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玉濯清言 下+后续+番外——千帆狂舞
千帆狂舞  发于:2011年1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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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柳母到时,柳言初尚在吏部办公,南宫清偕君婉如一起到尚书府门外将柳母接了进来,君婉如端茶奉水,很是殷勤。柳母

见她知书达礼,品貌秀丽,落落大方,不禁十分喜欢。

南宫清细观柳母神色,心中已有了底,果然婚事才稍稍提了个头,柳母便笑道:“君小姐这般人品,愿嫁给我家言儿,实

是他的福分,我岂会有不应之理?自是越早办越好!只是,我一个妇道人家,却是操办不了这样的大事的?言儿公务繁忙

,这婚事又马虎不得,倒是……”

南宫清接口笑道:“此事不需伯母操心,言弟便如我同胞一般,一切都包在小侄身上了。”柳母叹道:“言儿能接识你这

个兄长,真是他前世修来的福份。”南宫清连道不敢,斜眼望着俏脸绯红的君婉如道:“还不谢过婆婆?”君婉如十分乖

觉,立即上前奉茶。柳母忍不住拉着她的纤手,细看她羞红的小脸,只觉着这姑娘怎就这么稳妥好看,怎么也看不够。

三个人当下挑了个最近的吉利日子,南宫清见能准备的时间已不长了,便急急下去安排事宜,留着柳母与君婉如说些体己

的话儿。

柳言初回来时,南宫清该吩咐的都已吩咐完毕,在府门口碰着了他,笑道:“言弟,今日家中可是来了一位贵人。”柳言

初忙了一天公务,十分疲惫,又不忍扫了南宫清的兴头,打起精神道:“哦?何方贵人?”南宫清故作神秘地一笑,拉着

他来到厅中,只见柳母拉着君婉如的手正细细地说着什么,君婉如温柔地笑着,低低地应着。

柳言初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发花,脑子还没想清楚,身体已是飞奔进去,“咚”地一声跪在柳母面前,泪随声下:“母亲

!”

柳母正与婉如聊得开心,忽见儿子一下子跪在自己眼前,又是高兴又是心疼,忙不迭地扶起他,眼泪也出来了:“言儿,

你回来啦!”柳言初哽咽道:“孩儿不孝,未能及时去接母亲。累母亲挂念了!”

柳母摇头,带泪笑道:“为娘知道你的事多,既已做了官,便需时刻谨守为官之道,岂能只惦着家里?”她一眼看到静静

站在一边的南宫清,对柳言初道:“这次多亏南宫庄主,是他派人将我接进京的。”

柳言初转身对着南宫清一揖道:“多谢大哥!”南宫清笑道:“自家兄弟,偏是伯母恁地客气了!”

柳母接过君婉如递来的绢帕,替儿子抹了眼泪,自己也揩了揩,拉住君婉如的手笑道:“这倒真是自家人呢!言儿,婉如

是个好姑娘,你可得好好待她!”柳言初微愣,看向南宫清,南宫清道:“方才我已与伯母谈定了你与婉如的婚期,这个

月十七是个大吉大利的日子,就把婚事办了吧!现下还有十来天的准备时间,虽然是较为匆忙了,但为兄定会将这喜事办

得妥妥当当的!”

柳言初不防他出手如此之快,当着母亲的面不便拒绝,点头应允了。此时家人来报晚膳已准备好了,柳言初吩咐用膳,一

家人坐下吃饭不提。

皇甫羲接到尚书府报来的喜贴时,只恨得咬牙切齿,摒退众人,一个人把书房砸得稀巴烂。气撒过了,走出书房象个没事

人似的,吩咐下人准备贺礼,言道十七那日自己亲去道贺。

皇甫肇却是从德王口中知晓此事,他性情沉稳,面不改色,德王见他似无异样,心中十分欢喜,以为他终究走出了这份孽

缘,放心地回了德王府。

当夜,皇甫肇进了书房,严令所有家人不得靠近,自己在书房画了一夜的画,第二日将这堆画纸锁进房内的壁橱里,吩咐

家人十七那天准备贺礼送至尚书府,自己换换朝服上朝去了,神色平静,意态从容,确实与平常无异。

十来天转瞬即过,尚书府张灯结彩,披红挂绿,边边角角都洋溢着浓浓的喜气。君婉如的父母已被南宫清接至京城,住在

南宫客栈中,婉如也于三天前搬入客栈,只等着柳言初高头大马前来迎娶。

婚礼虽仓促,仍是被南宫清办得盛大隆重,君婉如蒙着盖头被喜娘扶着款款进门时,柳母热泪盈眶,默默念着:“老爷,

咱们的言儿成亲了,娶媳妇了。老爷,言儿此番是真的成家立业了。老爷,你在天之灵看到了吗?”她感念柳老爷救她出

风尘,一心一意敬他爱他,柳老爷死后甘心寡居抚育幼儿,这么多年的酸甜苦辣竟似在新娘子进门的那一刻全都烟消云散

了。

柳言初见母亲喜极而泣,知她必是念起了父亲,心下不禁凄然。他原本心心念念地惦着白玉,现下见母亲欢喜,不由又觉

得也许自己成亲也是件好事,不仅对白玉,对母亲、对义兄来说都是件好事。

皇甫羲亲自上门道贺,皇甫肇遣人送来贺礼,南宫清代柳言初一一道谢收下,若说此番喜事最高兴的莫过于他了。既断了

柳言初与白玉的那段孽情,又为表妹找到一个好的归宿,更加固了自己与义弟的亲情,可谓一举三得,想不开心都难。

好不容易拜了天地,入了洞房,柳言初只觉筋疲力尽,进房之前他偷偷交待南宫清万万不可让人胡闹洞房。南宫清知他身

体文弱,也不逗弄他,爽爽快快地应了,笑道:“便是有人要闹,我也将他们带错门去!”

柳言初心中一动,突地想起自己在南宫山庄时,白玉曾到房中探望自己,当时自己糊弄南宫清说是那人走错门了。往事矣

矣,此时想来,竟觉那绵绵思念丝丝缠绕到心头,怎也挥不去了。

房中红烛微闪,温情脉脉;房外树梢上一抹白色的身影,随着晚风飘飘荡荡,摇摇摆摆。冷丽的双眼紧紧盯着红光微透的

新房,半晌,两行清泪缓缓流出,那人影轻抹了抹脸庞,低声道:“我竟是有眼泪的!好,好,好,三千年了,我今日才

知自己也是有眼泪的!”他惨淡地轻笑了两声,袍袖微扬,人影不见。秋风飒飒,拂过他方才站过的树枝,哗啦啦一枝的

黄叶飘落了下来,垂浮在半空中,飘飘悠悠地落到了地面上。新房的灯倏地灭了,门口守着的下人相视一笑,确是良辰美

景好个秋!

皇甫肇坐在书房中慢慢饮酒,德王推门进来笑道:“你倒清闲,坐在这儿自斟自饮,老七可是急急地赶着去了。”皇甫肇

笑笑。德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听老七府里的人说,老七接到贴子那天把书房砸了。我倒是没想到,老七对他居然怀

着那类心思!”

皇甫肇怔了半晌,有几分落寞地道:“便是怀着心思又如何?还不是眼睁睁看着他成亲?老七好忍性,居然还能亲自去道

贺!”德王冷笑道:“怎地,你却是不敢去吗?”皇甫肇苦笑一声道:“有什么敢不敢的,成家立业原是寻常之事。”

德王突地双手扶住他的肩低低吼道:“三哥,你看看你,为个柳言初,将自己搞得如此颓废!那日我送你贴子,见你面色

如常,原以为你不再念着他了,岂料你却是在我面前也装了样了。三哥三哥,你现在的样子还象那个纵横沙场的大将军吗

?”

皇甫肇目光缓缓转向他,半晌叹道:“你放心,我便是心中不快,肃王毕竟还是肃王,只是我也是个人,你总得让我有自

己消遣的时候吧?”德王一愣,皇甫肇继续道:“我们生于皇家,别人看着只觉风光无限,又怎知这本是个藏污纳垢的肮

脏之地,父子互疑,兄弟阋墙,争的只不过是殿上上了台阶的那几寸地。四弟,有时我上了战场,便想着不如马革裹尸,

回不来算了,也好过以后看着至亲手足互相残杀。”

他见德王神色惊慌,张嘴欲言,摆手制止道:“你放心,我现下也不那么想了,只是觉得有点力不从心,特别是与老七在

一起时,时时算计,刻刻防范。甚至为了不引起他的重视,还要装得粗暴恶毒。四弟,你不知道,我已经很疲倦了。老七

既是喜欢那位子,便让他拿了去吧!便是没有柳言初……我也已是没有斗志了!”

德王大惊,蓦地揪起他的衣襟吼道:“你这是什么话?这几年我们费尽心力,为的竟是你这几句大彻大悟的话吗?一个柳

言初便将你的志气全都磨灭了。三哥,你太让我失望了!”

皇甫肇被他吼得怔了半晌,倏地回过神来道:“你别急,我也只是说说而已,皇甫肇岂是那种不战而退之人?四弟,便是

为了你的一番苦心,我也会争到最后。”

德王舒了口气,稳了稳心神郑重地道:“三哥,不管结果如何,我始终与你站在一起。你万万不可堕了志向啊!”皇甫肇

沉吟片刻,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夜阑人静,兄弟两人紧握双手,就只这么握着,便觉一生就是有再多的风风雨雨也是不惧了。

第四十一章.

转眼离柳言初大婚已过了半年,冬冰初融,万物复苏,原是三春好时节,朝堂上却象是进入了严冬。

皇帝自去年冬日起便缠绵病榻,太子之位却始终空悬,众皇子纷纷摩拳擦掌,其中尤以三皇子为守的“守成派”与以七皇

子为首的“革新派”斗得最是激烈。

柳言初虽未言明立场,但言论行止却是偏向“革新派”提倡的治吏养民政策。皇甫肇心下黯然,却也知两人政见不同,无

可奈何,只尽力绕着他。德王愤愤不已,几次在皇甫肇面前痛骂,甚者怨愤皇甫肇昔日在金殿之上将柳言初推上吏部尚书

这个重要的位置。皇甫肇无言以辩,只是默然。德王愈加愤怒,见到柳言初必定冷语嘲讽,旁敲侧击,甚至口出威胁之言

。柳言初自认心中无愧,仍是不卑不亢,浑然不惧。皇甫羲注意到这个情况,暗暗加派了人手日夜护卫柳言初。

彼时,南宫清在大婚结束后便离开了京城返回杭州,柳言初每日忙于公务,早出晚归,尚书府内只有婆媳朝夕相伴,好在

柳母宽厚仁爱,婉如娇憨聪慧,两人相处日益融洽,竟似亲生母女一般。柳言初回家见母亲开怀,妻子贤惠,疲累的心也

稍感安慰。

这日,柳言初方踏进厅门,便听见母亲开心的笑声:“婉如,以后可要多加当心,有些事,我来做便是,你可不能再做了

!”妻子甜甜的笑声响起:“母亲,这还早呢,我在家时曾听家中大夫说过,这时候应要多动动,对孩子好!”柳母笑道

:“这是什么话了?我可不许!”

柳言初听着这欢快的笑声,不觉心情也轻松了几分,笑着接口道:“母亲,什么不许啊?”柳母见儿子回来了,笑得更开

心,风韵犹存的脸上一片光华:“言儿,这可是大喜事啊。婉如有喜了!”

柳言初心中一喜,转头望向妻子。君婉如臻首微垂,秀美的脸上布满了红晕,娇羞不胜。柳言初笑道:“果真是件喜事呢

!”柳母笑道:“可不是,唉!”她突地叹了口气又道:“若是你爹爹还在……”

柳言初见母亲伤感,向妻子使了眼色,婉如笑着扶起婆婆道:“母亲,孩子长得必是很快的。不如明日您看看婉如的绣样

,咱们一起给孩子挑挑,也可开始给孩子准备衣物了!”柳母拉着她的手道:“只要是你绣的,哪幅都好!”柳言初道:

“用膳吧,孩儿忙了一天,现下真是饿坏了!母亲今日有没有做清蒸鳜鱼?”柳母啐他道:“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也不

知婉如看中你哪点好了?”柳言初失笑道:“母亲,我与婉如婚都成了,还管什么好不好的?”柳母笑了起来,挽了儿媳

妇的手一起坐到了桌边。

是夜,柳言初和妻子梳洗已毕上床就寝,君婉如慢慢靠进他怀里,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轻声问道:“夫君,你可

喜欢?”

柳言初轻轻抚摸妻子平坦的小腹道:“怎会不喜欢?我很是高兴!”君婉如甜甜地笑了笑。

柳言初想了想,突地叹了口气道:“婉如,现下朝堂上一片混乱,也不知将来情形如何,我既已决心为官,实不想半途而

废,你如今有了身孕,我……”他话未说完,君婉如的手已轻轻抚到他嘴边低声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夫君,我既嫁你

为妻,便愿与你风风雨雨永不相弃。”

柳言初拿下她的手握在掌中轻轻摩梭,慢慢道:“我知你心意,只是你也得为腹中的孩子考虑。便是我有什么不能保全的

,孩子却是我唯一的希望了。”君婉如默然,眼中已有泪光,半晌,将头埋在柳言初怀中,低声问道:“你要怎么办?”

柳言初叹了口气,将她扶正,用指腹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珠,柔声道:“我左思右想,总是放心不下,先前大哥曾多次来

信让你与母亲去杭州住个几日散散心。我原是下不了决心的,但是……婉如,你去杭州吧,和母亲一起去,你们在大哥那

里我也放心。何况……若是朝廷有什么变故,我一人也易脱身!”

君婉如默默看了他一会儿,终是点了点头,委屈的眼泪却再也控制不住,抽泣出声。柳言初抱住她,轻轻拍抚她的后背,

低声安慰,心中也不禁恻然。

第二日,君婉如慢慢将柳言初的意思委婉地转告了柳母。柳母怔了半晌,落泪道:“老爷做了一辈子的官,虽是告老之时

才娶了我,却也经常跟我说些官面上的事。我原知言儿做了这官,便如踏进污水一般,只是老爷遗愿却是不能违的,现下

果是如此啊!”

婉如心中十分委屈,本是强忍着,而今见着婆婆掉泪,再也忍耐不住了,抽泣着哭了出来。柳母见媳妇伤心,忙道:“婉

如,母亲知你懂理,言儿此举也是无奈使然,你万不可误了他的好意啊。”婉如哭道:“母亲,婉如知道夫君是为了保全

我们母子,怎会怨他,只是……只是……”柳母叹道:“我与你同去你表哥家,日常也好作个伴儿。”君婉如慢慢点头,

两人合计了一下,准备早早离开去杭州,也可让柳言初安心办事。

隔天,婆媳二人在家人的护送下离开了京城。南宫清得讯后,密令南宫世家各地分处暗中护佑,两人虽千里迢迢,倒也不

甚辛苦。到得杭州时,南宫清亲自迎出城外,将婆媳二人接回家中安置妥当不提。

母亲与妻子离开后,柳言初只觉家中越发清冷,白日公事繁忙,也不觉时辰长短,晚间回到家中用膳时便觉十分孤单,自

己也是暗暗吃惊,想不到半年下来竟已习惯了妻子的喁喁细语,母亲的声声叮咛。他想来想去,突地又想到了白玉,长长

地叹了口气,暗道:“便是这半年,又何尝忘了他呢?不知他现下可好?”

白玉在柳言初婚后回到凤落山,自觉再也找不回以前的随性潇洒,十分落寞,日日以酒为伴,常常喝得酩酊大醉。白雪看

在眼里急在心里,劝了几次,白玉只是淡淡瞅她一眼,也不作声,只管喝他的酒。白雪无计可施,见他也不多作怪,也就

罢了。

这日白玉突然将白雪唤来,吩咐她准备酒菜,白雪心中暗暗担忧,他平日喝便喝,却并不唤她特地准备,怎地今日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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