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常邵宇，不再是以前那么单纯的关系了，哪怕只有一次，也是不一样的了。

贺司潇知道夏程巍是知道的，他只是不问，那是他新的喜欢他的方式吗？他不说的事情，他就不问。

“你不后悔吗？”

“只有你，是最合适的，因为和你一起，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和你一样的人。”

即使是在这样坦诚的时刻，常邵宇也没有质问贺司潇为什么要和夏程巍走或要求贺司潇留在自己的身边。

你是傻瓜吗？傻瓜怎么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律师呢？律师，很多时候也是要去为坏人辩护的，这是种职业。而职业就是用

来谋生的，谋生，过生活，保性命，就是为了更久的存活下去。这样，傻瓜如你，才不会觉得累，是不是？也是，坏人，

好人，哪分得那么清楚呢。

只是，常乐，你的心里，可一定要有一把尺子去衡量啊，因为心不怕受累，它怕迷失方向。

“你也觉得我是天使吗？”

“你是人，笨蛋。”

好吧，你是傻瓜，我是笨蛋。傻瓜做一切要让笨蛋幸福，笨蛋做一切要让傻瓜相信他幸福。

带着那个贺司潇继续下去的常邵宇，把那个贺司潇好好的保存着。

有一天，要把自己重新接回来，在自己真的准备好了的时候，身体，还有心灵。

傻瓜，和笨蛋一起，我们，就都是聪明的人了。

“一个人在，闷不？”莫景东笑嘻嘻地问道。习惯地扫视了一下这个他已经来过不下20次的客厅。夏程巍差点就要在门口

挂块景东与推销者不得入内的牌子了。

一个人的时候？贺司潇不自觉地笑了，他现在，怎么可能是一个人，一秒钟都没有过。

“现在每次看你，气色一次比一次，那夏程巍还真会养人。”就不知道脾气是不是也和莫源一样。多年前在贺司潇家玩耍

，他们都是小小孩，只是好玩地亲看一口，脑门就破了。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他对我挺好的。”贺司潇为他递上一杯热咖啡。现在他磨咖啡煮咖啡的技术可是进步了不少，尽管那些咖啡因多数是进

了夏程巍的肚子。“尝尝，这是我爸妈从国外托人带来的。”

“很香，不过咖啡是大人喝的，小孩子不要多喝，知道不？”莫景东端着咖啡抿上一口，目光始终追随在贺司潇的身上。

两年了，这个孩子真是起了不小的变化，除了看着更健康，更让人心动之外，已经并不像他所知道的那个人了。以前一眼

就能看出他和他的不同，现在不确定了。

是因为再也见不到那个孩子的缘故，所以两个影像叠加了吗？那如水般清澈的眼睛真是越来越像一滩被山满满环绕的湖水

，平静安宁没有波澜，而人，是不该这样的，不是吗？眼里无光的，不是瞎子吗？而当盲人的眼里带了希望，也是可以望

见光的。希望，在这个孩子的眼里，倒是一如既往的无处可寻。

“我想喝，他也不会答应的。”贺司潇在自己固定的位置坐下，捧着一杯热可可，懒洋洋地看着莫景东。他知道自己在这

个人的眼里，是个只有两岁的小孩。重生了，他们都希望可以重新塑造他。

Mickey是个不能自控的偏激的连环杀手，他们不喜欢，谁会喜欢杀人狂？华清昊喜欢的，也只是贺而已。

贺司潇是个眼里从来看不到希望之光的病秧子，谁也喜欢不了这样的人，除了他漂亮的小脸和和善的性格。

而现在呢？每次照着镜子，看着里面那张面色红润的熟悉的脸，贺司潇都会发呆，呆上很久。他也知道，很多时候，当他

闭着眼睛养神或是睡着的时候，夏程巍就会失神地在一旁看着他，看很久。

合二为一，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两人，为什么会，或者要，变成一个人？两个人不就是最具体的指两个身体，两个

灵魂吗？身体可以被轻易地消灭，因为我们都知道人类肉身的脆弱。而灵魂呢？它的存在不就是为了弥补这份先天的不足

的吗？一个人，带着两个灵魂，要如何才能获得幸福？

是啊，幸福的结局，不就是我们为之付出一切所想要换得的吗？可一切付出后，还留下什么去承载幸福呢？

“听说你要去夏程巍的诊所帮忙，那他是真不愿意来我这里工作？我可是N顾茅庐了。”看到过莫景东和贺司潇相处情景

的KJ常会笑话他，说他们是有关“一物降一物”的又一经典代表。

“为什么一定要他去帮你呢？”

贺司潇知道夏程巍总是推脱的原因，而这个原因，他相信莫景东自己也知道。

一次一次再来，再碰壁，可能只是因为这样使得他们的存在关系变得很单纯。他只是求贤若渴，他只是爱莫能助，他只是

分身乏术，与任何他人都无关。

“因为他不同意，我就有了经常来的借口，来了，就可以……看到你。”莫景东保持着他一贯的直白。

“你也喜欢我吗？”贺司潇没有太大的反应。喜欢我，是从很久以前开始的，还是手术之后？“是我？”

“你……现在可以了？”莫景东没有回答贺司潇的提问，往他身边挪了挪，伸手指了指他脖子上的那颗可爱的红色小草莓

。“现在的你，再也不是易碎品了。”

“那又怎么样？你还是只能看着我。”贺司潇低头喝了口可可，纳闷自己被别人这样问着，这样看着，居然不会脸红。是

不害羞，还是根本没有什么需要害羞的。

米兰昆德拉说过，让人害羞的不是他的行为，而是那个行为被他人所目睹。

“我只是说，你完全可以开始属于你自己的全新的生活，去做你喜欢做的事情。”莫景东又向前一步，半蹲在贺司潇的面

前。“你不用再束手束脚，担心这担心那，你可以像任何你这个年纪的人一样，做很多很多的事情，走出去，看看外面的

世界。可以奔跑，可以登高……那些你以前所不能做的事情。”

“你也参与了，是吗？”贺司潇向前靠近莫景东。“你真的以为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重生？”

“小贺。”隔着镜片，那张近在咫尺的美丽脸庞上，隐约出现了似曾相识的神情。

“在剧烈的震荡中，物体进行了重新组织。”贺司潇眨了下眼，嘴角微微上扬，头更近地靠向莫景东，嘴唇轻启，在他被

气息喷得发烫的耳边低语。“你在我身体里，我在你心里，我们，是一体的。”

莫景东没有看到此刻，身侧，贺司潇那媚眼如丝的模样。一道光从眼底射出来，照亮了他暗淡多时的脸。

皮囊都是一样的，不一样的，是躲在里面的那个东西。

茶几上手机按时震动起来，又恢复常态的贺司潇将手机拿起，靠进沙发里翻看起来。离上一次手机响已经整整一个小时了

。夏程巍估计刚刚送走自己的一位病人。

莫景东也回过神来，坐回自己的位置，喝着那杯开始渐渐变凉的咖啡。

刚才那瞬时发生的一幕，似乎根本没有在这个客厅里发生过。

可能是真的没有，因为莫景东没有看到，因为贺司潇不知道。总说没有打过肉毒杆菌的脸，会出现很多细微的表情变化，

而这些不易被人察觉的变化，会透露一个人最真实的秘密，而秘密暴露，是危险的信号。

“他要下班了，要留下吃饭吗？他今天晚上给我做虾球。”贺司潇晃了晃手机。“我让他多买一斤？”

“不用了，不然今天晚上被搓成球的就是我了。”莫景东站了起来。“我回去了。”

“呵呵，你们都很有意思。”贺司潇也站了起来，准备送客。

“咖啡很好喝。”莫景东半退着不情愿地走到门口。“还有小贺，我还会再来的。”

“行，下次请你喝热可可。”贺司潇打开门，轻推了一下莫景东出门。

“再见，小贺。”

贺司潇对莫景东挥了挥小手，甜甜乐乐地说了声“拜”，就把门关上了。

Ⅱ复仇．04

来到E城，是否逃离老头子的手掌心，贺司潇没有想过，因为老头子对于他，是本不存在的概念。无良老板再无良，他也

只是一个小报社的老板，还是一家地方报社。

而对于夏程巍，老头子，确是根深蒂固的梦魇。只是这个梦魇，他自己并不想摆脱，他的身上，有太多他想知道的秘密，

关于贺司潇，关于Mickey，关于他自己，关于很多。此外夏程巍也清楚逃是逃不了的，在他们的周围，到处都有老头子的

眼睛，第一次踏进E城的车站，夏程巍就发现了。

他爱的天使和魔鬼，他的软肋，他的赌注。

E城，或许就是老头子又一个开拓的地方。

“宝贝，你怕噩梦吗？”

搂着贺司潇在自己怀里，闻着他的发香，品着他的甜美，夏程巍有些煞风景地问道。

“怕了，会不做吗？凡是要怕，却又不能改变的事情，我都不怕。”

“有道理，你真聪明。”咬一口耳垂做奖励。“我饿了。”

“说到饿。”贺司潇在夏程巍的怀里熟练地转了个身，正对着他俊美而轮廓分明的脸。“猫粮没了。”

“猫粮？”原来煞风景的事情也是会被传染的。夏程巍又一次体会着自己的失败，难道我是猫？

“对啊，今天晚上我去喂小野猫的时候，把最后一点给喂完了。”贺司潇撅了下嘴。“它们好瘦啊。”

“哦，原来是你在喂那些小区里的流浪猫啊。”伸手在夏程巍的胸口戳了一下。“善良的小天使。”

“买猫粮，我是用你的卡去刷的，所以，真正做好事的是你。”贺司潇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很快，脸又沮丧地拉长。“

它们上礼拜突然在小区里出现，估计是这里哪户人家遗弃的，我看着可怜，所以就……不生气？”

“为什么生气？这是好事。”吻一下凉凉的鼻尖，又一个奖励。“明天周末，一起去？”

“好啊。”往温暖的怀抱里缩了缩。“一起去。”

“到时不可以逃，手要给我牵着。”想到贺司潇一和自己上街，就要保持一个身位的距离就让他郁闷。每次自己一凑上去

拉住，他就逃。说他害羞吧，脸却不红，就是别扭地说这样不好，影响市容。

“你是在和我谈判？”聪明的脑袋一转弯，一下子明白了。“小猫很可怜了已经。”

“我要拉你的手和那些小野猫有关系吗？给了两次奖励，是不是嫌给少了？”一个转身，将怀里的人压在身下，不等某人

反应过来，一个吻下去，把那伶牙巧舌一一问候到。

“混蛋。”好不容易挣脱开，多少也要讨回点便宜。

“呵呵，终于，脸红了，我喜欢看你脸红，宝贝。”这个会脸红的贺司潇让夏程巍心驰神往，只是这次的脸红只是因为被

他吻得太激烈而导致的正常的生理反应，与心理无关。

还记得吗？那样的脸红，已是两年前的事情。我第一次抱住你，那时的你快被莫源摇散架了，那时的你看我的眼神，是那

么依赖，那么含蓄，那么羞涩，宛如一个懵懂的少年第一次见到令自己爱慕的人。

我们之间，到底为什么会这样？留着你的命，搂着你的人，却怎么也温暖不了你的心。

“你……今天晚上想要？”贺司潇愣愣地问道，傻傻地扭了下身体。“忍着很难受？”

“别动！”果然是个笨蛋。这次正趴在贺司潇身上的夏程巍的脸也红了起来。“可以吗？”

每次都会问，说不可以，就真的不做，这是尊重吗？贺司潇在心里苦苦笑了笑。

到底我们谁是笨蛋呢？为什么我们之间会发展成这样？男人与男人之间，没有后顾之忧，所以怎么样的关系都没有关系吗

？以为你可以把贺司潇找回来，以为可以让现在的自己爱上你，是把你想得太厉害了吗？你不厉害吗？你是夏程巍啊，那

个为我拿到天地间唯一一颗与我匹配的心的夏程巍啊。

那一次在浴室里，控制不住燃烧的欲望，来不及回到床上，就让这个人进来了。

朦胧中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那被激情粉饰过的美丽的脸上，鲜红滴血的嘴唇，居然可以那么妖娆。那蒙着水雾的带了

淫欲的眼里，居然藏了那么明显的魅惑，这个人，还是他吗？眼泪从眼角滑落，却挡不住体内冲击上来的阵阵快感。心，

快速跳动着，将血液送遍全身，通体诱人的粉红。还，是他吗？

贺司潇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自己，那么夏程巍呢？他是在第一次的时候就看到了吧？这个人，像谁呢？那个被他紧紧怀抱

住的，被一次次深入的人，真的是贺司潇吗？他说过，只有在这个时候，他的心，那颗平静的心，才会跳得比平时更快，

他的身体，才会鲜活起来。他说的那个人，是Mickey。

夏程巍是爱Mickey的，他知道，还是不知道？还是，贺司潇本身就是Mickey呢？

“怎么了？”看到身下的人毫无生气的眼睛，知道他又神游了。“在想什么呢？”

夏程巍看出来了，自从浴室那次之后，每当这个时候，贺司潇总会不自觉的神游。

“我想……关灯，行不？我……会不好意思。”贺司潇转过头，没有再看夏程巍。

为什么突然想要关灯了呢？夏程巍犹豫了一下，宝贝，你到底了怎么了？

“可我想看到你。”夏程巍垂下头，重重地压在贺司潇的肩头。

真的很想看着你啊，那个时候的你，是那么真实，没有伪装，没有压力，全然的你，也是……最像Mickey的你。Mickey，

想到这里，夏程巍觉得似乎有热乎乎的东西从合着的眼皮下渗出来。原来我的心，也会疼。

“看不到我的脸，是不是就……”贺司潇咬了下嘴唇。“没有兴趣了？”

“我爱你，宝贝。”

“谁爱谁？”

紧紧贴着的两个人，一个看着左边，一个看着右边，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除了两种频率不同的呼吸声。

谁，爱，谁？这个问题，贺司潇是在问夏程巍吗？

两年，慢慢让这个人渗透进自己陌生的新生活，对于贺司潇，对于夏程巍，都不是一件驾轻就熟的轻松事情。那些枯燥的

康复运动，两个人经历，不论是真正做的那个，还是在边上协助的那个，对他们，就如同是婴孩在学步，每一步重复都是

一次突破，然后，习惯彼此在自己生命里渐重的份量。

而现在，与自己那么亲密，身体那么契合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他的名字，他的脸，又一次模糊了。

谁，爱，谁？

“谁爱谁？”夏程巍机械地重复了一遍贺司潇的问题。

“那次在医院醒来，我问过你这个问题，还记得吗？”

“记得，我说，我爱的是你，你，就是那个让我感受到了爱的人。”夏程巍撑起上身，腾出一只手，温柔地将贺司潇的脸

转过来，让他看着自己的脸，然后，慢慢一字一句地说。“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