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谁叫醒了谁,他们都健健康康地醒了过来。
等待下一场梦的到来。
一起等待。
47.
那场雨突如其来地从天上倒下来,颂贝缩在脖子站在路边,已经躲得很快,身上的衣服还是打湿了,刘海上还滴着水,伸
手摸了下眼睛,雨雾里依旧模糊一片。明明知道自己今天出院,之前还眼巴巴跟着自己管这管那的人现在都不见了。很是
委屈地吸了下鼻子,就见一辆眼熟的银色跑车在他身前停了下来。车门打开,探出一张笑脸,还有一只抓着他手腕的有力
的手,食指修长,似乎能看到他在键盘上跳跃的样子……
如果你发现我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人呢?
人会撒谎,但音乐不会。
……
对于颂贝来说,遇到霍天航,也许是一种天命。
——正文完——
番外:我知道的事
1.
松松坐在角落里,捧着一杯可乐,看着斜对角那个对着儿童游乐区笑得慈爱的男人。吸管在嘴巴里不自觉地咬着,这个坏
习惯以前被那人给改了,现在,就在这一刻突然又回来了。
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却怎么也摸不出打火机,正愁着,一位服务生微笑着走过来,告诉他这里是禁烟的。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将烟放回口袋,从咬得扁扁的吸管里吸着可乐喝。
松松并不太喜欢有气的饮料,那人也不喜欢,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却会叫上一杯,然后插上两根吸管。
一个可爱地辨不出性别的小孩子从滑梯里滑下来,咯咯笑着对在外头看着他的男人伸出手臂。那男人站起身迎过去,双手
从小孩的腋下穿过,将他抱了起来,楼进怀里那一刻,还在那嫩嫩的脸蛋上啄了一口。
松松情不自禁地伸手扶上了自己的脸颊,带着杯身上的水珠,将脸颊弄湿了,恍惚间以为自己摸到的是眼泪,只是这眼泪
是冷的,不是热的。自己脸上的那个吻,早就蒸发在了另外一个时空里。
小孩可能玩累了,由男人抱着开始吃起薯条。每一根都蘸上很多很多的番茄酱,就和他以前一样。
他们面对面坐着,他会帮他拿好多包的番茄酱,挤在杯盖里,亲自将薯条半截都裹上红红的酱后塞进他的嘴巴里,笑着看
着他吃。有时还会恶作剧地故意将酱抹到他的唇上或者嘴角。
如果是外卖,在外租的房子里或者是花园角落的小长椅上,他会用自己的嘴巴来帮他帮它们清洁干净。
松松忘记自己忘记买薯条了,他只是从外头路过,随意地朝店内瞟了一眼,然后,看到了,那个男人。
只是一眼,就着侧脸。松松笑了,怎么会不记得,化成灰也认得,那是他们之前对彼此说的。
我会来找你的,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找到你,化成灰了,我也把你从土里挑出来,半个颗粒不少。
真的是一个男人了,五官的轮廓更加分明,头发短了不少,干净利落,还有那身价格不菲的休闲服。
松松低头看了眼亮着的手机屏幕,将新来的短信删除,上头显示了几个未接电话,都被转到了语音信箱。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小孩吃得开心,那薯条一根根减少,最后空了。男人在一旁看着,拿着纸巾给他擦脸擦手。小孩
撅嘴着嘴巴不知道又说了什么,男人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又啄了下小孩的脸,牵着他的手一起离开。小孩真的很小,都没
有到他腰上。松松不知道,他原来还能再长高一点。
松松站起身,拉紧身上宽宽大大的夹克跟了出去。推门出去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车票扔进了垃圾桶。
男人牵着小孩走到一辆停靠在路边的车旁,那辆松松瞟向店内前看到的那一辆。他知道这款车,在杂志上看到过,他喜欢
的牌子,喜欢的车型,或者说,他唯一喜欢,几年后,终于国内也有了,终于没那么贵了,或者说终于,这个男人能够支
付得起了,只是副驾驶座上,有了别人。
小孩乖乖坐在后座,系好安全带。男人宠爱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关了车门,绕到驾驶室,钻了进去。
松松就站在路边,看着车从自己眼前慢慢行过,抬手拦下了后头的那辆出租。
帮我跟着前面那辆车。
司机好奇地看了松松一眼,松松只是笑了笑,说我抓奸呢。
车的尾部贴着“baby in car”的标识,车速不快。那个喜欢开快车,拉着他满城跑,还被交警追了两条街的人还在那个
路上逃逸,找不回了,他怕被找回来后要付罚单。
那张罚单,要他太多的东西,太多他过去支付不起,现在也无法支付的东西。
松松转头看了眼窗外晃过的小店,将车窗开得更大,风吹进眼睛里,吹得整个眼眶都湿了。
你怎么小小年纪就迎风流泪呢,嗯?以后不要吹风了,眼睛都红了,小兔子一只。然后作为没有好好照顾好自己的惩罚,
这个人会捏下他的鼻尖,勾住他的下颚,吻上他的唇瓣。
总是控制不住要去触碰对方,要把对方搂在怀里,说只有让身体也感受到了,才是最真实的。
已经有多少年了,没有再触摸到对方,不真实的是你,是我,还是曾经的我们?
松松笑着狠狠擦了下自己的眼睛。哭了吗?哭得太晚了,就没有哭得必要了。
如果我留你,你会留下吗?如果我什么都不在乎,你还为我在乎吗?
说爱你,不难,说要一辈子,不难,说放弃,也不难,因为不过就是那几个字。
车里的广播插播了一条新闻,两个小时前,本市一家著名的珠宝店被抢劫,两名劫匪被当场击毙,三个保安一死两重伤,
一位到场的协警在送往医院途中停止呼吸。原来事情已经闹那么大了。
被劫走的珠宝并未在劫匪随身带的包内被发现,警方怀疑东西已被转移,还有一名或多名不明疑犯在逃。
这个世道真不安生。司机抱怨了句,又偷瞄了眼后座上发呆的松松。
松松静静地坐着,眼睛微红,双手虎口交叉放在腿上。左手的拇指一下一下地摩擦着右手的虎口。
车到了一个商场,进了地下停车场。
今天是周末,属于孩子的周末。
曾经把自己当作孩子一样宠着,现在,有了真的孩子,宠爱,只不过是一种习惯。
没想到的是,几年过去了,这个商场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翻新了,商场换了名字,布局算了,在里面落脚的店铺也易
主了,就是那个游乐场,也从二楼搬到了四楼了。
男人的表情没有变化,看着孩子玩得不亦乐乎,偷偷给他赢回一只巨大的玩具熊。
你白痴啊,我又不是女生,你给我这个做什么?那个时候的玩具熊没有那么大,棕色的,瞪着两只圆鼓鼓的纽扣眼睛,就
那么直直的看着嘴里嫌弃着,嘴角却乐开花了的男孩。
那只小熊,离开的时候没有带走,没有带走的,又何止是一只游乐场的玩具熊。
男人送给自己的东西都没带走,带走的只有那一起的回忆。每个夜晚静下来,在大脑里像放映机般过一遍。
有些感情,过一次,留一辈子,心里被塞得太满,挖空后,却再装不下别的。就像一个被吹起的气球,气放光了就只剩下
一个小小的皮囊,丢弃在角落不再问津。
休息区的餐厅,靠窗的四人座位,两杯咖啡,一杯奶茶,面对面。
小孩子在靠窗的位置,男人坐外头,中间是那只和小孩一样高的玩具熊。那两杯咖啡还画着两个好看的心。
松松含笑着看着对他眨眼睛的小孩,手里把玩着小孩送给他的小魔方。
收下吧,他喜欢你,才会送你东西的。男人那么说。
是啊,小木喜欢哥哥。
小木吗?松松一愣,蹲在地上看着刚在换门牙的小孩。谢谢,小木。
真的要和我在一起吗?想好哦,和我一起你就要绝后了哦。
那有什么,如果你喜欢小孩,我们去领养一个,领个小小木,就叫他小木。
你有小木了,还要小小木做什么?
要你,也要……小小木,你看,你的小小木也想我。
别碰……喂……听不懂人话吗?
松松。
干嘛?
我爱你。
所以呢?
所以呢?松松浅笑,用勺子将自己杯子里的那颗心搅碎了。
过得好吗?这几年。
很好,你呢?
也好。
那就好。
小孩好奇地看着面对面坐着的两个人,听着那最简单的对话,有些无趣地打了个哈欠。
五分钟后,一个中年妇女走了过来。小孩看到她后激动地爬过男人的腿扑了上去。
那人妇女叫男人先生,是他家的保姆,把小孩和玩具熊一起接走。走之前,小孩还在松松的脸上啄了下。
他喜欢你。男人看着小孩离开的背影,脸上依旧挂着松松熟悉的宠爱的笑容。
难道这个也会遗传?松松笑言,手里转着那个魔方。
什么时候回来的?男人问。
你该关心什么时候走吧?松松抬起眼皮,嘴角一勾。只是偶然遇到,不用担心,我过会儿就离开这里。
松松。男人伸出手,在碰到松松那一刻停下,悬在了空中。人来人往的商场,到处都是眼睛,握下去本不算什么,只是心
里知道,那意味太重。最后,垂于桌面的,还是握成拳的手。
都过去了,Sky,像你说的,我说的,你很好,我也很好。
我知道自己曾经犯了一个错误,现在,还有改正的机会吗?
知道是错误,就够了。松松仍旧转着那个魔方。他从来不喜欢这个玩意儿,因为他从来没有成功回原过。
这几年都在哪里?这次是来出差的吗?你还在……
Sky。松松摇头。说好的,即使再见面,除了你好吗,没有任何疑问。
是因为……回不去了?Sky笑着揉了下自己的脸。到下个月7号就整整五年了。
说这个,还有意思吗?你儿子,应该不止5岁了吧?
不止了吧,从分开到现在,还不到五年,你已经有一个五岁多的小孩,松松不想笑自己,或者笑曾经的他们,想象有无数
的味道,现实的只有一种,尝过后忘记,反复地尝,却怎么也不长记性。
没有太长的沉默,手机在桌面上震动着,两个人的手机。
喂。松松第一次按下接听键,然后没有再说话,听着里面人的抱怨和咒骂,看着男人对着电话里的人那温柔的话语。他知
道电话那头是谁,那个可以挽着他的手走去任何地方,见任何人的伴侣。
松松,如果你还不回来,我们不会等你,到时候,你自己看着办。电话里,最后的通牒。松松只是笑了笑将电话掐掉。那
张车票还在刚才那家快餐店的垃圾桶里,那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做,现在,却懂了。
你太太?看着男人将电话放下,松松问道。如果有事你就先走吧。
没事,我陪着你。
陪多久?松松摇了摇头。
松松,我只是……
只是做了正确的事,我理解……伯父呢?
那年年末就离开了。
是吗?走得时候,看着你和她一起,应该很平静。
是很平静,含笑而终。然后我继承了他的全部,有了自己的家,第二年有了小木。男人冷冷笑着仰起脖子。
不是很好吗?松松别过头望着窗外,15层,若是跳下去,会死得很难看吧。
为了他那一刻的平静,我牺牲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
他是你父亲,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松松偷偷用手指抹了下自己的眼角。何况你这辈子的幸福不就在你手里吗?可爱的孩
子,贤惠的妻子,蒸蒸日上的事业,你有所有男人渴望的东西,还不知足?
松松,我……
Sky,还有什么你该说的吗?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还想说吗?
说你还爱我,就爱我,只爱我?两个人互相看着,对着苦笑,那些话在耳边,传不出口。
松松。最后只是叫着对方的名字,好像所有的感情都凝聚在里头。
那……我们去玩游戏吧,看看能赢点什么回来。松松站起身,拉着男人往游戏区走。留下了那个魔方。
男人被拉着,看着自己的手被握着,眼眶一瞬间似乎湿了。
喂,干嘛啊?
拉着你啊。
我自己会走。
又不是因为你不会走,我才拉着你啊,小笨蛋。
然后这个人的手一直给自己拉着,拉了很久,直到有一天他自己松开。
怎么了?松松回头,漂亮的嘴角上扬。
没什么。男人收紧了自己的手。想玩什么?
赛车,怎么样?
赛车怎么样?追上我……就是你的。
一辈子都是我的?
好贪心啊。
那我追你一辈子。
本来是要给你一辈子的,可是你不要,原来……是我没有追上你。
Sky,还记得Lucky,我们的小狗,我们的儿子吗?是忘了吗?我也忘了。忘了那天他和我一起来追你的车,忘了我们一直
一直跑着可你就是不停,忘了那路口拐出来的蓝色出租,忘了Lucky被撞飞的那一瞬间,忘了那一大滩的血迹,忘了从他
喉间最后溢出的呻‖吟……
我知道我追不上了。
你有么有觉得,Lucky就像是……属于我们的幸福?
好,赛车。男人笑着应下,看着松松眼里一闪而过的忧伤,没有说话。
还是并排的两个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对前方屏幕上虚幻的赛道。
松松,比赛的话,有奖励或者惩罚吗?
你赢了,随你,你输了,随我。
我以为你会说,我赢了,随你,我输了,也随你。
我已经那么试过了。
2.
松松没有知会男人,率先开始。
很多年没有玩了,生疏了很多,撞向护栏那刻,都没有采取任何补救。
你也退步了?看着game over一样出现在男人面前的屏幕上,松松站起身。
两辆赛车同时撞上了护栏出局。
没有你,我不想开下去。
是啊,你开的,早不是赛车了。
松松,为什么要那么说?男人脸色一沉。我们还可以的。
是吗?
只要你愿意,我们还可以的,我这里已经没有障碍了。至于他们……我会给他们最好的物质上的补偿。
是吗?当初你离开我时,连Lucky也带走了。
松松,我不知道会……
Sky,这次,是我不愿意。
两个人面对站在周围欢乐玩闹的人群里,彼此看着,相隔一个身位,伸手便可抓住,手臂却沉得抬不起。
入口,两个便衣和保安说着什么,手里还拿着一张单人照片。
跟我来。松松说完转身向安全出口走去。
男人没有片刻犹豫地追了上去。
安全出口附近的洗手间里,空空的只有两个人。松松笑着退进最里头的隔间,倚靠着门对男人勾了勾手指。
真的愿意为了我放弃现在的一切吗?将走进的人拉向自己,随后将门锁上,栖身而上,紧紧贴着。
我说了,松松,我可以了。我已经可以保护你,还有我们。
嘘。松松用指按住男人的唇。想过吗?也许我已经不再需要任何保护。
我……
唇代替手指,吻上那有些干燥的双唇,依着过去的记忆吮吸轻舔着,慢慢探入舌头。
感觉有手扶上自己的腰身,在整个后背上游走,感觉被自己勾住的舌灵活地翻转着占据主动。
脚步被动着转移,后背压上被自己锁上的门。
嘴角跟着上翘,所有的一切来得都格外快速,像是等了太久,终于又回到了自己的环抱,犹如一个梦。
梦,总是在意识到是梦的时刻,方才苏醒。
暖暖的手掌钻入衣内扶上细软的腰肢,腿自然地抬起,有意的摩擦着最炙热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