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关灯吧。”

我是谁，你是谁，这样简单的问题，几千年都没有过合理的答案。

现在，凭借着所谓的爱，你确能知道？

在黑暗之中，你要开始想象了吧，如同我也一直都在暗夜里逃避一样。

常邵宇呢？那忘情的一次，他也看到了吗？那样的贺司潇，他熟悉吗？

为什么不问呢？傻瓜，失去我对于你来说，真的是求所不得即你命的事情吗？

Ⅱ复仇．05

黑夜已经过去，太阳照常升起，生活一如既往，不管在昨夜的风雨里，破旧的屋顶是否添了一个新的裂口。

周末，贺司潇买了一大包猫粮，而夏程巍一路牵着他的手，从车里出来一直到坐回车里都是。

虽然左手的无名指上没有套上银环，十指相扣的握法，也已经是格外亲密的象征了。

E城，一座在不断发展壮大的新兴现代化都市。他们所逛的超市，也算是全国性的大型连锁综合性超市。又是一个周末的

购物高巍期，算是给人评头论足了个彻底。

夏程巍抿着嘴忍着，没笑出声，也没憋出伤。贺司潇丢了他几个白眼，自顾自扫荡货架。

一个推着装满各种成打捆绑销售的折购日用品的老太，在他们身边停留了很久，观察了很久。

“小伙子，你媳妇长得真好看。”这是老太沉思多时的结论。“那么多人盯着你们呢。”

“谢谢。”夏程巍眉开眼笑，一个尽地盯着羞得低着头不愿意抬起来看人的贺司潇。

两年，还是一样的消瘦，只是结实了点，细白的皮肤上也有了红润的血色，头发也长了，垂挂在眼角，轻抚着纤细的脖子

，将本就形状极好的瓜子脸修饰得更加中性与柔和了。在加上现在本就不大分性别的冬季服装，乍看一下，还真是不能责

怪老年人退化了的视力。

合二为一，不再是你，也不再是我。

“再笑！一个月都不要进我的房间。”老太走远后，贺司潇甩开夏程巍抓着自己的手。“什么眼神。”

“好啦。”尽管不是自己的错，但是男子汉大丈夫，本着和老婆发现任何争执或出现任何可能是争执迹象的行为前，永远

只有一个原则，那就是马上放低姿态，马上下甜汤。“咱不理他们，晚上想吃什么？我做。”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得意什么。”贺司潇推开再次贴上来的夏程巍。“你存心的。”

“啊，小猫！”夏程巍很合时宜地拍了下脑门，在贺司潇发愣的半秒内成功地重新抓住他的手。“要成年猫粮还是幼年猫

粮？我们一起去喂吧？如果你喜欢，我们还可以给它们挂块牌子给它们一个家。”

“你要给那些流浪小猫一个家？”忘记了刚才令人尴尬的一幕。贺司潇望着夏程巍，那眼神并不像是在和自己开玩笑。收

养那两只流浪猫？有着几乎一模一样黑黄相间条纹的小猫？

“对啊，这样你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也不会寂寞了。”夏程巍点了下头。“我很聪明很有爱心吧。”

“被人类无情抛弃过的小猫，还可以再次成为人的宠物吗？”忘了自己的手还被抓着，被握在那双有力而温暖的大手里。

这双手，两年来一直努力地为他建造一切美好地让他感觉是家的东西。

“你忘了我是心理医生？”夏程巍的话不完全是调皮地，他听出了贺司潇话里的意思，其实在他开口之前，他就从他那惊

讶的眼神里看出来了。“我，我们，可以让它们重新信任人类。”

“它们是猫，不是狗。”贺司潇弱弱叹了口气。“猫本身就是很有性格和独立的生物，被人类驯养才短短四千多年。我们

怎么能只是给它们挂块牌子，取个名字，扔点吃的，就说它们，是我们的呢？”

“宝贝，你怎么了？”自然地靠过去，顺手地抚上脸颊，轻轻揉了揉。“多愁善感的宝贝。”

“我们走吧，我可不像再给当动物看。”贺司潇望了眼周围，没有伸手举止夏程巍的行为。

不管是唾弃的眼神还是花痴的表情都让人很不舒服。

“好，听你的。”

推着购物车，拉着凉凉的小手，闲逛在周末的超市，夏程巍觉得，这样的幸福，才真实。

是不是真的收养那两只小猫，两个人心里都没有底。

大包的猫粮在后备箱里，和他们自己的食物放在一起。

移情，将自身的情感转移到外在的某个具体实物上，然后将心里的感情删除清空。

也许有一只宠物在身边，贺司潇会更加快乐一点，尽管他似乎连自己都需要别人照顾。

那么夏程巍再辛苦一点了，为了两个人继续下去的美好生活，多照顾一只猫而已的话，实在很划算。

没有想过要它们成为自己生活里的一份子，没有想过要给它们取名字，当成自己的宠物。

只是唤着咪咪，咪咪，每只猫都一样，要是有一天，它们找到了新的更好的地方离开了，也不会太难过。

这只咪咪走了，还有另外一只咪咪来。咪咪，都是一样的。

如果所有的人都没有名字，我们是不是就都一样了？是为了不一样，我们才给自己取不一样的名字的，不是吗？为什么不

一样呢？名字不是只是为了用来叫的吗？还要区分我和你，如果我们叫一个名字呢？

妈妈喜欢叫他宝宝，他喜欢叫他宝贝，常乐一般都直呼其名，或者叫他潇，清昊哥哥喜欢叫他小潇，褚俊喜欢叫他潇潇，

小源哥哥喜欢叫他小东西，而聪磊哥偷偷叫他小家伙，而无良老板叫他司潇。

他们都是在叫同一个人，还是很多很多个连他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在非洲，人们相信一个传说，如果你给一个人取了名字，你就对他负有责任。一个好的名字可以抓住某一个重要的品质，

并且引领这个人过上一种特定的生活。

Mickey喜欢清昊哥哥叫他贺，是不是也说明了，他一直都渴望成为贺家的孩子，渴望这个家呢？

贺司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那么远，不过是养两只宠物猫而已。

“如果我们收养了那两只小猫，你打算叫它们什么？”

“你来取，是你发现他们的。”夏程巍空出一只手来摸了摸贺司潇的头发，就像在提前练习抚摸小猫咪，让他们重新再信

任人类一样。其实这个坐在自己身边的人，不就是一只大猫咪吗？“有两只？”

“嗯，一只先来的，另一只估计是它的朋友，它们长得很像，连斑的花猫，黑黄相间很常见。”

“那就一只叫小黑一只叫小黄好了。”夏程巍随口一诌。

“真没特色。”贺司潇白了夏程巍一眼。他现在常常会白他，理由很简单，这个人活该。只是他不知道，他斜眼白人的样

子含着多么诱人的风情，尤其是在长而浓密的睫毛的映衬下。“还是我自己想好了。”

“呵呵，本来就说让你取的。”小笨蛋。夏程巍心里暗暗发笑。“以后我多烧鱼。”

“好啊，那么以后还有人帮你分担鱼头了。”贺司潇坏坏地一笑，转过头看车窗外的风景去了。

现在，越来越多的时候，贺司潇的眼里，会多出一些东西，他自己看不到，但是他看得一清二楚。

于是，还是那个千年未解的迷题，你，到底是，谁？

当问题出现的那一刻，它就一直处于等待解决的状态里，它唯一继续存在的状态。

Ⅱ复仇．06

要养流浪小猫的事情，贺司潇第一个告诉了常邵宇。趁着夏程巍出去上班，贺司潇在客厅里毫无顾忌地和常邵宇视频聊天

。其实他在的时候也可以聊，就是多少会有点拘束，诚实地讲，他们也算是情敌。没有见面时分外脸红已经很不错了，贺

司潇并不认为也不希望他们真能成为所谓的朋友。

“是两只？一对吗？生小猫咪的话给我一只。”常邵宇秀气的脸出现在屏幕里，望着贺司潇的眼神一如当初。

“没仔细看，好像是两只公的。”贺司潇用下巴抵着曲起的膝盖，很惬意地摇晃着身体，笑呵呵地看着屏幕里常邵宇那张

让自己觉得又亲切又放松的脸。这个人比两年前成熟多了。“可以给你一只大猫。”

有时候，这样的时候，贺司潇觉得自己是在背着夏程巍偷情，他们两个人的关系，算是公开的情侣了吧？

在E城的这套住房上，写着两个人的名字。所有中国的，外国的情人节，还有那些纪念日，比如第一次见面，第一次拥抱

，第一次亲吻，第一次说喜欢对方的日子，他们都会过得很像那么回事情。还有那些水乳交融的夜晚。所以，他们是情侣

没有错，而且所有他们的朋友都知道也都认可。

想想还是觉得好奇怪，怎么就变成这样的局面了？

“我们现在……算是很亲密的人吗？”

一次欢愉之后，夏程巍抱贺司潇去洗澡。

暖暖的水流淌过细嫩的皮肤，全身的神经似乎都放松了下来。整个人软趴趴地倒在夏程巍的怀里，任由他轻轻擦拭自己的

身体。贺司潇眯起眼睛看了眼神情专注的夏程巍，问了那个问题。

“当然，你是我的爱人。”夏程巍说着，在贺司潇热乎乎的脸颊上轻咬了一下。“最亲密的人。”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要对我……做这样的事情的？”最后几个字轻的几乎没发出声来。

“是很亲密的爱人，不光是说我们在床上亲密无间，更多的是在日常的生活里面。”夏程巍克制着自己打算再次行动的欲

望。“是要永远地在一起，一起变成70，80岁的老头。”

“我不会活那么长的。”这话，贺司潇是脱口而出的。没有想太多，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不管你活多长，以后的每一秒钟，里面都要有我。”霸道的人不仅在语言上如此，行动上也不会怠慢。

“又来？”感觉到身体后侧有东西顶着，贺司潇本能地往上缩了缩。“我可是换心病人。”

“宝贝，以后……不要再说那样的话。”夏程巍把贺司潇揽入自己怀里，就是抱着，紧紧抱着。“你现在已经好了，是一

个健康的人，和我们所有人都一样。宝贝，你要自己有信心。”

贺司潇不是不知道，在他的面前，夏程巍其实是一个很脆弱的人。

细细算来，两个人这样亲密的关系，开始于半年前。

那么已经有半年，贺司潇没有回去过B城，没有见过常邵宇本人了。

是啊，他们的第一次，是在他的第一次之后，发生的很自然，就像和常乐那次一样自然。

“好啊，过年的时候我来接它，有名字了吗？”

“没。”贺司潇摇了下头。他想叫他们小琪，小乐，只是可以吗？“等领回来了再取。”

“夏程巍同意了？嗯，他应该也很喜欢吧。”

常邵宇意识到自己多虑了，凭那两年夏程巍对贺司潇的付出，瞎子都看得出来他对这个人是用了心，所以，只要是贺司潇

要的，夏程巍都会给。而他给不了的，贺司潇就不会说出口。

理解一个人，然后继续爱他。常邵宇就是那么做的，或许他们都是。

那次在B城，参加完常邵宇的毕业典礼，回到他们以前的家，借着一点点酒性，是贺司潇先吻上了常邵宇。也只有这样的

开始才会有那样的结果，贺司潇知道，常邵宇也知道。

未经人事，一样懵懂，只是听着本能，只是听从自己内心的召唤，知道属于他们的时间到了。

“我们，还是最好，最好的朋友。”相拥在贺司潇以前的床上，清醒后才发现，原来这个房间，这个自己已经一年半没有

居住的房间，还是那么整洁干净。有人，天天在打扫吧。

“你说我是个傻瓜，知道为什么吗？就是为了让你这个笨蛋不孤独。”

“常乐，我……”贺司潇抬头望了眼常邵宇。“那个被常乐抓住的贺司潇，还是那个自由自在，无忧无虑潇洒于天地间的

我，是不是？所以，常乐，你知道，你知道……我是爱你的，对不对？”

“我当然知道，就像你知道一样。”结束的吻，是常邵宇给贺司潇的。

然后半年，他们都没有再触摸到彼此。那一晚并不太愉快的疼痛的经历，被两个傻孩子死死记住了。

一夜长大，然后，就要开始承担责任，或者是承担更多更大的责任了。

“常乐，现在工作顺利吗？接受的案子好应付不？”贺司潇注意到了常邵宇那瞬间的尴尬。

“还好，同事们都很照顾我，也教了我很多东西，我马上就可以自己接案子了，很厉害吧？”

“当然，你是法律系的高材生唉，是未来的大律师，最主要的是，你是我的常乐。”贺司潇笑得裂开了嘴角，闪亮的小虎

牙跃入某人的眼帘，迷惑的何止是一个人。“想你。”

“我也想你，想圣诞节就见到你，过新年，真远。”

“不远了，很快的。很快，我们就可以再见面了，到时候，要一个很大的拥抱。”

“那是，我可以抱着你转上好多圈。”

然后，两个人对着电脑又开始傻傻地笑起来。这样轻松地面对一个不一般的好朋友的日子，会一直下去吗？

常乐，我在变，我，开始和以前不一样了，该，怎么办呢？

常乐，真的很想知道，如果，当初小琪被警察抓了，如果是你当他的律师，你会怎么为他辩护呢？

常乐，真的，我们还是原来的我们吗？还会，那样爱我吗？

常乐，记得我说过，你，是很重要的人。

常乐，我，好像，开始，爱上夏程巍了，可以吗？

常乐，这个人，他，一直，一直，爱的都是小琪，你知道吗？

不能说出口的话，不能问出口的问题，贺司潇都用甜美的微笑代替，然后打包送给了常邵宇。

爱人，情人，知己，朋友，亲人，路人。都有了，才完整，是不是？

“那个，他要回来吃午饭了，下次再聊。”贺司潇看了眼茶几上开始震动的手机。

“好。”常邵宇点了下头。“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小猫。”

“常乐，你说，被人遗弃过的小猫，还会再成为人的宠物，还会再让我们爱它们吗？”

“被人类驯养过的动物，应该都会离不开人的。”

好聪明的常乐啊，要不是有了贺司潇这个笨蛋，怎么还会有你这个傻瓜呢？

可以一直做笨蛋，应该，也是快乐的事情。快乐，感觉到了，一秒，也是真的。

关视频前，贺司潇注意到了常邵宇那不舍而又的一瞥。

脖子上，喉结边，那颗在黑暗中被啃出的红得发紫的草莓，在视频里不知道是不是一样看得清晰。

Ⅱ复仇．07

流浪猫，贺司潇还是每天傍晚的时候出去喂，领养的事情被退后了。

像贺司潇说的，这些小东西心灵受到伤，要给它们时间去习惯人类的关心和爱抚，所以在办理宠物领养的证件期间，夏程

巍建议他还是和前几次一样，好好去和他的猫咪培养感情，建立信任的纽带，到时候抱回家，也就更加顺理成章，小猫们

也不会有太大的抗争，他可不想自己宝贝的手臂上，留下猫爪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