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挺起胸，弯起眼睛，翘起嘴角，给了大鹏一个漂亮的笑容。

小米，要做小米要做的事情了。

第三节：

01

谷帆现在成了明文家的常客，明妈妈很喜欢这个乖巧懂事的男孩，

明文不在的时候，他们会聊很多的话，包括他过去的趣事，

不是故意要打探什么消息，只是凑巧和敏感，真相，往往埋藏得不深。

一起陪着去医院做完一次检查回来，谷帆反常地很早告辞离开，径直去找了谷枫。

有个秘密掩饰了很多年，想要一直下去，永远不去承认，

但是不小心听到的话还是进了心里，考验着自己的良知，无人倾诉。

“帆帆，我是你哥哥，有任何事情你都可以告诉我。”

“哥，我喜欢明。”

“我知道。”

“哥，我给爷爷打了电话要他过来。”

“这里的事情，你我应付不了吗？爷爷多大年纪了，还奔波。”

“哥，我知道明失去的是哪段时间的记忆了。”

知道最多的人，是最不快乐的人，是这样的吗？

谷帆暗自发笑，那个在病房外徘徊的古怪医生，毫无生气。

“哥，我还知道了小米的小计划。”

谷枫不可置信地看着表现得过于沉稳的弟弟。

“哥，我想……小米喜欢的是……”

看不清自己的心，却猜透着别人的心，得到的答案，无谓真假。

小米静静地走过来，就在谷枫的面前站着。

“枫枫，帮我撒个谎，好不好？”

我知道你可以感受到他的气息，理解了你最近的悲伤，

真的很高兴，自己是被你所需要的。

谷帆没有插话，知道小米来了，便悄悄走开了。

小米回头看了眼谷帆，那些话，他也都听到了。

“小米，枫枫一直在这里。”

小米往前挪了几步，像上次那样把手搁在了谷枫胸前，

不知道是真实的还是想象的，掌心里传递出的心跳。

“大鹏，也有这样的心跳，真好。”

“小米，如果一个人的魂魄在活着的时候离开自己的身体太久，那么……”

“我有办法，大鹏什么都听我的，大鹏想小米开心，小米也想他开心。”

“小米，你还会像以前那么笑吗？”

小米没有回答，只是展现了自己如初的笑容，甜甜的，还平添了一羞涩。

谷枫也笑了，他的阳光映衬着小米的美，和谐着，难被打破。

＊＊＊

墓地的夜晚依旧宁静，鬼魂们走来走去，过着新习惯的生活。

小龙在和一个新来的小鬼聊天，说着说着还被打了，

小米挂在树上看着墓地里的情景，看到小龙被追打，咯咯大笑起来，

那个有些暴力的小鬼是自己早上在街上捡回来的。

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这是自己一年多来接的第几个小鬼了呢？

“小米，你又在扮蝙蝠啊。”

大鹏走了过来，在小米身边的一根树枝上把自己给挂了上去。

“大鹏，你说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我是说我生前，你出事前。”

“应该没有，像你这样漂亮的家伙，我见过一定会记得的。”

“我们一定也很有缘分，因为就我，可以听到你心跳的声音。”

“小米，后天我生日，你来吗？”

“大鹏，我想过了，关于你……一直在说的那件事情。”

大鹏转过头，带着不解，小米的表情有些陌生。

“你说，你要一直陪着小米，和我在一起。”

“是的。”

“小米想过了，我……也想和你在一起，所以……我不赶你走，我留你，也想你真的那样留下。”

大鹏笑着拉起小米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有了你这句话，我的意志也更加坚定了，为了你，我真的可以……

不要自己的命。

＊＊＊

“啊，我也要挂到树上，真有意思。”

“别去凑热闹，要挂就挂别的树上去。”

“我想和小米哥哥一起玩。他们说得那么开心，一定是很有趣的事情。”

“乖，别闹，不然小龙可要教训你了。”

“切，手下败将，再次过招，我身前可是街头的拳王！”

小龙没注意小鬼说的话，心里暗暗谢着小米，他又给自己送来好玩的鬼伴了。

身前的事情小龙努力在忘记，他现在只是想做一只开心鬼，

是人的时候有那么多烦恼，情啊爱啊的，做了鬼，怎么说也该超脱些。

不想升天是知道，到了哪里其实都是一样的。

如果总是那么放不下，即使升了天，也不会笑那么开心。

做人的时候发自心内的欢笑太少，做鬼来继续花销这份存款吧。

一起倒挂在树枝上的小米和大鹏，拉着手，没有再说话。

天际一颗流星滑落，实现了某人的一个心愿。

小米和大鹏，也许，在另外一个世界里，

他们的故事，还会继续，

像这样，守护着，让自己心潮澎湃的人儿。

02

大鹏走向自己沉睡在病床上的身体，

每一步都想绑了铅块一样沉重和缓慢。

迟疑着是否回头，却在躺下的那一刻自然地看到了停留在窗外的眼睛。

那双水一般清透的眼睛，

顷刻间拉住了欲融回自己身躯的意识。

醒过来，到底会有什么在等待自己？

有什么会让自己想要活下来？

还愿意在病床上竭力呼吸着维持最后一些生的体征？

人鬼殊途，当真，

不会后悔吗？

小米对着犹豫不决的大鹏点了下头，用口型说着，

我等你。

“你现在还没有死，所以，我们也是不一样的。”

“活回去，如果真不想要自己的命，那就再死。”

“那时候，我们就一样了，我会等你。”

小米的话清甜地在耳边回荡。

大鹏抿着嘴唇，信任地点了下头。

好，等我。

等我变成真正的鬼，永远守护你。

谷枫垂首靠在病房外的墙上，安静地像那棵墓地里的香樟。

心里默数着数，直到传来渐近的脚步声。

医生和护士从走廊尽头奔跑过来。

病房里，一位母亲惊哭出声。

他的孩子，终于醒了过来。

小米贴着玻璃望着医生为复苏的江子鹏检查身体。

投入地都忘了自己的半个身体已经探进了玻璃。

“他活过来了。”

嘴角大大地扬起，美丽的眼睛也弯成了月牙。

“会是一个快乐的结局的。呵呵。”

小米开心地笑了，他最招牌的甜美笑容，纯真里带了俏皮，

甚至还开心地，忘乎所以地，笑出了声。

那天籁一般的笑声，除了谷枫，

没有人再能听到，

包括那个醒过来的人。

而唯一听到的人，没有觉得幸福。

心落寂了，无比孤单和疼痛。

“你骗了他。”

红着眼睛转过头，你是真爱他的吗？

“什么？”

“你没有告诉他，醒来之后，他会忘记灵魂出壳那段时间发生的一切？”

“枫枫，你……知道？”

“我还知道，如果他今天不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他就会死，真正地死去。”

是啊，自己怎么不知道呢？那个最近一直在病房外徘徊的鬼医生。

还有，你曾经告诉过我的，

比如，鬼魂可以感受到那些和他们有关联的活人的身体情况。

“我不能，枫枫，小米……不能那么自私的。”

“如果他知道，他一定不会回去，你……不该替他选择，哪怕你爱他。”

“他是好人，我想……他活着，活着被人爱，活着去爱别人。”

死后，已经不再需要眼泪，也再也没有眼泪。

小米揉了揉眼睛，很是委屈。

真的好想哭啊。

“那我呢？”

“如果大鹏活着，还记得我，他会很痛苦的。”

“我也会很痛苦。”

“如果你也忘记了我，我会很痛苦的。”

小鬼惭愧地耷拉下脑袋。

爱和爱那么不一样，单纯如他，怎么才能分清楚？

怎么，才分不清楚？

“小米。”

“什么？”

“留在我身边，让我陪着你，好吗？”

留下，也许还有别的办法，可以救回你。

＊＊＊

三年，整整三年，这个人终于睁开了眼睛，

双目从暗淡到明亮，终于看清了周围的世界，看清围着他的他最熟悉的亲人。

嘴角努力地扬起，他知道，他活了过来。

得与失之间，没有可以衡量轻重的秤砣，无权取舍。

03

谷枫没有想到，小米会做得那么决绝，骗过了他，也骗过了自己。

枫枫，能帮小米撒个谎吗？告诉大鹏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活人见到鬼魂。

枫枫，能帮大鹏的魂魄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吗？那个磁场干扰器。

枫枫，你告诉过我，植物人不肯醒过来，有很多是因为他们的魂魄走丢了。

枫枫，我偷听到了，他们瞒着大鹏的妈妈，要放弃治疗。

枫枫，你说过你会帮助我们，而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

枫枫，你说你喜欢小米，现在小米不开心。

……

这个小鬼，从来没有那么多那么多的话要对自己说，

他只是乐呵呵地绕着自己，问很多很多的问题。

没有了大鹏，你冷的时候，谁来给你温暖呢？你那么怕冷。

是我们的爱伤害了你吗？如果你还是什么都不懂……会快乐些吗？

小米悬空望着江子鹏，床边都站满了人，根本没有他的立脚点。

鬼医生飘荡过来，不可思议地盯着谷枫。

“那个小鬼还真是下了手。”

“那个小鬼叫小米。”

“我知道，床上那个人一直那么叫他，现在……幸好我死的时候，没有爱上谁。”

鬼医生看谷枫没再睬他，怏怏地离开了，他本来计划来说服小鬼升天。

是自己算错了吗？还是……有人给他续了命？

“你……是病人的同学吗？”

从门里出来的护士，注意到了在门外踱步的谷枫，那焦急的神情，和病人关系很好吧。

“我……嗯……我是他……学弟。”

被兴奋地不行的家长拉进了病房，他们的喜悦，恨不得传递给所有人。

谷枫尴尬地笑着，看着病床上虚弱的病人，这样的谎言是多么蹩脚。

小米飘了下来，站在了谷枫的身边，倒是笑了，还是那么好看。

江子鹏并不记得自己有这样的一个学弟，不过这并不要紧，

他缓缓地伸出手拉住自己的妈妈，满眼满脸的感激和心疼，

三年，这个人苍老了很多，为了自己，废寝忘食，却从未放弃。

“好了，醒过来就好。”

“妈妈。”

手指紧了紧，渐渐早回了力气，左右望着病房里的人，

妈妈，爸爸，舅舅，舅妈，二伯，小姨，爷爷，外婆，堂妹，小侄子……

每一张脸他都认得真切，对着每一个笑，

但是……这个屋子里似乎少了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冰雪的味道，让人心旷神怡，

那气息进入自己的身体，仿佛打通了所有的经脉，活过来，是多么美好。

“枫枫，我想……想送大鹏一个礼物，可以吗？”

谷枫小心地转过头看了眼紧张的小米，微笑着点了下头。

这个小动作被病床上的江子鹏看在了眼里。

＊＊＊

两天后，恢复地很快的江子鹏已经可以坐起来吃饭，

谷枫再次出现在门口，带着小米交代的那个礼物。

“你把子鹏哥哥当小孩子么？”

可爱的小侄子含着手指，不解地看着门口抱着一个米娃娃的大帅哥，

那个米娃娃白白的，嘟嘟的，很可爱，还在笑。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送给你，可别真笑我。”

“谢谢。”

江子鹏接过谷枫递给他的米娃娃，愣愣地看了很久。

病房门口，小米探着脑袋张望着。

“娃……娃……娃……娃……”

一辆婴儿车里，一个约莫两岁的小姑娘很兴奋地叫着，

她是江子鹏的小侄女，出生的时候他已经昏迷了。

“你也喜欢？”

看着咯咯笑的小侄女，以为她喜欢那个大大的米娃娃，但是……

她的眼睛紧紧盯着门口看，胖胖的手指伸着，指着空空的门口。

“娃……娃……娃……娃……像……像”

“娃娃。”

谷枫呢喃了一句，嘴角勾起，原来是真的。

病房里还在的其他人都不解地微皱起了眉头，看着小女孩奇怪的举动，

她的眼睛似乎跟着什么在看，慢慢聚焦到了自己眼前。

苹果一样圆圆的小脸笑开了花，似乎很开心。

“宝宝今天怎么了，那么高兴，看到小叔叔醒了也很高兴吧。”

“你不介意我把它送给我的小侄女吧。”

“不介意。”

江子鹏慢慢从床上下来，借助着一边的拐杖移向婴儿车。

双腿还不是很力，要些时间才能完全恢复功能。

米娃娃被塞进小女孩的怀里，立刻被紧紧抱住。

谷枫在原地站着没动，看着蹲在婴儿车前那个瘦弱的身影，

看着他转过的侧脸，那扬起的嘴角，以及眼里的释怀。

是结束了吗？他和他的故事？

“谢谢你，枫枫，我们走吧。”

谷枫点了下头，灼热的目光射得小米又垂下了头。

我知道你还是不舍，知道此刻的笑还带着伪装，但是没关系，我还会在这里。

江子鹏看着小侄女向门口离开的人挥手，

门关上的那一刻，心突然有什么被抽走了，空出了一大块。

只有那些被感知，被记忆的事情，

才真实的发生过。

第六章：真相大白

第一节：

01

谷爷爷就如谷帆说的那样在两个礼拜后来到了这个城市，

小米跟着谷枫一起去接他，还害羞地躲在他身后只探出一个脑袋。

自从那次送礼之后，小米就再也没有去见过江子鹏，

他开始习惯地和谷枫在一起，一起帮助墓地里和城市里的野鬼。

很无奈地，小通灵师有了小名气，甚至会有人从其他城市赶过来，为的就是再和自己的亲人联系。

可爱的通灵小组由三个活人，一只小鬼，和N只不确定小鬼组成，

他们时常在墓地的香樟树下聚会，带着各种奇怪的物件。

明家家长很反对孩子的荒唐行为，却被谷帆给说服了，

明文的病情反反复复，到真是从墓地回来后就会好很多，

尽管在第二次去墓地前，会有不小幅度的回落。

医生最新一次的检查似乎发现了新的问题，找到原因或许就有了治疗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