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脱衣的男人 上+番外——木原音濑
木原音濑  发于:2011年1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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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直接回办公室的他蹲在壁边。过了五分钟才想到,再待下去可能又会被藤原以为是在摸鱼,只好走出洗手间。走进办公室後,也尽量不去看藤原地往自己座位走去。
老想著刚才的事也不是办法。於是甲斐谷把下次开会的时间以电邮通知每个相关与会者,然後再把许多堆积没做的问卷拿出来整理。
「甲斐谷。」
对面的久家叫他。
「什么事?」
「你手上现在有没有很急的工作?没有的话帮我一下好不好?把这些资料输入电脑後做成圆形图表。」
接过资料的同时他也看向课长座位,居然没有看到藤原。他不禁好奇地问久家。
「课长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可能去开会吧?」
得知自己的压力来源不在,甲斐谷松了口气。在半个小时内把久家交待的工作做完後,还得印出一部分送到营业部的筱原课长那里去。老是坐著也累的甲斐谷,轻快地站了起来。
送完文件回来,甲斐谷在无人的走廊上像练习投球似地转动著左手,他在高中和大学时代都担任捕手。毕业之後几乎就没再碰棒球了。他知道自己没有成为职业球员的天份,但因为喜欢所以玩得很快乐。电视上实况转播的球赛他一场也不会错过。才不过两年前却好像陈年往事似的,那种感觉让他不禁寂寥起来。想说好久没到练习场去了,今天要不要去解解闷……就摆出个投球的姿势。才正要投出第一球,却正好跟从走廊角落弯过来的男人四目相交。那个全身行头总价约五百万的男人,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接著便消失在电梯里了。
彷佛在脑中听到裁判大叫『出局——』的甲斐谷,低著头缓缓踅回办公室。开始想像那个装模作样的男人用充满嘲讽的语气说『不工作在走廊上玩什么?』的场面。
「课长说,他到外面拜访完客户後会直接下班。」
「啊?」
「你刚才不是问我课长到哪里去了吗?不是有事要找他?他好像也在找你,还问我『甲斐谷到哪里去了?』。我告诉他『我拜托甲斐谷到营业部去』之後,他就要我转交这个东西给你。』
藤原要久家转交的,是一包印著公司名衔的淡蓝色纸袋。看起来有点厚度,拿起来却挺轻的,目测看来比一般A4小一号。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的甲斐谷,才一打开就被内容物给震撼到了。
完全可以说是,打者三振出局』,投手完封……这种感觉。
听完经过後,东山抖著肩膀笑了起来。甲斐谷把啤酒杯用力放在吧台上,撇著嘴不悦地说『你还笑得出来?』。
不想下班之後带著烂心情回家,甲斐谷寄了封电邮给东山。刚好东山也准备下班,於是两人就相约在车站附近一家叫『烟雾』,还不错的居酒屋吃晚饭。
这家小店以前是咖啡厅,不过老板嫌麻烦,所以连内装也没换就改成了居酒屋。後来为了符合店名,才把墙壁换成复古气息的炼瓦图样,天花板的照明也改成了美术灯。以前拿来摆设蛋糕的玻璃柜,现在排列著各式各样的下酒小菜。从整个店内的布置看得出老板相当不拘小节,但老板娘精湛的手艺仍旧引来了不少客人。
坐在套有老板娘手工做的毛椅套吧台铁椅上,甲斐谷开始泣诉今天从藤原那里所受到的种种不人道待遇,最後以装在纸袋里的那玩意儿收尾。
「其实仔细想想他还满亲切的嘛,想说你没有就买来送你啊。」
东山耸耸肩膀。但已经微醺的甲斐谷却用力摇头。
「我又不是没有手帕!我在进公司之前买西装的时候,六项配件里就有一条手帕,只是不知道被我收到哪里去了。那种行为怎么看都是故意的啊!」
放在吧台上的淡蓝色纸袋里,装有五条手帕。
「看他送你五条手帕的意思,大概是要你每天上班都换一条吧。」
东山从纸袋里拿出其中一条,感动地『嗯—』了一声。
「质料还不错啊。」
「你要的话全都送你啦,我才不要带这种东西上班。」
东山把手帕放回纸袋里,沈吟著说:
「要用不用是你的自由啦,但我觉得你起码应该跟他道谢『AVID』的手帕一条要三干块哩。」
甲斐谷赶紧拿过纸袋,放在里面的,是只有七、八十岁的老头才会用的那种颜色的手帕。
「这、这一条要三千块?」
「『AVID』是外国的老名牌,以棉制品出名。他对名牌有研究是意料中的事,不过一次送五条还真是异常大方啊。」
一听到价格,甲斐谷忽然害怕起来。仿佛从一条价值三千块的手帕堆中可以听到藤原课长要他『洗手啊、洗手啊』的合唱声。他不想要这种东西,但也不敢随便丢掉。最後只好塞进公事包里。
「我在想……」
啜饮著第三杯啤酒的甲斐谷喃喃自语。
「我跟藤原课长大概一辈子都无法沟通。应该说是性别不同……啊、不对,是种类不同。」
种类吗……?东山应了一声。
「跟价值观完全不同的人共事实在太辛苦了。能跟藤原课长合得来的,只有满身都是香水味、穿著订做起来要三十万的西装的那种做作男人而已。」
一口气把杯中剩余的啤酒喝完,甲斐谷叹了口气。邻座的东山接著说:
「如果是当朋友,当然要跟价值观相仿的人在一起比较好,不过工作方面就不能这样一概而论了。价值观的不同或许可以导致更有趣的结果,也可以当做了解人的方法。能多去了解各种人的不同面,有助於自己的成长。」
双手紧握著酒杯,甲斐谷凝视著空空的杯匠。
「那是你够成熟才会这么想,我可没这么豁达。」
东山拍拍他的肩膀。
「也不是这么说。我在以前的公司也有个看不惯的上司,在他手下我做到胃都痛了。而且奇怪的是,工作这种东西你一旦觉得它无聊,还真的会愈做愈无趣呢,所以我就一直告诉自己『这工作很不错,应该会很有趣才对』,也算是一种自我暗示吧。人际关系也一样,一心只想著讨厌或厌烦的话,是无法更进一步的。就算欺骗自己也好,不妨把对方想做『这个人只是嘴坏而已,其实是个好人』。这么一来,真的会觉得这个人渐渐变得不错起来。你应该听说过『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句俗语吧。」
「东山先生你真是乐观啊。老实说,我连课长身上那股香水味都受不了。不是味道的问题,而是一个男人干嘛身上老喷得香味四溢……」
「看来你病得不轻。」
「你也在洗手间被骂『去洗手』试试看就知道了,不沮丧才怪。」
抱怨藤原抱怨个爽快後,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微醺的甲斐谷跟柬山定出居酒屋。从公司出来时下的雨,现在也都停了。甲斐谷斜撑著塑胶伞,幻想自己手上握著白球用力举起。
「啊——好想去打球!把球当做藤原打出去多好。东山先生,我们到打击场去吧。」
被抓住上衣袖口的东山苦笑著说:
「要去是可以,不过你似乎醉得差不多了。去也只有被三振的份而已吧?」
「那我不要!」
想像著把藤原的头当做球打击出去,甲斐谷的心情渐渐爽快起来,仰望著黑暗的天空嗤嗤笑了几声。
「甲斐谷,从这里走到车站吧。」
东山指著公园旁的小路。
「为什么——?要到车站的话,从这里走绝对比较近啊。这里、这里。」
甲斐谷朝著东山所指的反方向大马路上前进。才走没几步,就明白了东山为何要走小路绕道的理由。
那个刚才才被自己抱怨了几个小时的男主角,就站在路口等著过马路的人群中,身边的女人对他耳语几句後才转过头来。东山对他点了点头,他也象徵性地点头回礼。一对身影就这样混在人群里,消失在夜街之中。
「喂,怎么了?」
直到东山叫他之前,甲斐谷都望著两人消失的方向发呆。
「没事。只是令人厌恶的偶遇……」
依偎在藤原身边的,是服务台的筱栗。在历任服务台小姐中,筱栗的美貌和美声连其他公司的人也赞不绝口。那温柔的笑容,曾经让甲斐谷幻想找女朋友就要找这一型的。不过对方那么可爱,大概不会看上如此平凡的自己。所以他也仅止於想想,最多就是早晚跟她打个招呼,连找她出去玩或邀约吃饭都提不起勇气。
「他旁边的是总公司的服务台小姐吧?」东山低声说。
「跟藤原交往品味未免太差了吧。」
甲斐谷不屑地接口。他虽然对筱栗印象很好,却没有喜欢到想要跟她告白的程度。他无言往车站走去,却觉得心口渐渐发疼起来,一心只想著那个女孩子居然跟藤原交往。
东山住的地方跟甲斐谷反方向,要搭的电车当然也是反向?两人下到通往月台的阶梯时,东山忽然冒出一句。
「你该不会是喜欢那个服务台小姐吧?」
……东山的观察力果然敏锐。甲斐谷只能乾笑两声。
「我只是觉得她不错而已。那么可爱的女孩子怎么会看上我呢?」
他听到电车从远处开近的声音。
「我又没什么长进……」
话说到一半,电车就进站了。
「不好意思今天让你听了我那么多牢骚,下次有空再一起喝酒吧。」
甲斐谷对东山点点头後跳进车厢里。
「好啊,下次有时间的话……」
东山的声音随著自动门的关闭而消失。在没几个人的车厢里,他找了个空位坐下来。低头沈思的时候,白天那些不愉快的事一件件涌上心头,心情愈发沈郁起来。真是讨厌的一天……因为藤原的关系,今天真的是超级讨厌的一天。
六月最後一个周一,甲斐谷预备跟KASHA系列的设计师见面。本来应该由藤原直接洽谈,不过他临时要开会走不开,便叫甲斐谷去代为收下对方送来的设计案。
在总公司的三楼东侧,有好几问多用途的个人室。甲斐谷事先已经交代过服务台小姐,设计师如果到了就打电话通知他下来,所以在约好的下午两点左右,他就接到筱栗打电话上来,告诉他对方已经到了。听到筱栗那银钤般轻脆的声音,说甲斐谷的心不痛是骗人的。
把做到一半的工作先放下,甲斐谷踏入了设计师所在的第五个室。才一进去,就跟一个坐在椭圆形细脚椅子上的年轻男人目光相交。
「您好,我是业务促进部的甲斐谷。藤原课长临时有事抽不开身,所以由我来代收您的设计案。」
自我介绍完後,甲斐谷向对方点了点头。虽然藤原认识他,不过自己跟这位设计师却是初次见面。这次KASHA的设计是依照藤原的要求,没有交给原先专属的设计公司,而另请了外面的设计事务所。
「甲斐谷安娜……?」
听到『安娜』两个字,甲斐谷惊讶地抬头看著对方。公司里的人都叫他『安和』,会用『安娜』这个小名称呼他的只有……。
这个下颚蓄了点胡须,戴著顶颇具设计感帽子的男人,衣著轻便却不随便,一看即知从事『创意类职业』,他亲切地冲著自己笑。那笑容让甲斐谷猛然想起。
「你、你不是盐泽吗!那资料上写著设计师『JUNICHI』是……」
「那是我在设计界通用的名字。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高中毕业之後我们就没见过面了吧?」
盐泽幸彦是甲斐谷的高中同学,也同属棒球社。那所学校的棒球社虽然打著『进军甲子园』的口号,但却弱得无药可救。而盐泽是个曾经两年连续创下一局战败就退场之丰功伟业的瘪脚投手。两人感情虽不错,但盐泽高中毕业後就进入专门学校就读,跟打算考大学的甲斐谷自然日渐疏远。
曾是同在一个战场上流血流汗的好哥儿们这种感情,立刻打破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没想到你成了设计师啊,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方面的才华?」
「你忘记了我当时还兼顾美术社吗?」
印象中好像听盐泽说过,但对美术完全没兴趣的甲斐谷听过就忘了。这时他才想起来,盐泽在文化季的模拟店看板字还写得很漂亮呢。
「我也很吃惊啊,没想到你会在化妆品公司的营业促进部上班,实在令人难以想像。」
「你也这么觉得吗?……我偷偷告诉你,是我亲戚帮我走後门进来的。我当时太晚找工作,怎么找都找不到好公司。」
甲斐谷小声说。盐泽严肃地点点头。
「走後门也无所谓,重要的是你有没有努力工作。不过能在大企业上班真好啊,哪像我跟老师两个人合开的弱小事务所,得拚得半死呢。这次CARVY的工作关系到我们的社运,绝对不能落空。」
他放在桌上的双手紧握。在高中时代,就算是个瘪脚投手,每次要上场投球时,他总会用力握拳叱喝自己。
「我们对这次的设计很有信心,就拜托你了。」
听到好友的拜托,甲斐谷有点迷惘起来。
「别这么客气啦,我们的交情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笑著说『说得也是』,盐泽拿出设计稿。
「这次的十个项目,全部采用同一个设计图。一听到KASHA这个字,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和风,也就是东方的感觉。再经过一番想像後,就做出了这样的感觉。」
甲斐谷一打开设计稿,一句『好帅气…』就脱口而出。银色的瓶身上,蟠踞著一条带著几分绿意的黑色的『龙』。
「龙虽然带著点微妙的不良印象,但还满讨男性喜欢的。应该说,男人都有想使坏的欲望吧。现今的男性化妆品设计,大部分走的是比较安全的简单设计,所以我想这种强调设计感的造型应该会满独树一格。不但有特色,也不会那么容易被潮流所淹没。」
听著盐泽的解说,甲斐谷不断频频点头。
「只看图或许没那么明显,龙的部分我们是采浮雕设计,摸起来会有凸出的感觉,比印刷的质感来得高级多了。瓶盖的部分也做了点小设计,就是把龙的尾巴盘上去。」


甲斐谷想像著龙图样的公司产品占据便利商店一角的画面,那绝对是又酷又帅啊。
「很好,真的很不错。」
「你也这么觉得吗!」
盐泽把双肘撑在桌上探出上半身。
「还有,这个设计最大的特点就是,要帅气到最後一秒」。像这种瓶装物依个人使用习惯不同,快则两、三个月,慢的话甚至会拖到半年左右才用完。长时间放在洗脸台後,瓶身便会出现磨损或脏污。而这种现象在愈简单的设计上,看起来会愈明显。但是龙的设计就不同了,磨损或脏污反而会强调出它的特色。我们想让使用者有一种『这瓶子这么好看,就算用完也舍不得丢』的感觉。」
一个捕手,一个投手。在高中时代,光看盐泽站在投手板上,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的甲斐谷立刻接下去说:
「然後下次也会想买相同的产品。」
「没错!」
就像三振了强打者一样的心情。两人不约而同伸出右手紧紧握住。
「这设计一定会立即被采用。」
听到甲斐谷的断言,盐泽笑著搔搔後脑勺。
「真能这样就好了。不过听说业务促进部的藤原课长还满严格的。」
「就算他不同意,我也会强力推荐。不过应该轮不到我多嘴啦,看到这么帅气的设计,藤原课长肯定会立刻点头同意。」
接下来,撇开公事的两人开始聊起学生时代的话题?怎么聊都聊不完的回忆,一说就是一个小时。临别之际,甲斐谷对走出个室的盐泽叮咛。
「只有我们两个在的时候是无所谓,但在公司可别叫我『安娜』,同事都叫我『安和』啦。」
盐泽『嗯——』了一声。
「我觉得『安娜』不错啊。」

「我才不要,那不是女人的名字吗?」
「我会小心的,安?娜。」
都说了不喜欢,盐泽还故意强调r安娜,这两个字。看到甲斐谷佯装不悦的神情,盐泽才笑著说『开玩笑的啦』後离开。
甲斐谷虽然叫做『安和』,但户籍上却念做『安娜』。身为家中三男的甲斐谷,由於父亲一直想要个女儿,所以只预先想好了一个女生名字。尽管生下来的仍是个儿子,但父亲还是无法放弃私心喜爱的『安娜』这个名字。本来打算给把他的汉字名取成『安奈』,不过心疼儿子的母亲就把字面改成同音的『安和』。甲斐谷自己,讨厌这个父亲坚持的名字讨厌得不得了。念小学的时候不用说,当然也被同学拿名字来取笑。所以他进了高中之後,坚持自己的名字要念做『安和』。这招虽然让他的高中同学都知道他叫安和,但小学认识的朋友或死党,还是改不了口地叫他『安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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