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顿时喜出望外。
“当年沈缘尚在,天下谁人不知皇上身边,有这么一个人。”
楼泽却不接着往下说,我便又问道:“除开这个,楼公子可是与沈缘认识?”
楼泽淡淡看我一眼,摇摇头:
“对于沈缘,我知道的不过是他曾经集了万千宠爱于一身,普天之下只有一人在他之上。除此之外,还有当今赫赫生威的
贺夫人,也曾因皇上心全在沈缘,而多番对沈缘加以陷害。几月前,还听闻贺夫人对皇上下了迷药,想来也是因为这沈缘
罢?”
我点点头。
“今日邀墨公子前来,不过是觉与墨公子极有眼缘,也不知墨公子竟也对楼泽如此感兴趣。”
“楼公子,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你,你与那位死去的沈缘,长得十分相似?”
楼泽放了杯盏,神色微恙,似乎有些不悦:“男宠之流,于我何干?”
原来是我话语不周,不知楼泽如此厌恶男宠之事。想到我本身也不过是个男宠,当下在他面前便矮下半截去,甚是尴尬。
******
当日与楼泽分别后,独自行在街市上,回想起与他的谈话内容,不禁扼腕。夜冷轩与宫中众人不愿告诉我的,如今在楼泽
这边听得的真相,竟如此骇然。
“……枣核桃糕,枣核桃糕……”
快行至墨府,人烟已渐渐稀少起来,略微沙哑的吆喝声,能喊到这荒寂冷落的街巷中,定是生意不佳。
吆喝叫卖枣核桃糕的小贩,行止看来不过二十四五的年纪,穿着有些单薄,低着头,小心翼翼将一筛温好的枣核桃糕捧在
胸前。
巷子有些阴暗,他的容貌也由此沉入暗色中,“公子,买点枣核桃糕吗?上好江南枣核桃糕。带回家给夫人孩子尝尝,小
本分人家自己做的。”
不过一句话,我心中一动,便将他筛中所有糕点买了下来。
拿纸袋掖在怀中,那一声“谢谢公子”淹没在身后风声中。
怀揣了枣核桃糕,回到屋中,待要坐下来拆开尝尝,却见夜冷轩坐在我床边,似乎有些不悦。
“墨儿,今日是到哪里去了?”
“昨日吃了酒酿,未带够银钱。一位楼姓公子替我付过,今日是去还他。”
“为何不与他人说一声?”
“不过是区区小事,我自己一个人足够。”
“城中这几日有花灯会,今日回来……本想带你同去,”他沉默的看了我片刻,指了指我手中的一大袋东西,“我看看墨
儿买的什么。”
说道这个,我坐到他身边,兴致勃勃的拆开来,“方才遇见小贩,是自家做的枣核桃糕。”
伸手戳了一只,塞进嘴里,递给夜冷轩,“你也吃。”
核桃糕的粉末渐渐融在嘴里,有些干涩。夜冷轩蹙额看这拆开纸袋里的东西,半晌,突然大声呵斥:
“不要吃下去,快吐出来……”
被他如此突然大喝一声,我有些怔怔,干涩的喉咙也不由自主的上下微动,而包裹在嘴中的东西,也随之滑了下去。
“墨儿,这东西里面被下了药,是谁给你的!”
眼中夜冷轩餂怒的模样,在视线中一点点模糊起来,一分为二为三。他抬起我的手来,被他触及到的地方,迅速烧起滚烫
的温度,火烧一样,几乎要皮开肉绽来。
“墨儿。”意识有些不清,迷朦中只听见了夜冷轩焦灼的喊我。抱我时,身体温度过分滚烫,他的触碰带来冰凉的对身体
温度的灼烫有所缓解。
像是一块冰凉的玉石一般,我不由将身子贴上去,想要索取更多。手缚上他的身体,舌尖触上他修好的脖颈,丝丝凉意从
舌尖穿至全身,过分快意使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耳中已听不清多少声音,舌尖添过的唇,微微张开来,对方也有些气息不稳,却像一味克制着。双手有些不听使唤,我颤
抖的去解他的腰带,双手被闹闹裹住,转了力一推,便被欺身压到床榻上。
竭力想要抱他的双手无力挥动后,被他束了稳稳压在床榻上,低头含了芬芳,辗转揉弄,便将手探至身下,一把将底裤与
亵裤撕开,将那不安分的东西牢牢掌握在手中。
熟稔的掌控我的敏感,起落间膨胀的欲念冲至顶端,一泄而出。
汗已将全身打湿,渐渐凉下来之后,便不再有之前的滚烫。无力瘫在床榻上,却见夜冷轩吩咐几位侍女帮我清洗,随后便
又寻了御医来。
“是什么药。”
“……墨公子中的红丸,是催情药,无方可解。皇上,这究竟是谁给的?”
“定是有人刻意的,连带几月前的媚药,定时有人故意所为,此事……我定会查得水落石出。”
片刻过后,听得那医官迟迟疑疑的问:“皇上,墨公子怕是没那个体力了,不知您那个……怎么是好?”
默然过后,却听得夜冷轩压低了声音,“让人给我备了凉水,要快。”
第十二篇花灯意浓
第二日夜冷轩过来,我抵死都不愿从被窝里出来,昨夜迷迷蒙蒙像是做了个梦……与夜冷轩的梦,今日起来便看到他,回
想起昨夜,周身滚烫,百般轻薄,便像又中了药一样热炙了脸颊。
最后是在夜冷轩强硬威逼下,将我拖出来,遂心玩偶一样亲手帮我换上衣服。玄色绦衣抹藤紫金,掌宽带束缚,一色云骨
簪,镜前一看,竟与夜冷轩所着几乎一样,不过是身型显瘦低一些。
两人都是风姿绰约,再加之这般占有欲一样的装束,被他携出门去行在人来人往的街市上,也许不单单会是惹眼罢。
“上马……”墨府门外,骏骑飞驰掠过,马上俊逸非凡的男子弯身下来,勾腰将我抱上马背。
“墨儿,抱紧了……”缰绳一纵,妩媚一笑化在长风中。双手紧紧绕在他腰间,脸贴上他的脊背。隔了衣料,依旧可以感
觉背部的柔滑,细腻凹陷的背部沟壑。
禁不住把唇贴了上去,只觉他轻轻动了一下:“墨儿,不要乱动。”
马身也随之晃了晃,我气息不稳,险些掉下去,索性闭了眼来,将他的腰勒得更紧,心中只愿永远不要放手。
下马来后,所见是黄昏光华濯濯的晴朗镜湖,湖边树上都绑上结绳,各色细致精巧的灯码在树下,还未至夜,灯主忙活着
备灯,只等夜晚降临时闹腾的时候放愿。
做灯守灯的,都是普通本分人家,守着这些灯,红色光映了面目,喜气冲了印堂。
我见那些放愿的灯,各式花样,十分别致,捻一只在手上,灯主乐呵呵道:
“贵人公子爱这灯,夜间打了灯晌便来放灯,灯愿放到河中灯神大人那处,有愿现愿,有缘显缘……”
这都是普通纯良人家的静好心愿,放逐随灯,时好时坏都交予臆想中的灯神来抉择。我本是不相信神的,独独信仰着旁边
这男子,便想要祈个灯来放。
我指了指那堆还未成灯形的竹篾和染纸,问那位灯主:“灯主,能否让我自己做个灯?”
得到灯主应允,我便捞了袖子,拿剪子来剪竹篾。一面细细剪着,却听得那位灯主凑在夜冷轩边讪讪的说着。
“……这位兄弟一看便是大贵人,老身活了大半辈子都没有见过像您和您那位弟弟那样的……”
赞赏玩后,没有听到夜冷轩说什么话,却听得那位灯主又喃喃的压低声音:“这位兄弟今晚可得把您的弟弟看好……像您
弟弟这般模样,指不定今晚湖对岸的姑娘们,都往他这边递了花灯来,都是些情窦初开的姑娘小伙们,这事一多,可就乱
了,不好办啦。”
心中窃笑,那位灯主为何不说姑娘们会往夜冷轩那处送花,那位灯主便又续上了话:
“……这位贵人兄弟定是有妻室,贵人当家晚,可是不知您那位弟弟可也成婚了?只怕说错话来,就该抽嘴巴了……”
原来灯主是觉着夜冷轩早已婚配。说来也是,若是他像别的帝王一般,到现在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罢?
撇断了几根竹篾,夜冷轩与灯主都往这方看过来。
“手拙,竹篾扳弯就断……”我向两人解释,灯主怕是心中疼惜那生生被我给毁了的几根好好的竹篾,口上没说什么,只
是拣着那竹篾一味看。
“真笨,”夜冷轩结果我手中的竹篾,“我来看看。”
竹篾一只只弯成月牙形,挑弄染纸时神情尤为认真,深邃瞳仁被染上了桃花色,几点光晕,便这样把我魂魄勾走了,不去
看他弄灯的手,单单看起他认真的脸来。
一只灯抱在我胸口,那位灯主也歆羡夜冷轩俊逸:“这位大哥,对弟弟真是疼爱有加……”
“你一直弄错了,这位是我贱内。”
夜冷轩也随他笑,笑过之后一把将怔在原地的我捞上马,丢在他怀中策马长去。
******
路过繁闹摊食街,人来人往,马一步也挪不动了,也怕混乱中踩伤行人,于是与他下马来步行。
花灯在即,夜色落下,街市人越来越多,熙熙攘攘。不谙世事的孩童,兴致高昂的少年当街慢跑,推攘来去,一直往我与
夜冷轩身上蹭。
忽然又见得前日吃酒酿汤圆的地方,便一把捉了夜冷轩的手飞快挤过人群坐到那家摊铺里。
点过两碗苦酿,噤声坐在角落,还是招了不少视线。
“那日我吃了这里的酒酿,便有一位楼公子帮我付过银钱。”本想告诉他,楼泽模样与沈缘相似得惊人,那小贩端了苦酿
来,夜冷轩一勺汤圆喂进我嘴里,将我的话噤在半路。
在这么多人的地方,被他喂了东西吃,我有些脸红。小贩怔怔站在一旁看着我与他,半晌喃喃的说:
“两位贵人兄弟情谊深厚,让人羡慕啊……”
得了方才在花灯灯主那里的教训,以免他开口再说出“这是贱内”之内的话来,我赶紧也舀起一只汤圆堵住他的嘴,被他
咬住不放,拖了几下都未拖出来,眼中含了勺子,勾人魂魄一样直勾勾看着我。
随后,两人含着勺子都不由皱了起眉来:怎么会这么苦?
一口还未吐出来,含在嘴中却觉着它有些甘味来,这分苦中难得的蜜,一点点从苦意包裹下,抽丝剥茧一样剥出的甜,比
本身的甜滋意得多。
不过三两下,我解决了自己碗里的汤圆,转而看向夜冷轩碗中的。他吃得慢,又吃得悠然,待我伸了筷子到他手中去探,
抖抖的夹住了一只汤圆,却被他的筷子紧紧束缚,微微用力,便已就着我的筷子将那只粉嫩的汤圆吃到嘴里。
嘴边沾着几点汁液,他舔了舔,借着这神情侧身对我说,“你可知这周围的人都看着你?”
我摇头间,他已一把将我揽过,低声凑在我耳边,“墨儿,我没有带银子出来,你说,怎么办?”
我摸摸自己身上,也没有任何银钱,低头看看那块南阳芙蓉玉,解下来给他。他却想都没有想,直接将那块玉掖进小贩怀
中,众目之下将我抱出去。
“放我下来,”我在他怀中挣扎,两个穿着相仿的大男人,以这种奇异的姿势行在车水马龙,人声喧哗之处,换谁也会觉
不好意思。
我越挣扎,他抱得越紧,穿过人群不带一丝保留,“那块芙蓉玉,本身没什么价值,留着没有多大用处,不如就给了那小
贩,过节,让他也高兴。”
随后又说,“那个姓楼的,我不喜欢你去找他,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
我心中恍然,原来夜冷轩是吃味楼泽。我想了想,终于没有告诉他我找楼泽的原因。越了几条街市,被一股酒香吸引了过
去。
“喝酒么?”我问夜冷轩。
他放我下来,带我钻进那一堆酒缸子中间,伸手抱了两大坛,正待要问他拿什么付,他却伸了一只手来拉起我就往外跑。
“站住……偷酒贼!”
惊觉的店老板带着打手追了出来,夜冷轩接过我手中的酒,在街上越发跑的风驰电掣。
“这该死的偷酒贼,给我站住!”身后脚步声在空巷子里滴滴答答的回声,我心中紧张,有些跟不上他的速度。
“捉紧了,墨儿。”话音一落,夜冷轩换了我腰纵身一跃,带我跳上房顶,几个起落,便将那些人远远甩开。
和他一路跑着,最后跌在湖边草地里,他头压在我腿上不肯动,我动手推了推他,“皇上,皇上。”
他瞑了眼来,模样十分吓人:“墨儿,你叫我什么?”
我连忙改口:“夜冷轩。”
他佯装不悦,“你要叫我,冷轩哥哥。”
“冷……轩……哥……哥……”我故意将每个字拖得很长,喊完咯咯笑了起来,他扑到我身上,和我在地上笑着滚作一团
。
******
玩闹过后,酒也喝尽。他有些醉意,睡在地上,头枕在我怀里。是闭眼的,我以为他睡着了,动手拨弄他的睫毛,嗡动中
听着他轻轻喊了声,“墨儿。”
“嗯。”我答应着,原来是醒着的。
他又喊,“墨儿。”没有下文,只是单纯的喊着,孩童一样,声音有些喑哑。
我点点头,却发现原来他是看不见的。
“墨儿,你记得那年我带你骑马来江南么。那年你十四岁,你说你喜欢这里。”
“十四岁的墨儿,已经优秀到让夏日江南湖光天色都暗淡下去,我带你栰船,所有人都夸你漂亮……你一直不喜欢听曲,
却喜欢看人抚琴的模样。”
“那年我对你发誓,但有机会,便会带你来这里,可是我食言了。”
“墨儿,你知道,将你带到宫中,留在我身边是否应该。宫闱过深,妒恨你的人想尽方法要伤害你。有时候我想……要是
一开始便没有留下你会多么好,便是受些苦难,也不至受这深宫百般折心……”
“当我看到你万般刁难陷害沈缘,你知道我多么失望?我的墨儿,究竟是如何变成了这幅模样……直至沈缘死去,我都不
想再看见那样的墨儿,直到那夜,你对我下药……”
“墨儿……我赐予你皇袍,赐予你贺夫人,我自以为给了你足够坚固的铠甲……”
“直到那天在皇后西殿发现你,才知道原来不管我这样保护你,终是一番伤害。”
“墨儿……我怕那日会不能保护你……“
“我真的害怕哪日会失去你……”
愈发往下,声音渐渐颤抖起来,埋在我手心里的他的脸,不住颤动。不知觉间,手心竟然有些湿,这湿意像长了脚一样,
蔓延到心里竟如刀割般疼痛酸涩。疯狂的占有与痴迷的背后,竟是我万难触及的,也是疼到骨血的。
夜色太过迷情,痴迷之外更多的是沉醉。不但是酒生人醉,更多的是人心自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