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命令禁卫军闯阵,而他自己则一扬马鞭向阵中央冲去。他入阵的点选择在“天覆”与“星落”的交汇处,也就是六宇连方首尾相连的接点上,因为此处该阵最为薄弱的环节。
他舞动长剑一路砍杀,剑光闪过之处,血花飞溅,惨叫连连。铁鹰卫无法招架,不得不让开一条路。
禁卫军果然没有使他失望,尽管不懂阵法,但凭借两队一组的互相配合,很快就将制止了六宇连方形成最后的交会。
蓝真趁着这个机会,长驱直入,到达阵中,终于来到赵羽跟前,大喊一声:“殿下,你没事吧?”
赵羽经历连场恶战,身上已有多处伤痕,幸好不在要害部位,但他吸入不少紫雾毒气,以致神志迷乱,反应迟缓,以致一柄长剑失去了平日的凌厉,如果不是身边的禁卫军拼死守护,他早已不敌被俘。
此刻,蓝真已经焦急地喊了好几声。他听到有人叫他,循声望去,竟好一会儿才认出是蓝真,心里顿时安定了不少,惊喜道:“蓝真,你来了!”
蓝真边砍倒了几个铁鹰卫,边答道:“殿下,我带来的人支撑不了多久的,快跟我冲出去。”
赵羽道:“你能破此阵?”
蓝真刚要回答,突然,一道冷箭直向后脑射来,由于是后面偷袭,赵羽丝毫没有觉察,而蓝真在对面看得真真切切,提醒赵羽已经来不及了,蓝真从马上一跃而起,飞向赵羽,用力一推,将赵羽推倒,与此同时,手中的剑向冷箭挡去。然而还是迟了一步,蓝真感到右胸剧痛,冷箭穿胸而过,他闷哼了一声,右手无力,长剑当的一声落到地上。
赵羽这才回过神来,大吃一惊,看到蓝真的胸口出现一个血窟窿,殷红的鲜血如涌泉般汩汩而出。蓝真摇晃了下,似要摔下马去。
赵羽一把扶住他,将他拉到自己马上,点了他胸前的两个穴道,暂时减少出血,又扯下战袍上的布条,迅速给蓝真做了最简单的包扎,策马往前冲。
蓝真在剧痛和失血的状况下,几乎失去意识,心里焦虑万分,他知道没有自己的指引,赵羽只能在阵里乱闯,绝对冲不出去。他咬牙坚持着,不允许自己昏过去。用微弱的声音告诉赵羽该走哪一条路。同时,又向禁卫军作出撤退的指示。
终于,他们冲出了六宇连方阵的重重围困,迅速进入了密林,瞬间消失在密布的浓荫之中,铁鹰卫追了一会儿,不见赵羽等的踪影。只好鸣金收兵。
赵羽低头对蓝真道:“蓝真,我们出来了,没事了,你一定要撑住!”
蓝真露出淡淡的笑,终于失去了知觉。
赵羽带着他一路风驰电掣回到城里,立即命人请秋阳前来。
秋阳很快就来了,看到蓝真的伤势,也震惊不已。马上着人准备热水、洁净的面纱布条。
他先替蓝真把脉,心里暗叫糟糕,根本摸不到脉搏。他急忙喂蓝真喝了一杯特制的药酒,此药名回生水,能刺激衰竭的心脉重新跳动,有起死回生之功效。
赵羽在一旁焦急地问情况,秋阳眉头紧蹙,没有搭话,指尖一直没有离开过蓝真的手腕。
过了一会,蓝真的脉搏传来若有若无的跳动,尽管很微弱,但毕竟从死亡线上挣扎了过来。秋阳这才松了口气,对赵羽说,“幸好没有被射中心脏,否则回生水也救不了他了,等会我帮他止血,再缝合伤口,他不会有事的,只是他身体很虚弱,只能卧床休息,绝对不能动弹。”
赵羽沉思着点点头。
秋阳又道:“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出了事,蓝真可是你手下最得力的战将……”
赵羽难过道:“秋兄,蓝真是为了救我才弄成这样,他用自己的身体帮我挡了一箭,否则我已经死在阵中。”
秋阳感叹道:“蓝真的确才能出众,更难得的是对你忠心耿耿——”
正说着,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随即哐的一声,门被推开,两人回头一看,贺纾已经冲了进来。
赵羽忙应迎上去,一把拉住他,“繁衣,你怎么到这来了?”
贺纾看着他浑身是血,震惊得说不出来,脸色刷地惨白。
第一零二章:殇思奇毒(1)
正说着,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随即哐的一声,门被推开,两人回头一看,贺纾已经冲了进来。
赵羽忙应迎上去,一把拉住他,“繁衣,你怎么到这来了?”
贺纾看着他浑身是血,震惊得说不出来,脸色刷地惨白。
赵羽看到贺纾饱受惊吓的样子,这才想起自己身上已经被蓝真的血染红,看起来的确很吓人,忙道:“繁衣,我没有受伤,你别担心!”
贺纾颤声道:“鸿渐,你……”
赵羽叹口气,“繁衣,是蓝真,他替我挡了一箭,自己却受了重伤。”
贺纾这才明白过来,看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蓝真。他走过去,细细凝视着这个拼死救了自己爱人的人,蓝真一张脸比雪还要白,温和的蓝眸此刻紧紧闭着,眉心深蹙着,似有无限隐痛,贺纾心里心里即感激又愧疚,十分难过。
贺纾在床边坐下,对赵羽说:“鸿渐,你一定累坏了,去休息一下吧,我守着蓝真就行了。”
赵羽迟疑了下,还是点点头道:“好,我先离开一会。”说完就往门外走去。
秋阳一直看着他,早就发现赵羽像是受了重伤,只是怕贺纾担心,勉强支撑着自己没有表露出来。此时秋阳也跟着他走了出去。
门外连廊上,赵羽靠在柱子上。秋阳忙过去扶着他,“殿下,殿下!”
赵羽虚弱地道:“回我房去。”
秋阳撑着他回到房间,让他在床上躺好,担心道:“殿下,你这是中毒了!”
赵羽勉强扯了下嘴角,“一定是六宇连方阵里的紫雾……”
“紫雾?什么样的紫雾?”秋阳皱眉。
“淡紫色的,如轻烟,淡淡的不知名的花香,初时我只顾着闯阵,没有留意,以为是四周树林飘过来的气味。当我发现自己不妥的时候,已经吸进去不少了。然后后就觉得昏昏沉沉,浑身无力,若不是此毒,我今天也不至于如此不济——”
秋阳没有搭话,专注地为赵羽切脉,良久,神色越来越道凝重,最后压抑着叹了一声。
赵羽瞧着他,问道:“秋兄,怎么样?很严重吗?”
秋阳眉心深锁,慢慢道:“实在太奇怪了,此毒之方失传已久,怎么突然在此时此地出现呢?”
赵羽正要说话,身上传来一阵剧痛,似有无数钢针刺入身体。这是一种从未经受过的痛楚,那阵痛苦的痉-挛从四肢躯体集中到心脏,不是寻常的肉-体上的痛楚,而是一种受到伤害的灵魂诉之于心头的哀痛,一波一波地袭来,越来越剧烈,直到无法承受,一大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赵羽无力地闭上眼睛。
秋阳大吃一惊,没想到毒性发作如此迅捷。急忙取出“回生水”灌赵羽喝下。
过了一会,赵羽艰难地睁开眼,已经无力说话,只是以询问的目光看着秋阳。
秋阳叹道:“此毒名‘殇思’,它不会直接取你性命,却会你生不如死,最后自绝于世……”
第一零三章:殇思奇毒(2)
赵羽承受着万箭穿心般的剧痛,咬牙强忍着,听到此言,艰难地开口道:“我……我不明白,你是说此药……能让你难过得……自杀?”
秋阳道:“‘殇思’是万中无一的毒药。别的毒药毒入躯体,此毒则深入心灵。凡中此毒,从此心中便再无喜乐欢欣,只有哀愁痛绝,最可怕的是引致神智迷乱,产生种种幻觉,例如从此只觉得所有人都伤害自己背叛自己,直至生无可恋,唯盼一死解脱……”
说完,他看着赵羽。赵羽此时已经缓缓闭上双眼,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失去了知觉。修眉痛苦难耐地紧锁着,脸色煞白,隐隐露紫黑之气,额上不满了黄豆大的冷汗,正不断地往下淌去。
秋阳无能为力,他知道随着每一次毒发,身体上的痛楚快会变成心灵上的痛楚。令人令人神志迷乱,悲痛欲绝,以致产生种种可怕的幻觉。
此刻赵羽正在经历一场栩栩如生的噩梦,他又见到了死去的皇兄赵珣,满身鲜血,向自己伸出双手,哀哀欲告地望着自己,“六弟,救我……救救我……”
赵羽大喊道:“哥哥,你在哪里?”想拉住赵珣的手,但每次都只差分毫,始终没有够得上。忽然,赵珣的脚下裂开一道深谷,赵珣直往下坠,瞬间在赵羽面前消失,只留下一声声惨叫不绝于耳。
赵羽悲痛地大喊喊“哥哥……”
忽然,眼前浓雾弥漫,浓雾里出现一个人影,蓝衣飘忽,竟是青珩,依旧是那副绝美的容貌,双目黑如深渊,沉积着极阴冷的怨恨,移至赵羽跟前,抬手直指赵羽,幽幽地开口:“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赵羽哀痛欲绝,“青珩,对不起……”
青珩双目变得通红,眼角有血般的泪淌下,“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你施加于我的痛苦,我定十倍归还与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突然,青珩双手高举一个东西,赵羽一看,顿觉肝胆俱裂,那竟然是皇兄赵珣——的人头!头颅下鲜血淋漓,眼睛、鼻孔、嘴里,殷红的血不断溢出,其状惨不忍睹,又令人毛骨悚然。
赵羽惨叫一声:“不——!”
青珩仰天长笑,笑得那么狠厉、那么凄绝、一声声撕裂着赵羽的心。
秋阳一直看着他,见赵羽痛苦万状,浑身颤栗,也焦急万分。
他略一思索,取出一枚静尘明心丸,给赵羽服下。此丸用西域雪山上最珍贵的药材,最精心调配的药方,能清心宁气,排解郁痛,暂时减低毒发的难受;再加以施针调理,虽然体内之毒无法拔除,终究还是保住心脉,除此之外,目前也无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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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清冷的余辉尚未褪去,晨曦的微光已在天际蔓延。回廊下一个白衣纤秀的身影寂然而立,在明暗莫辩的幽境中说不出的孤独无助。
是贺繁衣。刚才他到处找赵羽,来到赵羽房门外,却见房门紧闭,然后他听到了一切,顿觉肝胆俱裂,他拼命压抑着冲进去扑到赵羽怀里悲恸的冲动。他知道赵羽瞒着自己的原因,只恨自己无能为力,只好顺从地装着一无所知。
他在回廊上站了很久,想起蓝真,如果不是蓝真舍自相救,赵羽早已死在阵中。与其在这里站着,还是去守着蓝真吧。
房间里,蓝真终于醒过来了,一眼看到身旁的人儿,难以置信的的惊喜溢满了心胸,轻轻叫了声:“繁衣……”
贺纾握住他的手,嘴角牵起一抹淡笑,“蓝真,我不知该如何感谢你!”说着泪已盈睫。
听着这真切的感激,看着那楚楚柔致的风姿,蓝真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得到了回报。贺纾说完又低下头,垂下浓密的长睫,遮住了眸子里的泪水。
可蓝真还是看到了,同时捕捉到那明眸里无尽的哀愁。蓝真心中一动,不由得伸出手指轻轻拭去眼角那一滴晶莹。
“别哭,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贺纾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伤心得说不出话来。
蓝真一惊,问道:“王爷到底怎么了?”
贺纾稳住心神,忍住泪水,问道:“蓝真,到底是谁有那么大的能耐布下六宇连方阵?”
蓝真仔细回想了一会儿,答道:“当时我在阵中也四处寻望,想找出布阵及指挥之人,但很奇怪,始终没有见到,整个方阵似乎是自动运行……不过,我隐约看到始终有个身穿蓝衣的人在一角,时而隐藏,时而现身,我看不真切,不过我觉得他肯定不是铁鹰卫。”
贺纾又道:“那紫色的毒雾又是怎么回事?”
蓝蓝真摇摇头,“药性医理我向来不太擅长,我当时到达阵中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出现中毒迹象,因此我才命令禁卫军蒙上口鼻。”
贺纾难过道:“王爷危在旦夕,你又受了重伤,而我什么忙也帮不上,真是一点用也没有!”
蓝真忙劝慰道:“你千万不要这样想,你好好保重自己,让我们安心,这才是最重要的。”
贺纾一笑,“是的,我明白,因此王爷才故意瞒着我。”
蓝真将他的手合在自己手心里,投给他一个鼓励的笑容。
贺纾坚定得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蓝真,对不起,我得去看看王爷了。你再睡一会吧。”
蓝真微笑,“好,你放心去吧。”
第一零四章:殇思奇毒(3)
贺繁衣走到赵羽房前,在门口犹豫了一下,仔细拭去脸上的泪痕,努力挤出一个柔和的笑容,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出人意料的,床上并没有人,再抬眸一望,窗前站着一个玄衣身影,明月的清辉勾勒出他那风仪伟岸的轮廓,那脊梁依旧挺得笔直,岿然不动。
想到赵羽身上经受的非人痛楚,贺纾心中难过,忽然意识到,自己总是不明白为什么会爱上赵羽这样一个人,如今总算有了答案:两人相爱总不会无缘无故,无论自己跟赵羽有多少不同,本质上,却是同一类人。在危难和绝境面前,总是选择独自承受,不让自己成为所爱之人的负担,宁愿把悲伤的眼泪倒流入心胸,只为所爱之人绽放幸福的笑……
他站在门口思绪翩飞,那边赵羽已经听到了声响,回头看到是他,显得很高兴,快步走过来将他拥进怀里,轻声不停唤:“繁衣……繁衣……”
贺纾将自己紧贴着这坚厚宽广的怀抱,用整个身心来汲取那融融的暖意,只希望这一刻永远停驻。
半晌,抬头凝视着赵羽,正好对上忧心忡忡却又情深款款的眼睛,却是脸色晦暗,疲惫至极,心中陡然一痛,谁也不知道这一刻的相聚还有几何?只叫了声:“鸿渐……”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把自己手放在赵羽的手心里,瞬间被紧紧握住,抬眸对视,四目交缠,缱绻无言。
赵羽搂着他走到床上坐下,深深地望着他的脸,微微责备道:“瞧你一脸苍白,肯定又是一夜没睡了,说过多少遍了,就是不会照顾自己,繁衣啊,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安心?”
贺纾心中一酸,眼泪夺眶而出,一头扑进赵羽怀里,呢喃道:“我就是不会照顾自己,我要你永远在我身边,照顾我一辈子!”
赵羽身子明显一震,瞬间又恢复了正常,抬手抚着繁衣的一头柔发,心中思潮汹涌,嘴里却答不出一个字。繁衣素来矜骄自持,从来没有像这样近乎撒娇地说话,如果自己不是现在这种境况,此时早已激情满溢、肆意缠绵,但现在,他动也不敢动,他甚至希望繁衣对自己的感情浅一些,将来自己离去后,他的痛苦就轻一些。
贺纾没有得到回应,不安地抬眸,那清莹的美目泪光闪闪,“鸿渐,你不愿意吗?”这话满含委屈的感伤,赵羽心中已一阵绞痛,强忍着,换了一种冷静的声音道:“繁衣,我知道你不是软弱的人,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坚强,所以,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贺纾从他怀里抬起身子,笑道:“你先把这顶高帽套下来,要我做的定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