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晰儿，你真是狠心。”姬逸卿哀怨地瞥向秦晰。

秦晰也没响应，只是向竹言招招手，让他坐下开始用饭了。秦晰先替子朗添了一个小碗的稀饭，再替竹言和自己盛上，倒是故意忽略姬逸卿。结果姬逸卿端着个空碗，瞅着冒着腾腾热气的小锅，摆出了快要饿死的萎靡模样。

“好吃。”子朗看到秦晰不管姬逸卿，得意洋洋地看了口热粥，末了还加上这么一句说话，姬逸卿听了后忽地愣住，反应过来后差点没让他气歪鼻子了。

竹言看到秦晰为子朗挟着青菜，似是完全忘却了那人，他本来不想多事，然而盛着稀饭的小锅在他身旁，恰好窝在靠墙处的姬逸卿根本够不着，竹言不忍看到他那渴望的神情，接过姬逸卿手上的碗，添上满满的一碗稀饭。

“还是小竹言对我最好。”姬逸卿捧起碗，感动地叹谓。他惦记着秦晰的暗示，也没对竹言有什么挑逗的行为，而男孩似乎为此松了口气。

“子朗。”秦晰看到子朗把扁匙伸向竹筝烧鸭时，出声阻止。“今天你得吃素，荤菜不能沾。”

“晰……”子朗咬着下唇，讨好地用尾巴蹭上秦晰的手。“我想吃……”

“不行。”秦晰轻拍子朗的头。“这是惩罚。”

子朗镇日只知挑着肉食，本就是对身体不好，秦晰盘算着让子朗在今天多吃些蔬菜瓜果，又怎会对此妥协？

“嗯，好吃。”姬逸卿看到眼前的情景，知道小狗儿不能吃肉，便故意把筷子伸到子朗的面前，挟去一块鲜嫩的鸭肉，慢慢地放入口里，末了还要以牙还牙地回了那句“好吃”。

子朗愤怒地瞪向姬逸卿，这压根儿是挑衅啊！本来他就不甘让外人分食的，何况这外人还得挑去他最爱的肉食。

依着狼的习性，能分食的本就仅有同一狼群的同伴，他对秦晰和竹言早就有了认同感，姬逸卿对他而言只是外人罢了，刻下他能容忍姬逸卿坐在桌上，也不过是因着秦晰的意愿而逆了自己的天性，现在姬逸卿的行为，已然对子朗的威严构成了侵犯。

“子朗。”秦晰看到子朗紧绷着身体，整副蓄势待发的姿态，立刻把他抱在怀里，慢慢地拍抚着。

“晰……”子朗知道秦晰的不愿自己伤到那个家伙，攥着他的衣襟，不满地在他颈窝处乱蹭。“别让他吃肉……”

“好。”秦晰也觉得姬逸卿实在是有点不大妥当，毕竟现在子朗是娃儿模样，他却硬是要和一个孩子计较。“逸卿，大清早我们还是吃点清淡些的比较好。”

说着，秦晰挟了几块鸭肉放到竹言的碗里后，便端走了所有的荤菜。

“小昕儿……”姬逸卿心痛地看着那些离开了视线的肉食。“我比较喜欢吃些不清淡的，真的……”

秦晰对姬逸卿的呼唤彷若未闻，径直地往灶房走后。姬逸卿见秦晰当真没有回头的意思，便摆出一副谄媚的表情盯着竹言的碗。

“小竹言碍…”姬逸卿的嗓音腻得彷佛能挤出油来。“我为了来找小晰儿，一路上餐风宿露，都没有好好地吃过一顿饭……”

竹言为难地看着姬逸卿的，他并不是不明白这人话里之意，可秦晰的举动分明就是不想让他吃上荤菜。

“肉……”没等竹言下决定，他的衣袖便被子朗拉了拉，子朗也盯着他碗里的鸭肉，软软糯糯地要求着。

竹言看着大小俩那垂涎的神情，他不是舍不得碗里的鸭肉，只是生怕这样做会逆了秦晰的意思，踌躇了片刻，竹言终是拭不住子朗的要求，毕竟这孩子还是头回与他如此亲近，结果他还是带着忐忑的心情把鸭肉分到了两人的碗里。

秦晰回到里间，便看到子朗端正着坐姿，姬逸卿殷勤地为竹言挟菜，而男孩则是瞄了他一眼，便低下头了。秦晰对眼前和睦的情景感到几分奇怪，子朗和逸卿在他离开时没有闹上么？

“晰，喂我。”子朗在秦晰坐下后，挪近他，把手上的扁匙塞到秦晰的手上。“肚子很饿……”说罢，还装模作样地在肚子摸着。

秦晰盯着子朗的脸半响，忽地敲了敲他的额角。

“子朗。”秦晰抬起子朗的脸，用指尖抹过他的嘴角。“鸭肉的酱汁沾上了。”

竹言闻言不安地瞥着秦晰，子朗则是撇开头，胡乱地在脸上擦了几下后钻到秦晰的怀里，至于姬逸卿，他更是勤快地往竹言的碗里挟菜了。

秦晰无力地看着作贼心虚的三人，叹气。

“都吃早饭罢，别饿着了。”那两只不安份是寻常事，秦晰倒没想到向来乖巧的竹言竟然纵容着这两人，帮他们暪着自己。

果然是近墨者黑吗？

第三十二章：放纵（上）

嗝。

子朗不明所以地摸摸自己的肚子。

嗝、嗝。

子朗困惑地捂着嘴，结果还是止不住奇怪的声音溢出，他眨眨眼，不解地看着秦晰。

“不过是吃撑了。”秦晰好笑地看着腆起肚子的小家伙。“过来罢，我替你揉揉。”

他收起所有荤菜后，子朗像是生怕有人抢了他的食物似的，一反常态地把桌上的菜蔬扫进自己的碗里，小小的碗盛不下了，便把菜拨到秦晰的碗里，甚至连子朗往常不怎么理睬的竹言也分到了不少。

然而姬逸卿每每把筷子伸到盘子时，子朗便会以扁匙格开他的筷子，护着那些他最为讨厌的瓜菜，不让姬逸卿染指半分。姬逸卿一下子便看出子朗压根儿不想让他吃到秦晰亲手烹煮的菜，他心里觉得有趣，也就和子朗较起劲来，当他在子朗的扁匙下抢到菜以后，总会得意洋洋地向子朗挑眉，那神情彷佛在嘲笑子朗的不济，结果促使这桌上的战争越发激烈。

最后还是秦晰出声制止，大小俩方愿休战，不然四人断不能安稳地吃完一顿饭。然而和别人较劲的结果是，这个不知节制小家伙把瓜菜塞了不少进肚子里，继而把自己撑得不住地打嗝。

子朗看出秦晰隐含的笑意，生出亲近之意，加上秦晰既然教他过去，子朗又怎会放过黏缠秦晰的大好机会呢？子朗自椅上滑下地，可是在他走路时肚子涨涨的，难受得很，摇晃着走向秦晰。

秦晰看到子朗笨拙地踏步，上前抱起子朗坐到床上。房里倘窗处本是有张长榻，是秦晰为了借着日光看书而特地添置的，可是此时长榻早就被一脸满足的姬逸卿占据了，秦晰唯有到床上休歇。

秦晰让子朗躺在自己的腿上，轻轻地揉搓着子朗的腰腹处。许是觉得舒服了，子朗的喉间发出了几声呜咽，只是不到片刻，又被数个饱嗝盖了过去。毛茸茸的耳朵在子朗觉得肚子不那么难受时左右轻晃着，却又在偶尔打嗝时直直地立起，那断续地变换姿态的耳朵委实有趣，看得秦晰不住地轻笑。

嗝。嗝。

“竹言？”秦晰看到子朗喉头一动，却转来了两声饱嗝，他疑惑地抬头，发现收拾着碗盘的男孩用手掩着唇，耳尖泛起了红晕。“你也吃撑了吗？过来我给你揉揉罢。”

竹言平日的饭量本就不多，姬逸卿先是给竹言挟了小山似的菜，子朗又拨了许多的菜到他的碗里，男孩不想拂了两人的好意，竟是勉强自己把所有的瓜菜都吃下了，想来他现在也不比子朗好受。

男孩摇首，想到自己会躺到秦晰的腿上让他揉着自己的肚子，这般的亲密令竹言感到有些无所适从。何况子朗听到秦晰的说话，悄悄地龇牙瞪他，竹言知晓子朗在警告他，男孩并不想惹子朗不快。

“竹言，你坐着歇会罢。”秦晰看到竹言的目光瞥向桌上，以为竹言在顾虑着还未收拾的碗盘。“逸卿会把那些盘盏端到灶房去的。”

“小竹言，你就听小晰儿的话坐着好了，别管这些琐事。”说毕，手一扬，姬逸卿便要用法术把那些个盘子送走。

秦晰看到姬逸卿的动作，便知晓他的想法。虽说这等小事只需用些小法术便不代劳，但秦晰想及这大小俩若是再共处一室，定然又会吵得不可开交，他在心里如此盘算着，便打算把姬逸卿支开，得了宁静的空间。

“逸卿，这种事还是‘亲手’做比较好。”秦晰出声打断姬逸卿施法。“待会还得请你‘亲自’把它们洗干擦净。”

“小晰儿……”姬逸卿顿了顿，带着几分哀怨地望向秦晰。

他本就有些微的洁癖，平生最讨厌的是沾上油腻的物件，眼下秦晰非但要他动手把盘子端到灶房去，还要亲手洗净上头的汁液油污，岂不是欺他有这弱点吗？

“逸卿，你可是觉得光是洗碗过于轻而易举，还想再担下其他的琐事了？”秦晰指了指药田的方向。“浇灌药田的活你觉得如何？”

姬逸卿听罢，便知秦晰下定决心要自己碰那些恶心的盘子了，脸上摆出凄怨的模样，心里却检讨着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惹火秦晰。

竹言有些担忧，姬逸卿本是客人，这些家务事本就不应让客人代劳的，就看他脸上厌恶的表情，也知他并不愿意担下这等事儿。他努力忍下胃间转来的不适，向秦晰示意自己没事，便继续方才的工作了。

“竹言，这些事就让逸卿做罢。”秦晰依然笑得云淡风轻，彷佛看不到姬逸卿怨妇似的脸。“他皮粗肉厚，这些小事自然不在话下。”

竹言瞥向姬逸卿，那身皮肤分明是白晢细腻，比他看过最美的女子还要好上数倍，怎能称得上是皮粗肉厚呢？男孩虽然不解，只当秦晰口中是宽慰他的说话。

“小晰儿……”姬逸卿不放弃地唤着，他实在不想碰那些油腻的碗盘。“真的要亲手洗吗？”

“小姬，你不愿帮这些小忙吗？”秦晰毫不妥协，假若他如今心软了，待姬逸卿和子朗又吵上，届时被可怜的只会是自己。

姬逸卿听到那称呼，立刻打了一个激灵。小姬……小鸡……他最受不了别人如此叫他，偏生被秦晰逮到他这软肋，若是寻常人这样叫他，他有百万个方法让那些人永远说不出话来，可是眼前这人是和他相交极久的秦晰。

“咳，小晰儿的吩咐，我当然会遵从的。”姬逸卿扯着僵硬的笑，全然没有了往日妖魅的风韵。“我这就去办。”

“既然如此，就麻烦逸卿了。”秦晰颔首，也不看姬逸卿如何用指尖拈起碗盘送到灶房去的。

秦晰念着俩小还在不断地打嗝，想起喝茶倒是有消滞的效用，能让俩小稍稍舒服点，安抚地因他起身而不满的子朗，泡了一壶香荼。

子朗在床上懒懒地躺着，享受秦晰递至唇边的茶水。而竹言则是捧着杯子不解地猜测着，那个看上去看漂亮的男子到底在什么地方令到秦晰生气了，心里反复想着，自己会不会也在不经意的地方使秦晰感到不愉快。

伴着茶香和窗外洒进的细碎光芒，一室静谧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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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晰拿着水瓢缓缓地往药田溉灌溉，大多药草带着娇嫩的小花或是吊起了小小的果实，欣欣向荣。竹言和子朗因为吃撑后犯困，早就窝在房里睡着了，要不现在秦晰身后必然跟着两条小尾巴。

虽然小尾巴不在，却多了个大活人──姬逸卿跟在秦晰身后，默默地看着他浇灌草药。

“小晰儿。”看到秦晰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姬逸卿哀哀地道。“你可是在恼我？”

秦晰手上的动作稍稍停顿，然后继续洒水。他早已习惯了姬逸卿这爱闹的性子，这人在外头总是一副妖魅的模样，举止间充满着万种风情，然而在他面前就成了孩子似的，装疯耍赖的招数已是司空见惯。秦晰暗忖，逸卿与子朗倒是有几分相似。

“逸卿，我没有生气。”秦晰心里奇怪，不知姬逸卿打从什么地方得到这结论的。

“小晰儿，你若不是恼怒，又怎会舍得指示我去洗刷碗盘？”尽管已经清洗了好几遍，姬逸卿却仍然感到油腻的触感残留在手上。“该不会是因为我欺负了你家的小狗儿，所以你生气了罢？”

“逸卿，我真的没有生气。”秦晰暗叹，仍然是不明白姬逸卿为何会认为对子朗那些的逗弄，会惹自己不快。“子朗对你很是排斥，如果再让你俩窝在一起，依你的性子，大抵会忍不住对他加以挑衅，我只是不希望你们再闹上了。”

秦晰深知姬逸卿的恶劣，子朗反应越大，他的趣味便会更浓，子朗不过是有些灵性的娃儿，而姬逸卿却是个潜修多年的修道者，最后的结果定是子朗被姬逸卿欺负去了。

“小晰儿，你对那小狗未免太好了。”姬逸卿凑上前，挑起眉摆出了不满的样子，他自然知道秦晰的做法多少有几分对子朗坦护之意。“你可嗅到由我身上传出的醋味儿？。”

秦晰对于姬逸卿直白的说话感到莞尔，他和姬逸卿两人相交了达数百年之久，早已不仅是普通朋友的情份，而是惺惺相惜的知己，他虽然不会嫉妒姬逸卿和别人的过多接触，但依据姬逸卿那尚有些孩子气的脾性，对于自个友人定会带着几分占有欲，看到他对子朗好，当然会有些不是滋味了。

“逸卿，子朗不过是个孩子，我对他多加照顾也是应该的。”秦晰觉得姬逸卿在这话题上似乎过多的纠缠了。

“小晰儿，你当真只把那只小狗视为普通的孩子？”姬逸卿玩弄着自己的头发，漫不经心地看着秦晰。“你对小狗儿的纵容，可不寻常。”

“对我而言，他除了是个由狼化形的孩子外，不会再有别的了。”秦晰顿了顿，收敛了唇边的笑意。

秦晰知道自己确实对子朗太过宠溺了，并且为他改变了不少。他容许子朗更正他赖床的毛病，纵容他随时跟在身侧，习惯地把一半的床留给子朗，默许两人越发亲密的行为，甚至还为他泄身。

他心里明白，自己让子朗留下太多的痕迹。只是他未曾想到，自己对子朗的纵容，竟是明显得令逸卿仅花了一个早上便能觉察出来。

第三十三章：放纵（下）

姬逸卿看到秦晰一脸正色，脸上虽是不动声色，心里却狠狠地磨牙，不为别的，单为秦晰那固执劲儿。

他这外人看了一天，也看出那狗儿对秦晰是何等的霸道，要说这独占欲是寻常孩子对待自己亲近长辈应有的，他说什么也不信。而秦晰那副纵容宠溺的模样，他也是前所未见的，即使秦晰对人俱是温温和和的，但也有他的底线，就是自己，也未得过如此的对待。

想及早上时那狗儿正大光明地向秦晰讨了个早安吻，那得意的嘴脸直教姬逸卿恨恨的。可姬逸卿也看得明白，这般亲密逾越的举动秦晰也由着小狗儿去了，要说小狗儿在秦晰的心中没有特别的位置，姬逸卿压根儿不会相信半分。

“小晰儿，你这不过是在欺骗自己罢了。”姬逸卿简直想扶额咨嗟了，他怎生摊上个平日思想开明，一说到自个的事就成了榆木脑袋的人。“即使你把他当作普通孩子对待，心里便是这么想了？”

“我心里自然是这样想的了，还能有别的吗？”想到子朗那软糯糯地叫着他的娇憨样子，秦晰的眼神更是温柔起来了。“我知你怕我把子朗当成自家的孩子，落下太多的感情，子朗现在不过是个孩子，多宠些倒无碍，我自是有分寸的。”

秦晰以为姬逸卿在“普通”两字上头多次重复，是在提醒他别对子朗过于特殊，省得他日离别的时候徒增几分伤心，他未曾想到，姬逸卿指的却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