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真是瞬息万变啊。”梅家庄现在的情况，可以说是他们间接促成的。

“也罢，现在要怎样做？”子清说着，表面冷静，内心却十分焦急：若不抓紧时间，他很难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豫辰看了一眼子清手中的杜鹃，摸摸女孩的头，笑道：“丫头，哥哥带你去爬树掏鸟蛋，好吗？”

“好。”梅丫头甜甜笑着，点了点头。

当下的情况，如果他们不想与梅家庄众人大动干戈，那就只有找到“梅妃”的本体了。

十三.

杜鹃鸟把卵产于其它鸟巢中，让它的子女取代巢中的雏鸟，得到寄宿父母的爱护。

那二人边想着这种习性，边走在梧桐树林中——尽管他们已经知道“梅妃”的本体为杜鹃鸟，但要从一大片树木中寻找一

只鸟巢中的蛋，十分困难。

“有妖气吗？”豫辰问。

“没有，估计被某些东西盖住了。”子清回答，恰好瞟见对方手动了一手，就猜出他一直抱着梅丫头，此刻手酸了。他好

意伸出手想要帮豫辰分担，未料对方后退一步，轻挑眉头：“你别碰她。”

只不过是碰一下灵体，犯得着么，更何况他是多年修行的道士，灵魂再弱也比一个女孩强！他心怀不满，正要反驳，张嘴

时却把话吞了下去——他怎么没有注意到这事？他的灵魂应该比女孩强，但确曾被女孩逼得灵魂离体……这女孩！

子清又想到初见女孩时看到的贵气。于是他问：“豫辰，为何杜鹃鸟要冒充梅妃？”

“杜鹃鸟幼时长得与寄宿之鸟相像，也许那鸟与梅妃有关……”豫辰回答，也领会他的意思，瞧出个中端倪，“你怀疑…

…杜鹃寄宿的鸟与众不同？”

对此，子清二话不说的点点头。其实这是显然而见的事，若不是寄宿的鸟来历不凡，她又怎么可能冒充梅妃？并且，他们

十分大意，忽视这一片树林——凤栖梧啊！

在树林里绕了一圈，他们又到了子清晕倒的悬崖边。这儿是梧桐树林的最高点，并且其下生长着林中最古老的梧桐树。

越拉近山崖，越能感觉到一股妖气，而豫辰怀中的梅丫头抖动得越厉害。灵体得到妖力，本体也会受到影响；而其它灵即

会受到那妖气的压迫。因此，当他们到达山崖时，梅丫头凭空消失了。

“回本体了？”子清瞟他一眼，打趣道，“她是那只雏凤的生灵吧。世人都说龙凤是一对，说不定她是你命中之人。”

“真遗憾，她配的该是守护皇帝的那条小龙。而我这尾老龙，早给一个道士盗了心，无暇顾念他人。”豫辰笑答，调戏这

门技巧讲究的是龙鳞厚度。

果然，子清脸一红，施展功夫跃向梧桐古树，不再理会对方。倒是豫辰到他身边时仍不忘说一句：“我说的句句属实啊！

”

处理“梅妃”本体的事十分简单，毕竟对方只是一只完全没有反抗力的蛋！

凤巢中，与凤凰相比，杜鹃的蛋显得十分小。从蛋中透出的微弱妖气十分容易被凤凰的圣气盖住。要不是老杜鹃用尽心血

保护她，她怕是撑不到现在。但换一个角度来看，如果当初老杜鹃没有把卵产在凤凰巢中，那么今天的一切不会发生。

子清拿起杜鹃卵，就听到旁边响出一声十分微弱的恳求：“别……”

杜鹃的灵感觉到本体的危险，回来了。她现在的模样并不像梅妃，更像那死去的老杜鹃妖。

“它恐怕承受不了妖气，会夭折。”子清叹了口气，把卵递向杜鹃妖，“就算你现在舍弃妖气，失去母鸟的雏鸟也很难活

下去。”

“为什么要把我们逼成这样，这是杜鹃的生存方式。”她听懂道士的意思：她的本体会在壳中死去，她会变成拥有妖力的

野鬼，再也没有降临世间的机会；而像她这种野鬼，总有一天会被更大的妖怪吞去，成为它们增长妖力的粮食。但她不能

怨恨她母亲，那只老杜鹃已经为她歇尽全力……

“不，一开始你母亲没有让你取代凤凰的打算。”豫辰指着凤巢说，“不然这只凤凰会被杜鹃推落树下。我猜测，老杜鹃

把你放在这地方，只是认为在鸟王附近比较合适修行。”

为保护皇后而诞生的凤凰独一无二，老杜鹃并没有杀害这只凤凰，应该没有取代之意。而圣兽所在之处会被圣气笼罩，梅

家庄所在的山谷没有妖物，也是受雏凤的影响。初生的杜鹃并不是妖，不会被圣兽的气所害，是以老杜鹃才冒着危险把她

带到此处。

但小杜鹃凭着那股圣气化成生灵，并且取代梅妃出现在梅家庄，逆转天命，该是老杜鹃意料之外的事。逆天之事一旦发生

，势必会影响与凤凰命脉相连的梅妃，也就招来了他们。

“咦……救救我……”微弱的一声叹息，杜鹃妖消失了，那股妖气也随之消散。

子清望中手中的鸟蛋，叹了口气：“辰，你猜她最后在想什么？”

“既然她能果断散去妖气，该是想降生在这世上吧。”至于她知不知错，那就只能问她了。

“那个……龙好像也是卵生的，你会不会孵……”道士忽然说道，十分气定神闲。

“行啊。”豫辰笑答，比他更从容自若，“只要你给我生颗蛋，我不介意亲自孵！”

很好，他不该问的！子清在心中把对方骂了一遍，又开始为怎么样处置蛋发愁——在听到杜鹃妖最后一声请求时，他能舍

她不顾吗？

“可以把它放在这儿，她灵体受损，我至少能保她不死。”熟悉的童声传入二人脑中，不知何时，梅丫头的灵体又出现了

。只是她这次以灵识交流，话说得顺畅许多。

“凤凰真不愧是百鸟之王啊。”豫辰摸了摸梅丫头的头，“但如果你太久没有出生，对这只杜鹃也不好。”

“那只好请你们多说情，梅妃娘娘封为皇后时，我就能出生了。”

有凤凰这番话，他们自不好拒绝她的主意。子清度了些真气护住小杜鹃，又在巢附近设了结界，才离去。

回程上，豫辰突然问：“子清，你可是十分喜欢小孩子？”

“什么事？”这问法，让道士心生警剔。

“没，你喜欢就好。”

十四.

豫辰回程时那一问果然别有深意。

回到国师府，子清就发现府中多了一名女娃，而府主本人更是堂而皇之地请他“代为照顾”。

她也是妖怪，虎精，长得极为活泼可爱，笑时还会露出小虎牙。

虎妞听到豫辰的吩咐，笑呵呵地扑向子清身边，甜甜叫道：“伯娘。”她叫时，尾声拖得格外长，有一丝撒娇的味道。

此刻子清却是浑身一僵，连忙后退一步，转身告辞。

虎妞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赖向豫辰身边，揶揄笑道：“伯伯，他面子真薄，真是你看上的人吗？”

“他很强。只是道士在某些感情方面都不擅长吧。”

虎妞白眼瞧天，嘀咕着：世间混个名声的道士还少么，也许她可以……

“你爹爹有什么话托你带吗？”豫辰并不理会心中打小算盘的虎妞，扯开话题。

“爹爹说，山野中的妖怪都准备好了，只要你水族方面安排好，杀进天宫完全不成问题！”虎妞说着，瞟一眼男人，“不

过，既然伯娘回来了，那伯伯你要中止这计划也行。大不了继续和天宫谈条件……没架打，真没趣。”

“我们原本的计划就是和天宫谈判……再说，我让子清回魂复活一事，天宫方面怕是十分震动吧。”

从未来拉回魂魄一事必须由天宫的年帮忙，以当下天宫与龙的关系，自然不会助他。除非双方未来战局有变，并且豫辰处

于上方，不然此事难成。因此，子清之复活，也暗示着一旦天宫与山兽水族动武，失败的乃是天宫。

“是啊，爹爹见天宫不想打了，就让我来跟伯娘学习。”虎妞笑了笑，奔跑着出去——子清走得不远，她该能追上他，缠

着他玩吧。

豫辰品了一口茗，悠然笑着：天宫妄想与上古神战留下来的战将比试，未免太不自量力；要不是他们胆敢暗中偷袭子清，

又岂会引发地上诸妖与天宫之战呢？不过，只要想到能用子清复活一事气气天宫上的那堆神仙，也是一件乐事啊。

梅妃一事了结后，子清被虎妞缠着不说，豫辰方面也分不开身——他被皇帝缠上。

先是卖官一事，再是立后一事，每件都让皇帝焦头烂额；他发愁，自然就不会忘了他的国师。因此，矜夸只好每天都到御

书房，与皇帝促膝而谈。

“有折子说刑部大臣挪用了银子，真是岂有此理！”

“水至清则无鱼。他下面几个大臣来路有些意思，恐怕上折子的人有牵连。”

“是啊，就算贬了他，也难保后续者不以权谋私……朕近日听闻朝中许多官来路不正，正愁着呢。”

“这张折子先压着，让他去查官员之事。成则将功补过，败则旧事重提。”

“这事朕再想想……国师，你今日到此，不只要说这事吧？”

“是啊，我在想，陛下该立后了。”

“又是这事，那堆老家伙日说夜说，连国师你也来说我……让我猜猜，国师你属意立哪一位妃子……莫非，是梅妃？”

“哈，这是陛下你的意思吧。”豫辰听闻一笑，“臣不敢过问陛下家事啊。”

年轻的皇帝脸微红，道：“朕自有考量。梅妃出身寒微，她若成为皇后，便能防止外戚专权。”

“但她背后没有势力，要成为皇后怕是十分危险。”

“这也是朕发愁的地方。这事朕能倚靠的就只有国师你，如果你站在梅妃一边，事情会顺利很多，接下来就是由谁执行…

…”

“陛下开了好几次恩科，选了不少士子，难怪就没有能重用的人吗？”豫辰笑道，“陛下登基数年，也是时候了。”

“呵呵，国师的意思是说，朕要懂得用人吗？”皇帝也笑起来，继续批阅手中的奏折。

这一次谈话后，皇帝已经决定立梅妃为后，并拟定于立秋之前策封。

在处理这些琐事的过程中，初夏到了，蝉声响起。

【故事二】

十五.

春末，豫辰忙于政事，子清即负责照顾虎妞。

以长辈的目光来看，虎妞是一个活泼得过分的姑娘。她来京未久，就把京城附近的妖怪吃过清光。末了还抹着嘴角，笑着

露出她那极具标志性的小虎牙。

子清曾责备过她，说万物成灵不易，像她那样抹杀狐妖猪妖，只怕不用多久京城附近就成为妖怪的禁地了。没了那些有灵

性的兽类，山中的兽类说不定会出乱子。

对于他的教诲，虎妞不以为然。她是虎，便是山中之王，凡山中的野兽都是她口边的肉。而吃成妖的兽更能助长她的妖力

，何乐而不为？再说，虎妞虽然常常缠着子清，心底里却看不起他。她是下界虎王之女，虎王是陆地群妖之王。身为群妖

的公主，她确有瞧不起一个人类的本钱。更何况，这人类盗取龙的心脏，让她耿耿于怀。

虎妞并不知道龙心是龙唯一的弱点，只知道那是龙力量之源。她知道豫辰现在的力量只有鼎盛时的一半，却不知道他因此

获得不死之身。自然，崇尚力量的她更不知道只有一半力量的豫辰已经足够强大，而天界众仙更畏惧他的不死——力量强

的尚且畏惧不怕死的，更何况这个又强又不会死的。

有了这种想法，她就更加放肆地给子清添麻烦。其实，虎妞心中的算盘打得很精：她不能伤害子清，那就只能给她惹麻烦

，而且越麻烦越好。如果对方在照顾他时显得力不从心，自然就会降低豫辰对他的好感——虎妞认为龙与她一样喜欢强者

——等龙厌倦他时，虎妞解决这人类可就容易多了。

子清并不晓得虎妞的想法，只把她当成一个淘气的妖怪，默默在背后帮她善后。他在京城外设下最后一道阵法，仰天嗟叹

：自虎妞来后，京城附近的妖气淡薄许多；这事让城中一些不知底细的道士术士暗暗叫好，却使他生出不祥的预感。

他还记得他跟随老道士学习时，老道士曾说：世间万物冥冥中守着一方平衡，人守在城中，妖守在山里，这便是好；若突

然少了人，或少了妖，这天意就被违逆了，留下一方总要受到反噬。

如今京城一带的妖怪突然少了，正合老道士当日之话。所以，子清在京城外设下阵法，以防京城受损。当然，他没有忘记

劝说那个故意惹麻烦的虎妞，然而虎妞非但不听劝，反而变故加厉。

在子清把她关在房中反省后，虎妞干脆夜不归府，流连在山林之中。于是，她失踪一事并没有人察觉。直到她连续三天没

有出现在国师府，子清才慌张地派人寻找她，并与豫辰商议此事。

这时豫辰正忙于皇帝的事，他看了子清一眼，沉思片刻，悠然笑道：“那丫头看着年纪小，其实也修行了五百多年，度过

天劫，等闲妖怪打不过她。再说，她本来就是虎妖，比你还习惯生活在山林间呢。”

“你这做伯伯的一点也不关心侄女。”子清见对方答得从容，也只当是自己多虑。毕竟，一只虎妖在山林中待三天就出事

，这话说出去只会惹人笑柄。

然而，事情并没有向着乐观的方向发展，子清派出去寻找虎妞的道士也没有回来。官府方面也陆陆续续收到消息，说出城

的人并没有回来。短短数日，京城已经有近百人失踪。

国寺中的道士亦开始不安：有人失踪之事惊动了皇上，而官府方面查不出有价值的消息，人们便把疑点转到妖怪之上。此

事是妖怪干的也好，不是也好，最后总要国寺中的道士承担后果，这能不让这些道士发愁吗？要知道，数日前他们还在庆

幸京城附近外的妖怪越来越少了。

“看来，被你料中了！”豫辰站在书房内，向子清扬了扬手中的圣旨，“陛下让我们查这件事。”

“妖气浓了。”子清站在窗户，眺望京城外的天空，“而且白天的妖气比现在还浓……这些妖气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

“京城有帝王镇着，不会无端惹来强大的妖孽。”言下之意，自是这些妖气原本就存在于山林之间。

子清并不反对他。每个妖怪的气各有不同，他所感受到的气确与往常一样，只是较以前更为强大。相较之下，他更在意妖

气变浓的时间。

一般而言，白天阳气较盛，妖气显弱；夜晚阴气较盛，妖气渐强。但自从有人失踪开始，京都外的妖气都是日盛夜衰。这

种变化，莫非是因前段时间山林妖怪减少而引起的？

想到这点，子清突然对豫辰一笑，说：“辰，如果这次的事件是你那侄女引起的，我帮你解决，你要怎么样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