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冢(FZ)下+番外——青山独倚
青山独倚  发于:2011年1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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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留不住片刻。

漫步在落霞谷谷口处的大片枫林中,时逢黄昏,湛蓝苍穹被那柔光染的落霞占据去,七色彩云伴在洒落最后一分暖意的太

阳四测,斜斜往西坠去。

落霞谷在西,抬头便见是那无边落日余晖斜坠之处。青岩古松,枫叶胜火,夕阳美景绝艳,陌归云却没有多少赏景的兴致

,只偶或回首望了一霎,淡淡一笑便又转头继续自己前行的路。

“江湖险恶,他人之言皆不可尽信……”又思及义父终日挂在嘴边教训自己的话,陌归云苦笑。

当真是不可尽信,那便连下山前最后一次畅言竟也带着许多的谎言?……如若如此,那先前义父告诉自己的,关于自己父

亲的事,又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不是第一度被义父耍得只有叹气的份了,陌归云顺着枫林尽头的溪流漫步往附近的小镇,边走边回忆在落霞谷听到的一切

,被骗的不悦逐渐又被那无边的好奇冲淡了。

那个说要醉心于山间清静,却又总对江湖之事念念不忘,挂在唇边,执在剑间的人。到底是为何,义父会愿意放弃如此一

切,抛却了落霞谷的少主之位,抛却了相伴长大的师兄,只在山间占草为席,据天为被,十数年不再踏入江湖。

再且,落霞谷……青阳剑……原来义父一心要自己无论用何等手段皆需取回青阳剑是为这般。即使已经抛弃了那个以白作

姓的一切,却还是抛弃不下落霞谷那一柄耻辱的。

那么,与奚仲隐师徒之情日益真挚的自己,是不是真的终有一日要夹在这二人中间,直到选择将剑锋抵在一人身侧……

不敢再往下想,陌归云连忙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一旁溪水也渐渐汇入了石缝之中,走至不远处的一方小镇城楼下。

陌归云踏入小镇,欲找一方客栈好生休息,明日再理这日益纷乱的头绪。却是在小镇里走不出几步,后头突然传来一声低

呼,夹着几分沙哑。

“洛师兄——”虽然声音很是陌生,可是依稀听得出那人是在唤自己的名字,陌归云连忙回首。

只见几步开外有一个紫衣紧袖的青年,袖上盘有似蛇非蛇,似龙非龙的纹理,竟是断风庄白虎堂的弟子。

连忙靠上前几步,陌归云凑在那弟子身侧,问:“何事?”

“庄中有变,庄主派遣了白虎堂诸位弟子在附近城镇寻找洛师兄。请洛师兄立刻随我回外庄之中,莫要再拖。”青年脱口

便是一连串的吩咐,直让陌归云还没反应得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已然随着那焦急起行的人,往断风庄方向赶去。

在镇内驿站置过两匹快马,二人策马前行,匆匆加鞭。

陌归云询问过身边青年好几次庄内到底是何等变故,那青年却只是沉默,问久了方答一句“你回去便知道”这般让人气煞

的话。

放弃打探庄中事变的念,陌归云心下突然一丝轻颤,眉头一蹙,又扭头向身旁人问:“那奚庄主……没有事吧?”

“嗯,庄主一切安康,并无大恙。”那白虎堂的弟子终于点了点头,答道。

陌归云一刻悬起的心便呼地又安稳下去了。

当然,为陌归云所疏忽的是——并无大恙,并无大恙,那便是说,小伤小恙是躲不过的了。

四十六.

一路快马加鞭,连夜兼程,总算是载着满道的风尘,匆匆赶回了断风庄中。

陌归云方下马便往议事堂处疾步而去,去至议事堂门外,深呼吸一口气,稍压下喘息,堂内众人争执传入耳中。

“此次叛变,厉吞雷罪犯主谋,万死不能辞其咎,百般酷刑亦是情理之中。只是段执法并未参与叛变之事,依唐某所见,

以同罪所责实在不妥。”

“南下一带向来由左右执法共同主事,段蔺柘对厉吞雷叛变一事多以隐瞒,唐堂主莫非觉得,此般仍不足以入罪?”

……比往常皆要冷上许多的声音森森回荡在堂内,一时四下静寂,无人敢答。

陌归云伸指敲了敲堂门,得到里头人答应后方敢推门踏进议事堂内,只见堂内是四方堂主并列而立,雪绒高座之上,奚仲

隐单手支颌,本是轻合的眸子缓缓睁开了些,脸上寒冰也随着久待的来人消退去几分:“云儿,回来了?”

陌归云立在四人之后,点头道:“刚回至庄中,连累师父担忧了。”

奚仲隐唇角淡淡一勾,身上黄金铠甲盛气凌人,眸间寒霜若剑,锐不可摧。在座无一人敢抬眼直视。

“今日之事便暂且如此,至于南下一带与新任执法之事……吾随后会再作安排,四位堂主可以先行离去了。”一闭目间将

眸底寒霜蕴去,奚仲隐心思已然不在方才一事上,从高座上起身,负手道。

“庄主。”不等众人离去,肖明夜突然上前一步,单膝跪在地上:“属下有事要报。”

“准。”一字成句,奚仲隐拂袖。

“昨日黄昏,属下在朱雀堂内搜获一柄非凡之物,方才来前传与其余几位堂主共看了,皆觉应是落霞谷之物无疑。”肖明

夜利落禀道。

“哦?”奚仲隐剑眉斜斜一挑,踏下一步台阶问:“何物?”

肖明夜连忙从一旁带来的包裹里掏出一方红木盒,盒子是平平无奇,然而一打开,里头冰寒之气便扑面而来,湛蓝剔透刺

目。

陌归云站在那四人身后,看见那一方红木盒已然脸色煞白,待里头冰魄弓全然露出了,更是想一头往隔壁墙上撞,宁可自

己没有赶回来过罢了。

奚仲隐执起肖明夜手中木盒所藏的冰魄弓,拉了一分弦,不着感情道:“弓身若流月,弦韧胜蚕丝,确实是非凡之物。”

“可是何人所有?”奚仲隐眉头微微一拧。

“这……”肖明夜欲言又止,扭头望了站在众人身后的陌归云一眼,禀道:“据属下弟子所报……这桃木盒,是在洛归云

床底下无意所落出来的。”

……什么无意,被数道目光刷地盯上的陌归云不禁暗自恨恨骂了几声,自己藏得如此隐秘,还特意在外面塞了好几团乱布

紧密裹住的盒子,不就是只差挖个洞藏起来了么?还能被无意落出?!

“云儿。”不等陌归云恨恨之意念毕,奚仲隐抚弓,静默了片刻,又问道:“这弓,可是你之物?”

“是……”陌归云硬着头皮,应也不得,去也不是,只得如实答了。

“那便拿回去藏好,别再让人掘地三尺的挖出来罢。”奚仲隐突然浅浅一笑,将冰魄弓重放在红木盒中关紧,下了两级台

阶,走至陌归云身前递上盒子道:“弓是好弓,与你相配得很。”

陌归云愕然,猛地抬头,迎面而来的是后头四位堂主各有所异的神色,还有那近在身侧的人……温柔似镜湖水的眸,带着

永远触不到底的深邃。

与这样的人相处真是……该说感动抑或惶恐呢?还是,只能无言罢……

陌归云缓缓抱紧怀中红木盒,与奚仲隐四目相投,轻声道:“多谢师父。”

肖明夜在陌归云处碰过的壁实在太多,纵然这结果太过出人意料也是敢怒不敢言,然而方才在南部叛变一事上与奚仲隐有

争议的唐谢就不然了,唐谢踏前一步,拱手辩道:“奚庄主,段执法不过罪犯包庇,已然重罚至此。而如今眼看有人罪犯

通敌,莫不成就因为是庄主的爱徒便可一切罪行皆作无物,为非作歹了?”

“吾的人,自然由吾一个说了算。”若然说奚仲隐先前对陌归云一切不过是偏袒,那此言一出,便是明晃晃的宠溺无疑。

四人无言以对。

就连那抱着红木盒子的少年也不由俊脸一红,不敢抬头去看四方堂主,只好扯了一把身边人袍子,细若蚊蝇道:“师父…

…”

“不愿去地牢与两位故友相聚的话,便统统退下吧。”不愿在此事上再作纠缠,奚仲隐半闭眸子,摆手道。

四方堂主知奚仲隐是心意已决,便也识趣地一一退出议事堂之外。

议事堂中,顿时便只余那黄袍明光与墨袖温婉的二人。

“师父又何必为我开罪四方堂主。”陌归云叹气,立在奚仲隐身侧,那人为自己所作之事早已全然超出自己所料之内。然

越发是如此,自己亦越发是苦恼,难以抽身。

“区区处置两个叛徒便都在这里似儒生夫子般啰唆个不断,就算不为云儿你,只为吾自己,也该教训一下的,不是么?”

奚仲隐抖抖衣,回身走至台阶上的雪绒高座处坐下,唤道:“多日奔波,有些累了,云儿,上来说话吧。”

陌归云点头,跟在奚仲隐身后,倚在高座一旁:“师父下江南原是有要事在身,怎般也不交待云儿一声。”

“区区叛变,何须影响赏景之情……只可惜云儿你半路偷扔下为师一个,错过了许多的好戏。”奚仲隐边说边侧首,似嗔

非嗔道:“我也难得带谁出庄一趟,想不到转眼便有人随不明不白的人跑了,看来还是将人绑在庄里,套着绳子握在手中

来得要好。”

陌归云又是脸上一红,双手揉作一团,扭头支吾道:“不过是路逢故友邀约,推脱不得而已。师父你若早说南下叛乱之事

,便是谁来了,我也不跟他去的。”

错过了一场好戏,陌归云只好关注眼下,问:“对了,师父,叛乱之事如今如何?”

“嗯……百虫缠身,百毒侵体,十二时辰轮番的煎磨,云儿觉得此般如何?”奚仲隐云淡风轻,似乎只是将一条无害的青

虫掷到了地上般。

回忆起上次在白虎堂见过的各种奇怪可怖的毒物,陌归云不由一阵恶寒,捂唇差些便要吐出。

奚仲隐只好连忙将话岔开道:“好了,云儿你不想听这些,我说别的便是。断风庄南下一带,如今若无首之蚁,动荡得很

,所幸叛变一事处理尚早,而南下也素来有我所派遣的亲信驻扎,虽是叛变折损了不少能人,但终究是叛乱已平,并无大

碍。”

“师父有考虑过任谁南下顶替执法之位么?”陌归云倚在高座一旁,不由自主地伸指轻绕了一把奚仲隐披散在后的墨发,

问。

“嗯,顾千忍为人耿直不二,少时也是在水路一带驻扎的好手,任一方执法应是至合适不过。至于另一位……”奚仲隐突

然握住了陌归云偷偷在自己墨发后打转的手,浅笑:“还真有些想让我云儿接任的念头。”

陌归云连忙缩回手,不住摇头道:“师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向来没有统筹之力,如何得以担当。”

“呵,你只需要不让人胜得过你手中剑便是。”奚仲隐望着陌归云,笑意又盛了几分:“不过,还是不了,若是让云儿你

南下……留为师一个人在外庄这边,未免有些寂寞。”

陌归云越发的觉得奚仲隐话中有几分让人不自在的感觉,只是不自在在哪一处,又道不出个所以然,只得一负气,转过身

不去看那眸子柔柔的人。

奚仲隐起身,意欲再去戏弄戏弄那理应受些教训的人,然而手抚至陌归云肩处,胸间突然无由来的一闷,低声一咳。

陌归云一惊转身,方看到那带着几分疲色的人唇角竟隐隐有血。

“师父!”白净的指随着一声惊呼,轻颤着拭上那一抹殷红。

“鸣凤楼满楼的精锐……一人应付起来果然还是有一些的吃力。”奚仲隐缓缓叹气,拂衣坐在玉座上伸指支颌,淡淡闭目

四十七.

将打算继续自恃潇洒不疗伤不止血的人哄着赶着弄回了紫竹小楼中,陌归云叹气,提着匆忙从外庄弄到的一点伤药带上房

门,将那人按到了房内软榻上。

奚仲隐顺手解去了着在外的铠甲,里头只余一件月白的内衣,比平日套的那件白袍还要单薄许多,衬着此刻有些苍白的面

色,竟让人生出几分近似于爱怜之感。

“云儿。”奚仲隐黑发散在身后,无可奈何一笑。尽管是武艺非凡,可是在这个江湖上漂泊的,又哪里会有能丝毫无损的

人。这般小伤放作往时皆不过是稍歇上几日,连伤药也不必去涂抹的事。然而身边那人如今却是担忧至极,然而自己……

却是真有几分喜欢看他如此担忧的。

便将最后一次的拒绝咽下了喉,奚仲隐悠悠半闭月眸。

陌归云将装着药的盒子搁在软榻旁,小心翼翼卷起奚仲隐的袖子,方才好不容易才问出那人右前臂上有一道剑伤,伸指蘸

了几分金疮药,坐在软榻边抹在其剑伤上。

金疮药放了薄荷粉,清凉刺骨,奚仲隐一皱眉,手往里缩去。

陌归云噗地一声笑出,眉弯浅浅:“师父不怕剑伤,怕金疮药?”

奚仲隐故作嗔视,剑眉一挑道:“云儿说的倒是轻巧,那不如换云儿你尝一道剑伤,我尝一道金疮药?”

陌归云倾身在那砍得不深却也不浅的剑伤处轻吹了一口气,直身笑道:“如果可以……下一次的刀光剑影我替师父挡了又

何妨。”

“是么……”奚仲隐月眸狐狸般眯成线,然后趁着陌归云又是低身去弄布带绑扎剑伤之处时,突地唇一低,凑在那白皙如

玉的人脸蛋上浅浅吻过一口:“可惜我舍不得。”

陌归云顿时石化,正在捣弄布带的手也不由定格了,脸上滚烫,怔怔许久方醒过神来,伸指一捂脸,抬眼带着几分震惊与

几分不忿:“师父!”

这算什么?……虽然他陌归云是不谙情爱,可还不至于不知道这种事可不是师徒间应该干的。

然却只有一笑,浅吻后再无后续,奚仲隐淡定闭目:“云儿,给人疗伤时可要专心一些。”

陌归云恨的牙痒痒,方才分神作不应作的事的可是何人?脸上滚烫难消,也道不清到底是羞是耻抑或是一些……更难明言

的东西。陌归云只得扭头不悦一哼,恨恨将绑在那人手臂上的布带勒紧了几分。

处理过奚仲隐臂上剑伤,陌归云轻柔又将那人月白的衣袖卷下,遮着那段有几分秀气的,怎般看也不太适合染血的手。

这样的手,竟然是会执剑的……竟然是,一下手便可取人性命,从来不对敌人留半分感情的……陌归云盯着那段月白的袖

子出神,上一刻的尴尬强自按压下去,带着不解与感叹问:“师父的手,真不似是握剑的。”

奚仲隐闻言伸手,握住了那指尖还有一撮金疮药的掌:“云儿的手,不也一般是如此么?”

陌归云想要挣脱那相握的太过亲热的手,却被那人看似轻柔实则暗蕴了巧力的握紧了,无路可逃。

“云儿,坦白向我说,你喜欢江湖么?”

“我……”陌归云又努力挣脱了几下,然后终究是归于放弃,侧头避过奚仲隐眸子,一声叹息:“或许……其实也不……

只是从来没有可以自己选择过路的时候,似乎是从睁开眼的一刻,手中就已经被人塞下了这么一柄剑,可以选择的只是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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