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比划:“你才是土鳖!”
颜淮月低声道:“你两个单闯也能进来?”忽然想起曲离殇说的诱敌深入四个字,暗道:“坏了!君公子是不是在诱敌深入?坏了,坏了!”他正积极思索这中间的关键,忽然轰隆隆几声,脚下一阵晃动,手上一紧,被钟小塔拉着退出了十几丈远。
再放眼望去,浓烟四起,天枢楼被炸掉了半边,不用说,铁定是那个雷青干的好事。
众人纷纷躲避不及,君小公子在烟雾中衣袂飘飘,态拟神仙,不紧不慢地道:“真是不好意思,有一件事忘了说。天枢楼是五行阵的操纵机关所在,如被毁,五行阵就会彻底发动,而且我这个设阵之人也没法让他停下来了。咱们谁都出不去了。”
曲离殇一听大惊失色:“那你这里有酒没有?有女人没有?”
孙寿闻言笑靥如花:“很好,哥哥正想和你同生共死,总算得偿夙愿了。”
两人身后的野兽下属配合的很好,开始轰鸣傻笑起来。
钟小塔低声道:“小月,他们是不是都是有痴病的?都这会儿了还酒啊女人啊同生共死的?”
桃夭不辞辛劳地比划,比得有些咬文嚼字了,钟小塔看不懂,颜淮月主动解释给小塔听:“桃夭说他们在彰显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风度,不是真的要女人要去死。”三个人正嘀咕间,地面又是一阵晃动,一个不稳,三人都摔在地上,狼狈不堪,均是大惊,待见慢园子树木花草乱晃,来回颠覆,连十三旗的人也晃晃荡荡滚了一地。
曲离殇应变神速,拉着孙寿靠到了一棵树上,勉强站稳,低声道:“小寿,事情不太好,你说怎么办?”
孙寿道:“小公子必定留有后路,盯着他,不信他真要死在这里!倒真看走了眼,知道他心狠,却连自己的父兄也不在乎。比十三旗的人还禽兽!”
曲离殇道:“至少咱们是真禽兽,对不对?”孙寿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脸:“对,很对!”
曲离殇伸手扒拉开他的手,道:“你去缠着小公子不放,快去,当心他趁乱跑了!”
孙寿笑得两眼弯弯,道:“好,实则我挺喜欢他的,嘻嘻,我去接着和他勾勾搭搭翻云覆雨!”他忽然扳低了曲离殇的头,在他耳边低声道:“不能全指靠小公子,他的性子和咱想的差十万八千里,阴阳不定,万一他急了跟咱们玉石俱焚怎么办?你去看着颜淮月,他说他在个什么书里见到过这个阵法,还是想法子破阵把人带出去是关键。颜淮月看起来傻,实则不笨。”
曲离殇笑道:“你想让我带他出去就明说,不用拐弯抹角的,咱俩谁跟谁?”孙寿顺手又拧他一下:“狗屁!不定谁靠谁呢!回头再跟你说!”错眼间见君茹泽绿色的影子一闪,闪进了废墟中。他不及多说,纵身从曲离殇怀中窜出,红衣化成一道流光,跟着君茹泽冲进了天枢楼狼烟阖地的废墟之中。
君茹泽武功不高,才打开了天枢楼暗室的门,忽然被孙寿从身后抱个正着,两个人一起跌落了下来,君茹泽不免吓了一跳,回头怒道:“孙哥哥,你究竟想怎样?”
孙寿笑道:“不怎样,你乖乖听话,把营运权的文书交出来,我保证留你一条性命,实则我挺喜欢你的,你这种性子,少见得很,我稀罕得不得了!”
暗室的门已经合上,暗室四角镶嵌了几颗明珠,发出淡淡的光泽,两人互相倒也可见。君茹泽瞪着他,道:“孙哥哥,你还不死心?”
孙寿道:“不死心。”
两人僵持片刻,君茹泽忽然回身抱住他,道:“孙哥哥,你从我一次,我就把文书给你,我说到做到。刚才那话是说给曲离殇听的,实则国之大义什么的,在我这里,都是浮云。”
孙寿笑道:“哎呀,你何不早说?早知道这样,我昨天晚上就让着你了,真是的,怪不得你昨晚哼哼唧唧的就是不把文书拿出来,我说瞄一眼都不行,原来是因为这个。实则在上在下什么的,在我这里,也是浮云。这样吧,你先把文书给我,我一定如你所愿,保证你心满意足。你不会了,我教你,如何?”
君茹泽犹豫片刻,道:“好!孙寿,我就再信你一回。”抖抖索索地打开墙上的一个暗格,拿出了黄段子的御赐文书道:“给你吧。”
孙寿道:“我看看真假。”打开一看,确认无误,尔后卷起纳入怀中,接着凑过去投怀送抱,笑道:“小公子,人家在上面打得热火朝天,咱俩在下面做得风生水起,妥当不?”
君茹泽道:“你想赖账?”忽然后心一麻,全身瘫软动弹不得,已被孙寿点了穴道,他叹口气,瞟了孙寿一眼,道:“孙哥哥,你果然又骗我?只是为什么我老上你的当呢?”
孙寿心道:“因为你贱!”还未出言安慰他,忽然胸口一阵气闷,手足发麻,他心中一惊,自进这暗室,处处提防,没想到还是着了道儿,抬手想把君茹泽先推出去,手臂竟已抬不起来,接着全身燥热难当,一波一波的热浪蜂拥而至,一瞬间脸色涨得通红,笑道:“小公子,这是什么药?这么有趣!”
君茹泽柔声道:“孙哥哥,这药不是我下的,是本来那文书上就有的,是南蜀朝廷大内秘制的药,被蜀中药圣密安安大人命名为媚杀。一个人若是中了药,就全身瘫软偏偏还欲火焚身,没有解药没人搭理的话最后就是肌肤寸裂,活活烧死。我本想着我要还能动,就以身相许,替哥哥解了这毒,偏偏最后关口又被哥哥点了重穴。如今却只能将就着看看哥哥欲求不满要死要活的样子,也算我送给哥哥带着大批的人入侵我君子府应得的礼物,我待哥哥一片真心,天日可鉴,哥哥待我温柔如水,情深似海,这暗室不会有人再来了,就让我陪着您在这地牢里共度您最后的荒淫岁月吧!”
孙寿看着窝在自己怀中恨不得天长地久窝下去的君茹泽,使出吃奶的劲儿,总算一个翻身,翻到了一边去,一瞬间脸色咋红咋白,冷汗一滴滴地渗出,片刻后苦笑道:“好,如你所愿。”
颜淮月和桃夭几人在一片混乱中勉强晃晃荡荡站了起来,钟小塔道:“走吧,小月,赶快想办法出去!”
颜淮月还想回头去看看孙寿在哪里,却被钟小塔扯了就走,他急道:“你知道怎么出去?你拉我这么紧干嘛?”
钟小塔道:“我只知道这里很危险!没法子再待下去了,你看那边,烈火阵的火快烧过来了,半边天都红了,你再看那边,巨木阵的妖树枝条伸多长?还不快跑!”
颜淮月道:“那好,走黑水阵吧,我有几分把握!”三人互相扶持,跌跌撞撞往黑水阵跑,曲离殇听在耳中,喝道:“跟上!”招呼起勉强能站得起来的下属,紧紧地缀在后面。
黑水河里,此时已经不是一个人,吴半面带了六个人,均是银色衣衫,零零散散站在水面上,严阵以待。
曲离殇斜眼看看颜淮月,见他盯着吴半面等人拧眉沉思,黝黑的眼睛在长长的睫毛的掩映下,果然美得干净温良,心中妒忌起来,暗道:“怪不得小寿开始偏心他了!”妒忌归妒忌,正事还得办,看他沉思不语,想来在思考破阵之策,便一声高喝:“弟兄们,给总门主表忠心的时刻到来了,谁先下水,回头我定在总门主面前给他大大地添美言!”
他们中间有几人扛着一捆捆长长的杆子,均是千年酸枝木特制而成,适才众人就是靠这个渡过了黑水河。
岳红楼一声不响,过去取了两跟,缚在脚上,接着徐冰华等纷纷过去,十三旗的人下了水,吴半面长剑一横,端严凝重,低声道:“结剑阵!”
七个人长剑齐出,剑气森森,剑势旋转回复,隐隐成了阵势,待十三旗众人抢到跟前,纷纷动起手来。
颜淮月凝神看打斗,却不知这是曲离殇特意给他提供的机会,让他好好看个够。待见那水中你来我往,十三旗人多势众,如狼似虎,黑水剑阵严谨绵密,凭借熟悉地形,不肖片刻功夫,已将大局控制,包围圈子越缩越小,有几个人稍有不慎,竟然掉落水中,片刻后浮起的就是一具焦黑的骨架,看得众人咋舌不已。
曲离殇不动声色,道:“再下一批人,两边夹攻!”接着有人入水,从剑阵后面开始进攻,吴半面一见,低喝一声,霎时几个银衣人在水上纵横来去,变幻了阵法,有一人长剑扫过徐冰华的长杆,徐冰华一个不慎,长杆被他扫短,他也算应变神速,无奈之下看准了对手适才曾落脚的地方跳了过去,只求能逃得一条命,却不料那水下什么都没有,“扑通”一声竟落入水中,只余半声惨呼。
曲离殇见人手折损严重,心中急躁起来,身后越来越热,想来是烈火阵的火已经慢慢蔓延了过来,偏偏颜淮月一声不响,也不知作何打算,当下移到他身边,道:“颜公子,你们打算怎么出去?”
颜淮月微一思忖,反问道:“曲护法打算怎么出去?”
曲离殇道:“不知道。没想到五行阵果然易进难出,所以我不打算出去了。”眼光溜到桃夭身上,笑道:“我老了,死了不可惜,你们年纪轻轻的,难道不想想办法?”
颜淮月侧头看他,沉思片刻,道:“我明白曲护法的意思了。这样,我等此时只能同仇敌忾,先想法子出去要紧。”
曲离殇道:“我们十三旗和侯家大院,本来就没什么过节对不对?”桃夭对他翻翻白眼,曲离殇视而不见,只微笑地看着颜淮月。
颜淮月道:“这样,曲护法,我想法子定住这阵势,破了七剑阵,你要保证我们桃夭和小塔平安过河,如何?”
曲离殇道:“好!”
颜淮月拔剑出鞘,钟小塔却一把拉住了他,道:“小月,你说怎么破,我去!你不能去,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师父会把我拆吧拆吧吃掉的。”
颜淮月伸手,推开了他的手:“你不知道如何下手,我功力尚在,成败在此一举了!多给我七把剑就成。曲护法,他七人呈北斗七星状,以阵法枢纽为中心在缓缓旋转,他的位置是摇光,摇光之位是阵法的关键所在,我把吴半面逼离他所在之地,下面有平台,你一定要及时占住他的位置,稍有延迟,就移位了。等我破了阵法枢纽,平台就不会再移动,然后你组织人进攻即可。”
曲离殇着人递上两根木杆子给他让他缚好,又给他七把剑负在背上,见颜淮月纵身而起,转瞬间飞掠到了河水的中间,白色的身姿曼妙迅捷,竟是翩若惊鸿,手中的长剑劈出,化作一道亮丽炫目的流光,直袭吴半面的眉心一点而去!人未到,剑气已刺得吴半面的双目几乎要睁不开,吴半面大吃一惊,眼见那剑势势不可挡,只得拔身而起,急退,退到最远处一个同伙的身上,直接站上了那人的肩膀,两人一上一下,剑光交错纵横,正屏息而待,颜淮月却反身,在水面上看准位置,忽然头下脚上,一个飞鸟投林,几乎要冲到水里去,把钟小塔吓得啊一声长叫,连桃夭这哑巴也差点张嘴说话。
他却是先出左掌,身前的黑水纷纷外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接着一剑插下,听得传来一声轻响,方才借着一剑之力反身而起,掠向下一个地方。
曲离殇见颜淮月一剑就逼退了吴半面,忙借机飞掠过去,两根长杆子轻点,瞬间抢占了吴半面的位置。
吴半面脸色一沉,低喝道:“撵开他!”
轩辕霸和凌烟一见曲离殇下了河,跟着提杆子下去护在他身边,挡得一时是一时。与此同时颜淮月连着换了七个地方,七把长剑插入水中,动荡不已的黑水慢慢平息下来,但阵法已开,想要恢复成初始几丈宽的小溪,却已不可能。
颜淮月一见大局初定,飘飘摇摇立于长杆之上,道:“曲护法,咱们一起动手,打退这吴半面!”
第11章:
颜淮月没想到自己会有和十三旗的禽兽们联手的一天,曲离殇也没想到侯家大院出产的极品废物竟然还有这等本事。话说侯家大院破破烂烂,无人品无地位引车卖浆者流进进出出,侯老七窝窝囊囊带着孩子们苟且偷生,哪怕他们是在韬光养晦,也素来不被盘踞蜀中为非作歹的青旗门拾到眼里,谁料到还有联手对敌的一天?待看到颜淮月这个窝囊废在黑水阵中一瞬间爆发出的亮丽光彩,所有的人都嫉妒了,眼睁睁地看着他和曲护法一块出手,看着他的剑势来如雷霆忽震怒,去如江海凝清光,越打越是风姿凛凛、风华绝代,恰似建安文章魏晋骨,清俊挺拔超凡尘。一时间打得吴半面还不了手,七剑阵七零八落,轩辕霸和凌烟心中一瞬间不约而同都起了一个恶毒的念头:“得想法子把这小子毁在这里,他太漂亮,太耀眼,若让他活着出去,是一件很不符合十三旗做事风格的事情,会被其他分旗的人嘲笑的,一定会!”
轩辕霸和凌烟一起动了杀心,曲离殇却看出来了,抽空狠狠地瞪他们一眼,低声道:“这什么时候?先对敌!”
十三旗已经折损在黑水河里许多人,飘起来的骸骨越看越恶心,若是孙寿在这里不定会把苦胆都吐出来,吴半面带的属下只剩了三个,正在苦苦支撑,而众人交手的背后,烈火阵的火势有几处已经慢慢蔓延到了岸边,实则正常发动阵法是不会的,可惜雷青的炸药震坏了烈火阵里的一些东西,导致阵法也乱七八糟起来,眼见岸上留不得,剩的人已经纷纷开始持长杆过河,长杆数量不够,便一批一批的过。
钟小塔和桃夭没法和十三旗的人抢杆子,颜淮月看在眼里,激斗中掠到曲离殇的身边,道:“曲护法,你要守信用,让小塔和桃夭先过!”
曲离殇斜他一眼,道:“他俩过去了,你们走了怎么办?说好了同仇敌忾的。”
颜淮月道:“我不走,我还要回天枢楼!”
曲离殇一怔,百忙中忽然微笑起来,心中暗道:“这小傻子要去找孙寿,倒省得我操心了。”喝道:“让那个黑大个和小哑巴先过!”
曲离殇一发话,立时有人让出了酸枝木长杆,桃夭和钟小塔也不客气,过了河后由人把长杆子送回去,他俩眼睁睁地看着颜淮月在河中纵横来去的身影,桃夭比划道:“虽然药效有十二个时辰,我却生怕有疏漏,万一提前没效力了咋办?”
钟小塔伸手就拧住了他玲珑雪白的小耳朵:“你个小笨蛋!为什么给他药吃?”
桃夭疼得张着嘴发不出声,只是跳脚,挣扎着比划:“是偷吃!偷吃!”
颜淮月看在眼里,忽然道:“曲护法,他们两个,有劳你了!吴半面也有劳你了!”忽然一个拔身,果然落回到岸边去,取下了长杆,身子晃几晃,已经消失在一片火焰和烟雾之中。
这下子钟小塔和桃夭欲哭无泪,半晌钟小塔方道:“啊,小月,你是真傻了!臭桃夭,一定是吃你的药吃傻了!啊啊啊啊啊!师父啊!先帝啊!苍天啊!”
孙寿和君茹泽正在暗室中纠结地互相望着,孙寿挣扎着慢慢爬得离君公子远了一些,勉强靠在石墙上,石墙冰凉,他把脸贴了上去,辗转反侧地揉搓,两只手拼命地抠在墙上,却是一点用处俱无,当真是难受的要死要活,君茹泽微笑道:“孙哥哥,滋味怎么样?”
孙寿勉强扯起唇角,道:“滋味很好,这一辈子头一遭尝到。谢谢你,好弟弟。”他本来纤长白皙的十指此时因为用力,指甲断裂,指尖已是鲜血淋漓,孙寿向来仪容雅洁,见不得肮脏和污浊,此时却是什么都顾不得了,只余了喘息的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