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还是去看看圣妃大人吧，采凝以为圣妃大人并不是这样无理取闹之人，莫不是当时有什么隐情，远处的人没看清

？”采凝一副清秀的打扮，全然不似宫里其他女眷那般花枝招展衣着华丽，反而像一支秋海棠，热烈却不过分。

此时站在案首，为霂灏研墨，动作温柔，见霂灏摔了笔，便体贴的换一支沾了墨递过去。

“哼，早有前车之鉴，他也不过就是使些幼稚伎俩。”霂灏冷冷一哼，接了笔思索了一下在折子上写了几笔就换另一本。

“采凝你不知他城府之深，才会有了错觉。”

“可是……”

“行了别再提他。”打断还想说什么的采凝，霂灏有些不耐烦的挥挥手。

“是。”采凝暗自叹息一声又低头研墨，过了一会儿才停下来，抬头看看霂灏，迟疑道：“圣上今夜……可还要驾临紫鹭

宫？”

“自然是去，你先回去吧，下了朝我自会过去见你。”霂灏头也不抬，毫不犹豫的应着，手中却仍旧在折子上写批语。

“是，采凝告退。”采凝低着头，恭敬的福身行礼，便退下。满心的叹息却不敢当着人面释放，只得全都积压在心底。

她怎会不知自己便是那人的替代品？

初入宫时她也曾想凭借自己的容姿争出个天下，处处小心，步步为营，事事算计。可她仍旧是吸引不到霂灏，反而将自己

逼得很累。

册封圣妃时，她见到了曜薰。仍记得那时他好像是受了点伤，脸色有些苍白，可他却用眼角的蓝蝶掩盖了自己的狼狈，神

色沉静，优雅淡然，隐约间便透着一种贵气，那是任谁也比你不了的。站在高台上，声音清泠如鸣佩环，起誓，一笑倾天

下。

她被折服了，这样的人有谁能不爱？那之后她便甘愿于这后宫之中沉寂，不去计较圣上为何不到她的紫鹭宫，更是不再在

意于大大小小的宴会上出众。静静地过便很好，原本当初进宫来参加妃官的选拔也只是看上了选中之后所给奖金而已，那

人做了圣妃并不亏待她，她仍旧是有足够的钱来接济家里的哥哥嫂嫂，弟弟妹妹。这便够了。

她其实不明白，圣上为什么会舍弃那样一个人，善良优雅睿智，甚至能助他撑起这个国家。夜夜跑来紫鹭宫，将那人冷落

。

听说那人的莲澈轩如今连个下人都没有了，现在又是什么人来照顾他的起居？听说他的身体自从上次为霂灏挡了一箭就一

直不太好，这番落水有没有再发病？听说那人对食物挑剔且欲望并不强烈，现在没人管了是不是便连饭也不吃了？

采凝这厢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一步一步踱到紫鹭宫的时候，霂灏留在书房中却是再也未批一本奏折。

“小薰，你想怎样，谋反下毒之后又自杀，你究竟是想怎么样！？”霂灏握紧双手，莫名的就有一股暗怒在心头。

当日迷迷糊糊在风云宫醒来，只有易安守在他身边。他的妃官，除了被曜薰放出去的韵澄，菲裟玲和采凝听说他身体不适

都来看他，只有曜薰没有出现。

连我有没有被毒死也不想知道吗？

易安不肯告诉他，他是怎样回的风云宫，中的毒又是怎么解的，只说韵澄也有功劳。而他也不想问，不想细究因果，害怕

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事情。

那日曜薰凄怆的笑容又浮现在眼前，无奈的凄然的笑容，仿佛早料到他会去问他似的，竟然连解释都没有。

冉梓曜薰，你竟让我纠结至此！

肃穆的清和殿，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高高在上的人暗藏着的怒气。

劲上仍旧缠着厚厚的纱布，即使是穿着就狐裘也遮挡不住那煞白的一片。没有人敢问他们的圣上是如何受的伤，回宫后第

二日朝会就没有开，他们只是每天递着折子，等待批复。

自从那人做了圣妃，清和殿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气氛肃杀了。

“有事就说，没事就退下，诸位的折子稍后会派人送过去的。”霂灏终于开口，语气有些不善，似乎是没什么耐心面对眼

前这些人。

“圣上，臣有事。”礼部的一个老古董出列了。

“哦，齐大人有什么想说？”霂灏抬了抬眉，从他懂事，眼前出列的这个老家伙就一直是礼部的官员，虽不能说是什么元

老，在朝中的声望也是极高的，只是他一向都不说什么话，在朝中也一直是个中立派，他都几乎要忘了他的存在。

“近日来坊间传闻，圣妃大人乃是前朝皇族余孽冉梓曜薰。前日圣上要求千草国交出所包庇的前朝余孽，乌兰谢尔公主却

要求圣妃大人的亲笔委托书……”齐老古董说了一长串的话却仍是没有讲到重点。

霂灏听见曜薰的名字便有些不耐烦，原本就烦躁的心情更是遭到了极点，也顾不得什么长幼的礼仪，打断了老古董的话：

“齐大人究竟是想说什么？千草国的事何时轮到齐大人来操心了？”

“回圣上，老臣所说并非是千草国一事，而是关于圣妃大人。”老古董朗声回答，声音中丝毫不见惶恐。“虽说往时也有

将侵吞之国的女子纳入后宫的例子，但始终圣妃之位不必一般妃官，关系到国家大体，域空的威严……鉴于近日之事，恐

怕坊间传闻未必是虚，老臣斗胆请求圣上，废除圣妃大人。”

四下皆是倒抽一口冷气，这老家伙不要命了么？

但是，没有人出面阻止。其实所有人都对这件事有些看法，但圣上一直都没有对此事做出反应，思及先前圣上为那人发怒

的情形，谁都不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然而今日终于有个不怕死的，还是几朝的老臣，说话亦是有些分量之人，所有的

人都希望圣上能给出一个令他们满意的答复。

“齐大人可知道自己在说的是什么话？”霂灏胸中的沉怒更盛了一分，声音低沉。

“老臣知道圣上对圣妃大人一片痴情，只是他毕竟有可能是前朝余孽，切这话是有那乌兰谢尔公主口中所出，想必是不会

有错，圣上心中应是比老臣更加清楚才是，老臣恳请圣上顾及国家颜，不要动了民心。”老古董振振有词，毫无惧色的抬

眼看着霂灏，一双灰色的眼睛满是历尽风霜的沧桑却又写满赤胆忠心。

“其他人有没有什么想法？”首当其冲的自然是身为丞相的左迁。霂灏看着他，仿佛是在用眼神告诉他该他说话了。

左迁识相的讪讪出列，略一思忖，沉声道：“圣上，老臣以为，圣妃大人不能废。”

此语一出也是四座皆惊，毕竟曜薰是前朝皇族之人。要承认他在后宫中的地位，与放纵前朝余孽作乱又有什么了两样？

“理由。”淡淡两个字，霂灏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喜怒。

“天下皆知此次与千草国一战是圣妃大人有圣妃大人的功劳，他的谈判为我域空边境带了安宁。莫说千草国的乌兰谢尔公

主此刻看在圣妃大人的面子上肯臣服我域空，即便没有这一段，以圣妃大人的功劳，也不该做这等过河拆桥之事，老臣以

为，若是此刻废了圣妃大人，恐怕我域空将会遭天下耻笑。”左迁昂首挺胸，说得振振有词，声音坚定，不禁让在场众人

心中一震。

其实没有人忘记在霂灏不在的时间里，是曜薰撑起了这个国家，多少他们认为绝对无法解决的事情到了曜薰手中便能得到

轻而易举的解答，其详细周到是很多在官场摸爬滚打的老臣都无法比拟的。

“哼，说的到是不错。”霂灏淡淡哼了一声，显然他并未想过废除圣妃的问题。

易安却在此时上前，将一封锦帛交给霂灏，低声道：“圣妃大人吩咐臣将此书在适当的时机交给您。”递上锦帛，易安退

后一步，继续说：“圣妃大人说，这是圣上想要的，他给。”

霂灏皱着眉拿过锦帛展开来看，好一会儿，紧蹙的眉头才慢慢舒展开来，湖蓝色的眼睛里透出犀利的光芒，盯着易安看了

好一会儿，才沉声道：“你这一举却是为了保他的地位？”

“圣妃大人的一切并不是微臣所能置喙之事，究竟如何听凭圣上决定，毕竟，圣妃大人是圣上的圣妃。”易安不卑不亢的

迎接着霂灏的目光，这满朝，恐怕也只有他这个自小与霂灏一同长大的人才有胆量说这话了。

清和殿再次安静下来，只有香炉还在兀自冒着烟，散发出沉郁的香气。

所有人都紧张的注意着霂灏的表情，想要通过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神情猜测他的喜怒。

良久，霂灏抬眼扫视一下众人，低声道：“圣妃不能废，但他是前朝后裔的事实也不能不顾及，便收回他的圣妃印信，留

守莲澈轩，不得擅出。”说罢也不管大臣的反应，甩袖而去。

众人愣了一下却还是唱着万福的喏，目送霂灏的离去。直到那个人的身影完全消失，才倏然响起一阵议论。

“说是不废却没收印信，圣上究竟是怎么想的？”

“让留守莲澈轩，那等偏僻之处，原本就与冷宫无甚区别，圣上现时决然不会再去，圣妃大人岂不是与独守冷宫一般？”

“没有印信，还有什么能证明圣妃大人的身份，这般还不称为被废，恐怕区别只在于不对外宣布而已吧。”

纷纷的议论最终也只化作一番叹息，大臣们又觉得曜薰可怜起来，念着他的好，无可奈何的纷纷散去，就好像他们从未想

过应该给那“前朝余孽”一个处分似的。

霂灏并没有出现在莲澈轩，甚至连易安都没有出现，只是有人过来拿走了圣妃的印信，守在莲澈轩门口的武系内侍官被撤

走，换来的却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他甚至看不清楚路，听不清人说话。

莲澈轩彻底冷清下来，就连莲池里的水也没了波澜。

曜薰亲自收拾了原本小然住的房间，让那老人家搬进去住，费了好长时间才让那老人听明白他的话。

“老人家，您就安心住在这里吧，不必拘束，也不用伺候我。”曜薰叹息一声走出去为老头子关了门，他甚至没能问出老

头子的姓名。

原本这莲澈轩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可以随性做什么，不吃饭也可以，不睡觉也可以，如今多了个这般年迈的老人出来，他

反倒不能随心所欲。

想了想，他还是走进厨房，好一会儿才找到茶叶却发现没有热水。提了水想要煮热水，却怎么也点不着柴火。

曜薰气闷的将火折子丢在一边，坐到地上发呆，想念起前世用过的伟大发明电磁炉来。

静下来，便是一声深深的叹息。曜薰气闷的将火折子丢在一边，坐到地上发呆。静下来，便是一声深深的叹息。

如今连冷宫妃子的处境都体验了，做演员，我算不算得是体验派的？却不知这世界有没有斯坦尼。自嘲的笑了笑，瞬而化

作一番苦涩。原以为会有一番计较，深刻得让他自己都以为自己是十恶不赦，然后便是一条白绫赐死，却没想到，什么都

没有，没收了印信便什么也不留给他。

“圣妃大人！”苍老的声音却是声如洪钟，明明是垂老之人却仿佛比他这韶华年纪的更有生命力。“您在这里做什么？”

曜薰回过身来，慢腾腾的站起来，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清，只道：“对不住了老人家，都怪我太笨，想烧水连个火也不会

点，茶泡不成了。”小然离开之后，他已经不止一次的怀念前世用过的伟大发明，电磁炉。

“圣妃大人若是饿了，老朽这就给您做饭。”老头子说着便挽起袖子，熟练的操持开来，竟是毫不含糊，比他这十指不沾

阳春水的公子哥中用多了。

“如此，就多烦老人家操持。”再次自嘲的笑了笑，曜薰觉得自己呆在厨房里实在是碍手碍脚，于是乖乖退了出去。

方才走出去便猛觉手脚发凉，身体里的热量也正以极快的速度被抽走，曜薰皱了皱眉，按住心口的位置靠在一边的墙壁上

。环视一下四周，情况太糟糕了，若在此处失去知觉会给老人家添麻烦。于是撑着墙壁一步步往卧房的方向挪去。

跌跌撞撞的走到卧房的门口，力气便已耗尽，腰侧的金色暗纹正发出极为耀眼的光芒，他甚至能感觉到符咒的力量在自己

的血脉中流淌！昏昏沉沉的摸到卧房的门便直接倒了进去。

紫红色的血液弄脏了地面，苍白的肌肤变成了蓝紫色，蜷缩着四肢想要节约身体从外部散出去的热量却没有任何成效，按

着心口的手也慢慢失去了力气，最终还是没了意识。

暖炉的温度和屋外的寒冷在门口交汇，炉火明明灭灭，最终还是散尽了屋子里最后的温暖。

寒风肆虐而过，冷宫萧瑟，天空又开始飘雪，应是最后一场雪，却仿佛是苍天降下的垂怜。

第104章：遗嘱

“我其实一直都知道我们不能在一起，却没想到一切只是我一厢情愿而已。”漆黑的瞳眸里再也没有半分他的影子，迷蒙

如同起了大雾，将一切都掩盖了。

“……霂灏霂灏，小薰只能愿你幸福。”迷蒙的眼望着他又好像什么都看不见，单薄的身体便如没有羽翼的鸟，决绝的坠

入冰冷的湖底。

“小薰！”猛地惊醒，湖蓝色的眼睛里尚有一丝惊恐，气息也未理顺，却发现原来看到的都是梦境，自己仍旧好好的睡在

床榻之上。额头一片冰凉的汗滴。

曜薰，你想走吗？我绝不放手，哪怕是要将你一辈子困在莲澈轩，我也……

“我绝不放你走！”狠厉的声音里偏偏又带着绝望的嘶哑，湖蓝色的眼瞳中惊恐沉淀成浓郁的悲伤。

“圣上，又做恶梦了吗？”温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低低的却显得十分柔和。

“我不会放他走的，他就是死也要留在这宫里……”眼神愣愣的，显然还没有从方才的呓语中解脱出来，霂灏甚至没有回

头看一眼是谁在同自己说话。“可我做了回不去的决定，我再也不能去他的身边，我连死在他手里的能力都没有了……”

霂灏微微颤抖着，语无伦次的喃呢着，俊逸的面容全然没有为君王的神采，反而是失魂落魄的脆弱。

“您又梦到圣妃大人了吧，刚才您叫了他的名字。”不由得将声音放得再柔再低一些，采凝点了灯放在旁边又取来温湿的

手帕为霂灏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她坐到床边的脚踏上，温柔的看着霂灏，脸上仍旧是精致的妆容，发髻没有丝毫的凌乱，身上的衣服也仍旧一丝不苟。

“你就这般每夜坐在这里？”方才回过神来，霂灏有些诧异的看着采凝。望望天光尚未到三更，绝不是陪侍的女妃起身的

时间。采凝每次都比他睡下得更晚些，原以为是为了卸下那些繁复的妆容却不知她是根本未睡。

“圣上不如明日去看看圣妃大人吧，采凝始终觉得圣妃大人不是恶人。”那样的人怎么会心存歹心？都说相由心生，那一

副倾绝天下的容貌，心底又怎会有半点的丑陋？

“轮值守夜的使女呢？”霂灏已经恢复了平日里君王的风采，这会儿便像没有听见采凝的话，反而语气严厉的问她。

“采凝怕惊扰了圣上休息，所以都遣出去了，圣上可是有什么吩咐，采凝为您……”采凝顿了顿，终究还是照实回答。她

清楚的知道自己只是那人的替身，圣上若是有一日与那人和好了，恐怕还是会反悔，甚至将她赶出宫吧，若是那样她就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