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婵娟——一雪lee
一雪lee  发于:2012年12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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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波折横生的过往岁月里,我阴错阳差走上自己不曾料想的命运,

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不知道那些人是否因我而亡,不知道曾经疼惜的妹妹是否真正安然而去……

而如今,我希望遗忘过往,只守住你——漫长岁月中与我相濡以沫的你,就够了。

其它的人,他们是何种命运,我只能尽力而为,他们皆为匆匆过客,他们永远无法与你相比。

可是他们能再一次决定我的命运么?我只在乎对你越来越深的爱恋,终究无力从中解脱……

内容标签:青梅竹马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景赫,梁言麟 ┃ 配角:景绣,尹云绮,沈悠游,武昀

第一章

秋影楼,上霜阁。

两个月以来,那一袭罗帏后的人影琴声每每引人猜度。好奇心起,也有人欲一窥帐后始终不露面的弹唱女子,她的容颜是否真与这泠泠如冷泉般清灵的音韵相匹配。

一夜繁花落帝都,清影寒蛩不胜愁。再独一无二的琴声,到了这都城也不过为绚烂花丛更添几点艳色,只会令人稍有驻足,片刻唏嘘而已。何种奇女子帝都不曾有?譬如城东的何盈,唯有皇亲贵胄方能一睹她的舞步;醉仙楼的飞燕,天下各式极品肴馔不在话下;惠堂的翠烟,古琴第一;玉茗阁的阿黛,茶艺首屈一指;绛芸轩的易娘,笛声之悠美绕梁,无人敢望其项背。

这秋影楼的阿影也只是为那些妃红俪白又添佳话而已。

她躲藏于帐后,任别人凝视她朦朦胧胧的身影,和从未得见的古琴,却不觉令人沉默。奇怪的是,这阿影还常常拒客,半个月下来,她的秋影楼竟冷清了不少。

这日她正手抚琴弦,凝望着帐顶出神,忽有人来报:有客欲见。

她的指尖在琴弦上顿一下,正欲推阻,却在朦胧中远远看到见帐外已立了一个男子的身影。

阿影愤愤然。

她愤这男子如此无礼,凛惧她竟不曾听见半点他上楼的声响。

她手按琴弦,几乎快将弦撑断,冷冷望着那男子,听他问道:帐中所坐,可是阿影?

这个声音!!……阿影眉梢一挑,故作镇定问道:未得通报应允,你何故如此无礼,擅闯女子闺房?

那男子甚为不屑,轻轻一哼,不理会她质问,问道:你所弹奏的,可是婵娟冷琴?

只听“铮”的一声,阿影失手拨了琴弦,即刻去抚那琴尾,却瞬见纱帐一动,银灰色的衣衫飘过,被飞身而入的那男子按下。一股寒气逼人而来。

婵娟冷琴如此的寒气,也不敌那疏狂的寒意。

阿影低头看半月形的琴身,双手俱被那男子按住,气力之大竟不得动弹,那琴弦是快断开。

弦断了,琴也毁了。阿影喃喃道。她惨然一笑,公子请放心,阿影不去拔剑,只求你放过这把琴。

这笑,不仅惨然,亦无奈、辛酸、几分焦灼。

那男子遂放开手,一片银白的光霎时流泻满屋,晴天白昼犹之不及。原来阿影琴中的剑已拔开两寸,剑体流光溢彩,比银白的琴弦还要慑人心魄。

这冷光映于那男子身上,眉目冷澈,异常凌厉。

伤到你了么?灰衫男子望了一下那琴问道,脸上掠过零碎的柔和。

伤倒没有伤到,就是被公子吓一跳。阿影笑道,公子之快,阿影都未及看清。

那是因为我知道,这琴中软剑一旦出鞘,恐怕此时便不能在这里与你对谈。难道……你没有闻见你手上血的味道么?

嗯。阿影轻声一应,公子如此贵气,想必不是寻常人吧,既然身手不凡,竟又知晓我手中之琴,就且坐下细谈。正巧遇公子为知心之人,从公子的手就可以看出呢。阿影道。

那灰衫公子退出帐幔之外,道:正因如此,阿影姑娘的血腥味,我才闻得真切。说着将一只手从宽大的衣袖中伸出来,手指修长有力,掌中却已结满层层茧子,显然是常年使用兵刃之故,他慢慢握成半拳,仿佛在寻找曾经沾染的血迹,说道:阿影姑娘,对不住了,适才我已看清你的容颜。

阿影轻轻摩挲着琴弦,笑道:哦?既然看清,那公子觉得我长得美吗?

美?在今日见到你之前,我还从未想过会如此形容你……不过,如今你的样子,可以称得上美貌绝伦,不过……这么说你会高兴么,景绣?

阿影听到男子说出她过往的名字,表情颓然一沉,却笑出声来,那笑声有些颤抖和哽咽。

那灰衫男子道:景绣,你来帝都一月有余,想不让我们知道,除非你真的易了容颜,连声音举止都有变化,现今的你却只是改了妆容,又怎会认不出来?莫非你是故意想让我们知晓?

阿影默然点头道,我知道你如果听到有关婵娟冷琴的传言,必定会寻来。

然后呢?然后众人发现当初覆灭的南荣王朝竟然还有余孽,这余孽还是当年赫赫威风的第一女将军、武状元么?那男子一句句逼问,有种隐约的怒意渐渐浮上他眉头。

阿影却从容笑道:生气了么,梁言麟、梁公子、梁大将军?

这语气挟带少许轻视,倒压制下这个梁公子怒意中隐含的关切,显得他有些过于盛意。

你承认的口气倒有当年女将的气魄。梁言麟敛去怒气,沉稳说道,仿佛也自觉方才是一时情急。他转过身去不看阿影,那帐后的女子眼神却有些恍惚,咄咄逼人的讥讽悄悄散去,竟如魂萦梦绕一般,翻涌的帐幔做了隔世的帘笼,使她触不及、看不清,连听到的他的声音都不真切起来:……既然你明了我的不快,就必定让你消失在此地。

阿影如坠往昔光影,忽而回神,盯住眼前人的身影道:你既明白我的气魄,却说出这等话来,难不成我那弟弟如今也变了心智,能忍下心来除了我这个心头之患?

梁言麟的语气比适才的急躁委婉了几分:我自然不能左右你,亦可保证景赫对你的情义,然而我却不能左右他人的想法与动作……说着他一旋身,掀开帘幔,平静地注视着那把琴问道:你有未竟之事不妨说来,若能替你办到,事成之后还请尽速离开。

阿影顺着他目光低头拢住银丝般玲珑的丝弦道:我确实想知道这把琴的主人……何在?

梁言麟神情寥落,他合上眼,轻轻反问:难道你不知么?

她……已经死了?这话如急风切雨下至狂暴时突然绷断的弦,令人周身一个痛苦不已的战栗!

言麟压抑住,出奇平静地问道:你知道,你清楚她已不在,她死在我的剑下,何必明知故问?又何必亲自来涉险?你还想追究什么吗?说着他暗暗凝气于指尖,直视抚琴人骤然哀戚的双眸。

只听她喃喃道:死了……死了……真的死了……神思恍惚间她忽觉肩胛穴位一下刺痛,想要惊呼出手却不得动弹,身体无可着力地倾倒下去,帐外身影一闪,耳边掠过轻风,她稳稳倒入梁言麟怀中,一道忧虑的目光自他眼中投出,丝丝无奈。

莫要枉费了我一片苦心。

阿影又怒又急:你的苦心又是什么?是你杀死她,又来什么可笑的苦心?

言麟长叹一声,带她下了楼秋影楼,楼下早已有车驾等候,言麟扶她上车,将琴置于她身侧道:你若拂了我的苦心,便多想想景赫。若不隐遁于世,你自己也不介意又染上一身腥红么?说着抬手一点,阿影便昏睡过去。

如此清冷的流阑,梁言麟远送车驾离去的目光里一时一片交错,风起花落的交错,浑身不知何时沉重起来,也不知是怎样踽踽回到自己府院门前。

他怀疑自己是否身沉梦中,否则又怎会看见王朝的君主堂堂然坐在梁府门前石阶上?

若是梦,那人又为何一贯满不在乎地扬起嘴角,用着素日那种轻讽的口气道:听说梁言麟今日流连风月,春色难收啊,是遇上何种绝世女子,不妨说来一听?

梁言麟沉沉的身心不由随着这打趣开朗起来,反唇相讥道:说出她是谁,恐怕你更要为难我了。

赭色长袍的软缎发出华贵簇新的光泽,映衬出绣工精细的针脚,却被腰间一条锦带随意束起不加整理,衣襟微敞,里衣松垮垮堆在颈间,倒也与他讥诮的唇角和轻挽的束发相衬。

景赫走过来,唇间笑意微凉:这么看那女子的来头不小了,不如引我一见?

她怕是已离开帝都。言麟说着左右瞻顾一看,不由笑起来:你一个人来的?

景赫一扬下巴,便瞧见三五丈之外,人马车辇,几条人影远远立着,几人之中,武昀将军为护卫之首,亦不苟言笑,目不斜视遥遥注视着景赫,与景赫的随性相较之下,这种紧张的退避显得有些可笑。

我曾说放那些宫人出宫去,谁想他们拘禁于禁宫中度了一生,出宫反而没有了生计,也就只能随他们去了……弄的我也闷得慌,出来四处走走,找你一叙。

言麟笑道:你初入主时,已经遣散了大部分侍从仆人,解散了禁卫军,如今再赶他们走,偌大的宫中岂不是就剩下你和皎容两个人了?不闷得慌才奇怪。

景赫大笑道:那样才自在!

言麟露出一丝浅笑,与景赫缓缓而行,随意谈笑。

若无许多突来的变故,你如今也还只是流连与市井声色的世家纨绔公子,生活悠然,又怎会体会宫人们的辛酸?只是你总想给那些捆缚住的人一片自在,没有闲散惯的人,还真不知该如何安身了……言麟言间,他们已走上人来人往的桥头,只见河岸边落英纷飞,空中泥土上,波澜清浅处,都映着飘飞着的片片绯红。

嗯……景赫叹气般放出一声笑来,足尖一点,飞身飘出,随那落英翩翩旋起,指间夹住一枚如轻风落下地来,轻嗅着谢红的余香道:言麟说得极是,故意给予的放纵,亦是一种强求,倒不如随意的好,所以……你可以告诉我你究竟金屋藏娇在何处?

景赫又狡黠地提起方才的话端。

你这么说,就仿佛像真的发生过何事一样,本来想省去纠缠,倒是美事一桩了?

言麟话音未落,身边路人有不少不知为何吵嚷起来,人头攒动,朝城门的方向涌动起来。

景赫乐道:好不热闹,我们去看看!说着定要拉着言麟去那边看个究竟。

他脚底奔的飞快,一心不想错过这一出好戏似的,竟如街边的小儿一般。

这种任性,令言麟忍俊不禁。

身后远远相随的侍从护卫惶惶然匆匆赶上,却见那一赭一灰的身影已然没入人海中。

高耸的城墙壁上,赫然钉着一张布绢,随风翻飞,上面字迹龙飞凤舞,内容实是惊为天人!

禁宫之中君王小儿,翻云覆雨,又能如何?

可否有胆一试高下?来去拈花,人过无声。

三千禁卫亦为尔尔,胜负与谁?

沈悠游留字

众人一片惊叹嘈杂,议论之声嗡嗡响起。惊这名为沈悠游者,不露痕迹,留下一方惊世绝笔;叹他不知天高地厚,以卵击石,竟与宫中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叫嚣!

景赫盯着那留笔,唇角勾起一个难以琢磨的弧度。

似曾相识的狂放,漫不经心,仿佛醉酒后信手拈来的突发奇想。

不可一世么?

或许又是另一种任性,赋予这个不曾听说过的人一种误解,纷至沓来的猜测只会混淆视听。

莫非那个沈悠游已造访过那里?这条坦荡宽大的繁华街衢尽头,华丽高墙之后神秘的寂静,和寂静后的波诡云谲,他了解么?

景赫侧头看看言麟,意为探寻他的看法。

果然,他不动声色望着那几行在风中招摇的狂草墨宝,目光中几分作壁上观的无意。

你是否也觉得此人书法功力不错呢?景赫嘴边的弧度拉开了,眼里亦流泻出一丝欣赏。

言麟收回视线道:轻重力度挥洒自如,亦无凝滞之感,显然是一蹴而就,称得上是一幅酣畅的好字了!

这二人立在城墙下,竟指指点点起这个沈悠游的书法造诣来。

言麟道,这个沈悠游此时是否在暗处听到了你我的评语?

那我们把这张字拿回去裱起来,他岂不是会更高兴?景赫随声接道:只不过,

这世上竟然有人比你还狂!

言麟笑了:我也想不到,这世上竟然有人比你还疯!

他二人哈哈大笑,边走边笑,如往日一般进入街角那家“双溪茶庄”。

这茶庄原本是景赫祖上三代的基业,成为南荣王朝君主之后,便托言麟的嫂嫂代为打理。

那老板娘风姿妖娆地迎上来,颇为节制地行了一个礼,熟门熟路引他们上楼。言麟心中便又一次纳罕,以哥哥梁言敬那样沉闷严苛的性子,怎么会娶了这样厉害的一个女子?

她笑吟吟道:景爷,二弟,楼上坐吧,您平日不来,那间最好的厢房我也给您打理得干干净净的!

这厢房敞亮雅致,轩窗细帘半卷,右壁挂一幅佛经撰画出的庄严佛像,画上蝇头小字虽然密密匝匝,也不失沉静,正中置一套檀木桌榻,香气微朦四溢,闻之七窍顿时通透,凝神静气。

那轩榭之外,可以遍赏帝都十里,满城飞花。

还未落座,言麟兀地问道:过几日,便是灵玑山那边的忌日了吧?

一路上悠然的神情随着这一问倏而敛起,景赫朝向窗外的目光出神了,他不经意点点头,瞳中映出散乱飞雪的落红:……是快到了。

言麟看到他失神的片刻,便走上来,与他站在栏轩边,刻意转开话端:阿赫,秋影楼中的那个女子,是景绣。

唔……景赫微微点头,并不惊异:其实我早料想到是她。从几年前她从战场上失踪,就一直杳无音讯,她是那样轻易消失的人么?只不过,她如今出现的有些突然而已。

景赫淡淡说着,眼神却不知停滞在何处。复杂而沉吟。

那你要去见见她么?

你不是送走她了?

言麟苦笑:她若不想走,恐怕我送她多少次都无用。

……不必了,见她只会为她平添一份危险罢了,你尽力要她退隐即可,景赫草草结束这个话题,似是害怕谈论故人,又像是有些烦躁:言麟……你没有觉得如今有什么不一样了?

是人?还是事?若是人,我们身边的人总会有谁在改变,若是事……世事变迁,难免今是昨非。

那我呢?

今天的你和昨天的你,是不一样了,但是在我看来,你并没有变。

如此说来,你从未将我当做一个君主?

明知故问。言麟缓缓摇头。难不成你今日是作为一个“君主”,有事商议才来找我的?

商议?笑容在景赫脸上绽开。真是好看而涣然的笑容。他反复絮叨着这个他自认为很可笑的词:商议……商议,言麟,难道这两多年来我们是一直在商议着度日么?如今在我身上居然也能用到这个词?

不过一个词,你这是在拿我消遣么?言麟甩袖坐回桌边,无奈笑道:你这疯子,罚酒三杯!

夜深人静,车马自苍茫夜幕中驰来。

马蹄车辕声静静穿过月光投射下的巨大阴影,那是宫殿高大而坚不可摧的门宇。

景赫在车中懒散地卧坐着,心下算计着何时还能再去梁府。

武昀在车外护驾,一路上依然一言不发,昔日景氏家族的副将,今日王朝中最坚定如磐石的大将,不改往日追随主人的耿耿忠心。

此刻,在马车穿梭过重重厚重的朱门之后,车外的武昀却勒马举臂一挥,车轮戛然停止。

景赫在车中一震,原本些许的倦意全消,他跳下车来。

昀叔,到了么?景赫舒展开四肢伸一个懒腰,才看见武昀稳稳立在月色下。他一动不动,头微扬起,目光如鹰隼死死盯住不远处的某个地方,就像即将扑上去袭击猎物那样在暗处悄声观察。他的手扣在剑柄上,全身杀意骤起。

景赫猛然感觉有另一道杀气在与之冲撞。

武昀的目光所在,是正殿上檐角之上,突起的飞檐脊梁。那上面坐着一个人,那个人手里还提着一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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