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是自可留 第三卷 下——冬眠卡
冬眠卡  发于:2011年1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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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说话!小混蛋!!”老头越前几步,十分心急地胡乱捋着自己胡须。

这时庆问与钟衡也走了出来,听到院里来历不明的老头一口一个“小混蛋”叫着,脸色同是不太好,但碍于万俟向远没做表示,也不敢擅自行动。

“此次入京为何,前辈也是知道。虽真实身份不必告知所有人,但若无随从下人相随,岂不是失了礼数,给罗丞相难堪?”巧妙避开话锋,万俟向远答得合情合理。

“鬼小子!”老头也不上当,从怀里摸索出个小瓷瓶,隔空一抛,道:“还要什么赶快一并说了,省得到时事成无法,你小子拿这当幌子去娶别人!”

“前辈!”衍墨眉头紧皱,上前一步尴尬立在中间。身后的人,怕是从未被人如此训斥过……

“蠢徒弟!难不成你还想帮他娶一个回去!?”满脸皆是恨铁不成钢的心急神色,老头两眼瞪得溜圆。“我邱平壑的徒弟可不给人欺负!”

邱平壑三字远比方才一通乱吼有效得多,这下不仅是青兰与庆问,就连一旁钟横都凝重起面色。

“前辈既不放心,留在这院里住下便是。”心思早不知转了多少回,万俟向远看似随意地客气一句。

对青兰的肆意行事与庆问的刻意纵容,不是没有办法惩治、教训。但眼下乃是用人之际,但凡与狠字沾边的手段,皆是不能用的。

但,也仅限于出自他手的。若是别人代劳,就无何不可了……

“这还差不多!”就在周围几人同时皱眉时,老头果真如万俟向远所料,半点也不客气地应下。

“青兰,去沏壶茶。”侧首吩咐一句,万俟向远把手中装着朝暮间的药瓶交予庆问。“立即启程,三十日内务必拿下其余死士。”

“是!属下明白。”犹未反应过来其间门道,庆问伸出双手把东西接下,半刻不敢耽搁地离开了。

朝小厅对邱老头做个请的手势,万俟向远瞥眼一直没有舒展过眉头的,“衍墨,去拿些买回的小食。”

“是。”

衍墨前脚刚一离开,老头后脚就凑到万俟向远跟前。眼珠子转几转,声音放得低又轻:“鬼小子,你这么多歪歪脑子,我徒弟跟着你铁定要吃亏!”

明晓老头这是看穿自己意图了,万俟向远挑挑眉毛但笑不语。那人心计又岂在他之下?怕是早就明了于心了……

只可惜眼前被自己宝贝徒弟算计数回的疯癫老头还不自知……

——京城,浮香湖。

七月浮香可满湖,而眼下仅飘几片嫩生荷叶,但这富甲之城里,仍有不少人租下船舫游湖,赏荷……叶。是以,也算热闹得紧,有趣得紧。

“这茶不好喝,小丫头,去换别的来!”浮生半日闲并非人人都能偷得,这不,万俟向远与衍墨吃着刚买回的栗糕倚着船舷游湖、赏景,青兰却已被邱老头使唤到头晕眼花。

“这都是上好的茶叶,喝了还不到一半……”俨然已经有气无力,青兰无精打采拖延着时间。至少,也得让她歇会啊。

“快去快去!”老头本看着自个徒弟吃好喝好正乐着,一听这话立刻瞪起眼来。他是老了,可不糊涂!想在他眼皮子底下欺负他徒弟,连想都甭想!

“茶。”满腹牢骚地把茶壶往桌子上一杵,青兰拿起帕子拭去额上冒出的热汗。

“嗯嗯,这茶好喝,丫头,快给我徒弟也送杯去!”

船虽不小,但再大能大到哪去?何况船上另两个都是耳力过人的,邱老头折腾来折腾去,全然听得清清楚楚,半字不落。

从船离岸已经过去半个时辰,青兰也算是任凭差遣。但这会儿,可不干了!若说万俟向远是主,她同那人则都是仆。既如此,为何还要她伺候个下人?!就算扮的是个丫鬟,可也不是那人的丫鬟!

极默契的,船上另两人都装作没有听到,虽然初衷不同。

对坐之人乍听到邱老头的话时,眼睛明显瞪大了一圈。那般处惊不乱的人竟有如此表情,实在难得,因此万俟向远甚是愉悦地放任下去。

“小丫头!快去快去!”老头不管旁的,见人不动便扯开嗓子,顷刻惹得周围船上前来游湖的公子、小姐纷纷侧目。

“去!去!去!”一连道出三个去字,青兰愤愤甩了袖子去倒茶。她倒不怕老头瞎吆喝,但惹来看热闹的,那人肯定要不高兴的。

一物降一物,暗里挑挑眉毛,万俟向远目光一瞬不歇地盯着对坐脸色变来变去的人。说不定,一会儿还有戏可看……

“少阁主,萧侍卫,茶。”在说到“萧侍卫”三字时,青兰顿了半晌,但终究没敢再如前几日一样无视到底。

将眼眯回原来大小,衍墨接过茶盏喝了口。

但未曾料到,水是滚烫的……

“咳——”

“青兰!”

“混丫头!”

两声呵责同时而至,青兰身子一颤,委屈得眼泪夺眶而出。沏茶用沸水有什么错……虽然她确是故意把凉茶的时间省去了,但又没人要他接了就喝!

“属下无事。”似乎是伤了喉咙,衍墨声音有些古怪,但也没有太多异常。

万俟向远岂是好糊弄的?伸指也不贴碰杯壁,直接探进茶水里。

茶水余三、四成热饮用为宜,就算不等茶凉六、七分,至少也要待一会儿再送上。

而指尖所触热度,恐怕前一刻还在炉子上滚沸着!

但还不等万俟向远质诘责难,另一道声音就从老远之外掺和进来……

“青兰姑娘?”

“浩玉!”青兰红肿两只眼,拿帕子抹去眼泪破涕为笑。

远处船舫上,站得正是浩玉,然后慢慢,船舱中又走出一个人——陆闻,也就是当朝的宁远王爷。

虽然船上另两个青年浩玉不认得,但其中一个给人的感觉似曾相识,且那分气势与气度实在难与旁人混淆。

“公子……?”不知姓何,简就上回见面时的称呼相询。

身置念怀阁时,他也曾帮着办理过些特殊事情,于青兰鬼斧神工的易容手法虽不详知,却也知道些门道,能辨认出几分。

“裴公子。”收起之前怒意,万俟向远应声算作招呼,随后又对船头站的另一人微一颔首。于身份如何,明白人心里自会知晓。

好似没有王爷的架子一般,陆闻也朝着万俟向远颔首回礼。待过了会,才看向拿眼直瞪他另一人,“青兰姑娘。”

第八十四章

最后陆闻竟不带低耗轻视地朝衍墨点了点头。虽然不曾出声招呼,但对个王爷来说,这一举动已经足够惊世骇俗。

青兰在旁侧本还高兴着,可见陆闻不顾身份朝衍墨主动招呼,立马恨屋及乌,朝笑而不语的浩玉吐吐舌头扮个鬼脸,没了方才热情劲。

不解地回了礼,衍墨没什么表情地站回万俟向远身边。

能征战沙场、权倾朝野的,必定不是只会寻欢作乐的甩手王爷,但几次遇到,面前的人却始终让人难以相信所看与所闻的是同一人。

“及午日炎,几位不如到船上一叙?”陆闻侧首而视,瞧着浩玉逢见几人心情不错,不由也跟着弯起嘴角,出言相邀。

被贬了贱籍送去青楼还能做个清倌,自离不了青兰帮助,而能让浩玉告之实姓的,必也不可怠慢罢……

“如此便叨扰了。”错把衍墨的盯视当成了兴味,万俟向远收回婉言拒绝的打算,客气一句顺情应下。

难不成二人过去相识的猜想匆匆在脑子里划过,衍墨很快又否定了这一想法,不动声色跟在后面换了船。

香茗小点,金石丝竹,且还有个朝野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不惜屈尊降贵,顾念着气氛言东谈西。万俟向远一行人,自是乐得享受,船上气氛,也十分之融洽。

“漠城北,霄云山鸟鸣涧中四季如春,一年到头花开不断,便是之中溪流也尽带花果甜香。若是再深入些,还可寻到处村落。村中人数概百,世代皆居于山中不与外交,俨是处桃源美地,叫人流连忘返。”

“若真如陆公子所言,倒是当得上桃源二字。”笑着饮下杯中梅杏薄酿,万俟向远对这于大江南北胜景、民俗皆能侃侃而谈的宁远王爷更是刮目相看。

权势过人、钱财不缺,四处游历非属奇事。但连山沟、荒地之类都一一到过的,怕就十分少见了。

难不成当年立下赫赫战功,英勇退敌助皇帝坐稳帝位不久便离开京城一去不归的宁远王爷,是一头扎进了荒山野地里?

当真是个怪人……

暗暗在心里腹诽了句,万俟向远端起玲珑青玉杯,将其中美酒悉数送入口中。淡薄不失余味,梅子与杏子的香气恰恰搭配得相得益彰,好酒……

“漠城北?!”默声良久的邱老头终于闷不下去,满脸无法置信表情地怪叫了一声。

“正是”未对这失礼喊声表示出不满,陆闻轻颔下颚,表示确定。

“小子,你可莫要偏我!我在那儿住了二十几年,怎么没听说过有什么鸟鸣涧?!”邱老头瞪起眼,一副认定眼前人信口胡扯的凶恶模样。

“二十几年?”如是呢喃一般,陆闻看着对面老头出神地重复了一遍,面上忽而现出几许落寞神采。

此桌坐的皆是精明人,自然发现了气氛中的变化,是以都默契地缄默不言,等待不知神游到何处的人回神。

“那前辈……必定是不凡之人。”最终陆闻笑了笑,打破短暂的沉默恢复之前谈笑风生。

但这话说得一语双关,令邱老头险些被口中茶水呛到。

“你、你、你这小子……”你了半晌,最终也没道出个所以然。

就在几人同品味着那话中深意时,几个伶俐侍女从外面走进船舱,将各式精致菜肴一一摆放好。最后却未急着退下,而是端过另一个木盘,将碗飘着淡淡梨花香的莹白米粥端到衍墨面前。

“公子,梨花笋片粥。”

这是……?

衍墨见此一怔,随后又顿然明了过来,便点头朝着坐于主人位置的宁远王爷示谢。

船上那番折腾,竟是早被看了去……

授之理所当然,受之心安理得,原本略献殷勤、突兀的行为恰被衬得刚刚好,陆闻不禁在心里赞了几句。

沸水过喉必然吞咽困难,粥食相对就易入口些。万俟向远与邱老头当然是乐见至极,且齐齐对这陆王爷生出几分好感。

谈笑六人,同桌而食。

没有试探算计,也没有虚与委蛇,把个时辰的午膳用得可谓宾主尽欢。是以万俟向远在回去路上暗暗比较着陆闻所道的各处胜景、趣闻,竟懒得再同闷不吭声的青兰浪费口舌。

事成与否尚不能定晓,这时却满脑子尽是之后游玩事宜,的确……有些说不过去。可无论如何压抑,又都不见几分成效,真正恼人!

这般情境直持续到一行四人回去院里,看到院中落的两只苍鹰与一脸有话要说的钟衡,才作结束。

“丫头,那栗子糕好吃,快去给我买些回来,还有燕回糕!我徒弟爱吃!”邱老头精明得很,见这情势立马开始使唤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会儿的青兰。当然,也不会管这院中正主高兴不高兴。

卖栗子糕的在城北,卖燕回糕的在城南……摆明是在支人,而且还是长久的支人。衍墨略带为难地蹙起眉,悄声打量向万俟向远,待看清那面容上的无所谓表情,才算放下心。

“知道了,知道了。”低头恹恹应着声,青兰一脸不乐意地又往门外走,压根没指望谁来替她说句公道话。反正京城留不久,再忍几日便是……

“少阁主?”心里终究存着疑问,钟横试探般开口。若他没有理解错,这是打算……不再重用与信任青兰了?那庆问日后岂不是也不得重用了?

未有确认或否认,万俟向远摆摆手,迈步进入旁边敞亮小厅。

“今日可有消息传回?”

“是,皆有消息传回。”多少已经有些明确,钟横看眼随后走入厅中的衍墨,朝之点一点头。

扪心自问,相较于被庆问宠坏的青兰,他倒觉得眼前这人更能让人放心。

至少,不会主动挑起事端,也不会惹来什么麻烦。

且置身危难,还能成为助力。

“少林寺安慈大师传讯,已经带领武林各派掌门与弟子秘密前往永荆。庆问那边也一切顺利,只是行事至今恐怕已经引起阁主与靳管事注意。阁主或许忙于相助寒烟教脱不开身,但靳管事,就不好说……”

庆问办事再小心,也始终受武功限制,倘不慎与靳成秋正面对上,必定会成为麻烦事。万俟向远喟然叹口气,找不出应对法子,只得先问别的:“永荆可有消息传回?”

闻言低了低头,钟衡尽职尽责地回报着:“永荆依旧前赴后继去人不断,山里不时会现些尸首,与之前并无太大异常。但若留意观察,便可发现不少门派已经联手,多人一同进山,且夜间轮流布人值守,寒烟教所受威胁必定只增不减。而南方昀黍连同接壤几国不断挑衅生事,战事已然近在眼前。朝廷想必也是因此次打上前朝宝藏的主意,妄图拿此消去战乱损失。从近日来打探回的情报来看,朝廷干预之心十分坚决,若再无人站出阻拦,不日便会派兵去永荆。”

“盛世当前,坐着龙椅的那位又甚得人心,如若没个起头的,怕是不会有人敢站出唱反调。”自己在心里琢磨着,万俟向远低低念了句。

“少阁主所言极是。”巧妙顺着话头接言下去,钟衡连同要禀的一同讲出:“属下日前派人打探,所得消息与少阁主推测的十分接近。罗宰相只能不贤,私心甚重,受贿敛财十分放肆。当初若非宁远王爷不知何故离京一去数年,皇帝必不会重用于他。而眼下宁远王爷回京,皇帝自不能容罗宰相再独揽大权。罗宰相与寒烟教何种关系虽不得详晓,但也无非是担心皇帝起了杀心,才应下这门婚事给自己留条后路,……相对,也冒险站出做那第一个唱反调的。”

只能背后操纵的挫败、制肘感觉着实使人难以舒服,万俟向远闭目独自思考着对策,一沉默就是好久。

若是能脱身前去任意一边,都会对成事大有帮助。

但却……

“主人觉得邱前辈是否可用?”衍墨显然也在犹豫,以致口气都不十分确定。面前人的戒心极重,这点他清楚。况且这次又关乎身家性命,成败皆在一举。

“你觉得?”可用与可信相差甚远。万俟向远不像在质问或苛责,只是自然而然反问了句,其间信任不言自明。

“属下以为……可用。”这话很逾矩,但真正合乎规矩的那些好似已经不适合再这人面前说了。衍墨闷闷想着,心里益发溢出许多温温热热的不明情愫。

从生死不由自己的死士到现在,好似得了太多……便宜?

“钟衡。传信钟修,莫要急于探查寒烟教所在。”寒烟教当下草木皆兵,霍然用传信竹筒还不知会引来何人,倘凑巧是武艺高强的,必会招来麻烦,更别提什么跟踪。

“是,属下立刻去办。”钟衡迈前躬了躬身,从小厅之中退出去。

“可为难?”看着不知在想什么的人,万俟向远随口问道。小事上算计的也就罢了,这事要用邱平壑,绝不可能三言两语糊弄过去。“若是为难,据实以告也没有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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