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今天白天有空吗？”林晓嘟了嘴。
“白天啊……”李大白迟疑地拖长了声音，那边好像又有动静，像是有人的嘴被捂住了，“白天……不行，要开会啊……
”
林晓刚才也没听真切，权当自个儿瞎猜，想了想，又问，“那……晚上呢？”
“晚上……”李大白顿一下，“晚上也不行，我这儿事儿实在是太多了，晓晓，你看我改天找你行吗？你千万别生气啊，
乖，不生气，亲一个，么啊……”
“……”林晓心一凉，什么都没说，忿忿地把电话挂了。
发了会儿呆，林晓给痞子侯打了电话，本来他今天都请假了，这会儿又跟那边说今天没事了，想去上班，把假给销了。
然后他爬起来，对着镜子看了看他昨天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才套上的一条ck条纹小内裤，半晌，噘了嘴，不太高兴地把牛
仔裤穿起来——那内裤是李大白送的，他特意等到今天才穿的。
他这一天上班也没什么心情，下午送了一趟货，送完了就没回去，在外边溜达了一会儿，一个人怪没意思的，就让他的脚
做主，随便乱走了，逛着逛着，他的脚慢了下来，抬头一看，好家伙，果然是他最熟悉的地方，想躲都躲不掉，他叹口气
，慢慢踱上了台阶。
方尘彦看见林晓，一脸不可思议的惊讶，他真的没想到今天林晓会过来，喜出望外之余，又觉得有点不妙，他看得出来，
小孩儿今天好像情绪特别低落。
林晓在他习惯的位置坐下，一直低着头坐着，也不说话，方尘彦没问那么多，默默地把东西上齐了，在他对面坐下来。
林晓终于抬起头看着他，“方大哥，我今儿能喝酒吗？”
方尘彦心尖就颤了那么一下——那是什么眼神儿啊，好像条没人要的小狗儿，可怜兮兮的。他想了想，直接叫服务员拿了
啤酒过来，打开，给林晓倒上，自己也倒了一杯。
林晓愣愣地看着方尘彦，方尘彦把杯子举起来，“我陪你喝。”
林晓咧了一下嘴角，似乎是想笑，可是没笑出来，他端起杯子，“干杯！”一仰头，一杯酒全灌了，可是喝得太急，不小
心呛进了气管，呛得直咳嗽。
方尘彦赶忙上前轻拍他的脊背，“慢点，慢点。”
林晓抱着胸口咳得要吐血，好一会儿才平复，他抹了抹鼻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拿起了筷子。
方尘彦陪他坐了一会儿，也不怎么说话，偶尔帮他倒满空了的杯子，下点他爱吃的涮品。
林晓喝了不少，有点晕乎，小脸通红，眼睛水汪汪的，他扶着酒杯，呆呆地盯着沸腾的汤底，眼睛都有点直了。
“行了，别喝了，再喝就多了……”方尘彦从他手里拿走了杯子，轻轻道，“等我一会儿，十分钟。”
再回来的时候，一个浅青色精致骨瓷大碗轻轻放在了林晓的面前——
一碗热腾腾的生日面。
面条洁白细软，粉嫩的虾仁、青翠的菜心浮在白玉般的汤里，顶上还摆了个荷包蛋，黄灿灿的溏心，像个小太阳。
林晓看着那碗面，好久，傻愣愣地抬起头来，看着方尘彦，“你怎么知道……”
方尘彦温和一笑，“想知道呗。”
林晓还是那么愣愣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方尘彦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顿了顿，解释道，“我没想到你今天会过来，也没准备别的什么，早知道的话，我……”
林晓没理他，慢慢地，把那个碗拖近自己，像个听话的小孩儿一样，挑起一根吃了。看似清淡的面却别有一番味道，唇齿
间立刻弥漫起淡淡的鲜味和清香，林晓忍不住马上挑了第二口，他舔舔嘴唇，还不好意思地抬眼皮瞄了方尘彦一眼。
方尘彦坐下来，看着林晓食指大动，风卷残云般地消灭了那碗面，心里那个暗喜就别提了，他问林晓，“好吃吗？”
“好吃。”林晓抬起头，桃花眼一弯，终于有了点笑模样。
看见林晓的笑容，方尘彦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吃饱喝足了？”
“嗯。”林晓很没形象地用袖子擦了擦下巴。
“待会儿去哪儿？”方尘彦问。
林晓想了想，噘了嘴，有点失落地摇了摇头，“没地儿可去。”
“那，我带你兜风去？”方尘彦询问地看着他。
“……”林晓一愣，好半天，才点了点头。
火锅店门口，方尘彦偏过头，嘱咐身后的林晓，“呐，坐稳了。”
林晓听话地伸手抱紧方尘彦的腰，方尘彦稳住怦怦跳的心脏，深吸一口气，发动车子，小摩托“呜”的一声跳着蹿了出去
。
七拐八拐之后，摩托车上了跨江大桥，在桥上飞奔，城市的夜景隔着栅栏，在视线中飞驰而过，清冽的江风吹得林晓的酒
半醒不醒，风驰电掣的速度让他觉得像是在飞，他傻乎乎地莫名high起来，突然大声嚎唱，“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
翅膀卷起风暴，心生呼啸……”
方尘彦听得直乐，肩膀颤了两下。
“你笑什么笑？！”林晓喊，声音被风扯成了一堆碎片。
方尘彦更乐了，林晓生气地用力搂紧双手，怒道：“很难听吗？！”
方尘彦被他勒得气都上不来了，只好大声喊，“不——难——听——”
“这还差不多……”林晓放松了手，只软软地靠在方尘彦身上，滚烫的小脸蛋紧紧贴着他的脊背，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只
有方尘彦身后这一亩三分地的空间无风无浪，像避风的港湾一样温暖宁静，整个人晕晕乎乎，就那么陷在里头，真舒服…
…
江边，方尘彦停下了车，把林晓放下来，停好车。
夜晚的风景很好，星空纯净清透，水面波光粼粼，倒映着对岸建筑的七色灯火，不远处买冷饮的售货亭，喇叭里放着邓丽
君的老歌，时而婉转，时而悠扬，配上幽暗飘渺的夜色，和江沿三三两两约会的情侣的身影，浑然一片暧昧的氛围……
林晓跳上一块大石头，坐下来，看着江水发呆，方尘彦跟上去，在他身边坐好。
方尘彦知道自己也许不应该多嘴的，可是他沉吟许久，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他呢，怎么没有陪你？”
“他说今天很忙，”林晓顿了顿，低下头，把表情埋在阴影里，“他不知道我今天……”
方尘彦不说话了，半天，问他，“口渴吗？”
林晓认真地想了想，点头，“嗯，有一点。”
方尘彦转身走了，两分钟，回来，拿了大杯可乐，还有可爱多。
林晓接过饮料，又接过方尘彦剥好包装的可爱多，给了方尘彦一个傻笑，
吃着吃着，林晓的动作却慢了下来，最后，凉凉的冰淇淋抵在唇上，不动了——不知什么时候起，江边上空飘荡的音乐变
成了生日快乐歌，一遍又一遍，反复播着。
林晓渐渐地，笑了，眼角浮起一汪水，亮晶晶的，他收回落在水面的目光，扭头看着方尘彦，“谢谢。”
“不客气。”方尘彦轻笑，“开心吗？”
“开心。”林晓由衷地回答，他沉默很久，“方大哥，你知道吗，你做的生日面，跟我妈做的，特别像……”
“是吗？”方尘彦揉揉林晓的脑袋，笑容温和纯净。
林晓避开他的眼神，低下头，好半天好半天，吸了吸鼻子，突然道：“方大哥，你说，我是不是，特讨人嫌呐？”
方尘彦错愕，“胡说，怎么会呢。”
林晓皱了眉头，用力咬紧了嘴唇，声音发颤，“那为什么我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都不要我了……”
“……”方尘彦愣了，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我爸走的时候，我抓着他的手一个劲儿地哭，求他别走，可是他还是……还有小海哥，那时候我淘气，全世界的人都不
爱理我，只有他一个人愿意跟我玩，对我好，他妈给他的零花钱，他都省着，给我买好吃的，你说他招谁惹谁了，到最后
，还不是……”
他顿了顿，叹口气，自嘲道，“唉，也许是我太贪心了吧，人啊，就是不知足，看着人家幸福，就眼红……你就说黑蛋吧
，他老埋怨他爸，因为他爸老揍他，可是我多希望我爸还能跟我在一块，哪怕他天天揍我，我也乐意……还有，还有我妈
……”
林晓微微仰头，用力眨着眼睛，可是不管怎么努力，眼泪还是落了下来，“我到现在也不明白我妈为什么不要我了，要是
因为日子苦，可是我跟我爸不也过得挺好吗……说实话，其实我挺恨她的，可是我又忍不住想她……”
林晓说不下去，抬起胳膊挡住了眼睛。
“……”一阵强烈的心疼占据了胸膛，方尘彦不知道说什么，凑近林晓，抬手，轻轻搂住了他的肩膀。
林晓没动，这么温暖的怀抱，为什么要推开呢，他沉默半晌，抹了一把眼睛，噘了嘴，忿忿地嘟囔：“投胎也是个技术活
，要是有下辈子，我就投到一个人多的家里去，兄弟姐妹一大帮，个个都喜欢我，宠着我……”
方尘彦听见这赌气的话，有点想笑，又难过得实在笑不出，只是收紧了手臂，紧紧地搂着怀里瘦弱的小肩膀。
林晓乖乖地靠在他怀里，小脸红扑扑的，睫毛一眨一眨，安静了一会儿，他突然仰头看着方尘彦，咬咬嘴唇，“你敢吻我
吗？”
“啊？！”方尘彦始料未及，迅速红了脸。
林晓“嗤”地笑了一声，像是在嘲笑他的胆小，可是人却仰起脸，带着醉意和调皮的微笑，闭上了眼睛。
就算再懦弱的人，恐怕也抵抗不了这双水嫩双唇的诱惑吧，方尘彦调整一下呼吸，认真地深吸一口气，壮起胆子，缓缓低
头，吻上林晓的唇，轻轻的一下触碰，如蜻蜓点水般短暂、温柔……
林晓等了半晌，睁开眼睛，疑惑地看着方尘彦，“这就完了啊？”
“……”方尘彦不可思议地看着林晓，不知道还要怎样。
“真笨，没接过吻吧！”林晓突然得意起来，“接吻是要用舌头的，来，我教你……”他出其不意地凑上来，揽住方尘彦
的脖子，照着他的嘴唇就啃了上去，舌头舔过他的唇角，探进去，逗引着那笨笨的不知所措的舌头……
方尘彦无论如何没想到林晓抽风至此，懵了，稀里糊涂地被林晓用舌头和牙齿来了一次“启蒙教育”，被林晓温热柔滑的
小舌冒然“侵犯”，他搂住林晓的手不由收紧，脑子里轰隆隆乱响，血液乱撞，险些丢人了……
一吻完毕，林晓眯眼看着呆若木鸡的方尘彦，舔了舔嘴唇，“怎么样，我厉害吧？！”
方尘彦愣了几秒钟，猛地像放开什么烫手的东西一般放开林晓，站起来，不停地用手扇风，让凉凉的江风吹透自己，给灼
热的身体降温。
林晓看着这个老实人乱了套的窘样子，开心得不得了，哈哈大笑起来，可是笑着笑着，却笑不出了——
他突然觉得没有什么好笑的，这实在不是一个成功的恶作剧——
他吻了他，还是舌吻，就算他再蠢再笨，他也明白，“吻”这种东西，意味的是什么……
这玩笑开得，好像有点过了……
好半天，方尘彦才艰难地平复了呼吸，他低头看看林晓，那孩子有点慌地躲开了他的目光，干咳了两声，捡了块石头，跑
到一边打水漂去了。
在回去的路上，林晓依旧抱着方尘彦的腰，头靠在他的脊背，想了好久，终于碎碎地念叨，“方大哥，我今天干了点出格
的事儿，别当真，就当我喝醉了吧，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陪我过生日……”
方尘彦本来就很沉默，他低头看看交缠在胸口那一双白皙漂亮的小手，抬起眼睛，神情复杂地看向前方，继续他的沉默…
…
第四十一章：
李大白那个迟来的电话，在午夜的时候到了，林晓迷迷糊糊被吵醒了，他接起来，“喂。”
“晓晓啊，不好意思啊，今天忙了一天，你找我是不是有事啊？”李大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本来有事，现在没了。”
“什么事啊晓晓，有事要我帮忙？”
“不是。”
“那是什么事啊？”
“现在几点了？”
“凌晨一点。”
“哦，我生日，刚过。”
“啥？！晓晓你，你咋不早说呢，你不知道我多盼着这一天，你看你……”李大白听起来像是在痛悔得直拍大腿。
“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林晓掀开被子看了看自己的小内裤，翻了个白眼，“不过算啦，你不是忙吗。”
“嗨呀，晓晓，这事儿闹的，真是，我……”李大白急得抓耳挠腮的，“那要不我现在过去吧。”
“我生日都过了，你来干啥。”
“那我总得补救补救啊……”李大白自责道，“晓晓，这事儿是我错了，我忙晕了头了，你千万别生气，别生气啊……”
林晓听着李大白小心翼翼的祈求的声音，心就慢慢软了，噘嘴想了一会儿，“好啦，不就一个生日嘛，无所谓啦。”
“晓晓……”李大白还想说什么。
“李大白，我不生你气了，我恩准你补偿我还不行，困死了，你让我睡觉吧，我明天还得上班呢……”林晓无奈地打了个
哈欠。
李大白来来回回不停地道歉，忏悔，末了，许诺请林晓去最高档的酒楼补一顿生日宴，再送他一款新的任天堂游戏机，才
放过了他，让他睡觉。
李大白的承诺第二天就兑现了，他屁颠屁颠地接走了下班的林晓，一个晚上连吃带玩过得很high，末了，李大白哄着林晓
，跟他一起回了他包下房间的那家酒店。
电梯里，李大白逮住林晓，在他耳根吃豆腐，“晓晓，想死你哥我了，可算让我等到这一天了……”
“切，人家本来就想在生日那天……”林晓噘着嘴，“都是你，坏了人家的好兴致……”
“哥不对还不行，待会儿我一定努力，让你好好见识见识我的厉害，怎么样？”
“说啥呐，讨厌。”林晓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瞪了他一眼，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