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青天之受他一生又何妨 下——玉案青
玉案青  发于:2011年1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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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冰冰先是一喜,接着又疑惑,“会有这么好的事么,这世上有你这么个冤大头已经不容易了,怎么还会再来一个?不行

,小八,价格方面你一定要守死了,千万不能让步。”

梁冰冰眼中闪现一丝其父梁员外的精明之光,果断道:“小八,当初你买下酒楼加上重修什么的一共花了将近五千两银子

,我们不能像原来的东家那样没有底线乱降价,赔本的买卖我们坚决不做。你等下给他报价一万两,不论他怎么砍价,最

低也不能低过六千两,反正我们又不是卖不出去就不能过日子了。”

“他若是嫌贵要走,你只管让他走,他知道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自然就会让步。做生意的都是这个心理,上赶着不是

买卖,谁的架子端得久,谁的嘴巴咬的死,谁就赢了。”

钱小八听她分析的入情入理,不由翘起大拇指赞道:“英明!梁女侠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在下对你的敬仰有如……”

梁冰冰笑靥如花打断了他的奉承,“得了,少恶心人了,赶紧去吧!”

钱小八笑嘻嘻起身道:“好,我去了,晚上不用等我吃饭了。”

见梁冰冰脸色一沉柳眉一竖,他赶紧补充道:“你放心,这是大事,我会有分寸的。既然是谈买卖,请人家吃一顿饭也在

所难免。我会把刘得贵拉上作陪,他酒量好,又比我会说话,一定不会误事的!”

梁冰冰这才缓了脸色,将手一挥,“这还差不多,快去吧。”

钱小八正要转身,梁冰冰又道:“慢着!你这身袍子都皱得跟咸菜一般,哪里见得了人,这么重要的场合当然要穿得规矩

隆重些才行,让那冤大头多等一下没坏处。你马上回房把前天刚给你做的一套新衫穿上,再把脸好好洗洗,头发梳顺些,

等下见人的时候把背挺直些,头抬高些,不要让人小瞧了你!”

钱小八虽然觉得梁冰冰过于煞有介事了些,但也不敢不听她的话,赶紧跑回房间仔仔细细梳洗打扮了一番。

……

钱小八一身光鲜神清气爽地来到好吃楼时,掌柜刘得贵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见他过来赶紧迎上前道:“好我的钱爷,你

总算来了!那位大主顾在三楼雅间已经喝了两壶茶,脸黑得跟锅底一样,你要是再不来他肯定得把好吃楼给拆了!”

钱小八不以为然,“有那么严重么!大不了这笔生意不做了,难道还能强买强卖不成。走,跟钱爷一起会会他去。”说罢

端起架势挺胸凸肚迈上楼梯。

三楼装修最为精致的雅间房门虚掩,钱小八将梳得油光水滑的头发摸了摸,呲出兔牙露出一个自以为恰如其分的笑容,十

分潇洒地推门而入。

他在努力回想临出门时梁冰冰交待的寒暄之辞,对临窗而立背对门口的修长身影也没仔细看,直接抬手抱拳文绉绉道:“

钱某来迟了,劳贵客久候,望乞恕罪。”

尽管来时路上一直在练习这句话,真的说出来他还是不习惯,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对方没有立即应答,片刻后不疾不徐地转过身来,语调波澜不兴,脸上云淡风清,悠然道:“钱公子,幸会。”

钱小八的笑容瞬间凝固在唇边,一时间几乎魂飞魄散,怎么会是他?!

他听见自己用变了腔调的声音惶然道:“不,不是我,你认错人了!”然后转身就跑。

凌凤语脸色霎时沉了下来,他是鬼么?让他怕成这样!

转身的一刹那,他已经看清了钱小八的模样,实在出乎他的意料,那人看起来居然那般清新干净神采飞扬,与数日前在他

脚下摔个狗吃屎的醉汉相比根本是两个人。

他本来以为后者才是钱小八的正常表现,已经做足了要好好蹊落与嘲讽他的准备,却没料到会看到他如此光鲜的一面。他

在记忆里快速搜寻一番,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样光彩照人的钱小八。

这样的钱小八有些陌生,让他有些不适。

难道此人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遭受沉重打击后一蹶不振?难道被自己如同破布一样丢弃后他还能过得如此滋润?

不爽。

然而,他不过简单一个招呼,就将此人面上精心描画的面具瞬间击碎,转眼如同见鬼般落荒而逃,这让他更加不爽,极其

不爽。

两年不见,此人胆子越发大了,居然敢不经他许可就跑,还敢胡诌他认错了人,实在可恨!

心头火起,凌凤语抬手在桌上重重拍了一掌。

钱小八还未跑出门就和后面跟进的刘得贵结结实实撞个满怀,当下两人同时抱头痛叫一声。

这时,身后“呯”的一声巨响提醒了钱小八现在不是喊痛的时候,将刘得贵一推接着还要往外跑,谁料眼前一花,一具铁

塔般高大的身躯闪了出来,将去路完全封死。

钱小八抬头一看,是杜风。

杜风脸色虽然是一贯的死板,说话倒还客气,抱拳道:“钱公子,请回,我家少主还有生意要和你谈。”

钱小八这下才明白对方根本是有备而来,根本不容他逃脱,顿时面如死灰般僵硬着转过身去,无比艰难地走到桌边,却不

敢去看凌凤语,只是死死地勾着头。

凌凤语已经恢复冷静,淡然道:“坐”。

钱小八如同一截木桩般直挺挺地坐了下来,如待审的罪犯一般。

凌凤语见他死气沉沉根本不打算看自己一眼,心里又有些火,冷然道:“钱公子,我今天是来谈生意的,不是来吃人的。

“吃人”一词一出口,他觉得有些别扭,这个字眼很容易让人误会引发联想。

果不其然,钱小八脸色又白了一白,身子都有些发抖,头垂得更低。

钱小八知道此时的自己有多窝囊多没出息,可是他对自己毫无办法。

面对的是凌凤语,哪怕再精心的伪装也支撑不下去。

在他面前,他永远都是低到尘埃的一只蚂蚁。

凌凤语皱了皱眉,突然有些怀念钱小八初进门时春风满面飞扬灵动的那一刻。

37.强买强卖

凌凤语不想深究自己为何在两年后与钱小八意外重逢后自己还会主动登门再见,说了后会无期的人明明是他自己。

不,他是有理由的。

好吃楼内外装潢都与天香居十分相似,尽管品质与用料上不在一个档次,但格局与陈设基本完全一样。五日前他无意从此

路过,先是被好吃楼的店名吸引了视线,略扫一眼店里的布置又勾起了他的一丝兴趣,于是他就驻马下车进了好吃楼。

谁料才进店就差点被一个东倒西歪的醉汉迎面撞上,霎时令他兴致全无。他正要转身另寻他处用餐,让他更想不到的事情

发生了,他发现撞他的人居然是钱小八。

他不确定以钱小八当时醉酒的程度有没有认出自己来,但他却是认定这醉汉是他无疑,尽管钱小八仅仅露了半个脸就垂下

了头,后来从地上爬起来后更是晕头转向地用手抱着头,然后就火烧屁股一般冲了出去。

好吃楼的伙计明显是与钱小八熟识的,一口一声叫他钱爷,凌凤语起初以为他仗着兜里有几个钱就日日来此摆阔买醉,后

来问过小伙计才知道,钱小八居然就是好吃楼的东家。

于是他的兴趣再次被提起。他当日给过钱小八一万两银子,事后也曾经想过他会怎么花这笔钱。以他对钱小八的了解,此

人一向是安于现状不思进取的,最大的可能就是守着这堆银子浑浑噩噩地过活。反正以钱小八的眼光和品味,一万两银子

也够他吃一辈子的。

如今知道钱小八并没有混吃等死,而是几乎花了五千两整出了一个好吃楼,倒令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他只是办事途中恰好路过清平镇,本来只计划在此地休整两日就启程返回麒麟山庄,但钱小八的骤然出现让他改变了主意

接下来他得到消息钱小八在出让好吃楼,他想也不想就决定来做买家。不为什么,只想看看此人两年不见是否真的脱胎换

骨有了出息。是的,仅仅如此而已。

如果钱小八真有了出息……他可以拿出更冷酷的手段给他更为沉重的打击。离了他还能过得好?他怎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如果没有,他尽可以对他极尽挖苦讽刺之能事,让他抱着他的腿痛哭流涕痛不欲生,苦苦哀求他再次将他收留。然后,他

就可以继续使唤差遣他了,想让他做什么,他就必须做什么,让他怎么讨好自己,他就必须怎么讨好自己——这种邪恶的

想法令某人有种难以言喻的特殊快意。

什么?你说钱小八会承受不了羞辱愤而自尽?不会的,绝对不会。

有一点十年前他就很肯定,十年后他更是无比笃定,钱小八最怕的其实是死。哪怕活得再如何卑贱低微,再如何猪狗不如

,此人都会想方设法活下去。钱小八最大的本事其实就是在夹缝中生存,这方面他的神经简直强悍到连他也要佩服的地步

……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桌边对座的二人依旧默然无语,凌凤语看钱小八,钱小八看地。

门口的刘得贵被室内诡异的气氛给震住了,凌凤语散发出来的无形而强大的气势令他倍感压力,几乎连气都要喘不上来。

但总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他搓了搓满是汗水的手掌,正要开口缓和一下气氛,凌凤语一眼瞥了过来,嘴里吐出两个字:

“出去。”

刘得贵吓一跳,竟不敢违背他的意志,连忙点头哈腰道:“是是,小的这就出去,您二位慢慢谈。”说完倒退着出了雅间

,还十分识趣地将房门关上。

钱小八表情僵死,脑子里却如煮沸的一锅粥般乱哄哄。他之所以突然决定要卖好吃楼,就是因为前些天重见凌凤语受到了

刺激,要是凌凤语知道他是酒楼的东家怎么办?他要是来找自己的麻烦怎么办?

他越想越怕,被他费心装修当成宝贝一样的好吃楼渐渐如沉甸甸的石头一般压在他心头。他后来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

酒楼卖了算了,把钱揣进自己口袋里,换个地方重新来过。惹不起他还躲不起么!

他若是知道有意收购好吃楼的冤大头就是凌凤语,那打死他他也不敢来了,他保证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让凌凤语怎么都

找不到他。

凌凤语一定是来找他算帐的,他说了不想再见他,可自己还是误打误撞到了他跟前,他这次一定不会再羞辱打骂他那么简

单,他会直接杀了他!

钱小八魂不守舍如坐针毡,昏头昏脑之际突然听到凌凤语说“出去”两个字,立即就噌地一下站起来要走。

凌凤语脸色黑了一黑,迅速起身将他一把按坐下来,“你给我老实坐着!”

他手掌刚一碰到钱小八肩头,钱小八就如触了电般跳了起来,但终究还是在凌凤语的强行按压下坐回椅中。

“抬起头来,看着我。”凌凤语命令道。

良久,钱小八缓缓抬起头来,黯淡无光的眼睛刚一对上凌凤语深黑不见底的眸子就慌乱地滑了开去。

凌凤语强忍着要将他的眼珠子抠出来揉搓一遍再填回他眼眶的冲动,尽量缓和了语气道:“说正事吧。你出让好吃楼的价

格是多少?”

钱小八喉结费力地蠕动了几下,终究还是没吐出半个字来,代之以颤颤巍巍伸出来的一根手指。

“十万?”凌凤语不敢置信地看着钱小八。

这个价格着实把钱小八惊到了,接着被嗓子眼里没来得及咽下去的口水呛到,猛地就咳嗽起来,本来煞白如纸的脸色立即

涨得通红。

凌凤语颇为无语,没想到钱小八会狮子大开口报出这样一个天价来。他今日来此之前自然已经将钱小八收购好吃楼的前后

经过以及营业后的盈利开销打探得一清二楚了,就这样一座半死不活苟延残喘的酒楼,全部成本不过五千两的酒楼,他居

然敢开价十万!他怎么不去直接抢太平银号算了!

他很想拂袖走人,但不知怎地脚下却没动,忍了片刻后沉声道:“这个价格太离谱,我不能接受。你重开一个。”

钱小八很想说我不要你的钱了,好吃楼我白送给你,反正买酒楼的钱本来就是你给的。但他现在咳个不停,根本说不出话

来。

凌凤语见他脸红脖子粗的咳得异常辛苦,额头青筋在薄薄的皮肤下面一个劲地乱跳,双手揪着衣领好象透不过气,似乎下

一刻就会把心脏咳出来,心中突然就一软,迅速道:“六万,我最多出六万,再多一文我也不要了。”

钱小八不可思议地瞪着凌凤语,连咳嗽都被吓了回去,眼珠子差点脱眶,他没听错吧,六万?天哪,不是他疯了就是凌凤

语疯了!

凌凤语见他用看怪物一般的眼神盯着自己,心中不由恼怒,怎么,嫌少?此人贪得无厌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他从袖中掏出一叠银票随手抽了几张,一掌拍在桌上,喝道:“六万!你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

38.酒不醉人人自醉

钱小八两手哆嗦着将那叠银票拿了起来,一瞬间差点热泪盈眶,原来凌凤语不是来杀他的,他是来给他送钱的!揣着这么

多钱在怀里,下一刻就是死了也值了!

不对,怎么能死呢,发了这么大一笔财,更应该好好活着才对!

见钱小八捧着银票几乎要喜极而泣的模样,凌凤语很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决定,但覆水难收,绝没有反悔改口的道理。不

过区区六万两,他还出的起。

钱小八很有种死而复生的感觉,看来凌凤语真的很中意这座酒楼,而且他也是真地来跟自己谈生意的,不然怎么会出一个

六万的天价呢!回去说给梁冰冰听还不得把她吓死!

凌凤语的眼光那还有假,他既然出了这么大一笔银子来买好吃楼,说明好吃楼值这个价!而且,他从此可以摘掉冤大头这

个倒霉的帽子了!

想到梁冰冰见到六万两银票脸上可能会出现的精彩表情,钱小八忍不住傻笑起来。他刚才真是想得太多了,凌凤语事务繁

忙日理万机,哪会无聊到专门跑来杀他,他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凌凤语见钱小八表情又生动起来,眼睛也重新焕发了光彩,心情在不经意间也好了许多。

接下来就是手续交接,钱小八来之前已经将一应文书字据备好,两人很快按了手印完成了交易,过程顺利得几乎让钱小八

以为自己在做梦。

凌凤语将原有伙计、厨子以及掌柜刘得贵也一并接纳下来,不出一刻钟,好吃楼东家由钱氏改为凌氏的消息就传遍了酒楼

上下。

伙计们早就如同刘得贵般被凌凤语的气势给震住了,知道新东家定是来头不小的大人物,以后好吃楼在他名下一定会比过

去发展的好,所以尽管众人对钱小八的离去有些不舍,但对未来钱途的憧憬很快就让他们精神抖擞起来。

一切妥当后,钱小八突然就觉得自己留在这里完全多余了,他该揣着银票净身出户了。

犹豫了片刻,他垂着头弱弱地向凌凤语请示:“那什么,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我就回去了。”

凌凤语有些不快,有了钱就翻脸不认人,这人怎么变得如此势利了?

他答非所问道:“我饿了,上些清淡点的酒菜来。”

这一说提醒了钱小八,他也还没吃晚饭呢,来之前本来就做好准备要请买家吃一顿大餐的。如今虽然酒楼易主,但毕竟这

里的人手还是他熟,临走前再为凌凤语服务一次也是理所当然,于是赶紧应道:“是是是,你稍等,我马上叫人上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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