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冢(FZ)下+番外——青山独倚
青山独倚  发于:2011年1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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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取胜,落霞谷便可算是惨败。白墨羽本来还算沉然的脸色也有几分惨白了,不敢去看台下众人目光,只得顾好手中短鞭

,与那人相拼着轻功在朱红锦旗围的擂台上尽力一搏。

远方飞涧水声哗哗,陌归云快步踏在那擂台一角的锦旗杆上,借力跃上去几分,又是极快的一抹一纵,第二支箭迎风破去

然而对头人却是一切皆谨慎了许多,白墨羽一低身,那箭来得飞快,人也是躲得飞快,避过了那二支朝着发冠而来的长箭

台下本已是笃定陌归云必胜无疑的众人不由又起惊呼,箭壶已只余一矢,此箭一出,足以制敌当然最好,若是不足以,可

是要任人宰割。

陌归云不惊不紧,仍如壶中箭满般潇洒自在,踏在旗杆上的双足力道不减,深呼吸一口气,徒地往上跃去数步,足尖稳然

立于旗杆之巅。

居高临下,挽弓如月,若说陌归云在剑法上是天赋异禀,那在弓术上必然是天赋异禀与后天苦练的奇果。任是台下众人皆

目不转睛紧盯着台上决战,仍然不曾看清那翩然飘飘立于旗杆顶的人到底是如何在一秒之瞬又送出了下一支箭。

远比方才一箭要来得猛而疾,白墨羽方低身躲去先前一箭,然而方微微仰头便又见此破空而来的一箭,箭势凌厉,直往自

身胸前取来。

暗呼一声不妙,白墨羽连连往侧闪去,却尤是脱不出那箭所绕。便是众人屏息一刻,只见那旗杆之巅的人脚步如飞,随着

那箭出手一刻人已然轻跃下了旗杆,纵身跟上那羽箭,眼见羽箭已抵白墨羽身前,手中贯月弓如使流星般一下摔去,正正

砸中那仅隔着两步之遥的飞箭。其时,箭不过在白墨羽身前蓝袍上稍稍划过一道不深不浅的裂口而已。

高低立见,断风庄名声虽然自奚仲隐继任后便一落千丈。然而今日擂赛,却让众多江湖中人忍不住赞叹断风庄果然是才俊

非凡,深藏不露。

“陌归云……”白墨羽立于台上,伸指按住撕破了一道缝的蓝袍,苦笑叹道:“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出彩太多。”

“白兄……也没有让归云失望。”陌归云一笑,目光仍如初见般温柔淡淡,教那人即使带着几分惆怅之情,也是提不起多

少恨的。

二人分别从擂台两侧退下,执管上台宣布今年战果,擂台下方鲜有的响起几分掌声。

左方奚仲隐与陌归云如何暂且不提,擂台右方白泓镜抚着怅然下台的稚子乌发以作安慰,目光却是遥遥远远,往擂台的左

方望去。

“连珠箭,连珠箭……原来如此。”

年近不惑的人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笑,带着几分难言的苦涩。

四十四.

月夜无星无云,清莹玉辉柔柔洒照。洒照在那城郊的烟尘古道上,静谧可听落叶细响。

极是漂亮地落幕了这一年的擂台赛,奚仲隐心情酣畅,也不急着带陌归云回庄,兴起便说要带陌归云往断风庄设在南下的

,由两位执法分掌的鸣凤楼与乘凰阁里一坐。

陌归云本也对那方限在重重规条里的外庄没有多少感情,能够往从未到过的江南一看,自然是期盼十分。二人便往镇中驿

站雇上了一辆马车,二人同坐,悠悠看道上风光,偶或聊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比之前在断风庄里,见面每每萦绕在剑术

探讨之上更是亲近愉悦许多。

夜静秋凉,二人轻功了得赶路时少需歇息,然而如今是乘着马车摇曳而行,那马与马夫可是要休息的。奚仲隐一行在沿途

的城郊客栈里住下,客栈虽小,但也算是整洁周全,勉强可让人满意。

奚仲隐与陌归云分房而睡,陌归云夜半无眠,披衣起身,不欲打扰那难得有个安稳之觉的人,便一人悄然行出客栈之外,

漫步在月华清冷的烟尘古道中。

“陌归云。”夜风中冷不防闪出一声低唤。

陌归云自问不算胆小,但在这幽幽月色沙沙林间被这般一喝还是不由吓了一惊,扭头看清来人是谁,不由抬袖作势抹汗,

叹气道:“白兄行迹此般鬼魅,我真不知道是赞君轻功日益精湛是好,抑或抱怨被吓去一半的魂是好。”

白墨羽从浓密树阴间翩然跃下,震动了满枝的落叶,抖抖沾上碎叶挥之不去的袍子,神色几分尴尬道:“我……我料想你

们途中应该会经过此方,特意在此等候已有两日。”

“怎么白昼之时不来找我?”陌归云伸指拂过有几丝凌乱的乌发,笑意盈盈散入秋风。

“哼,有的人像剑鞘与剑套般整日连在一起,像我这种无关紧要的尘埃,哪里有跟上去的机会。”白墨羽一提衣领,侧身

而立,不悦嗔道。

陌归云不由噗地一笑,无奈摊手道:“好了好了,我的尘埃少主,特意在这里等候可不是为了来嘲讽挖苦我这般简单的吧

?”

白墨羽便终于将那似醋非醋,似怒非怒的嗔态收回了,正色道:“嗯……我爹,他想见你。”

刚被白墨羽惊魂吓上一惊,陌归云有心戏弄白墨羽,故作沉思,踱步片刻复摆手道:“不去,还是不去好了。万一你爹也

像你般,潜在哪个角落里,等我到时不出现,午夜清幽才猛地出现在窗边,岂不要将我现在吓剩的半边魂也夺去?”

白墨羽忍俊不禁:“归云,想不到这一年不见,你倒是和最初又变化了许多。”

陌归云浅浅一笑,不再戏弄对头人:“你待我回客栈留书一封给师父,然后我便跟你走一趟吧。”

答应之快远出白墨羽所料,白墨羽轻讶:“孤身前往,你就不怕落霞谷设的是什么鸿门宴么?”

“若然是鸿门宴……那墨羽也会陪归云一同赴的,不是么?”陌归云眸子澄澈,丝毫不似是已在那风雨飘摇的外庄里静静

待过一年。

白墨羽唇微微一动,定睛望着陌归云澄澈眸子:“……一年不见,你还是最初的你。”

陌归云带笑颔首,掉头便往不远处留宿的客栈折去,来至客栈门前,正好小二出门解手,连忙匆匆交待过几句,生怕楼上

那人突然惊醒,不敢再久留,匆匆又随着那等候在烟尘古道上的人运起轻功如飞去了。

虽然……能与那个人一道而行,共看江南美景实在是可遇不可求的幸事。只不过,既然自己许久之前便答允过白墨羽往落

霞谷一趟,趁着今日情谊尚在便尽早起行,履了这约吧。

毕竟江湖风雨,今日幸而仍可作倾杯共饮的知己,明日,是否会恩义两绝,各行各路实在是谁也道不清楚的事。

陌归云心下百转,侧首去看身旁与自己同行的人,正好对上其怔怔望着自己出神的眸,不知究竟是各有心事,抑或所忧如

一。

……

此处相去落霞谷不远,陌归云与白墨羽二人皆是轻功非凡,天方露出鱼腹白,已然抵达落霞谷谷口。只见那落霞谷坐落在

一片如火枫林之中,倚着不知名的江流,真可谓日出江枫胜火,山间飘香十里,在这暮秋时分,更显诗情画意。

“果真是好一派人间仙境!”与白墨羽漫步在枫林流火之中,陌归云由衷赞道。

“若是晚霞时分,七彩霞光映照在四周青岩,长河清波之上,更显是绝美。”白墨羽伸指抚过一旁枝间落枫,醉眼望去这

片从小伴着自己长大的枫林,感慨道。

沿着那纷扬秋枫林道往前,一尊以古印刻有“落霞”二字的老石立在路旁,青苔更添几分绿意。

“少主。”守在谷前的两名看门弟子见是白墨羽归来,躬身相迎道。

“嗯,你们下去吧,我和陌兄二人自己在谷内走走便好。”白墨羽向两名弟子嘱咐毕了,领着陌归云往里头走去。

若说断风庄是红砖绿瓦装裱的一副美画,那落霞谷断然是半醉的仙人提笔在这山间兴起抹过的一笔,挥剑劈下的一道。倚

着峡谷山势而建,落霞谷可谓尽得天时地利,山清水秀,鸟鸣莺跃。

踏过清波古桥,落叶小径,常春花丛,二人一道往前,沿途偶或有弟子临风比剑,戏水笑言。陌归云不禁在心底暗暗感叹

,落霞谷可真谓南山院与外庄四堂的完美结合,不缺闲情,不乏剑光,也便是在此般清幽恬淡的氛围里,才孕得出似白墨

羽般清爽脱俗的少年吧。

在一方曲折小径的尽头停下,尽头的高阁不算奢华,但也是红檀木雕,凤倚长梁。白墨羽上前一步,轻扣了扣门:“爹,

我将陌归云带回来了。”

两扇门缓缓无风而启,里头那道骨生风的男子踏出一步,轻拂暗黄锦袍,微微一笑,迎向陌归云道:“许久之前已然听羽

儿提起过你,今日冒昧作此东道主,希望小兄弟不会介意。”

“墨羽是归云知己,而白谷主亦是晚辈所敬重之人,今日有幸到落霞谷人间仙境一游,荣幸之至,又有何介意一说。”陌

归云随着白泓镜所引走至大厅之中,在客椅上坐下,笑问道:“不知白谷主赏光邀约,是有何要事,抑或只是让归云有幸

一览此间美景?”

厅内出奇地并无下人,白泓镜吩咐正打算倚在陌归云身边坐下的白墨羽往隔壁端过茶水。白墨羽便先替陌归云浅斟过一杯

青茶,又替白泓镜斟上一杯:“爹,你的茶。”

白泓镜满意颔首,与陌归云隔空对过杯,呷了一口温热,道:“也并无何等要事,只是前些日在擂台赛上初见小兄弟,惊

觉这些年来江湖再无可胜小兄弟的青年才俊,那日小兄弟箭法酣爽,只恨意犹未尽,故欲再睹一场。”

“白谷主过奖,令郎剑法也是炉火纯青,再加以时日,将谷主绝学尽习,归云那区区雕虫小技,也定必不是其对手。”陌

归云处事向来温淡圆润至极,浅浅呷了一口青茶,谦虚道。

白泓镜起身,将搁在身旁茶几上的修长锦盒打开,伸手从盒内执起一柄如赤火般通红透亮的弯弓,拭去弓上微尘:“前些

年,谷内曾经在机缘巧合下得过两柄从未现世的上品宝弓,一名赤魂,便是我手中此物;一名冰魄,只可惜早在两年前便

已不翼而飞。”

白泓镜目光凝在弯弓之上,而陌归云执茶的手则险些一颤碎瓦。

难怪白泓镜手中弯弓有一股莫名的熟悉之感,竟原是与自己一直贴身收藏的冰魄弓是同一对的。那么……义父到底是如何

取得那柄本是落霞谷的冰魄弓交与自己的?而白泓镜如今又到底是怎般意思?陌归云心间微乱,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白泓镜悠悠一笑,也不急于再催陌归云施展弓法了,喝尽杯中青茶,向白墨羽吩咐道:“羽儿,阁中茶叶已尽,你去仓库

里取些上好的玉观音回来招待客人,可莫要怠慢。”

知道白泓镜有心使走自己,白墨羽不情不愿,走出两步,又回头望了陌归云一眼。

知道那人是关心自己,陌归云轻笑,伸指轻敲杯沿,向那欲行又返的人道:“墨羽你若再不走,那便我先行一步,就此与

两位告辞好了。”

白墨羽一扭头,不再多言,踏出阁外,带上了门,余下阁中温淡融洽得不太正常的二人。

四十五.

“连珠箭,箭连珠。百步可穿杨,十里落尘觞……”白泓镜稳稳将手中赤火弯弓提起,伸指随意一拨弦,看似无心于手中

弓箭,却是转瞬间,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三支令箭,弓一满,刷刷便往外齐齐射出。

看似是三箭连珠,却又出奇地,三支力道各有不同。

一支没入仰头横粱,一支正中右侧墙上爬过的壁虎尾处,最后一支,竟在陌归云耳侧散发掠过,犹自回旋了一转,方失去

了力,堕在地上。

陌归云伸指一按耳间惊风,适才只有几分的讶然如今可谓是震惊,那个看似只执一柄长剑悠然于江湖的谷主,竟也有丝毫

不逊于自己,隐隐可与义父相匹之绝妙箭法。

而更为震惊的是……那几句看似无心的话,却是自己跟随义父习练箭法时听过不下数遍的,虽不是什么上乘的口诀心法,

却格外的朗朗,随着玉龙峰流水清音让人不由便逐字记下。

“一箭忍穿肠,三载原难忘……”白泓镜眼神深邃,关节分明的手一直握得弯弓几要裂断,方轻轻放开。

不知过去多久,那深邃的眸子终于从遥远的地方收回,看着陌归云,慈爱唤了一声:“师侄。”

“我……”陌归云已然无言,只得哑张着嘴,看着那搞不清玄虚的人。

“你义父……本姓白。”白泓镜又是一拂锦黄衣摆,在陌归云对头坐下,淡淡道:“白墨池。”

陌归云方才喝下的茶水差些便要随着这太过让人惊悚的话而喷出,白墨池、白墨池……本以为是一次偶遇造就了与落霞谷

的孽缘,却原来,这方才是自己真正的师门。

白泓镜笑任陌归云脸上颜色转了又转,悠悠解释道:“落霞谷向来只将墨字予以少谷主之后继人。你义父曾是落霞谷少主

,也曾是……我至亲的师弟。”

陌归云终于忍不住翻涌在喉头的茶水,连连咳嗽数声,单手支着额,头痛闭目。

墨字辈的……少主。还不是落霞谷一个什么普普通通的弟子,而是,如白墨羽这般,受尽万千宠爱的,少主……

更不是义父先前自己所说的那般……什么江湖散客,无名之辈。

陌归云艰难才稳下那杂乱无章的心,张唇,百般欲言,又不知从何说起,许久方皱眉道:“师伯……怎会知我如此多的事

?”

白泓镜抚掌一笑,伸指拂了拂阁中熏得有些浓的艾草浓烟,回忆道:“那连珠箭,只有我与师弟二人精通。师侄那日擂台

一招一式,俨然便是师弟当年身影。我在这谷中十年如一日,又如何能忘……”

那话到了最后一句,淡淡带着几分油然之寞,散入烟雾中,缭绕在这方客厅之上。

“师伯。”陌归云低头,双手交叠揉搓着,先前在断风庄内的从容轻巧皆因这太过突然又太过震惊的骤变而散得无踪。

“不知道今日师伯与归云相认,是为哪般……”陌归云头仍然半低,思索片刻问道。

“也并不为哪般……你在断风庄之事,想必不是一言两语得罢,我亦不便多问。”白泓镜起身,缓缓走至头垂得更低了的

陌归云身前,伸掌抚过陌归云用发冠束着的乌发,悠悠道:“只是想你哪日回去找你义父了……替落霞谷捎一句话,落霞

谷这十数年来,一直在等他。”

“而我……也将和落霞谷一道,等待他回来的一日。”

陌归云终于忍不住抬头,只见白泓镜定睛望着自己的狭长眸子里除了有长者对后辈的慈爱之外,还有几分异样的光。

一如……奚仲隐望着那一方青衣冢般。

兴许是永远等不到的人事,却偏要用尽一世去等候。

……

在落霞谷内待了许些日子,陌归云也说不清楚,自己离开落霞谷之时,到底是怀着怎般复杂的感情。

听到的越多,心绪越是如麻,乱作一团,就是那久久方盼望自己前来的少年再三挽留,也还是消不了这愁肠半分,自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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