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苏安+番外——五代
五代  发于:2011年1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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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突然停下来了?”我揉了揉鼻子,站稳了脚步问。

“有火光。看那位置,似乎是前院的方向。”

“火光?莫非是他们发现了?”

“不像。若发现了,先亮起灯的该是中庭,而不是前院。而且,看样子像是走水了。”

“走水?在咱们逃跑的当口走水?可真够巧的。你可曾安排了四儿在前院放把火吸引住他人?”

“不曾。这火,起得突然,只怕不太简单。最好不是二哥的人干的,否则就麻烦了。不管它,咱们快些走便是。”

我应了一声,刚要继续走,却忽然听见周围有些不寻常的声音。仔细听去,竟像是有人在施展轻功往这边追来。

我心道不妙,赶紧推了他一把:“不好!有人追来了!快跑!”

竹子长得很密,又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又是上坡的路,我俩跑得极为艰难。好几次我都抓不住他的手,最后只能勉强

抓住他的袖子才跟得上他。

身后的破空之声越来越清晰,追兵也越来越近,我心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却又快不得分毫。

邵乐彦的袖子又一次脱了手,我赶紧再伸手去抓,却找不到了。又不敢出声,只好硬着头皮往前冲,却猛地撞到一根竹子

上,后退了一步却又踩到一颗滑动的石子,身子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人也从坡上滚了下去。

好在竹子生得很密,没滚下去多少便给拦住了。只可惜,这一滚也不知道滚到哪儿去,想要再去寻邵乐彦就难了。黑灯瞎

火的,他要找到我也得费上好一番功夫了。

我摸着身边的竹子爬了起来,正打算挑个方向去寻他,冷不防身边突然出现一个声音,吓得我一屁股又摔了下去。

“蠢货!”

我转过身往后退去,伸手在地上摸索着可以当武器的石头:“是谁?!”

“每次见你都是一副蠢样子,能不能有些长进?”

我停下找石头的双手,小心翼翼地出声问道:“安……知秋?”

“不然你指望是谁?还坐在地上是想等其他人发现你,来抓回去继续软禁?”

“我……”

我话还没说完,就给一把从地上拉了起来,猛地被扛到肩上。

“等你起来,天都要亮了。”

他说完便要扛着我走,我只好拼命挣扎:“放我下来,我自个儿会走!这么扛着,你当我是什么?别把我当女人看了!”

“少啰嗦!你骨子里就是一女人的做派,如今还装什么铮铮铁骨?”

“你、你莫要欺人太甚!别以为自个儿会武功就了不起,少瞧不起人!放我下来,我让你知道,凭我自个儿爬着,我也能

爬出去!”

“要不是因为他,你以为我愿意来救你?你是死是活没关系,我可不想遭他怨恨。你要再吵,我就直接把你敲晕了抱出去

。看是给人扛着丢人,还是给人抱着丢人。”

我立时安静下来,想了想,又开口:“还有一个呢,不知道跑到哪去了,你也得将他救出去。”

“……啧,两个没用的东西!等先救你出去了,再回来找他。”

“那天我给人掳走后,你们可有出什么事?”

“没。”

“那这么久,你们上哪去了?我偷偷找人回去看过,你们已经不在了。”

“说来话长。”

“他如今在哪?还安好罢?”

“算是。”

“何为‘算是’?平安即是平安,不好便是不好,什么叫做算是?”

“……”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这路线我们可是秘密计划了好久的,你从何得知?我、我还换了副打扮的……”

“你可说到点上了。要不是我机灵,还真认不出这是你。男不男女不女,人不人鬼不鬼的,跟着人家蛮夷住了没几天,倒

是学会些淫术来惑人了。”

“你不说,我倒是忘了。刚刚在围墙边上拿剑架着我的就是你罢?你怎么会说突厥语?不是给我们蒙混过去了么?怎么又

回来了?”

“你以为我像你似的没用?跟着他出征几年,好歹也懂得一些了。我去了那屋里,才发现里头那两个给人掉包了,再回想

一下你们两个诡异的行踪就猜到了。如此拙劣的办法,也亏你们想得出来。”

我在心里把他从头到尾骂了一遍,又想起一事来:“安知秋,你今日好生奇怪。平日里总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怎的如今

这么唠叨了?”

他好一阵子没说话,而后就直接点了我的哑穴。

安知秋的武功底子确实是了得,扛着我施展轻功飞了这么久,还都是上坡的,竟然也没喘粗气。不得不说,这点着实令我

羡慕。

我倒挂在他身上,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感觉他在林子间跳跃着前进。许久之后,猛地高高一跃,似乎是跳上了某个很高

的地方。再从那儿跳了下来,往前疾跑。

“到了。”

安知秋稳稳地停住脚步,直接一把将我掼在了地上。

我屁股着地摔在地上,疼得在心里直骂娘。翻过身来,刚想撑着手站起来,却忽然听到面前有人出声。

“你还真是命大。”

这声音犹如一道闪电划过我脑海,让我震惊得不知该有何反应。

一双脚踩住了我撑在地上的手,狠狠地碾着,同时那声音还在继续:“果然古人说得对,命越贱,活得越久。是不是,苏

童?”

18.番外:初对阵天子

“小爷,头上沾着灰了。”

我空出一只手,在头上抹了把,却给柳儿笑话:“小爷,越抹越黑啊。我来帮你罢。”

我低下头,让她帮我弄掉灰烬,道了谢,又转头回去看着炉里的火。

“小爷,昨天我跟绿茵姐姐去庙里给老爷求了一签,是大吉大利的上上签呢。老爷的病……会好的罢?”

我拿起一旁的扇子轻轻煽着小炉,让里头的煤炭红起来:“当下人的,自然要给主子多多求福,只盼着老爷快些好才是。

你该说,‘老爷的病快好了罢’。”

柳儿撅起嘴看我:“小爷,我是对着你才敢说这话的。我自然晓得那道理,所以才去庙里给他求张符来。可听老爷房里的

姐姐们说,老爷这次病得不轻,我们这些当下人的私下里也担心得茶饭不思。老爷究竟得了什么病,管家又不肯讲,连你

也卖关子。这不是苦了我们这些在一边干着急的人吗?”

我在手上垫了块抹布端起药罐,把药倒在碗里,不多不少七分满。

“药煎好了,你端去给老爷罢。记着,该做的事就做,不该过问的就别多嘴。跟我嚼舌根不打紧,要给管家听见了,少不

了你一顿打的。”

柳儿跺了下脚,端起药碗走出了厨房。

我轻叹一声,把炉里的煤炭弄熄,也跟着走了出去。

老爷的病会好吗?谁也不晓得,每次看管家送大夫出门的时候都是一脸凝重,大夫也是边走边摇头。

立秋那会儿染了风寒,突然间就病来如山倒,到如今半个月过去了也不见有起色。只怕,这病是很难好起来了。

***

处暑的时候,老爷突然间病重,连进食都没办法,府里知情的几人急得跟无头苍蝇似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夜里,管家突然来房里找我。

“苏童,你平日里常跟着少爷老爷去宫里,可曾见过皇上?”

我拢了手道:“虽天天送他二人上朝,却是从不曾进去过宫里。那皇宫是什么地方,不是咱们这些人进去的。不过……倒

是见过皇上几次。”

老管家吁了口气,道:“那便好,那便好……我问你,平日老爷待你如何?”

我躬身朝他行了一礼,缓缓道:“管家,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苏家人对奴才恩重如山,这辈子小的就算做牛做马也报答

不了苏府的恩情。若有什么能让小的效劳的,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你有这心就好。老爷卧床至今也半月有余,这外头的大夫我看着不靠谱,总也治不好,我这心里是万分焦急。如今老爷

病情又加重了,实在没法子,只好冒着大不韪的罪名打皇上的主意了。这普天之下,要说哪里的大夫医术最高明,想来也

只有皇宫里的御医了。若能得御医给治上一治,开个良方,兴许老爷就能好了。可我这当奴才的,说的话跟放屁似的,谁

也不会当一回事。去求平时总来府里的那些达官贵人,不是根本不让我进门,就是置若罔闻,最好的也就是口头上敷衍了

事,到如今竟一个也没帮忙通报皇上。我实在是病急乱投医,就想到平日都是你送老爷他们进宫的,兴许皇上见过你几次

,认识你,若是他高兴了,就能让你进宫面圣。虽说这可能微乎极微,好歹也是条路子不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了。若是见

着皇上了,你就恳求皇上看在老爷为官一生,为朝廷效力多年,少爷又护国有功的份上,让御医给看个病。若能救回老爷

,我、我……”

“管家别急,我自去试试就是。”

“哎哎,好。”

“管家,”我咬着唇看他,“老爷的病,真的不跟少爷说吗?如今都……”

“别说,千万别说。老爷交代了,少爷如今在边境为国效力,战事正吃紧,万万不可让琐事分了他的神。要是因此失利了

,便是朝廷的罪人。苏府就是死上一万次,也难辞其咎的。”

试试,该如何试?

于小老百姓来讲,皇上是九五之尊,呆在苏怀杨身边能窥得一两次龙颜便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了,哪里还敢想着能跟皇上索

要什么?

长叹一声,我下了马车,径直朝玄武门走去。

“站住!来者何人?”

我停下脚步,给拦住我的两个守门侍卫鞠了一躬,从怀中掏出两锭白银,道:“小的是前任兵部尚书苏老爷府上的奴才。

如今奉了老爷之命,前来找李公公,劳烦二位大哥给通报一声。这是小小心意,还望二位笑纳。”

那两人掂了掂手里的银两,藏到怀中:“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找找。至于公公有没有空见你,那就不关爷的事了。”

“是,有劳大哥了。还请告诉公公一声,前几日在府中见到了西域过来的玉马,果真是精雕细琢,实乃良品。”

在宫门前等了许久,终于见到李公公甩着肥肉走了出来。

“苏小哥,今日怎么得空来见咱家这老骨头了?”

我恭恭敬敬地一偮到底:“许久不见,公公近来可好?”

“好说好说,就是宫里的事忙得团团转,一天到晚没得歇息。这不,刚刚才得空,听说苏小哥来找我,就赶紧出来了。”

我从袖中拿出一个盒子,双手呈给他:“这是老爷的一点心意,公公请笑纳。”

他接过去,打开来看了一眼,顿时眉开眼笑:“苏老爷真是客气了。哎呀,上次才念叨那西域的玉马价值连城,若能得上

一对,也算是不枉此生了。苏老爷还真是善解人意。呵呵呵……行了,苏小哥有什么事要咱家帮忙的尽管提。凭咱们平日

的交情,只要咱家办得到的,一定给你办得妥妥当当的。”

“多谢公公不嫌弃。此次来找公公,确实是有一事相求……”

***

“抬起头来。”

坐在龙椅之上的人自我进门之后便一直一言不发,直到炉里的香都快燃尽了,才开口。

我磕了下头,缓缓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那人阴沉的脸。

“放肆!谁给你这狗胆跟朕对视?!”

他出口呵斥,我只好再磕了次头,垂下首去不敢再去看他。

这御书房里一时静得可怕,站在一旁李公公恐怕也吓得不轻,该后悔带我进来了罢?

一双鎏金靴子缓缓走到了我面前,那人在我头顶开口:“听小李子说,你进宫来是有求于朕?苏尚书病了?”

“是。老爷病了半个月余,一直不见好转。如今已经病入膏肓,奴才使不得法,斗胆进宫来恳求皇上能念在苏家为朝廷效

力多年的份上,派个御医给老爷看看病。求皇上恩准。”

“你可知道,如今朕要治你个犯上的罪名将你弄死是易如反掌的事?不过一介低贱的奴才,竟也敢跑到皇宫内苑里来撒野

。”

我再次磕了个响头:“奴才自知罪无可赦。只求皇上能开恩救老爷一命,该怎么罚,奴才绝无怨言。”

“该罚你什么,朕自不会落下。只是……朕凭什么要听你的,去救你家老爷?”

“皇上是福泽万民的明君,一直推行仁政,心中自有仁德。更何况,老爷不过才辞官几月,多年在朝,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皇上更不会见死不救。所以奴才才斗胆冒着大不韪的罪名进宫来……”

李公公伸脚踹了我一下,跪到我旁边:“你是什么东西?竟也敢随意揣测圣意?皇上,这狗奴才初次进宫,不晓得规矩,

望皇上恕罪。”

那鎏金靴子的人好一阵子不说话,就那么安静地站在我二人面前。他身上散发的那股威严迫得我喘不过气来,手心都捏出

汗来。

许久,那人才缓缓开口:“小李子,你私自把不三不四的下等人带进宫来,朕没治你的罪就算宽宏大量了,你还想为他说

话。真是胆子肥了!”

“奴才、奴才不敢,皇上饶命。”

那人冷哼一声,抬起脚勾住我的下巴往上抬:“你是苏怀杨的人?”

我顺从地抬起头任他打量,却不发一语。

“也不过尔耳,我还当有多大能耐,勾得他神魂颠倒的。还是……你的房中术令他食髓知味?”

“奴才愚钝,不晓得皇上在说什么。”

“呵,装听不懂?他身边有朕的人,你们做什么,朕全都了如指掌。”

我咬住下唇,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龙袍下摆。

“朕也不是不通情理的昏君。你想求朕救老尚书,朕允了。不过……凡事总有个条件,天底下没有白赚的买卖。”

“皇上请讲。”

“你让朕尝尝味道,朕想知道,到底你用了什么妖孽的把戏勾引了他。若伺候得朕开心了,朕就让李太医随你回府去。如

何?”

我气得浑身发抖,拼命捏紧了两手,指甲狠狠掐住手心才能忍着不对他不敬。

平复下心绪,我移开下巴朝他磕了个响头:“承蒙皇上不嫌弃,只是奴才怕自个儿不干净,脏了皇上的龙体,奴才就罪该

万死了。皇上有那份体恤下属的心意,实乃我朝之大福,相信老爷知道了也会心生宽慰的。至于皇上提的条件,请恕奴才

不敢当那千古罪人,还请皇上收回成命。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老爷得皇上一句关心也是死而无憾了。既然治不好,那也是

大限到了,怨不得别人。奴才已经为主子尽过力,这便告退了。”

说完便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转身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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