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是逃避而是面对。即使当不成恋人、伴侣……
却不想连硕果仅存的这位朋友也失去。
反正再不可能把他当透明、不去管他,常江索性管他管得更彻底,反正这样的日子也没多少了。
别别扭扭的太不像男人了。
之前才亲腻到肌肤相贴地在床上滚、现在却使站在街上也以小宝宝作桥梁,感觉有些微妙。
要调整到现在的心理状态,他也花了数天。
Agnes把背带解下,常江很自然地先把Gin抱出来。
那小家伙腻进他怀抱中的时候还挥了两下手臂,叽叽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然后叫了个奶声奶气的常字。呵,学到的词汇
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吵了,这就快一年了……「想说什么啊你?」
大鬼把背带卷成一团,丢进吉他盒中。
然后双手叉腰,看着川流不断的人流。「呼~今晚人真多呢,因为明天是情人节吗?」
不过托赖,因为很多情侣档所以刚开档不久就有三宗生意了,都是情歌。
「因为明天不是公众假期。」所以不少人都提早一天庆祝了。
照理说他该说满山满谷般的情侣还有红艳艳得让人无法忽视的玫瑰感到刺眼,但他却没什么感觉。应该说,他老早就对这
些很免疫了……难怪阿妹都说他外表年轻、内心是个老头子。
只因为害怕再受伤所以想得到承诺、付出得太多太累不想到最终一场空,所以才要求长期伴侣。
这种想法……太过不像廔败廔战的年轻人、太自私吗?
「喔,那你们明晚要当值吗?」
「本来要的。但阿妹跟别人调了假期回去陪老婆,所以明晚见不到阿妹了。」
Agnes大约地点点头,然后看了看手表。「其实今晚过了十二点之后已经是情人节了吧?」
也算上是他们三人能共渡情人节了吧?「……我打算跟阿妹告白,就过了十二点之后。」
当大鬼像放个屁般自然地说出这句话来时,常江正跟Gin扯他头发的小手战斗。
「什么?」他听错了还是幻听了?
Agnes怎可能会跟他这样那样经历过一切之后又拐回原点,重新开始?
他只能是听错或幻听了。
「你听到了。」
常江有几秒找不回自己的声音,到他能说话时,只能奉上一句,「……你疯了。」
他不管之前这家伙口口声声说现在比较喜欢他是不是哄骗他上床的谎言、又或是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混乱的心意而乱表白
。但跟阿妹告白?这状况超脱在他们纠缠不清的关系之外。
要他来说,没别的,这完全是疯掉了。
今晚十二点过后是情人节呢,那又如何?这就有什么仙女教母挥着魔法棒出场还是神奇的法术会启动,让一切归零重来?
让阿妹的婚姻状况变回单身?让对老婆死心塌地的阿妹会变心?
他究竟在期待什么,发什么神经。「……呵,你幻想阿妹会答应然后抛下老婆儿子跟你远走高飞?那个大罗神仙跟你签合
同了?介绍我一下吧。」
别问他,他也搞不清楚此刻飙升的愤怒是因为大鬼的不自量力还是……妒忌。
这人竟然因为儿子的未来而轻易放弃他,却直到现在还对阿妹信守如一。
难道已结婚的阿妹不是比他更没可能吗?
「那样的事我想都没想过。但既然说跟不说没有分别,为什么我不能说?」
「还用得着问吗?你贸然告白会害阿妹很困……」
Agnes打断了他的话,「如果我说,今晚不能跟阿妹表白我这近一年来的心情,我也很困扰呢?如果我说别无他求,只是
很想很想让阿妹得悉这份心意,然后才能了结这感情、重新开始别的呢?」
常江静静地看着他,那种静穆几乎是Agnes前所未见的。
对大人之间如箭在弦的气氛毫无敏度的小宝宝,只是哝哝呀呀、自得其乐地张合小嘴。
Agnes几乎要以为常江切割出一个真空的空间来,把他们隔绝在人潮之外。
常江问,「……你向来都是如此自私的吗?」
「……你不也是很自私吗?不能以共同生活与未来为前提,你就不想付出了?」
「喔,原来你毫无商量馀地把我隔绝在你跟Gin的未来之外,怕我这妖魔鬼怪会令Gin也变成死Gay、怕我会令你培育儿子
成为国际大巨星的梦想有什么差池,你称这些为很无私、很伟大?」
「对谁而言?对你来说我是自私、对我儿子来说我这是无私。你擅自假设阿妹会被你的告白困扰,所以才一直不向他表明
心迹,你凭什么如此肯定?也许你表白之后阿妹会感谢你、体谅你,你不用再向他隐暪性向,你们成为更亲厚的朋友呢?
你会感到解脱、真正能够放下他呢?」没错,他是不能承诺常江更多,他怕自己办不到。因为未来的他只以Gin为前提作
考量,而不是常江,他怕非得面临选择的时候会伤害到常江。「……但我不能承诺你、你就连一丁点都不给我了?」
「告诉我,常江。即使你最后没能跟阿妹开花结果,你后悔认识他吗?」
「你现在说的这一切……究竟跟你决定向阿妹表白有什么关系?」
常江空出一手来覆盖额头、指尖微微磨蹭着额角。
「我想让你看到,你没有选择的自己。」
他想让常江看到他每个分岔口时没有选择的自己是怎样的。
他想让常江看到勇气、他想让常江得到治愈与解脱。
他想让一直压抑自的常江看到那跨前一步的勇气,因为那可能便是天差地别。
即使常江跟阿妹由始至终只是朋友关系,内心塞得满满的情感没法得到一丝一毫的回应,他肯定常江也从未后悔、连一秒
也未曾后悔过来到跑马地然后认识了阿妹、喜欢上阿妹。
为什么到了现在,常江不能用同样的心态去对待他?勇气的额量已经用完了吗?伤疤太痛了?
这世上,真的有什么是完全徒劳无功的吗?非得先看到终点才敢在起点开跑?
难道常江看不出这样比他要求的承诺更为荒谬?再如此下去,他们铁定会错过彼此。
你能猜到自己的人生旅途中将会遇上谁人、又将从他人身上学习到什么、遗失什么、得到什么吗?
提起勇气跨过起跑点之后,那庆许是一段治愈的旅程。不去试试看是永远不会知道的。
不去开始新的,旧的伤口就永远搁在那里,继续发疼、也许结疤,却永远不会自行愈好。
他办不到。他不能……就这样丢下常江,不顾而去,继续前行、继续发自己的白日梦。
他不能不负责任地丢下因为他的出现与离去而更寂寞的男人。
他办不到、也舍不得。
谁又知道他们下次碰到再让他心动如厮、填满寂寞的人会是何时?
可能一辈子都再没有了。
可能他们就这样一辈子。
寂寞是病,有时候跟再亲密的家人在一起、有时候跟认定的真命天子在一起,仍然感到寂寞。
那需要治愈,但治愈不是毫无代价的,找到对的之前都需要冒险。
这十数晚,当他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安枕;当他发现比起自己拥有更好的未来,他更害怕常江不能拥有更好的将来,将
来只是更寂寞、即使找到伴侣却仍然寂寞终老时。
他就知道,他再怎样也没法丢下常江。
因为比起自己的,他竟然更担心常江就如此淌着血活下去。连稍为想像都没法接受。
……他怎舍得他?
「……说得那么高深伟大,其实你只是想让我妒忌吧?」
Agnes没回答。
因为那的确也是原因之一。不过这个男人会因为听到他将会跟阿妹表白、或看到他要跟阿妹来个抱抱而像眼睛发红的公牛
般疯狂扑上来劫走他、绑架他还是强吻他,立即化干戈为玉帛,之前的争执通通烟消云散之类的……如果他会这样做,就
不是常江了。
「……把你的一两年给我,真的无路可走时,我们再一起看看如何走下去。你怕什么损失?」
只要两个人一起,所有分岔口与崎岖、沙石与难关,看起来不都没那么可怕了吗?
「让我们试试吧,办得到的。」
常江张嘴欲言,数秒吧,又缓缓阁上。
他想说,有什么损失?不是时间、不是青春那些陈腔滥调而他也不在乎的东西。
损失的是我的心,而且它可能只剩一半,剩的一半还早已伤痕累累,用胶布勉强黏贴起来。
但他还没开口已发觉这是错的……不是这样的。
难道Agnes就没付出、没损失吗?而且……他凭什么在一个被家人唾弃、被前妻背叛,离乡别井过着拮据生活的单亲爸爸
面前说自己曾很受伤?他有什么资格?Agnes说得没错,他的这些伤口全都是因为太过被爱,他被家人过多的爱、自己无
疾而终而没有出口的爱反噬而已。
对比起大鬼,他的所谓伤痛连一颗他妈的沙粒都不是。
他只是突然发现,即使他们都被寂寞的利角长时间磨得平滑与温柔,他们相像得可怕。
但每一次、每一次在面临选择的时候,他都选择逃避。
而这个青年,年岁比他还少的青年。每一次,纵然他面对抉择怕得要死,他都选择面对。
他忽然失去了所有言语。
良久,他把怀中无聊得左摇右动的小宝宝递出去,Agnes自然地接着。
然后,他从裤袋中拔出一个红包。
Agnes跟Gin都好奇地研究着那个红包,两父子的表情如出一辙地相象。
常江一手插腰,「虽然新年过了,不过……你之前不是送了我跟阿妹一盒蛋卷吗?礼尚往来,这里头是百货公司的现金券
……你可以买对新鞋给Gin或是什么的。」
他本来想说——不用选,大家都不用选了。我申请调离跑马地了。
因为他受够了这四年来他妈的一直累积的烂感情帐,他只是必须这样做。
那无可厚非,谁也不能说他的不是,几乎是有点破罐子破摔的痛快了。但此时此刻,他却没办法理直气壮地说出口。连说
出口都好像会被骂,好像会因为这被自己归类为逃跑的举动自取其辱。
常江递出红包,给那眼睛瞪得大大、小手掌张得开开准备接下的混血婴儿。
但始料未及,Agnes先一步拿着。
他们变成一人一手拿着的姿态,但Agnes没有用上半分力度,好像只是拈着。
常江本来给完就要走了,现在却要走不走。
感觉要他一松手,那张压根儿拿不牢的红片会掉下地。
隔着薄薄一片红包,他们身体没有任何部份触碰。
但在Agnes抬头直直迎视他的双眸时,常江却觉得近似一种压倒性的侵犯。
青年轻拈着红包,没有松手、也不准备握牢。这样问他——
「常江,你连那两年都不要吗?」
害怕到连那两年,或之后他们能得到的更多、更多个两年都不要吗?
常江张口,这次倒是没隔很久就答了,接的却是两回事。
他说出连自己都感到惊愕的话,「不要跟阿妹告白成不成?」
天知道他为什么一直在意这事,从青年说完之后就想到现在。
即使明知道阿妹不会答应的、明知道他这样做只是自我满足的徒劳无功……
他就是不想,而且是很、不、想。这一点都不合逻辑,最不合逻辑是他竟然说出口了。
Agnes必须承认,常江开头那『不要』两个字把他吓到了。
结结实实的吓到,心脏提到喉头位置。该死的,不要说那么令人误会的话好不好?
他想问常江为什么。
但他又很自恋的觉得,他应该知道为什么。直接略过,转成土匪。
「你要给我开出什么条件?」
「……我可以陪你去百货公司买东西,就明天吧。」
「明天你不是要当值吗?」
「可以调假。」
「……什么嘛,这听起来完全是约会。」
约时间约得那么理直气壮,明天是情人节耶老兄。这……虽然不是没看过对方穿便服的样子,但是他们两个都穿便服赴约
,这听起来像个第一次在外头的约会,虽然不在跑马地区会更好。
「你还真以为我没价没市,明天没人约我出去了?……这样吧,你在十二点后给我买罐咖啡来,我就答应你不跟阿妹表白
。」
Agnes看了看手表。
常江也看了看手表。
离十二点还有点时间。一罐咖啡,毫无为难意味。
常江松手。
不知道什么时间已握牢红包的Agnes,就这样将红包收下了。
常江没说什么,就这样戴上警帽,走掉了。
看着男人英挺的背影会觉得他帅到不行,这样的自己也是有问题吧。
Agnes不禁这样想,把本该就是送Gin的红包给他把玩。「红包,红、包,常叔叔给你的红包~」
你相信吗?
他已经开始等着那罐咖啡。
等着拿着那咖啡给他的男人。
第十章、星星熄灭的瞬间(下)(青年篇结局)
「常江,我找了你蛮久的……」
朝他迎面而来的阿妹举高手,挥了两挥。
「没有,刚刚碰到大鬼,帮他把档位移后一些别挡到人。」
「哦,你总是很快就找到大鬼呢……说起来今天人真多,不过都十一点多了,我看那群年轻人十二点之前会回去吧。」
「希望吧。」
常江习惯性地走在阿妹的右手边,让他走在靠墙的位置。
两人并肩而行,踩着不知道踩过多少次的路,四只眼睛看着擦肩而过的人流,脑袋却放空。
是太习而为常了吧,只要跟阿妹一起散步闲聊,氛围总是回到家般的自然舒服。
蓦地,常江在想,他要什么时候才告诉阿妹他申请调离这区了呢?
他只知道不是今晚、更不是现在。
阿妹肯定会迫问原因的,而他又要怎样解释?……说是去考见习督察吧,应该能够理解。
而且他也并非没有这个打算,阿妹会为他感到高兴的……
阿妹能为他感到高兴当然最好,但稍为想像却觉得很是寂寞、被遗下的阿妹铁定也会寂寞吧。
常江回过神来的时候,发觉阿妹一脸苦恼,正在跟他说些什么。
以为阿妹大概在跟他讨论明天跟嫂子的二人世界日程吧,不然。
「……那小子偏食越来越严重了!小孩子喜欢吃甜甜的东西无可厚非,可是为什么不吃菠菜?菠菜多香呀~而且又整天不
喝水只喝果汁,连牛奶都很少喝!我听那个每天五点多都会买菜经过的李太说,小孩子缺钙的话会很易发脾气,我看娇妈
再这样宠下去,他迟早变脾气暴的小……」
原来在说娇娇的偏食问题,他们这对拍档的话题应该是全十八区中最居家的。
「怕什么?若他再闹任性就带他来见我,让我来治治那死小鬼。」
「你说得对,自从上次之后娇娇真的有点怕你……只要他不听我跟阿绢的话,我们说句『常叔叔要来罗』、『等下告诉常
叔叔知道你多坏』,他就会立即僵得像颗小石头!」
阿妹不敢苟同地皱了皱眉,随后便笑了起来。
「喂!你把我当成什么妖魔鬼怪在使用啊?」
抗议毕,两人都笑了起来。
不远处小公园中的时钟发出一段音乐,报起时来。十二点正了。
他们两人有致一同地望向小公园的方向,然后又静静地并肩散步起来。
「要我跟你说声情人节快乐吗?」蓦地,阿妹随便逗了一句。
「省省吧,这句话你留待明天跟嫂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