,嗓门再大也盖不过门后的低啸,小秋和同伴又后退了

步。

“废话,双手绑着上回还把端姐姐的衣裳给撕了,肩膀上这么长一道口子呢!”小秋把端盘往同伴手里一塞,鼓着金鱼眼

比划着双手,“她养伤养了七天,说什么都不肯再来这儿,不然怎么轮得到我们倒霉……”

“小秋……”同伴拽了拽口无遮拦的小秋的手,陪笑道,“守卫大哥,我们就把饭菜放这儿,你端进去成吗?”

“这又不是我的活,管我什么事,我只是个开门。”守卫竟也支支唔唔推手不干,一副与身型不同的小家子气,小秋忍不

住咯咯笑了起来,“嘻嘻,原来大哥也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哪,你这副样子可不像是羽国人哪!”

“臭丫头!送饭是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进去吧!”守卫大门一开,罢手站在一旁不动。小秋和同伴这才面露难色,话已至

此再说好话那守卫也听不见去,小秋推推同伴,同伴挤兑小秋,两人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走进门。

“哇,这犯人的待遇可真好,三方圣物都守着他呢!”一进门,不同外面的阴沉,舒适地环境让小秋忍不住想伸懒腰,压

根忘了自己方才自己担心的事。她忘了同伴可没忘,同伴抖索着双手把饭菜放在方凳上,管那方凳离躺上榻上的人有多远

,脱兔似的逃了。

“哎,小津,这丫头……”小秋长叹声,无视饭菜朝那蜷缩成团的人走去。

黑色皮裘如同挥之不去的泥泞压覆在那人身上,他缩着脑袋面对着墙上的丝毯,散乱的黑色发丝淹没住他半张脸,而另半

张脸则被阴影吞噬,只看得见模糊的鼻峰。只能瞥见这一丝容姿让小秋不高兴地嘟囔起嘴,她自认是个胆大的女孩儿,现

在有了好奇更是无所顾忌,她点着脚尖探身望去,身子还没弯成直角,那人忽然扑了过来。

“嗷──”

小秋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得目瞪口呆,她从没见过这么俊的人,如同藏匿起来的璞玉,尽管狰狞的脸变了形,她还是能目

测出他的不凡光华。她傻傻愣愣地坐在地上和那人对视,幽绿邪气的眸子像极了孤傲的狼王,小秋竟然忘情拍手,真是不

知天高地厚。

“唔……”

“咦?你说什么?”好似听到他口中发出细碎音节,小秋匍匐朝前,探身细听。

“滚──”满是隐怒的字节迸出他的嘴,小秋闭紧眼睛擦去脸上的唾沫,脸黑了一半。

叫我滚……哎,真是不讲情面……小秋倾身还想与他强辩,一股强力忽的捞住她的腰把她拽了出来,岔神之间,守卫眼疾

手快地关上了门,不带感情的吼声传了出来,小秋得瑟了下,脑门却被狠狠敲了记,她鬼叫声怒目回顾,一见来人火气更

甚。

“死小弟,有你这么对待姐姐的么?!”

来人剑眉星目,面上还有未褪的稚气,看着小秋横眉相对的脸丝毫没有怯懦,说话反而掷地有声,“有你这般模样的姐姐

吗?装扮成婢女私入地牢,你找死啊!”

“你姐姐我岂是这么窝囊的人!”小秋脚蹬地乱加。

“不窝囊?”少年冷哼了声,“不窝囊你坐在地下干嘛?那毯子舒服得让你想睡觉了?!”

“孟冬你──”

“两位……”守卫诚惶诚恐地看着他俩,颔首道,“你们莫不是孟大将军的……”

“是又如何?”小秋挑起柳眉嘲笑道,“放心,守卫大哥不通情达理的事我是不会和二哥说的。”

守卫含笑的脸猛然抽住了,孟冬皱了下眉,他年纪虽小,一掌却足够握住姐姐的后脑勺。他按住矮自己半头姐姐,压着嗓

子瓮声瓮气地对那守卫说:“守卫大哥,请记住这张脸,若是以后她再来千万别放她进门!走了,不务正业的姐!”

小秋绕着他手掌转了圈,可惜武艺不如人的她脑瓜子还是被弟弟握在手里,动弹不得的她只得张开手乱叫,“死孟冬,回

头二哥回来了,我非告你的状不可。”

“好哇,”孟冬讥笑起来,“你现在就有机会,怕你不去争取。”

“什么意思?”小秋斜睨孟冬,忽的惊叫起来,“莫非二哥回来了?!”

孟冬谨慎地点点头,谁料,他的脑门也被敲了。

“死孟冬,怎么不早说!还不快走!想让二哥久等么!”

原是过来喊她的人,现在倒反过来嫌他慢了。孟冬总是斗不过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尽管他已比姐姐孔武有力得多。

向目瞪口呆的守卫握拳道别,孟冬急急追逐姐姐的脚步去了。

02.

地上地下,两个世界。地牢正上方的国主宫室简约大气,虽供国主小憩却并不如想象那般宁静,偏偏还带着沙场上未褪的

杀气。

半圆形乳白色宫室内,南面边摆着各色铠甲,刀枪剑戟擦得!亮,似乎随时都愿追随自己的主人上阵而战,而北面则放着

厚厚一沓兽皮,挖空双目的兽头垂在地板上,空洞地对着床榻,对着单腿曲在软榻上面容冷峻的国主。

昔日狼王方顿,黝黑的国字脸棱角分明,双目如鹰锐利,深邃至深的绿色在暗处闪烁,纵然步入暮年这位国主仍不失威武

,若是今日让他骑马带兵打仗也是绰绰有余,只可惜,今日这世道除了人力还是机关,光凭血肉之躯实在无法和机关相抗

。终究,自己还是老了,笃信的道理已经变了,自己的刀枪根本戳不动对方的城墙。

方顿不愿相信,所以他闭起眼睛,方顿不愿叹气,所以他霜白了双鬓,如隆冬的大漠,盖上了皑皑白雪。

可眼下还有件让他头疼至极的事,他的孩子,自幼消失的孩子终于得高人指点找到了。可这孩子回到自己身边却不通人性

,日夜狂躁不安不说还见人就伤,不得已他把孩子关入地牢,每日派巫医诊治,可这群巫医也是饭桶,除了放血还是放血

,搞得他儿子面无血色,脾气却是一日比一日得差。这几日更是到了登峰造极,连三餐都送不进去。

在沙场杀敌,方顿是狼王,而在儿子面前他却是懦夫,除了翘首以待别无它法。

不习惯皱眉的方顿按住双眉间,用浑厚的嗓音喊道:“来人!”

不消半刻,守在门外的侍卫推开了门,原地跪下道,“王,有何吩咐?”

“宣国师觐见。”

“国师已经在外等候多时了。”

“怎么……”他还是不动声色地拧起眉,意识到自己破坏了多年的习惯,他黯然揉了揉眉间,所幸这些许小动作并非落入

侍卫的眼中。

“国主,需要宣国师觐见吗?”低头不起的侍卫问。

他挥了挥手,“宣──”

须臾,一袭紫光落拓而至,褒衣博带,不似是羽国人,更像是墨国文臣,与羽国人不同的柔和五官,白皙肌肤,纵使是这

方最严酷的烈日也不能毁坏他容颜半寸,飘若谪仙。方顿目不斜视,他一度权衡此人的存在对羽国究竟是利是弊,毕竟羽

国只是空有海市蜃楼的严酷之地,这等仙家本不该存在才是啊……

“王──”国师恭恭敬敬朝他作揖,毫无矫揉造作之态。

“国师,你可知我唤你过来干什么?”

国师幽幽一笑,纤指朝下一点,打着圈道:“想必是为了地下煎熬着的人吧。”

方顿痛惜道:“你既然能把他找回来,为什么不能找人来把他治好?!”

“这个……”国师略有迟疑道,“这是巫医的职权不是,臣下也无能为力啊。”

“别把你在墨国的迂腐腔调拿出来!我问你,究竟能不能治?!”

“巫医……都没辙了吗?”国师好似小心地探问道。

“少提那群饭桶!”方顿拍了下软榻起身道,“若是你也想变成缺胳膊的残废,再说一句废话试试!”

“臣下不敢!”国师拱手,一板一眼道,“臣下以为,王子的病一来是心有郁结,此难觅病根暂且作罢,二是隐欲难发,

王子至刚之躯怎能缺少阴柔的抚慰?不如寻五六个女子前去服侍,兴许王子的身体就会好些。”

“只是因为如此?”方顿狐疑地皱起眉。

国师款款而笑,“王,夏秋乃是万物交配繁殖之季……”

“你把我儿当作什么了?!”方顿怒喝道。

“臣下不敢,”收敛笑意,国师忙低下头解释道,“只是王子一直生活在野外,行为举止与野兽类似也绝非不可能。只怕

王子心焦气躁,会吓到那些娇柔女子。”

“那该如何?”方顿挑眉问道。

国师莞尔而笑道:“臣下以为,不如事先用药让王子放松警戒,待王子不至伤人时带入宫室让那些女子好生伺候,您看如

何?”

“……罢了,姑且一试。”方顿还是挥手应允了。半年来他不敢太过相信这个不时会面露邪狞的男子,可是怪就怪羽国的

巫医实在不争气,让他失而复得的儿子只能活在地牢中!他只能重召回这个被自己隐匿起来的国师,求得一方“解药”。

没想到他竟是不请自来,更没想到,他给出的答案竟是如此简单!宁可信其有,方顿只能把死马当活马医了。

“既然如此,臣下现在就去安排。”国师自动请缨道。

方顿抿抿唇,扣在膝上的手终究还是举了起来,“去吧。”

“是。”长袖一挥,如紫霭浮眼,方顿眯起眼,这方景致让他不由想起自己年轻时登临南迦巴瓦的奇景,天空流云如织,

云下群山含羞。传说那是通天之路,神灵的居所,踌躇满志的他站在顶峰,看清了湛蓝中私藏的那抹幽色,尊贵的紫,就

如眼前飘扬的这方。

“王。”神思抽回,国师已然退下,跪在面前的,仍是侍卫。

“什么事?”

“孟将军回来了。”

“快传!”方顿急促道,侍卫应声而去。

站在门外等候的孟夏恐怕猜不到国主溢于言表的欣喜,他正为觐见的所言所行打着腹稿,抬眼时他却哑然,奇异紫光飘然

远去,他揉揉眼睛,还以为那是幻象,羽国之地纵使文官也身不离甲,这人怎么会穿得如此飘逸,真不像是羽国人,倒像

是……

“孟将军,王宣你觐见。”

孟夏回过神,整整衣装,阔步向前。半年光阴,奔走向自己的国主竟然显露出老态,这位被孟夏视若父兄的长者怕是遇到

烦心事了。

03.

“王……”孟夏忧心忡忡道。

方顿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道:“孟夏,你我何必如此见外,来来来,说说你在外可好?”

不敢承担如此厚爱,孟夏连忙请罪道:“王,孟夏无能,出行数月尚不能带回墨国的机关为国效力,不过请国主放心,墨

国因战事出调运出大量机关,到时孟夏必定……”

“无妨,且坐下陪我叙叙旧,你可知,你一走就错过了一件大事。”

“哦?”孟夏纳闷了会儿,忽而想起刚才瞥见的人影,不由问道,“王,莫不是与刚才从宫室中走出来的那个人有关?”

“你见到了?”方顿面露惊讶,旋即点头道,“他是国师,我所说的大事的确与他有关。”

“国师?”孟夏更纳闷了,国主信奉神灵,但不信酬神卖弄的那套,国师之位自称王来一直空缺,怎么忽然冒出个人变成

国师了呢?

“说来话长……”他那只会放声大笑的国主居然叹了口气,孟夏瞪大眼睛惊愕不已。待孟夏坐正,方顿这才开始他那冗长

的得子经历,个中细节孟夏记得不清,重点还是握牢了:国主正为失而复得的王子担忧。

国主方顿,年少时意气风发,和至交知己共登北方圣山南迦巴瓦后全身而退,他成了奇迹。短短数年,他叱吒风云吞并各

部建立羽国,一个相信神灵庇佑的国度诞生。然而如此辉煌的人却有难言之隐,虽有数位阏氏,他却终无子嗣,这对一个

伟大的王来说是致命打击。与此同时,王的莫逆之交将军孟贡却已有二子孟季和孟夏,孟贡慷慨将长子过继给王抚养,但

这并未缓解王期望得到自己孩子的心。

于是,王二登圣山。下山途中虽有大军相护,王的身体却不如以前,还是病倒了。

救他的是住在山脚下的异族女子,淳朴而美丽,仿佛集结了世间钟灵毓秀,王动心了,与女子承欢,并想将她带回商野,

女子婉拒,她说唯有圣山才是她的归宿。王不忍抛下她,竟与之在圣山脚下过起神仙般的隐居生活。时隔一年,女子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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