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小狼娇憨的模样，秦晰只得轻叹。他把小狼整个放进衣衫里，猜想着莫不是小狼过于饥饿，嗅着肉汤的味道便摸了过来。只是房里的门关着，小狼那小身板怎么顶开门的？

心下又担忧小狼的身体，灶房和里间可是有一个隔间的距离，小家伙那瘦弱的身子，爬在冰冷的地板上，也不知有否冷着了。

顾虑着小家伙的身体，秦晰便再添加上柴火，加快熬煮的速度。

待肉汤热的差不多了，他先用小扁匙盛着点热汤，吹凉后先让小狼喝着点填填肚子。

小狼谨慎地伸出粉色的舌尖，轻舐了一下，然后便整个身子往扁匙那倾了过去，秦晰只得牢牢抓紧小狼的身体。

如是者两三匙的肉汤喂进了小狼的肚里，肉汤也完全热好了。秦晰一手托着小狼的身体，一手用布巾垫着小锅，便往房里走去。灶房虽然刚烧起柴火，终是比不及点燃着小炭炉的里间暖和。

正当秦晰抱着小狼进了房间，正打算坐下慢慢喂食，却听到三娘一如往常的叫喊。

秦晰估算着大概是到了早饭的时间，便放下小狼，打算先到外间领了饭菜，怎知刚想放下小狼，小狼却一个劲地埋在秦晰的衣衫内，无论如何也不愿出来。秦晰也只好多披一件外衣，紧紧裹住小狼，便出去外间。

“秦大夫，你可是醒来了？”三娘看到秦晰，便立刻把手上的篮子放下，把盘盏一一取出。

“三娘，你今天比平常早了。” 秦晰先是向三娘颔首，心生不解，看天色，往日三娘该是三刻后才把早饭送来。

“这不是怕赶不上么？我娘一大早的就看到你家升起了炊烟，想着你准是饿了，所以早早备上了早饭。”三娘轻扯衣袖，擦拭额角的薄汗。

听罢，秦晰倒是生起些许的愧疚，想不到只是弄起热汤，便替三娘家添了麻烦。

“可是麻烦你了，三娘。回头替我向你娘道歉，扰攘了你们。”

“那有什么麻烦的，反正咱家都是这个时辰起来，不过是把早饭提早了罢。”三娘想起今早看了那白烟，自己便急急催着娘起炉的事，脸泛桃色。“我倒是不知道，秦大夫能这般早起。”说着，也不避秦晰，扯起了一抹笑容。

“三娘你莫要取笑我了。” 秦晰也不恼，他晚起的习惯全村都已知道，也不是新鲜事了。

“呦，你还不快快动筷？”三娘强把筷子塞到秦晰的手中。“你可别告诉我，你今早自己弄了早饭，打算白白浪费这些饭菜了？”说罢，三娘便想把秦晰推到坐位上。

岂料就在三娘近身之时，一细低哑的野兽咆哮自秦晰身上传出，那微弱的叫声本是惊不到三娘的，可是她昨天才得知山上可能有吊睛白额老虎，这下一听，脸色便忽然刷白，整个人愣住了。

“三娘，没事、没事……”

秦晰轻柔的安抚唤回了三娘的魂，她望着秦晰那一汪泉水，神思便被吸了进去，下一刻，她又被那似是而非的低叫惊回了神。

三娘一看，却发现秦晰的衣衫中探出了一只小狗崽的头，那小狗脸上嵌着的绿眼睛发着凶光，整个身体弓了起来，本是炸了毛的小猫模样，这下却显出几分杀气。

“小家伙，别怕、别怕……” 秦晰一边要叫回三娘的神思，一边又要安抚着小狼。他以为小狼颇是亲人的，现下三娘一亲近，它倒又不愿意了，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哼！”三娘虽然有些惧怕小狼那副模样，但是又不愿承认被一只小狗唬住了，便狠狠瞪了回去，和小狼较起劲来。

秦晰无奈地看着俩小互相对峙的模样，想起自己尚未吃进肚子的早饭，恐是还要再搁下了。也不知道同时安抚俩小，要花上多少时间。

第三章：养狼一二事（下）

“三娘，你莫要跟这小家伙计较了，它恐是怕生，也不是故意的。” 秦晰倒不怕三娘看穿小家伙的身份，村子里见过狼的大概就几个老猎户，小家伙瘦瘦小小的样子，也可以含混过去。

“哼！谁会和一只狗崽子计较。”三娘轻哼一声，便收回了视线，倒是小狼放松了身体，一双绿眸仍戒备地紧盯三娘。“秦大夫，你要是想养只狗逗弄，前阵子李二伯家的小花生了一窝小狗，皮毛雪白雪白的，煞是好看，我替你向李二伯讨一只好了，这只狗脏兮兮的，也不知有没有染上什么病。”

“三娘。” 秦晰无奈地低唤。他知道小家伙吓着三娘，她此时却是对小家伙生不出善意。

“我就知道秦大夫你心善，看着这狗崽子可怜，便收留下。你也别劳累自己照顾它，干脆和小花的孩子凑合一起养着好了。”三娘似是没听见秦晰低唤，而是想着办法让那狗崽子离开秦大夫。

哼。这狗崽子灰灰黑黑的，丑不溜丢的，怎衬得上秦大夫那般出尘的人物。它、它、它，这狗崽子还蹭！？她决不承认看到它和秦大夫那亲密状，心中冒上了酸意。

“三娘，昨天和你说的事，村长可是知道了？”秦晰没顺着三娘的话答下，他心下明白，不管道些什么，依三娘的性子，接下来的说话只会是数落着小狼这不好那不妥的了。

“村长说了让村中的猎户这几天帮着大家弄，以往只在近山处设了，现下要在每家每户前弄一个，怕是要费大功夫了。”而且现在是开春的时间，猎户也要进山，村中有的老猎户说着要一起进山猎了那只大虎，本就对这事不以为意，若非是秦大夫提出的，他们大概也不会帮

忙。

“这倒是我疏忽了。” 秦晰沉思着，现在虽是寻着了一只小狼崽，但是那些爪痕血迹没弄个清楚明白，也该弄些东西提防着。何况村子倚着山林，如今若是没出意外，也不见得往后不会有凶禽猛兽的出现。

该下是农忙时期，村中的壮丁本就应接不暇，猎户也要入山打猎，每家每户都要弄上陷阱确是太勉强了。加之，村中的孩子不少，一个不小心，也容易落入陷阱中。

“三娘，麻烦你待会和村长说说，陷阱的事暂且搁下，我再寻些法子，下午再亲自和村长商讨办法。”

也许要设一个简单的警报系统了，必要是简单实用的，亦不能太惊世骇俗。只是这般的法子在村中也可算是惊才绝艳，也不知又会在村民中传成怎么一则传奇了。“好！我立刻和村长说去！”她就知道秦大夫是最厉害的了。“秦大夫，这篮子是村里的人托我送来的，我放这

了。”语毕，三娘急忙放下手上另一个篮子，提起裙脚便往外跑去。

秦晰这才注意到三娘手上拿着两个篮子，刚想拒绝，三娘却已跑离视线之内了。

这样的情景在秦晰在村中的几年内不断上演，村里的人老是想着如何把东西送来，全然不给他推托的机会。

秦晰揭开篮子上的布块，里面先是出现了一大块兽皮，拿出来抖开，橘色的毛皮衬上白色的斑纹，这是一整块处理过的鹿皮，在市集上可是能卖个不错的价钱。兽皮下埋着的是一些野菜，细细嫩嫩的，现在刚过了年，田里才开始播种，这几束菜想是有人特地从林子里摘来的。

拨开菜叶，里面是几颗比姆指大不了多少的鸡蛋。看大少，秦晰便知道这是母鸡第一次下的蛋。这是极有营养的，一般农家也只给小孩慢慢掖着吃，大人自己是舍不得吃的，眼下却是送到他这里了。

鸡蛋旁的是两个巴掌大的红肉，大概是鹿肉，虽然没有细细地看，秦晰心里明白这大概是整只鹿最好的那块了。

看着，秦晰轻叹。他不是没试过把东西退还回去，可是翌日门下使会出现同一模样的篮子，三两次下去，他也就不再回绝村人的好意了。虽然东西不多，他每每收到的全是村中最好的，连村长的用度也比不上。

秦晰只好在村人看病的时候不收诊金，寥表心意。反正他的衣食都有村人送赠，那些钱银于他，也无甚作用。

本来三娘离开后，小狼倒是乖巧地窝在秦晰怀里，可是待了良久，再没肉汤下腹，小狼不满了。它在秦晰的怀中用爪子四处挠着，一下子扑跳到了桌上，嗅着血肉的味道，张口一咬，便咬在了那鲜红的鹿肉上。

小狼凭借没长好的爪牙，攀上了鹿肉的边缘，一口乳牙在鹿肉上磨蹭着，却又不得法子。那双爪子还没长利，小狼的牙齿在肉块上磨蹭了数下，爪子便滑了下来，只得豆大的乳牙吊在肉上，偏生小狼不甘放弃，又再压在那块比它的个头还要大的鹿肉上。

小家伙扑腾几下后，秦晰便回过神来，他好笑地看着小狼那样子，也知道是饿着小家伙了，便赶紧把桌上的盘盏拾掇好，提着篮子回到房里。幸好开春时也就微冷而已，担搁了片刻，肉汤没有结成凝脂，凉的刚好。

喂饱大小俩，秦晰习惯地要往药田浇溉，可一望在桌上磕磕跌跌地爬走的小狼，却犯难了。带上小狼自是不方便，可放它在屋内，也不知道得安心。

细想下，秦晰找了个编得颇深的篮子，垫上了棉布，把小狼放在里面，刚好可以遮盖小狼的视线，让小狼翻不出来。他找了件薄衣，折迭好便放了进去，想着小狼嗅到他的味道，就不会搅乱。这回他可紧记着关紧门扉，才往外出去。

屋后的药田不大，一是因着村里人对草药的需求不多，二是因为他平日也着实没太多闲时能打理。早在开始插秧前，村中的孩子便来帮忙播种了，现下药苗也有姆指长短了。

比着村人的农田，这药田虽不大，一一浇溉过去，也花了秦晰一个时辰。看着太阳，也该是晒草药的时候，正往药庐走去，怎料在靠房那面药田的边缘，秦晰竟寻获了一只小泥球。

泥球附近的药苗虽不至于被连根拔起，也是已没有翻身的可能了。秦晰只得庆幸，这小家伙的破坏力尚不到家，被弄坏了的药苗，也不过十数株，这时再栽种，也来得及。

一手托起小狼，整手沾满了泥巴。小狼知道是秦晰，又是一头往他的怀里钻，秦晰本不愿弄脏衣服，把小狼托得稍远。只是他低头一看，发现衣襟早已沾上了灰尘，想是小家伙在灶房打滚后再钻进他怀中时弄上的，这下也不再阻止小狼的动作了。

“你这小家伙，想不到这么皮。”秦晰轻弹小狼额角，也没真为那几株药苗生气。

回到房，门仍是掩得紧紧的，也就只有本是轻掩的窗打开了，小狼的篮子被推倒了，布衣撒了一地。秦晰料着小狼是从这出去的，就是不知道这般的高度，小狼怎么跳过去。

秦晰本想把小狼搁在桌上，到灶房烧点热水，小狼又不愿了，死死抓住秦晰的衣襟不放。他也不愿强行扳开小狼的爪子，怕伤着它脆弱的骨骼，只好穿着泥衣，带着小狼往灶房走去。

他烧了一小盆的热水，倒不是给自己用的，而是想着洗刷这个小泥球。小狼便被放置在桌上，秦晰径自忙着，也就没多花心思留意小狼的情况。

忽听一声“噗通！”，秦晰急急回头，却看见地上蜷缩一团的小泥球，料是小狼一时不察，便摔落了地上。

细细摸过小狼的四肢，发现没有摔断骨骼，秦晰微微放下心。但是小狼摔下桌子后，也不知是羞的还是不满之前被人忽视，身子不愿舒展开来，只闻得一声声“呜咽”，竟似是带有

无限委屈。

安抚过小狼后，也就该到它沐浴了，怎知小狼极不愿沾水。秦晰先是拉着它的爪子往热水里伸了伸，小狼也不过沾了些水，爪子尚未完全按进水里，整个就弹开了。

秦晰托着小狼想再靠近水盆，小狼立刻弓起身，低低地叫着，竟是再也不要沾水了。

可这厢秦晰又不能放任这小泥球，它的皮毛揉合着泥土，早已纠结成一块一块的。

秦晰只好沾湿了布巾，反复拭擦小狼，小狼许是觉得舒坦了，也不抗拒。不一会，盆里的水便漂上了泥沫。

倒了污水，换过衣服，秦晰也不再让小狼往他怀中待着。收拾好篮子，重新把小狼放进去，点上了催眠的熏香，秦晰打算让小狼在房内睡着。

他待会还有活要做，即使带着小狼，也难免有不得兼顾的时候，只好让小狼在房中睡着，也免得小家伙又搅乱了。

待小狼安睡后，秦晰晒了草药，也就到了正午时份。一般而言他是自己备饭的。刚到村中的时候，村长见他只身一人，落户过后家中无女子照料，倒是一个劲的要他相亲，村中的少女不时到他家，嚷着要替他打理家事。

后来村长见他真无婚嫁之意，大手一挥，说是让村中的妇人多担着，本是准备一日三顿，洗衣打扫都让人帮着。只是他习惯了独自一人生活，这些事本就不假手于人，自是推辞。

村长自是舍不得村里头唯一的大夫打理这等琐事，最后两相妥协，便成了每天只由三娘家负责他的早饭，毕竟他早上晚起，这是铁铮铮的事实，也不好作辩。

到了灶房，秦晰这才想起尚没替小狼准备奶汁，也只好再熬煮些肉汤，寻思着下午到村长那，再打听谁家养着母羊，可以换些羊奶。

秦晰忙活了一天，晚上回了家，灭了熏香，小狼醒来后又黏了上来。他拾掇一番后，把小狼放在篮子里，吹熄油灯，正要就寝。

岂料躺了不过片刻，这静夜中听得布料的瑟缩声。果然不久，小狼摸索着爬上了秦晰的床。秦晰一整天下来也认识了小狼黏人的功力，大手一抄，把小狼塞进了被窝中。

本以为小狼这下能安份，秦晰一下忘了，今天除却午晚两次的喂食，小狼一直昏睡着，现下醒来，自然精神百倍。

小狼嗅着秦晰的味道，在被窝中撒着欢，这儿钻去，那儿爬来，只管尽情地折腾。

秦晰没法子，只得再次点上熏香。他在入睡前还想着，明个儿小狼醒了，又不知会出什么法子，把他耍来玩去了。

第四章：领地

秦晰那家小房在一大早升起炊烟，也不再是村里头的稀罕事了。连续两三天从药田那方向冒起的白烟，倒是让全村人都知道了秦大夫终于能够正常地早早起床。

秦晰自灶房回到屋内，这一路上小狼寸步不离地紧跟着他的脚步，偶尔绕着他的脚打个圈，那条毛茸茸的尾巴不时拍打着他的腿。小狼这个模样，分明是不愿离开秦晰半分。

他无奈地看着曾在灶房地板上躺卧的小狼，在尾巴拍上他的脚时，也顺道把那些灰尘炭黑沾上他的裤管，整洁的蓝色棉布，不消片刻便染上了星星点点的污物。

不过是数天的光景，小狼便自那么一个小团子长成了半臂长的身量。那本是灰灰黑黑，看起来脏兮兮的绒毛，随着小狼的身量见长，也变成浓密的黑色皮毛，漆黑顺滑，泛起光泽。

自前天小狼四脚能下地的时候，可以自由走动的小狼变得比以前还要黏人，那种黏乎劲，可是较獒獒待哺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往往在大清早的时候，小狼要不在床上及秦晰身上乱蹭，便是往秦晰的脸上与脖子四处舔着，这个小东西总是换着法子把秦晰折腾醒来，要是秦晰没有起床，它就不愿安生半分。

就像今天早上，秦晰一睁开眼，便发现本该盖在身上的被子在地板上堆成了一团，他身上的单衣衣襟全开。这个早晨，他却是生生被冷醒的。

初春的天气尚冷，冰雪也是刚融化开去，小狼一大早便拉走了他的被子，蹭开了他的衣襟，凉气窜进衣内，自是令人无法入睡。

无奈之下，秦晰只好认命地起床。幸亏小狼有这缠人的小习惯，倒是把他爱赖床的毛病改正过来。

想起前些天村里的人都特意和他打照面，只为了问他是不是晚上睡不好，秦晰不禁摸摸鼻子，心想他爱赖床的习惯，倒是让人费神了。虽说他不太介意别人的看法，可是如此一来，也让他有几分尴尬。

秦晰刚回到屋里，正要把手上的盘盏搁在桌上，小狼却忽然对着门外龇牙裂嘴，低低地咆哮。秦晰正在惊异小狼的变化，打算细细安抚它，便听得门外传来一声清脆的斥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