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朱成碧之苏和——萨伊
萨伊  发于:2011年1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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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能不能补张票。”

如果事情这么简单,苏和肯定不会花一块多打这个长途,因为他上车前防盗工作做得太好,兜里就留了十几块零的,其他

都在银行卡里存着,结果倒好,银行卡忘家里了,一下车,还落在这种地方,他整个人都万念俱灰了。

“我~没~钱~了!”苏和这边厢刚万念俱灰,脑子里突然就钻进一条经常听到的广告词儿。

雨花功德园,人生后花园。

“你就这么让我自生自灭了啊?!回头我要是横着回来的,你别忘了给我买块地,两平米以上,可别嫌贵!”

沈锐哭笑不得:“车站附近总有ATM吧?你把卡号报来,我打钱给你。”

“卡也忘带了!”

“鞋穿了没?”

“哎?”苏和没会过意思来,往脚上看看,“穿了。”

“朝车站走!候车室总有吧?在那等着!饿了就买盒泡面,听得懂不?”

苏和心说你拿我当你儿子呢,嘴上倒是挺甜:“军座,你真他妈的好。”

“把他妈的仨字儿去掉,这还是我头一回听你夸我好呢,能不能给我留个美好的回忆?”

苏和挺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可惜军座看不见。

苏和在候车室才坐了半个小时,就处于崩溃边缘了,因为实在是无事可做。

狭小的候车室里也没几个等车的人,角落里摆着一架比他家那台好不到哪儿去的旧式彩电,里面正放着时下流行的乡村题

材电视连续剧,苏和耐着性子看了一会儿,发现一个规律,那里头男人长得是一个比一个对不起社会,但这并不妨碍他们

找的姑娘一个比一个漂亮,苏和觉得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现在大学生都抢着要去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

从江南到他所处的这个县城,一路上大概需要耗费二十来小时,他心里琢磨着这一宿怕是得在候车室的长椅上凑合了,然

而刚刚过了吃晚饭的点,沈锐就到了,老人家是打飞的来的。

沈锐到的时候苏和正凑在候车室边上一卖方便面的柜台前面,柜台里站着一挺可爱的农家小妹,苏和不知跟人说了什么,

小妹笑得嘻嘻哈哈。

沈锐走过去,揉了揉他脑袋。

苏和猛地回头,对上沈锐熟悉而温暖的笑容,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这几个星期以来持续胸闷的感觉略有缓和

的迹象。

“军座,我……”

“行了,赶紧买票去吧。”

走的时候小姑娘还挺不舍地拉着苏和的袖子,说什么下次领他回家玩儿去,苏和不知道这是民风彪悍还是乡风淳朴,但他

觉得应该是后者,又忍不住想象一番,若是从前的杨越在场,多半会打翻醋坛,说些不中听的话,最后两人吵上一架,不

欢而散。

沈锐接过苏和手里的旅行箱,一路上也不说话,苏和同他并排走着,心里涌出股莫名不安,大概是脸皮再厚也有不好意思

的时候,这么想着便偏了头瞥他一眼,没成想两人目光对上,沈锐有点儿调侃他的意思:“怎么,这会儿不好意思了?电

话里可不这样啊,听那口气,可不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么?”

事实都让他给说出来了,苏和只好低头假装糊涂,免得再受取笑。

“这些年,商场里打打杀杀,威胁过我的人还真不少,不过……”沈锐摸摸他脑袋,“也只有你的威胁能在我这儿奏效。

苏和着实有点后悔起来,就是怎么做都犯难的那种情绪,越想越不得劲,眼睛就一直盯着鞋面,几次要撞到人都让沈锐给

拉回来了。

候车的人不多,买票的队伍却很长,苏和跟沈锐各排了一条,有点儿押宝的意思,哪边儿快点就跟那边儿的窗口。队伍往

前移得挺艰难,但好歹是排上了,售票员有点儿消极怠工,苏和问她什么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

“……九点十分那一趟还有吗?”

“没有。”

“那十一点二十的呢?”

“没有。”

“一点四十的总有吧?”

“听得懂人话么?没有了!”

苏和在火车上折腾了一天一夜,本身就挺疲惫,这会儿火气窜上来了:“您这是什么态度?”

那边估计也正愁忙了一天没出撒气,赶巧儿苏和撞上来了。

“我什么态度?!我们这个窗口也是要下班的,说了没有,你在这胡搅蛮缠有意思么?后面排老长一条队,人还买不买票

了?”

她这么一说甚至把无辜群众也拉进阵营里,苏和感到大脑一阵充血,搭在窗台上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刚要开口,沈锐

却挡在他前面,脸上挂着温润而平静的笑容。

“您好,请问去A市最早一班是什么时候?”

售票员见了沈锐便不再觉得自己金贵了,态度和蔼起来,笑容可掬起来,甚至连语气都变得柔软起来。

“您好,最早一班是明天上午十点的。”

苏和有心想推开面前挡着的沈锐,这种区别对待的态度更让他上火。

“给我出两张,靠在一起的。”

沈锐买好票便搂着苏和往外走,而怀中的人似乎积了很深的怒气,一面走还一面用力想挣脱他,沈锐低头耳语道:“你在

气什么?为一个陌生人对你的态度生气,这好像没什么必要吧?”

苏和说:“没气那个。”

“那就是气我比你帅了?”沈锐笑了,“放心,要我毁容我都干,只要你肯跟我在一起。”

苏和不再挣扎,他心知这怨气来得莫名,追根究底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了什么,就这么自个儿慢慢朝外漏气儿,过了一

阵总算是平复下来。

“吃过没?”

苏和这会儿才真觉得饿了,俩人找了一小饭馆儿吃了顿饭,之后便四处找地方住宿。

可这小县城里哪有什么酒店?能找着一干净点的小旅馆就不错了,两人几乎没挖地三尺才勉强找到一个半连锁性质的小宾

馆。

本来俩爷们儿开房没啥奇怪的,可沈锐非要开一大床房,这让前台大妈有点儿紧张。

“那你们俩身份证都出一下吧。”

苏和心说用得着这么麻烦么,但备不住人民风淳朴,不愿生事,只好往兜里掏,却不想随着身份证一起掉出来一张银行卡

。苏和立刻把卡又装回口袋里,沈锐看了一眼便将目光收了回去。

20.明月照西厢

沈锐拿了钥匙就顺着前台大妈指的方向找房间去了,苏和跟在后面,心里有点儿发毛,像小时候做错了事担心被他妈揍的

那种忐忑不安,可这会儿光忐忑不安还不够,还得附加上点别的。

可那是什么,苏和挤不出个答案。

顺着楼梯爬上三楼,沈锐一直没说话,就那么形单影只地走在前头,苏和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可张了嘴却发不出接下来

那个音,堵得慌。

进了房间,气氛也还是一样,苏和低头往自个儿身上闻了闻,之后便钻进浴室里去了。他心神不宁的胡乱冲了一通,拧上

水龙头的那一刹那才记起干净衣服还在箱子里,可又不愿意就这么跑出去,这下彻底没辙了,索性就坐在浴缸边儿上。

沈锐躺在床上握着遥控器轮台玩儿,就听见浴室里头水声停了,可人却迟迟不出来。他从江苏台转到浙江卫视,又从湖南

台转到焦点访谈,最后大型相亲节目开场乐响起时,他终于忍不住了,遥控器一扔就去敲浴室门。

“在里面修炼哪?”

苏和在里头挺懒散的应了一声,沈锐推开门,就看见他坐那一动不动,盯着头顶上一排风扇发呆。

“怎么了这是?”沈锐真要进去时,苏和倒不好意思起来。

“出去出去!”

“又不是没一块儿在澡堂洗过澡,这会儿倒害羞起来……”沈锐就倚在门框边上,冲他背影阴恻恻地笑:“哎?你这样是

不是可以理解成欲拒还迎啊?”

苏和一听这话,又来了点儿精神,略带点儿玩闹性质地站起身来走到沈锐面前:“喏,随便看,看完了帮我把箱子提过来

,我找身换洗衣裳。”

沈锐有点措手不及,愣在原地,眼神里有那么点儿不对劲,俩人就这么面对面看着,苏和突然有点心酸,沈锐这人哪里都

好,他的好能够着一个让人觉得不真实的高度,苏和潜意识里觉得自己根本就不配得到这样的人——如果他还有资格去得

到什么。

苏和隐约觉得时间停在那儿赖着不肯往前跑了,就像中学老师讲相对论举的一特幼稚的例子——如果俩人互相讨厌,那么

三分钟会像三年一样漫长,而如果俩人对上眼了,那三年只够当三分钟使。

沈锐眼神里好像就这么个意思,喜欢看,且看且不够。

苏和终于觉着身上有点儿凉飕飕的,他竖起食指在沈锐眼前晃了晃:“看傻了?”

沈锐这才回过神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待他发觉苏和正好整以暇地看他时,刹那间觉得挺郁闷,他一面蹲去角落

里开箱子,一面还抱怨:“我发现你这段时间跟杨越在一块怎么净学会耍流氓了……”

苏和裹了块浴巾站他旁边想笑却憋着不笑,他记得杨越也说过类似的话,但那时听起来的感觉完全不同。

“别翻了,就在你左手边上!哎哎,别翻了,那个不是……别把我西装弄皱了!”

沈锐好像没帮上什么忙,最后还是苏和亲自翻出一身,穿好了坐床边上,坐着还不安稳,看见沈锐外套扔在椅子上就够过

去翻他口袋,沈锐说你别翻了,要什么我给你,苏和便把手伸他面前,就吐了一个字儿:烟。

沈锐翻出一包烟,抽出一根递给他,嘴里还不忘叮嘱:“少抽点。”

苏和就着递过来的火猛吸了一口,说小时候不是经常猜谜么,你看现在咱俩凑一块儿就能打一电影名。

沈锐没明白过来:“什么电影?”

苏和挺得意,朝外吐了一口:“两杆大烟枪呗。”

沈锐被逗乐了:“要不咱俩一块儿戒了?这么下去,早晚得黑心黑肺。”

苏和原来不抽烟,和杨越在一块儿时学上的,他挺喜欢那种带点儿麻木又带点儿刺激的味道,就跟杨越本人似的,但要说

他有多令苏和上瘾,其实也未必,苏和觉着就跟烟一样。

“真心想戒也不是戒不掉。”

沈锐摇摇头,说我知道一时半会儿还不行。苏和便愣住了,不知道他是在说烟还是在说杨越,或是别的什么。

人性便时常如此,若是永远能把握住自己,永远知道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如同事后懊悔时所想一样——如果当初未曾如

此,假使原先拒绝那般……这张由如果和假使织成的网,紧紧地将你缚在原地,动弹不得。

不知为何,苏和觉得自己是由大量的、不断地作热运动而且无固定平衡位置的分子构成的流体,在各种压力之下不断扭曲

变形,变成一个他自我认可的形状,虽然他不知道这种永无止境的自我逼迫是否真的能弥补曾经犯过的错误。

沈锐又习惯性地摸摸苏和脑袋:“能别一脸苦大仇深的么?你费这心思千里迢迢把我骗过来,就是想我来陪你抽一宿烟的

么?”

苏和偏了脑袋往窗户外头看,嘴里还不承认:“实在没辙才求你帮忙的,你当我乐意啊?”

沈锐心说这倒霉孩子都到这份上了还不肯说实话,不由叹息:“我都看见了。”

苏和实际上有点扛不住了,但还是死活不肯松口:“我也是刚才发现其实银行卡在身上,要早点知道,不就不麻烦你这一

趟了。”

沈锐又是叹息,叹得苏和心里一抽一抽的。

“苏和,什么时候你也学着依赖别人一回成不?都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

苏和不作声,只顾着抽烟。

沈锐干脆抢了他指缝里的烟头,摁灭在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

“说吧。”他走到苏和身边坐下,一只胳膊环着对方,苏和有点不自在,但挣扎了两下也就算了,只是仍旧不做声。

“你不说是吧?”沈锐摁灭了苏和的烟,自己倒点起一根来,“你不说,我来替你说。”

废都一天大雾,到了晚上湿气还是很重,城中心倒是没什么影响,但杨越的公司落在高新区,属于城郊,刚开出公司大门

时车窗前便有些朦朦胧胧,杨越只好启动了雨刷,放慢了速度,握着方向盘慢悠悠地往前推。

“您就这胆量?”坐在副驾上的姑娘挺不乐意,讽刺他,“还是您故意开这么慢,打算带我畅游五郊县呢?”

杨越觉得有点好笑,这姑娘讲话跟蹦豆子似的,虽然也挺贫,但听着挺舒服。

“要不你来开?我也享受一回沈锐的待遇。”杨越作势就要往路边停,没想到姑娘一点儿不含糊,一面搓手一面还挺高兴

:“太好了!我刚报名了驾校,过剩的精力正愁没处发泄呢!感谢杨总给我这个涂炭生灵的机会!”

“差不多得了啊。”杨越手里方向盘往外打了半圈儿,又开上了道儿。

姑娘撇撇嘴,不吭声了。杨越侧过头看了一眼,发觉她的手指挺细挺长挺好看的,还涂了层酒红色的甲油,这会儿正噼里

啪啦地按手机玩儿。

杨越又转头看了一眼,终于忍不住了:“你……真是个T?”

虞甜眼皮都没抬一下,还是忙着折腾手机,张张嘴应他一句:“这话问得,多新鲜哪,我不是?难道您是?”

杨越笑了:“看着不太像。”

“诶诶,终于找到了!”姑娘把手机竖在杨越面前,“你刚刚说的沈锐,是不是这个人?”

“别靠这么近,我眼睛对不上焦。”杨越皱了皱眉头,握着她的手往远处推了推,“这样好多了。”

手机屏幕里还真是一张沈锐的照片,穿得跟一民营企业家似的,正可偏偏沈大少长着一张轮廓硬朗的脸,这么个穿法把杨

越都给逗乐了。

“这要贴到游戏论坛去,估计也能上年度十大。”杨越笑着补充道,“题目得这么写:劫后零城,沈锐低调并高调地回归

着。”

虞甜把手机拿回去,转头问他:“这人就是零城的老总?”

“不错,著名的手下败将。”杨越想了想觉出有些蹊跷,“怎么你认识他?”

“不认识,不过每年夏天回家都能看见他一两回。”

杨越愈发好奇了:“在你家?”

虞甜摇头:“不是我家,这是我偷拍的,隔壁,苏和家。”

最后三个字有点儿爆炸性,杨越硬生生压住好奇心,提高了车速。

“您终于舍得开快点啦?”姑娘起先挺满意,然而满意不过两秒便转为惊慌,“诶诶,太快啦!这又不是公路赛!……前

面有雷达!雷达是测速用的您到底知道不?……早知道你这么玩儿,我就不跟顺车啦!”

杨越似乎习以为常了,他一面松开领带,一面打开音响,淡然且带点风度地说:“请你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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