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渚江篱墨风起——橙子雨
橙子雨  发于:2011年1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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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好好对他!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你究竟存了什么心!既然你不要对他好,为什么还不准我对他好?”

“因为他不配,他没资格幸福!”

“那我呢,师兄?如果他不幸福,我也不会幸福,这是你想要的么?你曾经爱过那个人吧,那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呢

?如果我爱一个人,我会希望他幸福,就算他不会回报我的感情,能够远远地看着也是好的。但我不明白,当爱已然成了

伤害,再将这伤害坚持下去的意义。我想要去找他,如果找不回来我会放手,但是师兄,我希望你能够放了他,也放了你

自己。”

“放手是吗?”殷雨啸恻然笑道:“你怎么还不明白?放手,对于我,对于他,都太迟了。你们的出现,太迟了。”

漠十三听出来了,自己显然是包含在这个“你们”里的。他只能不动声色,默默羡慕风羁墨昂首挺胸的争辩。

“没错,也许他永远不会爱我如对你一样深,也许我遇见他确实太迟了。但是你又怎么知道他和我在一起的日子不同样弥

足珍贵?在我面前的庭,从来就不是那个传说中冷酷无情的苍寒堡堡主,他细心善良,愿意帮助周围的人,他就快要变得

很好,我们就快要变得很幸福。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的出现,一切不会就这样毁掉的!”

“是吗?你现在是在怪我是吗?所有的不幸明明都是他着手造成的,最后你们所有人都要怪到我头上来吗?”

如果不是他,我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这一切的一切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殷雨啸突然非常想要仰天大笑,现在,反倒他

成千古罪人了!

“我告诉你风羁墨,我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我不会介意再多一点。你听好,不准找他,不准再让我听见你提他,否则

我不介意一样毁了你!”

风羁墨笑了笑,仰起头:“你就是这样逼走郁沉影和郑天问的吗?”

“你……”

“殿主!”漠十三拉住他:“他好歹是尊师的儿子。”

殷雨啸的手呈钩爪状,整个在发抖。他靠在漠十三的胸前,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有些事情,像过不去的槛,一次又一次,

一次又一次重演……

“告诉我,他们不会在一起的,”他喃喃道:“江庭赭会在他找到他之前死掉,他不可以幸福,不可以……”

风羁墨走出翠月殿的时候,神情是恍惚的。

记得他还是小孩的时候,郑天问冷淡殷莫飘渺,而郁沉影因为涅盘而恍恍惚惚,几位师兄中唯一分外照顾他的就是唐黎。

在他心目中最亲的人,最信任的人里,一直给他留下了特殊的位置,然而没想到也会有反目的一天。

在外人看来,也许就是为了争一个江庭赭。但是风羁墨知道不是这样——要是唐黎可以给那个人幸福,他真的可以让,然

而眼睁睁看着他放手去残害自己心爱之人,就算知道这一切纠葛都事出有因,他还是做不到。

人终究是自私的,守护不了爱情,起码他想要守护那个人。

风羁墨去了盐海城,苍寒堡被大火焚烧的废墟,来到这里只是一种直觉。如果江庭赭没有地方可去的话,他觉得那个执拗

而善于自我虐待的人会回到这里来。

焦黑的残垣断壁,已经看不出来曾经的这里是多么富丽辉煌,杂草萋生,满目荒凉。风羁墨行走在一片没落的繁华之上,

越走,就越心慌,到后来就是在这一片瓦砾之上奔跑,穿梭寻找着。

岸渚江篱墨风起43

这一生,总会遇到一个人,令你不能自已地牵肠挂肚。当他不见了的时候,寻觅,就像一条看不见尽头的征途,要撑着一

颗日夜变得羸弱的心坚强地走到尽头。

尽头是一座徒有四壁的高屋大殿,他要找的人缩在墙角,嘴唇开裂皮肤枯黄,瘦得不成样子。

那一瞬间风羁墨是愤怒的,他不记得自己一辈子有这样气过。就算没有师兄,江庭赭就想不到他么,为什么那么倔强,为

什么宁可自己作死在这里也不肯回去找他。

继而他忽然又有一种想要落泪的茫然,江庭赭是打定主意不要他了,宁愿自己死在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也不愿回他身边

继续那从未真正倾心的恋情。

他抱住江庭赭,收紧双臂,想要温暖他。但是没有用了,一切都已经无法收拾,唐黎赢了,他们之间的羁绊终是不堪一击

江庭赭十多天来什么也没吃,加之身子本来就差得不成样子,被风羁墨抱去客栈躬亲细心调理了半个多月之后,方才能够

起床。

他沙哑地向风羁墨道歉,并非请求原谅,只是纯粹的道歉而已。

风羁墨背过脸去苦笑。第一次捡着快死的江庭赭的时候,他还可以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给他和自己一次幸福的机会,

但是这一次,无论怎样努力,前尘往事太深,幸福业已从指尖溜走。

可是在帮他换药的时候,抱着他的时候,拼命抑制住的想要碰触他的渴望的时候,还是听得见自己的心声,听得见自己究

竟有多么喜欢他。

风羁墨最终还是输给了不断的叫嚣思恋,紧拥着江庭赭,哽咽着问他可不可以重新开始。

当喜欢一个人喜欢惨了,身心都不再由自己控制。

那一刻江庭赭心撕欲裂。这世上待他最好的人是风羁墨,他究竟是如何忍心这样伤害他,如何忍心亲手毁了一切。

然而毁了就是毁了,他眼眶湿润,咬死牙关不肯应承。唐黎说得没错,他没资格幸福,更没资格在给风羁墨假的希望让他

更为深陷而不可自拔。

他宁可风羁墨恨他,放他自生自灭,却不能接受他这样在乎他珍视他。

“你走吧,我不曾爱过你,我这一生的全部爱和恨、情和仇,早都给唐黎了,你一点点都分不到。”

他从风羁墨那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眼睛里看到了疼痛,深入骨髓。他以为他会丢下他,但是那人却还是留在他身边,扶持

他照料他,一如既往。

“既然你没有什么能够给我,我就不要了,从此不再对你有任何非分之想。只是你还是望月郡太守府的客人,况且我应承

了你要替你治病去蛊的,总不可以食言嘛。”

“你无须如此,”江庭赭缓缓道:“我无以为报……”

“不是说了不需你报答吗,怎么还这样多纠结!”风羁墨笑:“你就当我是江湖结识的朋友,朋友有难本当两肋插刀,大

不了将来我万一犯事下狱杀头什么的时候你去劫个囚不就好了?”

江庭赭却无法为这故作轻松的话语展颜,默默望着穹顶。

……欠他的太多。

在恢复了体力之后,风羁墨强行把江庭赭带去了唐门。走的是之前的水路,江庭赭一路默然,风羁墨也不迫他说话,自己

站在船头对着两岸美景白日放歌。

天生一副好歌喉,他唱得江边常有人驻足聆听,江庭赭就在船舱中看他一席墨色黑发飘扬,眉眼之间神采飞扬,仍是少年

才有的意气风发。

他真的很好,是自己不配。

唐门门主唐挽书不过和风羁墨差不多的年纪。江庭赭遥见他,心道如今江湖上真是英雄之辈多出少年。

唐挽书给江庭赭号过脉后,将风羁墨叫到了外面。

“这病再不救治,他便活不了几个月了,只是……”

风羁墨明白唐挽书话中的意思,便问:“需要什么药引?”

“你既然生在雪山,必知道被称作昆仑墟的那座峰的空心简竹,但是……”

风羁墨立即想到,幽宇宫的对面几座山峰连绵处有一处极高的绝壁,从他们那里看,正是日落之处。小时候爹爹和他说过

,那里叫做昆仑墟,终年有海市幻境,人们上去了就很难再下来,那上面寸草不生,却生着一种竹子,通体碧绿万年冰寒

,为绝佳的药材。

“我这就去将它弄下来几根好了。小时候就总想试试看爬那座峰呢,两个老顽固一直不准,现在终于逮到机会了。”

唐挽书有些担心:“别说得好像去玩一样啊,十有八九会死的。”

“那有什么防寒防毒的东西赶快一并给我吧,总之屋里面躺着的那个家伙,我是绝对不会放弃他的,有一线生机在,让我

赔上十条命我都甘心,”风羁墨挠挠头:“当然我肯定会完好无损地回来的。”

江庭赭就觉得有些时日没见着风羁墨了,并未去问。因为有唐挽书帮他治病,风羁墨没义务继续陪着,真要不辞而别他也

没什么可说的。

只是真见不着人了,整颗心又骤然空了。

人都是贱的,不去善于铭记最温暖的快乐的,而善于去铭记最沉痛的伤害。唐黎对他而言就像一辈子都逃离不了的魔障,

他没有办法,只能拉住风羁墨寻找安慰,因别人的伤害而惩罚那个善良而无辜的人。

最终哪边都回不去了,真是荒唐。

在唐门学习的两个小家伙还是没事就往他这里跑,只是这几日起芳突然不来了,问起茉茉,茉茉也不答,一副若有所思的

神情。

之后几天,江庭赭依照唐挽书的建议出房门走走,走得不远,就听小屋拐角的另一边两个孩子在吵架。

起芳说:“我要上雪山找爹爹。”

“你再胡言乱语一次,我就去禀告门主,让他禁你的足!”

“可是你都不担心吗?你那天也偷听到了门主说昆仑墟多险恶了,假如爹爹死在上面怎么办?我去一趟,就算找不着爹爹

起码能把药材弄回来吧。”

“可假如爹爹都回不来,你又凭什么回来?姐姐不会让你做傻事的!”

江庭赭靠着墙壁,恍惚间几乎站立不稳。

风羁墨去了哪里?竟然去替他涉险采药材?说了不求回报,竟然就真不想要他承情,一句话也没说就去了。

岸渚江篱墨风起44

那个男人……江庭赭抱着头,真的不明白自己何德何能在背叛之后还会被人这样温柔地对待。

江湖险恶,不管是早已浸染其中的他还是当初涉世未深的唐黎,都深谙一次背弃则永无原谅的道理。在他们的意识中,“

宽容”是个飘渺的词,听说过,没见过,所以就算风羁墨想要再次接纳他,他都拒之千里,因为甚至不能够原谅自己。

纠葛太多,于是忽略了那样不求回报的爱情是存在的。风羁墨从最初就从没问他要求过任何事情,而是默默付出着,只要

看到他开心就可以很满足。

这样的感情他和唐黎都很难理解。纠缠的十几年里,爱从来是有条件的,斤斤计较着得失,温暖就在这样的拉锯中烟消云

散,而痛苦却经年。

但是那样的爱情感觉得真实,双方都不会怀疑,因为双方都无法放手,宁可看着对方走向毁灭也绝不允许自己给予的以外

的幸福。

以至于以为看着自己至爱之人走向别人而还能够默默祝福的,都不是真心。所以漠十三永远只是床伴,所以风羁墨一直进

不了心底。

可是若不是真心,为何可以用自己的性命去涉险?同样的爱情摆在他和唐黎之间,别说性命了,仅仅是权力与纷争一切就

支离破碎。

江庭赭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会存在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爱。失去风羁墨的日子一点点变得可怕,在和唐黎决然而走的时候完全

不曾思量他,而如今伏在床上,却每每担心到落下泪来。

和唐黎的日子,因为太痛,刻意遗忘过,现在想起来会有大段大段的空白,然而在望月太守府的日子,每一天,每一个点

滴的温暖,分毫未失,分毫未忘。

风羁墨终于是回来了,突然出现在江庭赭面前,像个没事人一样笑眯眯的,完全不提这几日他去了哪里。如果没有听得起

芳和茉茉的对话,江庭赭怕是这辈子都不会知晓他为自己做过什么。

如果真是那样,他会怎样?在病好之后辞行,远游,留风羁墨一个人默默离伤?

上天不薄,还是放这个人回到了他身边。所以,他应当珍惜的不是么?

取出蛊虫那天,唐挽书手中拿着碧绿色的小竹筒和当年唐黎拿的一模一样。江庭赭的手脚为了以防挣扎都绑了起来,风羁

墨从后面抱着他,一手轻轻捂上他的双眼。

过程并没有想象中的痛苦,唐挽书给他上了些麻药,身体感觉很沉重,眼皮也垂了下去,靠在风羁墨胸前,只觉得温暖而

安心,如果可以一直这么靠着,如果可以……

钻心的疼痛袭来,他不记得自己是否挣扎,但是肩头有什么温柔的东西砸了下来,一颗一颗,让他知道有人在心疼他,在

这世上,不管什么时候。

待醒来又已是好几日后。心口再也不会犯疼,于是再也不必时刻铭记着那个要他记住他的人,前尘如梦,竟然像是都过去

了。风羁墨在身边,两个孩子在身边,一切恍如回到了从前。

江庭赭有些害怕,害怕去询问风羁墨对将来的打算,已然拒绝过他,现在还说什么还想要在一起不免可笑。好在风羁墨也

一直什么都没提,每天和他如常地谈天或者带着孩子们玩,就这么赖在唐门,唐挽书也好脾气不赶他们走。

其实风羁墨的想法很简单,拖一天是一天,江庭赭说不定哪天就收拾包袱走人了,像这样看着他也是看一天少一天。

所以他不忘做任何能够留下回忆的事情。去和厨子学做蜀地的小吃,采点野花来装饰房间,或者任性地替江庭赭绑头发,

当然一起散个步什么的,当然更为必不可少。

唐门后山有一处叫做南谷的地方,层峦叠嶂美不胜收,初秋正是落叶好景,风羁墨每日都硬拉着江庭赭去转转。偶尔流连

会走得很深,云雾缭绕的山谷中仿佛就只有他们两人,这个时候他真的会再起私心。

身旁的男子英俊、萧索,宽大的衣带松松系在腰上。也许因为他曾是一方霸主,眉宇间怎么也散不去的王者之气配上沧桑

的落拓,格外使人动容。

而且不止这些呀,风羁墨暗自想,明明大了一轮有余,偏偏比正当年的自己还显得帅气。待到自己三十六七岁的时候,怕

已经风烛残年了。

自己三十六七岁的时候……要是他还在身边就好了。

溪边泥土松软,江庭赭并未在意,一个没站稳滑了一下。风羁墨伸手去扶,就这么十指交握了,两人都愣了一下,江庭赭

飞快甩开他的手。

风羁墨不禁郁闷,就算不喜欢了,我又有那么讨厌吗?

他没猜对江庭赭甩开他的原因,也忘记去看江庭赭骤然通红的脸颊。

自己这是怎么了?曾经的苍寒堡堡主在纠结,十指交握而已,为什么心会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般,还有指尖相触时候

的酥麻,都是怎么回事?

这种感觉不是那么不熟悉,对唐黎,他曾试过这异样,而对风羁墨,还是第一次。

谷上雾蒙蒙的天空响起了鸟雀的鸣叫,扑通扑通地振翅而飞。风羁墨仰着头去看,江庭赭却忽然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异动,

以及熟悉的气息,沉重的压迫感。

他向着某个方向防备起来,把风羁墨挡在后面。

刚刚还分外平静的周遭,蓦然变色薄雾中出现的人影穿着一袭朴实的蓝衣,后面跟着数十名白衣的教众,一身戾气。

“……唐黎师兄?”风羁墨怎么也想不到他会飘然出现在这里,不由得望向江庭赭,也许是担心他会像上次那样,为了他

,毫不犹豫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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