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歧——夏御奴
夏御奴  发于:2011年1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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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你是为钱而哭?”

“钱?我是替我妈感到不值!”玉三激动地朝对方大喝时还发现自己很窝囊地在掉眼泪,“她这辈子跟了这样一个男人

。她用她的所有精力给我攒了那幢房子。现在什么都没了!”

“你妈已经死了。她的苦、她的累,在她死的时候就烟消云散。如果眼泪为她而流,在她死的时候,你已经哀悼过她的

一生;再说你爸,你认识他也不只一天两天,怒其不争的话,这样的眼泪你认为还有流的价值吗?”严烈正视他。

玉三呆愣着僵硬了一瞬,突然觉得自己当真没有哭泣的必要。一无所有带来最多的其实并不是悲伤,而是害怕——他无

法想象自己一夜之间只能穿条内裤到大街上要饭……撇去怨天尤人的不甘,他更恐惧被清零的家底要花多少时间与精力

累积回来。自己也许会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背负一生的清贫和辛苦。原来……他害怕这样的未来……

玉三突然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而哭泣……钱……确实是钱吧……也因为自己的软弱,因为自己的低能……

“我果然比较适合一个人生活……”玉三猛然抬手,自己擦掉可笑的眼泪,他仰起低垂的脑袋,看向严烈时已然换上一

副松弛的表情——唯有眼边坠着的欲滴的泪珠显得他有些凄楚……“我现在没房没钱,”玉三笑着,“说到底,原来我

是因为将来讨不到老婆才哭的……”

“……”

有时候柔软并不值得同情和怜悯;相反的,当一个人跌倒学着自己爬起来时,他蹙着眉头却挂着微笑……

——有一种感觉叫做疼惜……

严烈看着玉三……

仿佛一个世纪,他还是上前一步将平静下来的玉三搂进怀里……

下定决心去看清现实是多么需要勇气,在面对之前就已经身心俱疲……但总算在精神上得到短暂的松懈,停留在严烈给

予的港湾……就这样站立着、静静地依靠……

……

玉三拖着疲乏的身体进门。他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开始对着一直变幻画面的电视发呆。

这是在严烈家安住下来的第三个星期,玉三总算习惯会与严烈在家中“不期而遇”。那个男人已经不是不经意间擦肩而

过也不会将视线停驻的陌生人……每日,从清晨开始,在玉三的闹铃响起之前便会听到严烈催促他起床的声音;一起面

对面早点后,坐着对方舒适的贵族车“轰轰烈烈”地上班;而后晚餐时间,玉三都会在外面草草解决,只是搭坐公交两

三站回到严烈家后,那个男人就好似在跟踪他一般旋即踏进家门……

但今天有所不同……

玉三看了看时间……今天严烈意外地晚归了……

承认心中因此而有些焦躁,玉三盯着跳动的时钟发了会儿呆,然后起身到房里洗澡。

刻意放缓了步调,从头到尾几欲将自己狠狠剥了一层皮,玉三努力地耗费了一个小时冲洗。重新回到客厅时,严烈依旧

未归……

有保镖暗中护卫的大少爷能出什么事呢?玉三嘲笑自己莫名的担忧实属杞人忧天。他无力地趴在客厅中柔软的沙发上,

安安静静地盯着电视屏幕。电视里悉悉索索的说话声对玉三来说有些悠远,像不断回荡过来的声音,使他倦怠得有些昏

昏欲睡。

尽管眼皮沉重,但心里却总觉得悬吊着,空空落落仿佛少了些什么。朦朦胧胧中唯一还记得的是自己不断地用迷离的眼

神游走在远处放置的时钟和紧闭的大门之间……心神不宁……

九点,门关着……

十点,毫无动静……

十一点,纹丝未动……

十二点……

一点风吹草动便恍然惊醒。他总是困难地坐起身扫视四周发现依旧空无一人的时候,又懒洋洋地倒下。

严烈……

……

“阿玉?你怎么睡在这里?”

玉三感到自己身边坐着一个人。他眼睛半开半合,好不容易集中视线总算看清了严烈略显倦色的脸:“你回来了?……

严烈点头。

“现在几点。”玉三宛如梦中呓语,轻轻呢喃着。

“一点半。”

“今天你很晚……”

严烈还是点头,看玉三微微蹙了蹙眉头,便开口道:“我本想打电话知会你一声。但过两天是春节,我怕人骚扰影响安

宁,就把家里的电话线拔了;我试过打你手机,但关机。”

“在充电呢。”玉三的嘴角稍稍勾了勾。总算安心地慢慢垂下眼皮,睡去时,他不经意地扫过对方的脖子……一个红痕

,在敞开的衣领边反射出刺眼的光……

“你……”玉三慢慢伸出手指,点了点对方颈间。

严烈一愣,用手抚了抚,沉默……

“晚上佳人有约?”玉三笑道,或讽刺或调侃,或……心中有些隐隐作疼?“是文儿?”

严烈没有回答。

“难道是别的女人?”声音虽然绵软,但玉三的语气开始变得有些危险。

严烈怔了怔,立刻解释道:“是晓文。”

也许对方认为他和沐晓文上床会伤害到自己,方才选择缄口不语大抵是一种体谅。但明明是十有八九的答案,亲耳听到

时,玉三浑浑噩噩中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不知所措仿佛一瞬的崩溃,玉三觉得心一酸,不自主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严烈……”虽然还是半眯着眼睛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但玉三的口气有些疲软。而严烈也做好准备等待他口不择言的

质问。

但鸦雀无声……

只有电视里传出产品推销时背景中不断叫嚣的电话铃声……

时间久到,严烈俯下身确定玉三是否还醒着,他却发现的的确确清醒的男人半眯着投来的眼神有些奇怪:“……你……

“严烈,”玉三打断他,“既然晚上和文儿在一起,为什么还要回来?怕我发现?”问话有些幽幽怨怨,但玉三累得不

想压抑情绪。

严烈滞了一瞬,开口答道:“大多时候我都很坦然,不是吗?”他看着玉三:“我回来,只是因为联系不到你。我怕你

替我报警,就这样简单。”

“……”玉三的眼眶突然有些温热……

其实严烈本不需要向自己交代什么。这个家是他的,自己只是这里的住客。但有那么一些时候,玉三的心里有些惶惑。

“我问过你对文儿有多少真心。那时你确信地告诉我时,眼神其实有些恍惚,你知道吗?”玉三在之前认为自己没有资

格也没有理由去评价或插足他们之间的感情,但现在突然改变想法了,“你喜欢沐晓文。那种感觉就像你仿佛厌倦了习

惯鸟笼的金丝雀,偶然间飞来一只土麻雀,你好吃好喝地供养着、逗弄着,但始终有一天要放它走。”

严烈平静地看着玉三,不可置否。

“你知道吗?和一些‘土财主’比起来,你从来都不曾挑三拣四,他们口中拿来炫耀的名牌,你也似是而非。但你眼比

天高,看上的东西虽不曾刻意却尽是些高档货。”严烈拥有意式风格的生活态度和方式。他的随意本身就带着挥霍,可

笑的是,沐晓文却不是可以入他眼的奢侈品……

“你想证明什么?”

玉三不是想要证明……

与其说这些话是告诉严烈,倒不如说是在告诫自己。

严烈……

说这个男人沐晓文高攀不起的话,那是事实。

但玉三察觉自己爱上的话……

那也许就是天大的笑话……

第九章

玉三曾经玩笑地问过沐炎枫,自己认识他比莫少游早、那时的感情也很深厚,如若喜欢男人是沐炎枫天生的性向,那为

什么他爱的是莫少游,而不是自己……

玉三已然想不起沐炎枫当初的回答,但现在的他也已经不需要答案……

记忆里总也有小时候涂鸦在作文本上夸夸其谈的理想,希望自己英俊潇洒、受人瞩目,有钱有势、翻手作云覆手雨;懂

得分辨的时候才郑重其事地要脚踏实地,若要现在的玉三选择,他更愿意做沐炎枫那样的人,更坚韧更懂得生活。有人

说,这两种选择,前者代表你喜欢的人,后者代表适合你的人……于是,悲剧的是“适合你的人”往往和“你爱的人”

背道而驰。

可踩在云端的人自有踏云的魅力。玉三知道自己的品味向来俗气,表面光鲜的东西最另他侧目,但看严烈,那个男人也

许是他喜欢的选择中最踏实的一个,因为他并非华而不实。——严烈的好一一细数,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严烈不好,

玉三将对方的优点往缺点的格子里放……

只是一无所有的时候,精神分外疲倦的玉三突然意识到爱上严烈又何止是一种负担……

明明一切都尚未开始,他便希冀依靠一条可以逃跑的退路……

——找个平凡的女人结婚生子……等到真正战败的时候就可以立刻卸甲投降去和女人维系一段平凡的婚姻。担负着沉重

责任、艰难地徘徊在生活的琐碎时,什么爱与不爱全都湮没在逝去的时光中,渺小又可笑……

但为什么是要等到一败涂地以后才开始实实在在的人生?明明是想要迫使自己不去看、不去听、不去在意,在泥足深陷

之前全身而退……

可不是圣人便总也做不到清心寡欲……心中总怀揣着一夕莫名的期待……也许是雾里看花无从得知哪里才是危崖……只

有狠狠受伤抑或重生后,才会回头看看,明白什么才是底线,什么时候该悬崖勒马……

玉三站在母亲坟前……

满腹的语言宣泄后,有些畅快……拮据的生活抑或混乱的感情……他递上母亲最爱的百合,深深鞠躬表示辜负和抱歉…

“你太慢了。”

玉三侧头,循声而去自然是沐炎枫。

好友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看着已然蒙上一层暗色的照片尊重地一鞠。

玉三和沐炎枫每年都有一次极其郑重严肃的会面——清明不是什么顶好的时节,潮湿多雨……但就是这个时候,可以任

由自己向死去的亲人释放悲伤与抱怨……

“去吃个饭吧,我请客。”

“我怎么好意思让一个无产阶级请吃饭?还是我请吧。”沐炎枫得来玉三一个狠狠的白眼,“总算恢复了么?好像神经

脆弱了很久。”

玉三侧身对沐炎枫淡笑了笑。

“如果当真心情平复了话,待会儿就听我啰嗦,也不枉我请你吃大餐。”

玉三笑着点头,而后和沐炎枫坐到餐厅,准备洗耳恭听。

“文儿和严烈交往7个月了。”沐炎枫一开场就让玉三一愣……

7个月……恋人之间总有七年之痒的说法,但现代爱情的保质期也许更接近7个月……

“严烈的事明里暗里我都反对过。但人就是这样,你越说是不行,便偏偏反其向而行。文儿的个性更是如此。我原以为

拖不过五个月,到现在7月大槛也似乎风平浪静。说实在的,我有些急。”

“既然你认为他们不长久又何必出手阻挠?顺其自然就好。”在玉三心中一直都不看好沐晓文,虽然严烈的感情是真的

,但他断言对方无法坚持……可沐炎枫一句“风平浪静”,玉三突然有些酸楚……他究竟凭什么判定他们的爱情……是

嫉妒吗……

“她确实已经长大到我管不住,也不该管的年龄……她的人生应该自己负责。”沐炎枫笑笑,“也许你认为我该放手让

文儿重重摔上一跤。但我已经没有力气去守候惨痛过后自食其果的她了。她本来就该从乔乐的事上得到教训,为什么到

现在还在做春秋大梦……”乔乐……沐炎枫对外人宣称那是他和曾经女友的私生子……但谁会知道,这个可爱的小孩其

实并非沐炎枫所出——而是多年前的一场意外,沐晓文生下的孩子……

“也许我最不理解的是,严烈为什么要陪文儿做梦……”沐炎枫喃喃说到。

“为什么我们都不看好文儿……为什么我们都认为那是错误……”玉三想起严烈晚归的那天,自己以嘲讽的口气鉴定他

和沐晓文的感情时,对方也许有些不屑……“人们只有回首审度过去,才足够资格断言当初的对与错……”

总以为沐晓文的个性经不住时间推移,总以为他们之间的磨合就是消磨感情……但凭什么认为他们不会和普通的情侣一

样从恋爱走向婚姻……有那么多自己不欣赏、不待见的人都与另一半走向教堂,相反的,严边渡也好,沐炎枫也好,包

括未来的自己在感情上似乎都不得善终……

“小枫……也许错的是我们自己……也许严烈他……”已经真正爱上沐晓文……

……

和沐炎枫吃完饭已经是9点的事,玉三拖着疲乏的身体回到家中。没有意外,偌大的房子空无一人……

年假过后,严烈便开始了频繁的夜生活……如严老所言,严烈并没有什么朋友,晚上外出多半是不定期的应酬或者约会

。已然告知要长期夜半回来,现在的严烈即便彻夜未归也不会特意向玉三交代。

因为不知道对方晚归的原因——喝酒或者寻欢,玉三每日的等待都难以预测。这间豪华的房子不是自己的巢穴总无法给

玉三归属感,但这里有他最喜欢栖身的枝头——他总是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半梦半醒。玉三有时也会好笑地回想当初

首次踏进严烈家时,对这张沙发喜欢得念念不忘。也许,那时便预示着现在痛苦、自虐的等门生活……

夜半被碎碎的声音惊扰。玉三撑起身朝大门望去,竟发现门外两个保安架着严烈抱歉地看着自己……——凌晨3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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