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算尽 上——天山童猫
天山童猫  发于:2011年11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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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本想反抗,但辕朔一句“不想一尸两命,就给我老实点。”让他彻底泄了气,原本想来拯救自己的人结果却成为葬送自

己的人,翊无怨无悔,至少当下他可以在获得心灵上一丝宽慰──他不会背叛烈。

始终沉默不语的如姬顺从地站在两名侍卫之间,待两人转身之际突然拼劲全力冲了出来,扯下发髻上的银钿嘶喊着冲进了

里屋。

“啊──”

张牙舞爪的如姬让辕朔愣神片刻,还以为这女人只懂得仗势欺人,没想到竟然也如此愚蠢。辕朔本可将她轻易制服,或许

是轻敌的缘故,他未用全力,反而被如姬轻易推到了一旁,手持银钿一端的如姬抓着翊的肩膀,狠命对准他的心窝刺了下

去……

“翊──”联珠一把抱住了失控的如姬将她拉开,身材臃肿,即使一个人走路也需要搀扶的她哪是如姬对手,两人不住拉

扯,联珠竭尽全力抢夺她的银钿,两人双手高举过头顶僵持着,旁人想要帮忙却也无从插手,只听一声绝命嘶吼,如姬甩

手一挥,联珠的衣襟上多了道红色的血痕,一步不稳,体态臃肿的联珠结实地栽倒在地……

“联珠!!”翊惊叫起来,眼见联珠因痛苦而扭曲起来的脸庞,心脏倏地忘记了跳动。

“纳命来──”摆脱束缚的如姬疯狂地向他冲来,但他还是毫无知觉地立于原地。

“拿下──”辕朔的厉喝终止了一切,三个侍卫齐齐抓住如姬,打掉她手里的凶器,反制双手令其跪倒在地。

“带出去。”辕朔冷冷一挥,“别让我再看到她。”

“陛下,你不能这么对我!陛下!”

又是个如此下场的……唐秋不禁轻叹,跟那寰妃如出一辙……唉……

“联珠,联珠,你怎么样?”疾呼打断唐秋的思绪,探头朝里屋望去,但见翊扶着死气沉沉倒在地上的联珠,面如缟素,

裙摆细细颤抖,一丝血腥味冲进鼻腔,激打他的天灵盖,他不住朝下望去,即使夜色作祟,他仍看见了那流淌的颜色……

“陛、陛下,王妃殿下她……”

“传太医──”辕朔一咬嘴唇,怒吼道。

40.

五更已过,雨势减缓,“笃笃笃”的敲门声自后院窄门传来,王伯披件外衣打着哈欠走出来,踩着湿滑小路小心前行,他

心想着今日送菜的菜贩早了好多,开门一看却见一张憔悴不失英武的脸,他大吃一惊。

“令狐将军,您怎么……”

“你家王爷呢?”

“王爷自然在歇息呢。”

“是么,能带我去看看他么,隔着门就好。”

“……进来吧。”

王伯犹犹豫豫看着身后这位跟着自己的男子,虽着便装但气质未损,仍是个英气逼人的不二将才,而且仗义重情,是闺秀

心目中的绝佳夫婿,只是……王伯有丝不安,此人与王爷走得太近似乎不妥,他总觉得这不离不弃的交情背后有着难言之

隐……

“将军,王爷浅眠,你隔窗而望就好,千万别打扰到他。”王伯引他至窗前,小声嘱咐道。

令狐上弦不耐地点点头,顺着窗缝向内望去,陈设简练透着静谧,只是置衣的架子上不见外袍。令狐上弦心脏收紧,他不

由伸手将窗开得更大,吱呀轻响惹得王伯皱眉,所幸屋内没传来痛苦的梦呓,王伯松了口气,还以为令狐上弦会就此罢休

,谁料他铁青着脸绕到门前,“轰的”推开了大门。

“将军!”王伯来不及阻止,只得跟着他走进了卧房。

“你家王爷在哪儿?”

令狐上弦的怒气令王伯不解,他望向内室的床榻,顿然变了脸色。

“王、王爷,不、不可能,王爷怎么会……”

“可恶!”令狐上弦忿忿捶着双手,他本想送辕望一个惊喜,让他和联珠重逢,不料人没有救回,本想乘着离城之前向他

请罪告别,没想到连他也不见了踪影,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将、将军,这可如何是好……”王伯不住跪地,祈求道。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他也想知道,到底如何是好!

辕望,为何你偏偏挑我远行的这天失踪,你是故意的么!捶胸顿足也掩不住,渗进骨髓的苦涩。

******

橘光攀上黑色的墙头,水迹退散,不落阴影,犹如一气呵成的画卷。偶尔一两点墨迹轻点其上,须臾移至画轴的边缘,缩

小,消失。鸡鸣,万物从黑夜中复苏,精神抖擞地迎着日光前进。而第一时刻普照日光的紫微城却沿袭下黑夜胁制的紧张

紫金冠压鬓,善批奏折的右手随意搁在龙案上,明黄锦袍披身,卷云掐金丝,九爪金龙藏匿其间,露出炯炯有神的双眸,

富丽堂皇装点得这位君王越发冷峻威严,只是微微睁大眼,夺眶而出的厉光只叫人严正以待,连轻微的咳嗽也不敢妄自发

出,更何况压在殿下大臣心中的全是些坏消息。

辕朔韵律地敲着手指,面上波澜不惊心间却是千头万绪,若不是唐秋死催活催他或许至今还呆在机关城,呵斥着太医为联

珠诊脉,若不是唐秋协同一干人等伏地不起求他去上朝他恐怕现在还拽着那个不安分人的双手,箍住他的腰肢不让他进里

间添乱。若不是身为帝王的自尊自觉在那一刻作祟,他恐怕会如同亲身父亲般在那儿焦急等候孩子降世传来的第一声哭喊

所有的如若都被眼前庄重肃穆的气氛打散,当下他是帝王,九五之尊,当下他必须恪守己职,做好一个帝王该做的事。

“滨州有消息传来了么?”

一夜不得消停,辕朔的声音沙哑低沉,威慑却有增无减。四下静谧,过不多时,一身着褐袍者出列,拱手道:“建州州府

传来加急之报,建州昌德、明晖、边厢等八县相继遭到海寇骚扰,其中,桂浙、昌德、边厢三县已经沦……沦入贼寇之手

。”

“怎么回事?”源源不断的怒气自那微微震动的的龙案传来,辕朔扫视了眼不断压低的黑色官帽,拉长音节道,“沿海州

府是怎么回事,机关队又在干什么?过节庆做摆设么?”

另一紫袍官员拱手道:“传闻贼寇老巢中有一人深谙机关之术,微臣怀疑此人极有可能是出逃的机关城城主云息!”

辕朔脸色陡变,若不是众人颔首而立岂会发现不了他脸上忽闪过的惊讶,成也萧何败萧何,云息,难道真的是你在跟我作

对么?

紫袍为官者并未留意到辕朔突变的神色,朗朗道:“陛下,微臣以为,应当加派几名足够跟云息对抗的机关术师前去增援

,随令狐将军一同前往,如此一来也可见机行事。”

辕朔不动声色,诚如这位双鬓斑白的老臣傅秉义所言,那群不成器的贼寇能有如此能耐身后必有主使,辕朔紧闭双眸,努

力排斥将云息视为可疑之人的想法,但他悲观地发觉,能在幕后操纵大局的非云息莫属,第一,他深谙机关术,天下能与

之相抗者不出其二,第二,他心思缜密鬼才多端,出兵征战可以不费一兵一卒,若是他有野心有预谋,一群乌合之众照样

能在他的手中变幻成天降奇兵,占领一两座州府根本不在话下……

辕朔头疼得掐了掐太阳穴,当初他力排众议把云息纳入机关城开始他就预感到会有今天,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

“依爱卿的意思,该选何人前去呢?”辕朔继续问道。

似是做好十足准备,紫袍老臣傅秉义朗声道:“微臣斗胆,举荐一人。”

“哦~何人?”

“微臣的孙女傅芷君,她自幼研习机关之术已有小成,十三岁始便摘得术师之名获准在机关城出入,此次调配她未获准同

行,心有不甘,特此向陛下请缨往赴滨州缴寇。”

听闻傅秉义滔滔不尽的溢美辕朔付之一笑,傅秉义的孙女他略有耳闻,因其是女儿身,他不过是准许她在机关城外围打点

内务,却常常不思其职跑进内城走动,若不是傅秉义的威望尚在,辕朔早将这不知死活的女孩儿送入大牢。何况,辕朔不

信世间真能找出和云息比肩之人,就连他的徒儿……

“陛下!”傅秉义持稳老成的声音自殿下传来,辕朔微微一凛,回神对上老者明亮忠义的眼睛,但听他道,“陛下,微臣

所言句句属实,还望陛下恩准。”

有人自动愿意当垫背赴死,辕朔又岂会不答应呢?

41.

勾唇一笑,辕朔抬手道:“爱卿平身,孤应允了。”

“谢陛下!”清丽脆亮的声音自殿外传来,辕朔微愕,只见一身披锁子甲的殿前侍卫跨门而入,跪地谢恩。淡看那盔檐下

凝如白脂的容色,辕朔心中明了了七八分。此女相较联珠的大胆,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意味深长地瞄了眼傅秉义,稳重的老者自知有过,跪地不起颤抖道:“陛下恕罪,芷君只是一时糊涂……”

“我才没糊涂!”清脆的声音打断风中瑟缩的求情,“侍卫”伸手摘下钢盔如瀑长发齐及腰际,来不及唏嘘赞叹,女孩儿

泠泠悦耳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自认本事不输于人,那云息只是比我多吃几年盐,还望陛下给我这个机会为国效力!”

“傅爱卿的孙女也是为巾帼英雄啊……”辕朔似笑非笑道,女孩儿的气焰让他敬佩,女孩儿的天真又让他好笑,看傅芷君

的模样,不过十七八岁,这等年纪的女孩儿恐怕都深锁闺中描眉点绛,这样一个不爱红装爱武装的丫头倒也新鲜。

“陛下谬赞了……”傅秉义出了身冷汗,他万万没料到自家孙女会假扮侍卫进入殿内!若不是今日辕朔开颜没有降罪,恐

怕小命也难保。

“傅芷君听旨。”傅芷君面带浅笑,颔首听命,“孤命你为远征机关师总尉,协助令狐将军清剿贼寇不得有误。”

“谢陛下!”傅芷君抱拳朗声道,这等结局恐怕是殿中所有人最希望看到的,皆大欢喜。不过其他臣工无不对傅秉义的用

意产生猜测,哪有将自己孙女送入火坑的道理,这个傅秉义,为求忠义,不惜连孙女的命也贴进去了,教人猜不透啊。

辕朔自然也有几般心思,但他没有殿下臣工的忧心,池鱼之争与他无关,他只是放饵看戏,独享万人之上的特权。

“傅爱卿准备何时启程?”辕朔探问道。

“今日便可!”傅芷君跃跃欲试道。

“尔即刻携诏书前往少室山营地,令狐将军申时启程。”

“是!芷君领命。”

辕朔点点头,瞥向一旁如雕塑而立的唐秋,感应到主子的目光,唐秋不掐就尖细的嗓子高喊起来,“今日议事完毕,退朝

!”

站起身,辕朔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眩晕,金色光华在眼底打转,似两条灵动嬉戏的金鱼。他稳了稳神缓步走下高台,自专

道而去。

“陛下,”似知陛下挂心机关城内的情况,唐秋紧随其后飞快通报道,“蓝灵王求见。”

“什么?”辕朔定住脚步,不可思议。没有命令,他怎么会自己走进这紫微城来呢?莫非他感应到联珠产子的事所以匆匆

赶来了?好笑自己的猜测,辕朔还是察觉到自己心田萌生出的妒意。

“他在哪儿?”咀嚼着心头横生出的焦躁,辕朔问道。

唐秋答道:“已在书房等候多时了。”

踌躇片刻,辕朔前去机关城的方向没有改变,“差人到书房通报,让他去清许殿等候。”

“……是。”果然陛下还是不打算让王妃和王爷相见的……居然差遣王爷在那个地方等候,陛下到底安得什么心哪。扫去

囤积在脑袋里的新秘密,唐秋领旨而去,若不是此等乖巧,他也不会在辕朔的身边任职至今了……

42.

机关城以死气沉沉而闻名,朝不闻鸟啼夜难觅犬吠,真真正正是座少人烟的死城。然而,日夜守着这座死城沉默不语的巡

城之士忽然间听见隐隐约约的喊叫,女人的喊叫,时轻时响,时缓时急,搅得死沈无处安宁。

究竟是谁有如此大的胆子在机关城内大呼小叫,一旦擒住不死也难。匆匆赶往声源所在的方向,外城将领无不被那第二道

城门挡住了去路,声音自内城而来,自然就不是他们的管辖范围,灰溜溜兜了一圈,来的再多的人也悄悄回归了岗位。内

城乃是城主的权限,他人不可入足半步,即使城主逃逸,这等规矩还是如山高如海深,不得逾越。

几对侍卫绕过来又走远了,只求跑得远远的,那如同鬼魅的声音也可以变得轻一些。

而身在内城另一端的翊早已被这声海淹没找不出归路,他已经习惯了在这吵嚷中行走,习惯了在这痛苦中自拔,也习惯了

不断安慰榻上汗流浃背的联珠。女子临盆原是此等痛苦,这是翊始料未及的。过去在山上他曾和师父一同深入狼窝看过母

狼产子的情形,整个过程安谧而顺利,不一会儿就得见光秃秃粉嘟嘟的小狼崽在稻草堆里瞎爬,但今时今日,他陪着联珠

苦熬了三个时辰却还是未果。

招呼过来的产婆一遍又一遍叫联珠吸气,呼气,用力,颠来倒去的废话还是没能让联珠将这痛苦之旅终结,产婆不时会说

出些其他话来鼓舞联珠,比如“看得到头了”、“看得到胳膊了”等等,产下一子后屋内顿时被阵阵豪放的哭声充满,洗

净裹入襁褓之后,联珠凸起的小腹还是没有消减的迹象,又一轮新的疼痛浪潮向联珠袭来,坐在身旁施针相助的翊也替她

捏了把冷汗。

抹开额头上大滴大滴坠落的汗珠,产婆惊呼道:“还有个孩子,王妃,加把劲,加把劲哪!”

“翊……我……会不会死?”如同枯叶刮喉的声响,联珠的嗓子哑到极致。

对上她涣散难以集中的双眸,翊附耳低语道:“不会,你还要照看孩子,一对麟儿,你怎么舍得呢?”

“说得……也是呢……啊──”联珠勉强挤出一笑,残瓣凋零,笑容也随即消失,刺痛耳膜的尖叫让翊闭上了眼睛。

“王妃,吸气……”产婆不痛不痒的话再次响起,想着联珠还要再次备受折磨,翊咬紧了双唇。

当一盆盆热水端上前,染上红光重新端出屋外,不知让宫人忙碌了多久,产婆红着双手将个瘦皮猴似的孩子抱在臂弯里,

热水连忙端上,宫人七手八脚将不足月尚显孱弱的婴儿平放入水中,当然端着脑袋没有入水,洗去血水,婴儿总算露出粉

嫩柔软的皮肤,双眸紧闭,唯有小嘴是张开的,哭声却全不及他的兄弟厉害,低低哑哑的,似是有气无力。

“这孩子莫不是活不久吧?”产婆担忧道,她抱着孩子转个身,在光亮粉嫩的屁股上拍了两下,孩子总算象征性地哭了两

声,断断续续和着兄弟的哭声,随即又安静地闭上嘴,翊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和脉搏,对一个早产儿来说算是稳定,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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