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孪生弟弟是MB 上——张冬冬
张冬冬  发于:2011年1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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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他的感冒并不太担心,因为我明白感冒是只纸老虎,来势汹汹,一旦退去也很快。我只想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他说的能解我愁烦的法师又是谁。我发信息问他:你在哪里。

信息刚传送,他的短信就过来:

我在相国寺。

4.冷眼

逃避不了那种纷扰
就只有抱着臂
以种拒绝的姿态
看生命的折腾。
缁华顿改,昔年红妆
也已经成了一种仰望的遥不可急。

经白衣介绍,我到了刘涛的“天鹅饭店”工作。在天鹅里,是十分单调乏味的。但对于我来说,却是十分充实。

老板刘涛应允了我第一个月工资八百块,三个月后增加到一千五。分红另计。我粗略算了一下,如果真拿一千五以上,我本身花不到什么钱,那么把钱全部攒下来,足以对付得住亚宁每年万把块的学费;而亚宁自己的奖学金和他给人拍广告的外快则可以顾上他的伙食费用。每每想到这里,我的心就很受安慰,因为能把亚宁供应成材,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心愿了。我是他现在唯一的亲人和依靠,我必须对他负起责任。

站在饭店二楼的简单卧室里,透窗向西看,是尘土飞扬的建筑工地。轰轰隆隆的卷扬机和拌水泥机声让我感觉到人生就是不停工作、不断的付出,以及付出多少才能收获多少的淳朴理念。也许是我干活卖力的缘故,虽然刘涛并不指派给我太多的活,但我是看见活就去努力地干,因此博得刘涛对我的赏识。半个月来工资已经连涨三次,月底第一次薪水连基本工资带提成,竟然突破了两千。

发工资那天我自己是十分的兴奋,但另外三个员工似乎并不太高兴。姑且称他们甲乙丙。甲乙丙不是那种嫌钱少的不高兴,似乎是对这千把块钱压根没有放在眼里的无所谓的样子。刘涛请我们四个员工吃饭,饭桌上,他将钱码在我面前。我说谢谢刘老板。刘涛边开啤酒边说:以后你们谁都不许再叫我老板,叫涛哥就行。你们几个都是少见的好兄弟,来,咱痛痛快快喝一场,不醉不睡的啊。

几个人就喝到一处。我酒力不敌,勉强喝点就拒绝再喝。甲乙丙三人十分聪明,谁都不敢和涛哥对阵,就连起来轮流和他干碰,最叫狠的是小丙,他趁着涛哥喝得七八层时,竟然趁他不备,往啤酒瓶里掺白酒。然后他们三个喝的还是啤酒,涛哥喝的是白酒加啤酒,最容易让人过量的喝法。最终在同心合力下,终于将涛哥放倒。甲乙丙喝得也差不多了,纷纷离去,把我和涛哥丢在那里。

我把烂醉如泥的涛哥拖回他的卧室。他的卧室在饭店的地下室里,之前我是从来没有进去过的。当我推开卧室的门时,不禁惊得呆了。原来,这么龌龊的小饭店内,竟然有这么奢华的房间。红木的家具和高档的真皮沙发以及枝状吊灯,让人眼花缭乱;暧昧的红色床头灯开着,满屋子的红影,晃如闯进皇宫一般。

涛哥真的喝多了,他趴在一张镶银环的玻璃几上吐了满桌狼籍。等我将玻璃几上收拾干净了,又将他安置到床上,要离开时,他却从床上挣起来抓住我的手央求道:亚宁,亚宁别走了吧答应涛哥。

我说涛哥你醉了我不是亚宁,我是玉宁。他才手一松,头一歪,沉沉睡去。等我回到自己的卧室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把空调开到最大制冷档还是热得受不了。更糟糕的是还没冲完凉,忽然却又停电了,连地面工地上也是漆黑一团,与平时夜里工地上雪亮的照明场面大是不同。一断电,刹时觉得热浪在黑暗里从四面八方拥挤过来。刚穿上的短裤马上被热汗塌透,湿淋淋地粘在臀上,又湿又热又闷,像裹了块带血的热兽皮。热得实在受不了了,忽然想起来,楼顶的阳台上倒是一个好去处,这会儿那里肯定有凉气。

这是座三层的小楼。楼顶有个鸽子棚,热烘烘的粪馊味和羽臭味一阵阵地排山倒海。可是这里总比在房间里蒸着好受。当我上去,店里其他的三个店员甲乙丙已经在上面了。在黑夜里他们谈着话,我正要上去和他们打招呼,忽然因他们的谈话内容而不敢上去了。站在楼梯上,露出半个头,僵在那里。

他们在闷热的黑暗里抽着烟,烟光一明一灭,我看见小甲的脸色十分难看,只听他说:瞎子都看出来了,涛哥还是对亚宁那小子上心,不然不会对他哥那么高看!涛哥得不住亚宁,看来要想方设法把玉宁搞到床上去。我说咱哥几个要是不把玉宁整倒,往后咱几个就别想从涛哥这得一丁点的好处!

小乙插了一嘴:我看亚宁他哥不像是咱们圈子里的,和亚宁那烂货好像还不一样嘞,我看涛哥这回未必能得手。能得手他刚才还会放玉宁回去?

小丙嗓门尖尖的,说起话来,听上去酸酸的:切!有咱几个,涛哥还想着那个烂货,真实丫就没把咱哥仨当人看----放在场子里咱哪个不是红牌?巴巴跑到这兔不拉屎的地方陪他他还不知足呢,切!

他们说的什么我没有全部听懂,却能听出个好歹话来。正当我准备转身下去时,有人在我背后轻轻拍一下我的肩,吓得我险些叫出来。那人轻轻嘘了声,也静静立在楼梯上听他们嚼舌根。我能肯定那是涛哥,因为他身上那股刺鼻的酒精味。我只是奇怪,涛哥不是醉得不省人事了么。

小丙嘿嘿笑了笑说:估计一会儿涛哥还得找咱,刚才我往涛哥酒里面放了点药,他既然不要玉宁,药劲上来,他不还得找咱呀!嘿嘿。小乙也嘿嘿干笑了两声说:我说涛哥装的也蛮像的,明明想勾引人家玉宁,还装得大醉,提前支开咱,结果怎么样,心计白费了不是,哈哈......小甲忙说你小声点估计玉宁这会还没睡......

就在这时,涛哥身上的手机不是时候地响起来,小丙尖叫着掐灭烟头。涛哥啪的一下把手机重重摔在水泥的楼梯上。他敲敲楼梯的钢管扶手,冷冷说:

“都给我他妈的滚下来。”

小甲他们三个不知怎的就调走了,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随即,店里面又进来三个店员。他们从气质和打扮上来看都不像打工仔,倒更像公司的白领或者大学生,因为他们身上和甲乙丙一样有着很好的气质,譬如不怕生人、遇事从容不迫、善于言谈和少许的清高,这是打工仔怎么也学不来的。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其中一个叫小五的。

小五是个记忆超强的男孩子,不论有多少顾客,不论报多少菜,他都没有出过乱子。他最绝的还是算帐从来不用计算机的,据说他从小就练习珠心算,是个神童似的人物。只是他和我极其合不来,因为上次因为我而被赶走的小丙,是他的一个好朋友。

我们开始只是互相不对脾气,后来矛盾开始激化。我不想惹事生非,但是抵挡不住他的刻意挑衅。终于在那次,矛盾全面爆发。那是一次我给客人上菜时,在收银台里面的小五似乎无意伸了伸腿,将我绊了个趔趄。我手中的胖头鱼汤便点滴不漏地泼洒在一个胖秃子头上。这个秃子曾有几次将我当成亚宁还动手动脚的给我骂过,这次他终于得了逞,跳起来杀猪般地叫。这时,小五才风姿万千地从台里走出来,向客人又是陪不是又是道歉,还连连埋怨我不小心。等涛哥赶过来时,没有人不当面夸小五。

真会演戏!我明白这种风度翩翩和诡诈心计的有机结合我是学不来的,便主动向涛哥辞职。涛哥也不甚挽留,却给推荐另外一份工作:去西郊的“夕阳农场”帮邱小玉种菜。工资还由他发,条件是每个周六带小玉一起回来吃晚饭。

见到小玉时,我已经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土人”了。毕竟徒步走了三四里的尘土飞扬的土路,时不时还被从身边飞驰而过的运砖和沙土的大卡车扬一身一脸的灰。站在六号棚外喊了一声,就有一个女孩子钻出来,一双眼睛很明亮,头上裹着一条毛巾,长长的刘海湿漉漉地贴在脸上。乍看之下,和那些农村的女孩子没什么两样,只是眉目间多了一些灵动和精致。

她看见我,愣了一下:亚宁!

然后就跑上来,把一个湿热的身子投到我怀里。当她的手缠住我的头时,我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像触电一样,一种酸麻一下子从指尖窜到心脏。

亚宁,你哥哥不是要来么,他人呢?!小玉两支胳膊围住我脖子,娇嗔地撒娇,一张脸把我的头发拱成了鸡窝:看看你剪的这个偏分发型,难看死了,以前那种长碎发多正点啊。

过了好一阵子我才喘过气来,心还是跳得很厉害。我动了动唇,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挤出来一句话:小,小玉你误会了,亚宁是我弟弟,我是玉宁。

小玉像捧了块热石头似地忙放了手,站在我面前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才不好意思地笑了:你们兄弟俩长得还真像----我说刘涛怎么不开车送你过来,看你给扬的这身土。

我说涛哥去进城了。小玉才笑着说算了啦,回家冲个凉吧,一路上灰头土脸地怪脏的,这条路正修路,难为你步行过来。

“夕阳农场”对着大门是七十亩的菜地,后面是五个渔塘,渔塘西面是两排的双层小楼,听小玉介绍是职工宿舍和仓库;接邻职工楼是牲畜园。渔塘东边是一幢小别墅,红红的,小小的,给一道乳白色的铁栏杆围着,像法国南部的风景画。

穿过渔塘的柳堤时,不少坐着垂钓的人都同小玉打招呼。那些人看上去不像农场的职工,倒像老板老董似一个个悠闲自得。他们只要一瞟我,小玉必定解说一句:亚宁的哥哥,双胞胎。

令我奇怪的是,有点农村妞样子的小玉并没有带我走向职工楼,而是径直向红别墅走去。别墅门口,柽树下的竹椅上躺着的一个五十几岁的妇女看见小玉过来,忙起身一脸堆笑:小玉回来啦,快冲个凉去,你看这个累这个热的。说着回头向别墅里喊:小红,小红,给你姐姐换衣服。

小玉边说不用边接过妇女递上来的毛巾擦把脸说:吴姨,我看过了,那棚西芹是因为上次的肥料上多了,有点烧苗,你让人等太阳下山了大水灌一下就好了。

吴姨连连点头。这时,一个穿素花短裙的女孩子站在二楼玻璃窗前喊快上来吧,水都放好了。小玉拽了拽我说快点,然后像个孩子似拉着我飞快地跑过石子甬道,惹地吴姨喊当心当心。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除了跟小玉四处转转、穿穿菜棚、查查鸭圈、看看渔塘外,再没有别的事情作。我这样反而不自在起来,总觉得闲得发慌。一个晚上和小玉、吴姨、小红吃饭时,我说吴姨,你总得让我干点什么啊,我不能光拿钱不干活呀。

吴姨忍俊不禁笑了,用筷子一指小玉:不要问我,你问她吧。

小玉也小了,歪着头想一想对小红说:小红,明天你去外头工地上,看看哪个缺提大泥的小工的给年玉宁哥找一个,不行给他联系一下让他去西单发传单作促销去,再不行就给他的铺盖丢到地铁站口让他要饭去!

一番话没有说完,小玉和小红已经笑成一团,吴姨也摇头直笑。

小玉笑得够了,才清清嗓子,正色道:这里本来就没什么可干的,这里是个度假村啊傻瓜!你还以为是农村的菜园子啊,那些蔬菜之类只是附带的,况且灌溉什么的都有专门的劳务公司承包了的,你还想干什活啊。

小红补充一句,说,咱家小玉就是这度假村的大老板。

我看小玉,她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抿嘴微微笑着。

在“夕阳农场”呆了几天,我发短信给亚宁,一直不见他回信。打他电话是关机。不知道怎么回事。打阿威电话,阿威说他在天津,也没有亚宁的信。

我告诉了小玉。小玉说她可以帮忙问一下。我十分担心,因为亚宁不应该一连好几天日夜关机。并且我早在“天鹅”告诉他我将调到农场时,他就说等我到了农场后他就会来看我的。但是我已经来一星期多了,他却像蒸发了一样,没了音讯。

按照和涛哥的约定,我每周六要和小玉一起去他那里吃晚饭的。当第一个周六到来,小玉开着她的白夏利带我去涛哥的饭店时,却发现饭店已经被封了,而门上崭新的封条上显示,饭店是上午刚刚查封的。小玉拨通了涛哥的电话,刚问了几句,眉头就皱得紧紧的。然后她说那好,咱们见面再细谈。说完将手机往车座上狠狠一丢,说,快点上车,出事了。等我系好安全带,小玉一踩油门,车子就冲了出去。

再见涛哥是在一家旋转餐厅,装饰还算豪华,只是没有记住名字。远远看见涛哥和小五坐在那里。小玉来不及坐下便急急地问怎么了这是。

涛哥忙站起来给小玉拉开一张椅子,等小玉坐了他才坐回去。涛哥抽了口烟,将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估计有人往外透风了,五天前白衣姐刚从我这里提了货就给暗子堵上了。听说白衣姐来这里给人录了像,他们这次连白衣姐都搞进去了,然后顺藤摸瓜,上午把我那里给封了,还整走我刚到的那批货,你看......

小玉没有听完,就一改平日的清纯模样,口气粗野地吓人:你丫光棍了吧!早给你说让你搬到农场你不干,非要逞能呆在那个破饭店,你猪脑子啊,就你那苍蝇都不下蛆的破地方,却找迎那一帮显摆精整天开着大奔往你那里窜,白痴也能看出蹊硗来。活该!

涛哥没了往日的冷傲模样,几乎哀求地说小玉,我的好老婆嘞,你不帮我我非但拿不到那批货,恐怕这辈子都栽里头了呀!再说你要不走一趟,毛毛他们恐怕也出不来,毛毛他们可是现在在里头呢。

小玉一惊:毛毛他们栽里头了?是不是他们也跟白衣来你这里给录像了?

涛哥点了点头。

小玉又追问:毛毛,大伟,蝈蝈还有......他?

涛哥看了我一眼,又点了点头。

小玉面无表情地对涛哥说:给我提三十万,我去找韩局。

接下来的两天,是我最不安的日子。我总觉得亚宁他出了事情。而他们却都在隐瞒我。小玉去给涛哥跑路子去,整个周末都不在家,吴姨和小红也什么都没有透露,照旧打扫别墅,联系劳务,和平常一样。

熬到周一傍晚,终于看见了小玉的那辆白夏利。当我和吴姨小红迎上去时,小玉脸色很难看地从车子里钻出来,一言不发地进卧室睡了。当我们整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时,我收到了亚宁的短信,他说他手机丢了,这几天整忙着搬家就没和我联系。

搬什么家,我问。

他说在那个院子住了一年多,腻了,阿威和亚宁合伙出钱租了一套高层。他又说他要和阿威一起来夕阳农场参加小玉的生日,七月二十一。

小玉那几天伏在床上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她拒绝任何人靠近她,也不吃任何东西。只是伏在床上,身上还是几天前的衣服。透过她敞领的淑女衫可以清楚地看见她脖子上、肩膀上满是乌青青的牙印,她整个人憔悴地像一枝憔悴的花枝。

吴姨只是叹气。小红哭了好几回。我问吴姨小玉怎么了她只是不说。打电话给涛哥问他是不是小玉没有事情没跑成。涛哥说小玉跑得很成功啊,事情基本解决了,连收走的东西都搞回来了。最后涛哥问了一句说你小玉姐现在呢。我说了她的状况。涛哥半天没说话,只是说小玉生日我去了再说吧。

精神委靡的小玉,到了生日那天,奇迹般地恢复了生机。她活泼地像只快乐鸟,裹着一袭血红色的纱,在别墅的烛光派对里穿来穿去。涛哥,白衣姐,亚宁,阿威,小五他们都来了,还有好多我不认识的男孩子。不过我没呆多大一会就给小玉支开了,也许她不希望我看到什么。我就被派给吴姨在厨房里打下手,抱着皮靴一般大小的草莓酱瓶往蔬菜沙拉上涂浇。末了,大家纷纷散去,只有亚宁和阿威留下。小玉又让吴姨另准备了饭菜,我,亚宁,阿威,吴姨,小红和小玉又吃一次。

小玉和亚宁竟像商量好似的给我劝酒,俩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这个一个拦一个劝,三四杯国窖下肚,我就晕地不知道怎么上的床了。

当我醒过来时,不知道什么时间。只感觉到夜凉如水。头疼的厉害,想吐却还吐不出来。到洗手间洗了个冷水脸,清醒了好多。想到阳台上透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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