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邵宇一下子僵住了，呆呆地低下头看在他怀里的贺司潇，那眼神让贺司潇害怕。

“他杀人了，月圆之夜，你明白其中的含义吗？”

“你真的杀人了？”能听出常邵宇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搂着贺司潇的人都有些颤抖。

“常乐，我……”贺司潇看了看常邵宇，又救助般无奈地望向罗阳和司空。

“你杀人了？为什么？”常邵宇转身抓住了贺司潇的胳膊，手指很用力，几乎都要扣进肉里。

“疼，常乐，你抓得我好疼。”贺司潇挣扎着想要挣脱常邵宇的束缚，反而被抓得更紧。

“你说话啊！”常邵宇用力一摇，将慌乱的贺司潇推撞在了墙壁上。

“常乐。”忍着身体的疼痛，贺司潇扶着墙壁，泪汪汪地望着常邵宇苍白的脸。“常乐。”

“你为什么要杀人？你怎么可以杀人呢？我该怎么办？那个贺司潇该怎么办？”

“不要说了，常乐，别说了。”贺司潇抱着头靠着墙上，不敢再睁眼。

“好了，邵宇，这件事情我们回去后再慢慢说。”罗阳走过去了拍了拍常邵宇的肩膀。“先回去。”

“总有一天你们会发现，我的方法，是最好的。”司空说道。

“你也回去吧。Ju爷真的在等你。”罗阳说完，扶起无力的贺司潇。“我送你回家。”

贺司潇点了下头，由罗阳扶着从常邵宇的身边走过，谁都没有回头，谁的眼里，都装不下那么多的泪水。

接到任务带常邵宇去接贺司潇，地点是在司空的一个秘密基地，罗阳心里打着鼓，只能看情形办处理，事情变化太快，幸

好夏程巍没有跟着一起来，不然真的要乱了。

怀疑贺司潇杀人，到现在确信，心情是完全不同的。Mickey不会回来，他很清楚，司空也很清楚，不清楚的人现在，也该

有点醒悟了。只是这之后，他们所有人，又该何处何从？

大脑皮层电击治疗，对于贺司潇，就像两年前的换心手术，真的可有可无。而对于剩下的人，真的非同小可。只是这一次

，贺司潇还会那么由着他们来为自己做出决定吗？

又是一场雷同的拯救行动，他们仍将倾尽所有，换来的东西，和幸福，关系会更近吗？

Ⅱ复仇．52

卧在床上，趴在夏程巍怀里沉沉地睡着了，手还是牢牢地抓着夏程巍的睡衣不敢松。皱起的眉头被一次次抚平，又一次次

皱起。梦里的场景乱七八糟，心被揪起又放下，揪起又放下，长得怎么也做不完。

夏程巍紧紧地搂着怀里的宝贝，时不时低头吻一下那乌黑的软软的头发，关注一下他的睡颜。花了好久才把抖着的人温暖

平静了，当下一次这样的时刻到来的时候，他还可以守在他的身边吗？

“巍。”打开门迎接扑进来的自己的宝贝，听着他细细柔柔地叫自己，什么都不重要了。

“乖，到家了，巍一直在这里等着你回来呢。”将人抱着拎进屋子，感觉比以前沉了，不是因为长了肉，而是他把整个人

的力都压在夏程巍的身上。“小懒虫，又耍无赖哈。”轻拍一下身上人的小海臀。

“巍，我把常乐丢了。”贺司潇环挂在夏程巍的身上，哭了起来。“常乐丢了，我……也找不回来了。”

“不会丢的，宝贝，只要你自己愿意抓住，永远不会丢的。”

“把我找回来好不好，巍，帮我把我找回来。”

“好，把你找回来，然后，陪着巍，我们一起，永远都在一起。”

“你……要和那个贺司潇在一起？”贺司潇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夏程巍。

“对，从来都是，是我……没有看清自己。”夏程巍伸手轻抚贺司潇的脸颊。“一直都是你。”

“不是小琪？”

“不是小琪，怎么说呢，其实我也喜欢小琪，就像你那个清昊哥哥喜欢他的小潇一样。”

“那么……小琪，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小琪是个什么样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你的意识里，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贺司潇重复了一遍，将下巴搁在夏程巍的肩膀上。

“好了，先去好好睡一觉，然后再慢慢想。”

“我要你陪着我。”

“赶我，也不会走的。”

怎么还是做噩梦呢？身上没伤，就是脚踝处有淤青，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栓过。洗澡的时候小心地揉了揉，换来了弱弱的低

吟声，送上亲吻作为安抚。为什么那么多人保护着你，还是会让你受伤呢？

回来抱着自己哭，说把常乐弄丢了，又好气又好笑，有了巍，还要常乐做什么？果然是小娃娃一个，贪心。

不想去问为什么，发生了什么，只是想守着这个人，慢慢地进行治疗，慢慢地让他放下心里的幽灵。那个幽灵不是Mickey

，不是他自己，只是一个对Mickey如同圆月一般不可抗拒的幻想。

以后的月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守在你的身边。

常邵宇的那个眼神在贺司潇的梦里反复出现，被不停放大，醒不过来，说不出口，不知道该怎么去和他的常乐解释，还需

不需要那样的解释。杀人，有借口吗？常邵宇那一刻的眼神里，带着他眼里从不曾经有过的绝望和退缩，那眼神就像老头

子在他杀人的第一个夜晚陪伴他时所有的。

“常乐，常乐……”呼唤出口，自己的心疼，听得人更疼。

贺司潇更紧地皱着眉头，更深地往夏程巍的怀里钻，就像一只土拨鼠，急急遁入低下的洞穴躲藏起来。

“巍……”换了一个名字，眉头舒展开了一点。“爱我。”

梦里的影像颠倒着，看不清楚脸，听不到声音，自己就像被扔在了空空的黑乎乎的街道上，蹒跚着前行，找不到一个人，

找不到一个出口，只是一步步挪着，身边的景象褪去又出现，褪去又出现，就像是在一个圈圈里打着转，永远出不来，哪

里都是起点，哪里又都是终点，被绕了进去，迷失了方向，迷失了自己。

“宝贝，别睡了，醒过来。”夏程巍忍受不住，将贺司潇拎起来摇醒，还拍了拍他的脸颊。“醒醒！”

“巍。”贺司潇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又困得合上，又再次被摇晃着睁开。

“你做噩梦了，宝贝，别睡了。”夏程巍从床上爬起，也将贺司潇拉了起来。“我们说说话。”

“巍，困。”贺司潇靠着夏程巍的肩上，睡眼朦胧，不知道是真很困，还是潜意识装困。

“常邵宇在客厅里。”

“什么！”贺司潇一下子打了个激灵，醒了。

“吓唬你呢，还真当管用，你是想气死我还是想酸死我？”

“巍，我……”贺司潇垂下头，心虚地不敢抬起，尽管眼前人的眼里，只有爱意怜惜没有半分半毫的责备。

“我想明白了，咱们要把话说清楚，不然永远不会睡踏实的。”夏程巍捧住贺司潇的脸，让他面对自己。“别躲了，你的

事，我的事，你知道，我知道，我们还躲什么？今天，就说开吧，好吗？”

贺司潇愣愣地看着夏程巍装呆，没有说话，只是眨着眼睛，分析着目前的形式。

“好，那现在你听，我说。”夏程巍和贺司潇重新在床边坐下，手相互握着，温暖着。“Ju爷和我提到了一些事情，我们

分析了满月对Mickey的影响，你来听听，是不是我们分析的那样子。……”

“所以在月圆之夜，他会觉得很孤独，觉得被遗弃，所以才会找那样的受害者？”贺司潇转了转眼珠，思考着夏程巍刚才

说的话，有点道理，不像是忽悠自己的。“可是，不是所有人在他的处境里都会成为一个像他这样的人的，不是吗？记得

你和我说过，有研究认为多带一条Y染色体的人更具备暴力倾向，却不是所有多一条Y染色体的人都好斗到不能自控，要成

为一个连环杀手。我打比方。”

“Mickey不能自控，诱因是他的成长，族里的环境很复杂，人际关系也很诡异，那么小就在那里混，要站住脚，要活下来

，一个孩子要隐忍很多，要承受很多，所以Mickey是太多因素的产物，他是一个特例。”夏程巍一边说一边轻揉着手里渐

渐暖和起来的手。“还有一点我们以前不知道的就是，Mickey，如同他的这个名字，都只是一个伪装，不是贺，不是小琪

，Mickey……其实并不存在。”

“我糊涂了，巍。”

“Mickey是一个假象，用来包裹贺，包裹小琪，也用来保护那个真实的自己，就像……你现在做的那样。套着一个Mickey

的外壳，扮演着他的角色，扮演着那个根本不存在的人。”

更糊涂了，贺司潇觉得头开始疼起来。

“真实的Mickey，华清昊没有向你透露吗？真实的Mickey，你的小琪，很像那个你存在常邵宇那里的贺司潇，所以，要怎

么把那个贺司潇找回来，你清楚了吗？不是抓住常邵宇不放，不是抓住Mickey的影子不放，不是抓住自己心里的愧疚和不

安不放，不是抓住对我们所有人不能报的仇恨不放，而是原谅自己，重新开始，继续生活。这样的话，我们反复说过，你

反复听过，反复点着头，可你没有做到。”

“所以，没有天使，也没有魔鬼？没有因为一个善良就邪恶的另一个？”

“没有，从来没有。”夏程巍目光坚定得让贺司潇觉得这个人在给自己催眠。“要找回贺司潇，先把真实的Mickey还给我

们大家，那个我们从不曾有机会认识的贺小琪。”

“巍。”贺司潇抱住了夏程巍，像抱着自己的一个好朋友，没有暧昧的成分，没有引诱的成分，没有任何会让人骚动的情

欲，只是拥抱一个对自己很重要的人。“谢谢你，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对不起，宝贝。”夏程巍也回抱住了贺司潇，安抚着他的后背，如同环抱一个孩子。“我们都太过于自作主张，伤害了

你和小琪，没有把你们的意愿考虑在内，原谅我，原谅我们，好吗？原谅自己，好吗？”

不是第一次听到夏程巍要自己原谅，却是第一次，感觉到了其中的真意。

“原谅你，原谅你们，原谅自己。”贺司潇闭着眼睛，平静地呼吸，闻着夏程巍身上让自己舒心的味道。杀人的事情，夏

程巍知道了吗？贺司潇不敢开口，贪婪地享受着此刻的释怀，此刻的安宁。

不会再……杀人了，不会了。贺司潇在心里对自己，对夏程巍说。

Ⅱ复仇．53

老头子在E城的大宅子里，不同的两个房间，不同的两个人，所差不多的时间，上演着双人戏码。

新年后的第二个满月，还有三个礼拜，还有很多的时间。

“回来后都几个小时了，你预备一直那么沉默下去？”罗阳递给常邵宇一杯热水。

“你上次在车上，想要说的，就是这个，对不对？”常邵宇接过杯子，抬起头看罗阳，红了的眼，肿了。

“那个时候，还只是猜测，我……真的只是猜测，而司空，却直接选择了行动。”罗阳在常邵宇身边坐了下来。“有什么

就全说出来吧，贺司潇看到你那个样子，比面对自己杀人的事情还要担心，还要害怕。”

“那两个人是什么人？”

“不知道，不过……应该和Mickey的性质不一样。只是听说，他们都是在满月那天被送来，都是一刀毙命，见血封喉，和

Mickey的手法一模一样。夏程巍那里，有Mickey的完全档案，所以贺司潇一定也知道。”

“模仿作案？”常邵宇淡淡地吐出死个字，像是疑问，像是阐述。

“邵宇，你……在想什么？”

“证据一定也被销毁了，所以，只有怀疑，对不对？那么这个满月呢？”常邵宇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如同和的不是开水

而是烈酒一般。“他……也不能控制吗？夏程巍知道吗？他不是心理医生吗？他不是和他住在一起吗？他妈的他都干什么

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一点都没有察觉！”

“邵宇，你先冷静一下。”

“我没有跳起来，没有摔杯子，已经够冷静了。”常邵宇没有握杯子的手紧紧握着拳。“那个混蛋爱Mickey，你知道吗？

那个笨蛋知道，还要留下，我……我这个傻瓜居然听之任之。”

“程巍爱Mickey？如果是真的，我也不奇怪，族里，对Mickey爱恨交加的人太多。”

“自从那次手术后，我觉得心里，有很多东西，都被颠覆了。现在，还有什么是非要坚持不可的吗？”

罗阳没有回答，他知道常邵宇此刻需要的不是他的回答。

“如果有一天，他出了事情，跑过来找我帮忙，我会不惜一切帮助他，无论用什么手段都会帮他，可是为什么……我觉得

自己，笑不出来了呢？即使他获救了，还是觉得……心沉了，再，浮不起来。”

“你不该这么绝望的，邵宇，你还小，真的，一切对于你，对于贺司潇，还有机会。”

“罗阳，每次Mickey出去，都是你接送，在等待他的过程中，你……都在做什么？想什么？你……是爱他的，对不对？那

么，怎么做到的？看着他越陷越深，你一定很不好受，不是吗？”

“邵宇。”罗阳伸出手臂搭在常邵宇的肩膀上。“像你说的，做一切为了那个自己爱着的人，为了成就他的幸福，这点我

们可以通过做一些事来实现，也可以因为不做任何事来实现。对或错，实在是太过于笼统。”

“杀人是不对的。”常邵宇俯低身体，几乎要将脸完全埋起来。“我是一个律师，是一个普通人，我有自己的道德标准，

有自己的可为和不可为，为什么……偏偏是他，是这样的事情？为什么？”

罗阳没有再开口，所有的安慰和劝解对于常邵宇都没有意义，因为所有他可以说出口的话，他都知道。

算是常邵宇的底线了吗？无论如何都不可以沾染上鲜血，不可以搭上无辜的人命，只是对于贺司潇来说，他现在的人生就

是在触底之后才拥有的。触底反弹，是必然，还是神话？

见Mickey杀人，罗阳当然也不好受，开始只当是完成一个任务，就像他要负责接送这些少爷一样。杀人，在族里，根本就

不是什么大事，抢个地盘，争桩买卖，意外总是会有，流血只是附带。渐渐地，他也就习惯了血腥的味道，习惯了会冰冷

而不复温暖的身体，没有人对他说过，或者没有人坚持过，那，是不对的，可罗阳知道，那真的是不对。后来被告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