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异。红丸扰心,贺夫人体中莲毒渐渐有了显露迹象,皇上让奴才追查此事究竟是谁做,终发现是岳麓宫的人。皇上从未
如此动怒,也因此重伤灼城。”
“那夜,莲毒扩散,圣上习莲心种魔,魔心也由此引发。一面要给你解毒,一面强抑制体中几乎破体,禁锢多年的魔性。
”
”童九,给我端一桶凉水来,越凉越好。”
“你走后,刘绍百般为难你,皇上前往江南,是为知你是否安好,也是给刘绍惩戒。那天圣上见你,却不忍认你。以奴才
多年在皇上身边,探知皇上性情,皇上定是怕认了你,便克制不住要带你回去。而皇上已身中毒蛊,无力保护你。那日你
走后,灼城来找过圣上。在灼城发现圣上已失大半莲心种魔真元,将他所伤,这才知道,圣上原来在送走你时,已将毕生
所修真元给了你,贺夫人。”
“贺夫人,你可以想想,灼城为何总不能靠近你。不是莲毒作祟,而是圣上怕你被伤。楼泽曾怀疑过莲毒在你体内,圣上
一再替你掩饰,最后甚至不惜亲手将你送走。”
“……圣上将真元注于贺夫人身体身体,在护的同时,克制莲毒,也是他克制自己最后的方式。”
“皇上散功,从那时便开始时常呕血,失心,暴戾,偶尔还会……像发狂一般。不过在人前,皇上都是一再克制,这一切
,只有奴才最清楚。奴才陪了皇上近三十载,皇上心里怎么想,奴才怎么会不清楚?”
“皇上曾经待沈公子,是觉得亏欠他,所以想尽一切方法对他好。而皇上对你,却与所有人都不同。”
“贺夫人,贺夫人。你知道皇上为什么要赐封你贺夫人么。当时皇后尚在,以贺夫人赐封男子,加身皇袍,入殿听政,已
与一国之母无异。难怪皇后会对你如此妒恨,不惜要置你于死地。皇上赐封,这是他能给你的最重的地位,最高的荣耀。
”
“皇上为您能舍弃多年真元,弃九五尊赫,甚至自己性命……”
我将脸深深沉入双臂间,“童公公,你是想让我更后悔么。”
童九轻轻扬起衣袍,扑通一声跪在我脚下,“奴才不是想让贺夫人后悔,奴才这一跪自然不能比得皇上。”他跪着前行几
步,趴在我身前,将一样东西置入我手心。
也在此时,突然听得窗外一声,“小墨!”
我以为是幻觉。
一侧墙壁,三声清脆叩响,在屋子里清晰无比。
“小墨!”
听到这声音,黑暗里我顿时惊呆。在转身,突然门外光影撩动,守在门外的几个巨影,在来人一收一合之间,轰然倒地。
如此突如其来的变故,黑暗里我惊呆,随后渐露微笑。
门锁被粗暴的砍断,灼城推开门进来时,只听得外面火光汹汹,是有看守卫察觉到,很快通报他人。
情况很急,灼城不由分说,拉起我,一掠身跃上房顶,月色下,宫室梁上疾步而行。身后是席卷火光和上千官兵,我与他
步如行云。
逃到宫外,他径自斩断马车上的绳索。
我大口喘息,“你怎么会……”
他似有些倦怠,“几个侍卫,怎么拦得了我?”
我对他释然一笑,突然想起童九给我那东西,于是在他面前摊开来,顿时说不出话。
“这是兵符。”他说,“童九想让你用它,调运京城大军,围攻赵良嗣,盗得天蚕灵芝。”
玉佩一样的金色号令牌,关乎生死,关乎家国天下。
调兵遣将,却是我从来没有做过的。
犹豫间,却突兀的想起了很久以前,夜冷轩日日带我进穹央宫时,言谈举止,尽是策略。如今病榻上人,面容憔悴。
不过是犹豫刹那,一念之间,我已失去太多。
不论如何,只能一试,如此破釜沉舟。我咬紧牙关,对灼城说,“去找刘绍,调运京城中驻守兵马……赵良嗣在淮水,今
夜就去。”
他再不言,拉我跃上马,鞭子重重向马扬去,受惊之马,马蹄飞快掠起。
再回头,偌大宫廷,视线里只化作一个金色点,雨夜里若隐若现。
第六十七章 兵临城下
当夜找到刘绍,向他讲明兵符之事。刘绍知晓宫中之事,却因一早被玉面遣离宫,并不知清亦已将整个宫廷掌控。
刘绍立马答应。京城兵马,当时夜冷轩授职,他大权在握,这些军力,都是兵部老臣调训出来,誓死忠于朝廷,终于王权
。虽远不及清亦所控军权,对付赵良嗣,却还有几成希望。
半个时辰内,城中兵力已齐集刘府下。我与灼城坐于车中,听刘绍以兵符号令诸军。
“九皇子谋逆,朝中大乱,皇上将兵符交予贺夫人,几日启程征讨赵良嗣,必将他人头取下,将天蚕灵芝夺回。朝中大权
,昭示神威,不容他人亵渎。”
此番征讨赵良嗣,不是因讨回沦陷土地,不为收复江山。赵良嗣叛国,并盗走天蚕灵芝,致使圣上命在旦夕,不可不以死
相抗。
言语既毕,众将呼号誓死跟随。
我拉开车窗,问刘绍,“从这里到淮水,要多长时间?”
刘绍回答说,“若是马不停蹄,赶往淮水,需得两日。若是摒弃车乘,需要一日。昔日先王所骑汗血宝马,资赋禀异,当
夜子时从京城往扬州,此时过午才到。”
身后随从之人,已没过街角。我问刘绍,“我们有多少人?”
刘绍回答,“京中兵将百万,皆尽在九皇子手中。我所掌握军权,只有区区十万。”
“赵良嗣有多少人?”
刘绍说,“赵良嗣人多过我们三倍。”
我想了想,“京城备马上阵兵将,有多少?”
刘绍约摸算了算,“只有两万。”
“淮水那边呢?”
刘绍说,“两年以前皇上已撤走我秦淮兵力,如今若是用兵符能调运的淮水兵力,不过三万。到时若在恳请当初熟识员外
侍郎,也至多可凑足七万人马。”
我咬牙,“刘大人,请你下旨,京城兵将,舍却步将马前射手,准备精兵与良驹两万,摒弃马车,两万人连夜赶往淮水…
…”
刘绍面色如灰,却因事关重大,躬身退下,对十万京兵再下令。
即知此去前路必非坦途,其中坎坷,殒命更是不在话下。既要保证将能凑足的力量集到最大,也是少让人与我陪葬。
只是救命的天蚕灵芝……我志在必得。
就像刘绍所说,此番征讨赵良嗣,不是因讨回沦陷土地,不为收复江山。赵良嗣叛国,并盗走天蚕灵芝,致使圣上命在旦
夕,不可不以死相抗。
贺即墨承认不是什么忠于国家大义之人,也非三观俱正的忠直圣人。也许并未为君臣之意,也无关乎对方是否贵为一国之
君,殒身不恤,只是为你一人。
下车之后,刘绍引来两匹良驹,我扯住缰绳,与灼城一起翻身上马。于此同时,身后剩余两万余人,也随我一起跨紧缰绳
。
我转头看灼城,他对我略释怀一笑,我心顿觉好受一些。
有他在身边……会安心许多。
我拉紧缰绳,回头大喝一声,“先王汗血宝马到淮水只需八个时辰……今日为救圣上,脚下良驹,便是中途殒命,也要成
一夜汗血宝马!”
我率先拉开缰绳,马身一跃,眨眼间已飞出几十步开外,身后呼应声如惊雷响起,足下如托行云。
******
子时三刻,秦淮岸,笙歌渐灭。
秦岭下,烽火台边,两万良将,两万铁蹄踏破。
起初两万军蹲守城门外,赵良嗣在淮水上笙歌阵阵,予我绝妙的讽刺。
兵在城下,城门紧锁,听的女子笑闹,莺莺燕燕。
刘绍前行来报,“不能进城,仅仅两万人兵对付赵良嗣,如卵击石。若能设法进得城中,寻得援救,胜能多许多。
入城入城,我踱在河水对岸,这边青草凄凄,对岸歌舞升平,灯火辉煌。
赵良嗣手下元将一手几个女子,把酒言笑,举杯盈袖,向我微微一扬。
花船上,船尾近这侧岸边,一个男子看了我良久,突然将手里酒盅往水里一扔,哈哈大笑。
“朝廷竟让一个不男不女的孽物出来讨伐赵将军,朝廷真是没有人了!”
赵良嗣朝船头人微笑,同时满船满江岸的人,都纷纷往对岸看过来。
刘绍沉不住气,大喝一声,“桐彻!跟随叛臣的狗贼,闭上你的臭嘴!”
桐彻往水里呸了一声,“刘大人我本敬重赏识你三分,你再有胆识还不是被两个男宠玩弄鼓掌的阶下囚,今天不人不鬼的
模样,也不知是谁造的!”
隔着江岸,刘绍与桐彻对骂起来,桐彻骂他,终辞却落在我头上,处处言及男宠,娈童之流,鄙薄羞辱之意,毫不加掩饰
。
赵良嗣看着这一处好戏,也不加阻扰。
我本已先行入帐,与诸君商议如何迎得城中军相援,而此事关键还在刘绍,派兵卒喊了他数次,最后我忍耐不下,起身出
帐将他拉回营。
我坐下来,强压抑怒火,“刘大人,这不是吵架的时候,皇上命在旦夕,请速速商议求援对策。”
刘绍脸上表情僵了,渐渐有些抽搐起来,“贺夫人,臣不是执意要与他争执,只是他已辱没皇威在先,再辱没贺夫人。臣
担心皇上性命,心里也着急,若能有对策……”
我将头紧紧掖进手里,手握那块兵符却不由发颤。金属器冷,怎么捂不热。
旁边将士依旧议论纷纷。
“……赵良嗣一定想到皇上坚持不过很长时间,料想短时间内必不会有人能赶来淮水……”
“……赵良嗣一见我们人马前来,已猜测到是已摒弃车与步卒,而京城大权又在清亦手中,手中人马,必定不够……”
“……所以才会在秦淮笙箫酣畅,是料定我们无法进城,由此拦袭……”
将士口中一直说着“我军”,是因为方才桐彻辱骂,而不敢提及我称谓。我心中一阵烦躁,“够了!”
屋中人不再说话,转头看着我。
我抚额,问周围将卒,“灼城呢?灼城去了哪里?”
刘绍嗫嚅,“刚才出去,秦淮之上,回来之后,便没有见到他。”
我心里一惊,“还不快去找他回来!”
我拉开帷帐,突然几个兵卒急急赶回来,扑在刘绍身前。
刘绍问,“出什么事了?”
几个兵卒还未回答,我侧身便见远处城磐,突然浓烟阵阵,奔走惊叫之声此起彼伏。
只听得那几个兵卒战战兢兢的说:“我们刚才见淮水上,与我们同行的白衣公子,不知怎么到了对岸去,一个耳光将桐彻
得满脸是血,跌入水中,随后驭了那艘船,一把火将淮水上的其余船只,都点燃了!”
我身体陡然兴奋的一僵,策马便往刚才那处奔去。
收缰时,马身已立于淮水岸边。
江岸,浓烟阵阵,男女如飞禽一般四下惊走,混乱中见上千伏兵前来,将赵良嗣众人救走。
浓浓火光中,岸边驻了两艘画船,男子立于船头,白衣胜雪。
我丢下马,往江岸跑去,他伸手一拉,便将我拖上船。
船身一晃,随后众军将陆续上船。
******
清晨,赵良嗣弃离东城。
午后,赵良嗣弃扬州城,正午时分,刘绍便入城寻援兵。
直到黄昏,我才顿悟,这样下去,实没有任何意义。
不需要镇守关隘,我进他退。江山也并非沦陷,赵良嗣兴许对朝廷有所怨怼,但决不醉心于山河土地。
真正醉心江山,是清亦。赵良嗣不过是为清亦做事,尽管大败,他狼狈逃脱,不进兵,天蚕灵芝依旧拿不到。
赵良嗣依旧是赢家。
赵良嗣每次大败,拉缰回程时脸上依旧容光满面,面目似是戏谑讥讽,号令退兵时,风度正禀,胸有成竹。
是夜,我坐在城磐烽火台,遥可望见远处旷野上,赵良嗣安营扎帐。军中似有弦乐之声,旷野里是明非明。
此时夜色,天光正要落下,由光明转而入黑暗。
“小墨。”
突然有人叫我,身后徒然多了一个人,我转过头。
“我以为胜了赵良嗣,其实他却是一次次赢了,我想取到天蚕灵芝,疯狂的想要。越想,却越得不到,他每退一步,我心
就……”
最后一个“怕”字还没说出来,我心突然一颤,再也说不出第二个字。
天色阑如火,熊熊燃烧。
“小墨,我总以为你匮乏一些气度,你却总在决定生死的时候给人以惊喜。你身上有一种孤勇。”
他声音安静,在旷野里尤其的静,静得让人心疼。
“你只是丢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一定要把他找回来。你丢了太久,没有勇气再拾起,若是错过,只怕会晚了。”
“刘府里你果断将企图亵渎你的男人刺死。即便心中深恨,得知楼泽企图,义无反顾决意回京,将这件事解决。当你亲手
结束秦羽性命那一刻……我本十分后悔,终于将你逼上这条绝路,独身一人前往宫中,游刃有度。”
“小墨,”他说着,“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你便绝不要放手。”
烽火台上,长风猎猎,白袂翩飞,似下一刻便要飞升天外。
“那么你呢?”
我终于觉出端倪,陡然抓住他的胳膊。
他朝我微微笑,脸色比白天差了许多,这才突然发现他状况似乎很不好。
只是笑容依然惊鸿,与当初青玉山庄,初见拥吻的男子无二致。
他笑时,身后突然走出几个黑衣女子。不是斩月,也不是玄凤,是岳麓宫其他人。
“你要回岳麓宫?”
他点点头。
“突然有些不舒服,所以……决定回去。”
我突然明白,刚才他对我说这些话的意思。接下来的事,他不能伴我,一切,只能靠我来做。
我看了看身后几个护卫,严肃女子,神情没有丝毫波澜。
我跃下城垛,立在地面上。
“你……”
我大步冲过去,抱起他的头,重重吻了上去。
也没有顾及身后立了数名女子,忘了这城磐高处,城垛之下是人仰头便可望见的闹市。
心怎能分开来用。
可是又怎能割舍其中任意一部分。
便是流血殒命,殒身不恤,也无法补偿挽回。
******
是夜,时至零时,赵良嗣再来城下。
是万军马,绵延山峦。远处青峦,在夜色里化作一道幽冥鬼影。
火光汹汹,火光下,城下将士模样都如炼狱恶鬼狰狞。
城上却没有人放箭。
刘绍精兵已援引到,却已无更多用处。箭上着了火球,无奈天不遂人愿,风却直逼城门。若赵良嗣将领要拉弓,轻易便可
燃至城上。
我心下怒火熊熊,把起箭,往弓上架去。
弓展至满月。
对准赵良嗣。
弓弦至处,箭如流星!
赵良嗣手中长剑一挥,吭!那只燃火长剑断作两截,落在地上,迅速烧起蔓草,沿着一条直线铺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