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算尽 上——天山童猫
天山童猫  发于:2011年11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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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机关兽外,地面中央浇筑着一个扣环,兴许这就是刚才摸索到的东西。翊单腿支地又拉了拉扣环,使尽力气也毫无反应

。果然,又是个机关么?

站起身,翊四下寻找起来,视线扫到竹制书架时骤然定住了,翊熟知师父张扬的个性,最不堪、世人最无法接受的书册他

总喜欢摆在最显眼的地方,也不怕带坏他这个徒弟。但摆在这儿的书正儿八经得有些奇怪,最好玩的是居然还有本教授机

关术的入门书籍,要知道师父是从来不屑看此类书籍的,他对所传授的知识都是凭脑袋记忆这件事自傲不已,如此违反师

父性格的摆法……太让人在意了。

翊伸手取出那本机关入门,手中骤然一沈。此书压根不是纸质的,而是实打实的金属。将书翻个面,上头赫然刻着一行字

:“行百里者半九十”。

翊会心一笑,这是师父时常对自己说的一句话,他常言学习机关术任重而道远,越到后头越艰深,纵然离终极只差一步也

可能只成功了一半,翊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如今师父把这句话刻在这书上是何用意呢?

一时寻不出头绪,翊转过头去,望着竹榻上东歪西倒的机关兽出神,零零散散的机关兽形态不一,飞禽走兽各有特色,虎

、鹿、鲲、马,牛,蛇,骆驼……还有怀里揣着的那只形似鹰的机械鸟……

灵光一闪,翊好像明白了师父的用意,他将那沉重如铁的书放在地上,重新拿起那一只只机关兽拆卸组装,小时候他这种

事做得多了,刚开始纯粹是捣乱,到后来却成了兴趣。

不费吹灰之力,翊轻而易举地将几只动物组合成了新的生物。

骆头,蛇脖,鹿角,龟眼,鱼鳞,虎掌,鹰爪,牛耳……不就是龙么。

只是,这龙该安放在哪儿呢?捧着那头刚出世的机关龙,翊又犯了难。

久久不见翊出来,宫人急不可耐地原地打转,那模样好像一个内急无处解的人,急得原地跳脚。人果然不能一直惦记着自

己倒霉,一说一个准。正当宫人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时,两个巡逻的侍卫发觉了神色怪异的他,更发觉他身后库房门

大开的事实,两人立刻警觉,满脸虐气地逼近了他。

“何人在此?老实交代!”侍卫的佩刀泠泠作响,宫人的双腿都吓软了,抖索个不停。他口不能言地又望了望库房里头,

仍不见翊出现的身影,他眼前一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饶起来。

“饶命啊!我也是奉了王妃殿下的旨意行事啊!求求两位大哥高抬贵手饶我一命哪!”

“王妃?哪个王妃?!说──”

“是蓝灵王妃联珠殿下。”宫人吓得眼泪纵横道。

两个带刀侍卫忽感事态严重,王妃指使宫人擅闯库房,不论是何缘故,这个罪责可不轻啊。侍卫互相递了个眼色,一人立

刻将那宫人抓起,乘其不备捂住宫人哇啦乱叫的嘴。凶狠道:“不许出声,否则就地正法。”

宫人如筛子般瑟瑟发抖,哪儿还有反抗的力道,只得无助地点点头。

“除你之外,还有别人么?”宫人点头。

“几个?”宫人伸出根鸡爪般惨白嶙峋的手指代表数字一。

“在哪儿?”宫人颤抖着手指指向库房深处。

训练有素的侍卫迅速交换神色,扯下腰间的通信弹发射出去,过不多时这方就会有人员支持。准备就绪,两人中的一人反

扭过宫人双手,押解他去面圣,似乎预料到自己惨死的命运般,宫人面如死灰,连反抗的力气都被抽光了。剩下一人先封

死了被宫人打开的侧门,随即绕着库房巡视了遍,确认三扇供机关出入的大门确无撬开的痕迹后重回到被锁死的侧门旁,

手握佩刀,准备瓮中捉鳖。

与此同时,安躺在南苑养胎的联珠正尝试着穿针引线,不巧手笨,扎破手指,猩红涌出,弄脏了她给孩儿选的衣料。

一点血梅,触目难拭,联珠的心,乱了。

27.

吸吮着受伤的手指,联珠努力把精神集中在手中未成形的小夹袄上却并未成功。屋外噪声忽而大了起来,似有千军万马从

门前路过而不入,心弦再次紧绷,联珠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朝门口挪去。透过门缝,随步伐而起的扬尘钻进鼻腔,捏住微

微发痒的鼻子,狭缝中窥得的世界里,一排排甲胄应接不暇,金属刀鞘碰甲轻鸣,似兴奋得颤栗。

出什么事了?

心中掠过一丝不祥,扶着门框的手指又被倒刺扯破流出猩红,联珠衔住手指,铁锈的味道让她蹙起了眉头。

不安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放大,联珠拔下指上顶针,兴趣阑珊地看着散在榻上的布料,本想拾起看看的念头顷刻又消失无

踪,她不住在屋内徘徊,走动间不由觉得口干舌燥起来。她很后悔,后悔让翊跟着那个宫人单独行动,后悔自己只能坐在

这里干着急。这不像她,不像过去的她。

若是过去,她敢独闯紫微城皇家内院,若是过去,她敢抗命拒婚,跟着宗浚做亡命鸳鸯,若是过去,她敢面对面和辕朔叫

板,和父亲对峙,只为守护自己的信念,但是今朝,或许是怀孕的缘故,她泼辣的性子化为绕指柔,她全心全意关护着肚

子里未出世的孩子,为了他,她锐气大减,为了他,她学会缄默不语,为了他,她懂得明哲保身。

“翊……你可别出事啊……”联珠紧紧握紧双手,或许此时此刻,她力所能及的唯有祈祷,祈祷翊平安归来,祈祷那队浩

浩荡荡的侍卫部队不是针对他的……

“啪──”联珠十指相绞抵住头时,传来一声巨响,回头望去,紧闭的大门赫然打开,眩目白光间一张阴冷的面孔闯进视

野,联珠双手绞紧,抿紧唇,一言不发。

来者辕朔,她此时最担心会出现的人。

“无事不登三宝殿,陛下,你怎么来了?”联珠稳住心神,力装若无其事。

辕朔不搭话,他自顾自走进门来,唐秋小步急趋地跟着,搬了椅子让他坐下。

身形刚定,辕朔横眉道:“王嫂,孤是不是对你太仁慈了?”

“仁慈?你哪里还有仁慈之心。”联珠不住冷笑。

“我不仁慈?”辕朔怪异地望了眼联珠,笑了,“我不仁慈又怎会允许你挺着肚子毫无禁忌地在机关城里走动。”

“是吗……”联珠不可遏制地轻颤了下,“看来是我太不了解陛下了!”

“王嫂,你明白自己的处境吗?”

“我是囚犯,不是吗?”

“原来你知道啊。”辕朔不甚满意地点了点头,遗憾道,“既然如此,王嫂你为何还要作出逾越身份的事呢?”

“我做什么了?”

“王嫂不记得了吗?那就让我替王嫂回忆回忆吧。”打了个响指,唐秋随即走到门口朝外说些什么,须臾,只见一个侍卫

押着宫人跪倒在联珠面前。

“说吧,王嫂都让你干什么了?”辕朔弹着手指,悠然自得地看着脸色忽青忽白的联珠。

宫人呜咽道:“殿下让奴才带、带个人进、进库房。”

“那人是谁?”辕朔又问。

“是、是另一个禁足机关城的人。”宫人断断续续作答。事已至此,联珠彻底动摇了,她手支着桌面边沿强撑着身体,不

知是不是心绪不宁的缘故,她只觉空气稀薄,呼吸费劲不已。

“王嫂,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掌握乾坤的辕朔笃定地看着联珠,他要看看,这位昔日恃才傲物的女子为了自己的幸福究竟软弱到如何地步。

“辕朔,你想怎么样?”好似垂死挣扎,联珠横眉冷对,有气无力道。

辕朔不悦地啧啧嘴,冷然道:“孤奉劝王嫂一句,不要随便称孤的名讳。”

到这种时候还要强调自己的地位么?!

联珠敢怒不敢言,她嘲讽地牵起嘴角,问道:“那么……敢问陛下,想如何处置我?”

“这个么,孤还在犹豫,”纵然故作天真的表情填满辕朔的脸庞,那光芒也依然令人胆寒,辕朔轻声而笑,耸肩道,“王

嫂怀有身孕,若是被孤惩罚打坏了身子,王兄恐怕会怪罪孤吧?”

你还会在乎宗浚的感受吗?!如此假惺惺的话从辕朔嘴里听到,联珠只觉可笑。

辕朔指示道:“孤有个好主意,不如这般,王嫂你将罪责全部归咎给那个闲不住的人不就好了,孤会酌情处置的。”

酌情处置?何谓酌情?!你折磨他折磨得还不够么?居然还要我陷害他?辕朔,你这招真是阴险,挑拨离间不说,还借了

冠冕堂皇的名头为自己的欲望行事,不过很可惜,即使我抛弃了骨气,我也不会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情来!

联珠一脸正气,看得辕朔连连摇头。这个王嫂,何必如此“正直”,真是“不解风情”啊。

“你究竟想对翊怎么样?”深吸口气,联珠单刀直入。

“怎么样啊……孤还没想好。”故作停顿让联珠悬着的心挂得更高了,“不如王嫂代我想想吧。”

若要我说,你什么都不能对翊做。不过联珠知道,这句话说出口就是废话,辕朔不会听的。她叹息声,恳求道:“陛下,

翊他并没有窃取墨国机密的意思,他只是想找些东西……”

“找什么?”

联珠一愣,回答道:“他师父留下的东西。”

“云息的?”辕朔笑了,笑得如孩童般灿烂,令人费解。

“云息的东西,都是孤的。”笑容凝滞,联珠屏住了呼吸,“包括他那徒弟。”

雷厉风行而来的人骤然起身迈步走出房门,而联珠,则被唐秋架住胳膊一同带出了门。辕朔想做什么,联珠没底。

28.

虽说有人搀扶,联珠的步幅还是跟不上一行人的脚步。辕朔坐在轿子上自然不知道走路的辛苦,一遍又一遍要求加快速度

,联珠憋青了脸伸手扶住小腹,一声不吭地跟在后头。

半路中辕朔确有良心发现,邀她上轿以解步行之苦的举动,但联珠断然拒绝了。收受此人的好意她不得不三思而行,此刻

他是“好心”,下一刻他就会利用这份好心强加要挟,逼她做些根本做不到的事。联珠竭力杜绝此事的发生,但她忘了,

她斗法的对象是心狠手辣的辕朔,他岂会按照常理出牌?

见联珠自讨苦吃的心意已决,辕朔扯唇不语,也就让她这般踉踉跄跄地跟在后头,面上毫无不忍之意。

行至库房所在的区域,联珠内衫湿透,喘气不停。她随意抹开颈项间的汗水,视线所及之处坐落着整齐划一的深色库房,

远望去犹如一座座死气沉沉的坟墓。

搀扶联珠的太监退到她身后,纳闷之际辕朔浑厚威严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

“我们不如就在此地等候吧,委屈王嫂了。”

辕朔一动不动地坐在轿子上,怡然自得地冲费尽站立着的联珠微笑,那模样,好不惹人厌恶。联珠侧目,没有吱声。

此时无声胜有声,联珠表面平静如水,心底却是波涛汹涌。这一次她又得眼睁睁看着翊被他玩弄,她良知何以为安?咬唇

朝辕朔投去怨怒的一瞥,辕朔的脸上却闪出不一般的光,他不耐上身前倾,炯炯注视着朝这儿跑来的带刀侍卫。

“陛下。”侍卫单膝跪地,抱拳问安。

“人呢?”免去一切繁文缛节,辕朔焦躁地问。

侍卫犹疑不定地转着眼珠,一咬牙,朗声道:“启禀陛下,库房里外全部搜过,并未找到那人身影。”

“什么?!”

辕朔吃惊不已,同样大跌眼镜的自然还有联珠,不过与辕朔不同,听闻没有抓到翊的消息,她开心地笑了。

回头恶狠狠地瞪了眼笑得眯缝起眼睛的联珠,辕朔收回眼神,厉声问道:“怎么回事?!为何连一个人都抓不到!”

“启禀陛下,属下当真已经把二号库房的里里外外搜了个干净,真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辕朔缄默不语,他再次望向乐不可支的联珠,威胁地眯起了眼睛。联珠知道,找不到翊辕朔心底不痛快,她也知道自己是

他第一个迁怒的对象,不过何妨,只要翊没事就好。勇敢地回应辕朔的目光,联珠脸上徜徉着迷人的微笑。

孰料,辕朔紧紧是瞪视了她一会儿,转瞬拿别人问责起来,“那个捉来的宫人呢?”

侍卫扭着宫人推倒在地,吓得不轻的宫人犹如一只青蛙一般匍匐在地,尖细的声音颤抖道:“陛、陛下……”

“你不是说翊就在库房里的吗?人呢?”

“我,我不知道。我亲眼看见他走进去的,而且并没有出来过。”

辕朔冷笑起来,“是么,难不成这库房还有灵性,把他吞了不成?!”

“奴才、奴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请陛下恕罪。”宫人磕起响头,额头顿时一片沾灰通红。

“不知道么……真是可惜,如果你知道些什么的话,孤还打算饶你一命的。”

“陛下?!”惊骇之音陡然走高。

“拖下去吧。”掐着酸胀的太阳穴,辕朔随意挥了挥手。

联珠颈后一凉,捏紧双拳。两个侍卫铿锵上前,拖猪似的拽住宫人双手提了起来。联珠胸口冰凉,她知道辕朔素来无情,

原来可以到达这等地步。如若自己不是宰相之女,他的嫂嫂,恐怕被拖下去的就是自己了。

这人,算是自己的替死鬼吧。

“不!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哪──”

刺耳凄厉的求饶声让联珠阖上眼眸,心中默念着对不起。

“王嫂……”矛头即刻转向了联珠,联珠不敢松懈,迎战似的抬起了眼。

缀满脸的微笑让辕朔不悦地挑起眉,“你到底把他藏到哪儿去了?”

联珠怔忡片刻,虽然辕朔的神色被浓重的戾气裹挟,但她还是从中窥得那许久未曾流露出的慌乱。

这般表情联珠只见过一次,那时,年少气盛的辕朔已经坐在高人一等的位置上,身为兄长却不得不叩首跪拜的宗浚宣布了

一个惊天的消息,他要与自己成亲。朝野乱作一团,非议不断。身为兄长竟然抢弟弟的女人,兔子尚不吃窝边草,皇亲贵

胄的他怎么可以这样?!

世人的震惊未影响位高权重人惊诧到失语的脸色,辕朔当即罢朝,散了臣工,招宗浚去书房私聊。相谈的内容联珠也知之

甚少,宗浚并不肯透露,至此以后,兄弟二人彻底分道扬镳,过着水火不相容的生活。

这表情,兴许是辕朔即位以来的第二次流露吧。联珠胡乱猜测着,她所不知的是,在辕朔接到云息近乎玩笑的道别函时,

他也曾狂乱过,相较当下有过之而无不及。

“联珠!”从来吝啬着不肯称呼她本名的辕朔捶着大腿,怒喝起来,“他在哪儿?!”

联珠猛然回过神,摆了摆手道:“陛下这话问的,我怎么可能知道。”

“你会不知?你和他朝夕相处怎会不知他的去向?!”

“陛下你这就是错怪我了,翊是个大人不是个孩子,他愿去哪儿是他的自由,在这机关城之内他不是也可以自由走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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