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人悦——春从春游
春从春游  发于:2011年1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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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往来。即便如此,在楼无欢面前的紫衣,也从未摘下过他的面具。这是身为血鹰成员不可违逆的规矩,很显然紫衣对

此甘之如饴。而楼无欢是个疑心很重的人:所幸他的好奇心并不重,所以他对同伴面具下的那张脸毫无兴趣。

紫衣的话不多,现在他就在香满阁的花厅里,对身边的莺莺燕燕视若无睹。昔时同袍,今日操戈,或许较量的不是谁的

剑更快,而是谁的心更冷、更能沉得住气。

他已经在此守了三日三夜,看起来却全无倦意。

他在等楼无欢离开这里。只要出了香满阁的范围,便是两人生死相分的那一刻。

然紫衣没有想到的是,他在香满阁守了多久,鹞鹰也在荒林寒舍外守了多久——三日前他随雅瑟来到这里,就一步都没

擅离过。

等鹞鹰察觉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迟了。

寒舍内四处不见雅瑟的踪影,等待他的,是数名芳华正盛的妙龄女子。放眼望去燕瘦环肥,媚色千秋,俱是时下难得一

遇的美人。

为首的女子一身红纱似火,望着他似笑非笑:“公子来找人么?”

不等鹞鹰回答,霜天又顾盼左右道:“姐妹们,你们谁是他的相好?还不站出来,坦白从宽哦。”

几个姑娘闻言,都咯咯的笑闹起来。这个推道:“风灵,是你吧?”那个攘道:“胡说,我看他是来找你的吧!”不多

时又有人笑盈盈插嘴道:“杏儿,风灵,你们俩别争了,说不定人家是霜天姐姐和多情姐姐的仰慕者呢!”此言一出,

众人作恍然大悟状:“对哦,你看他大白天的还挂个面具,是怕羞吗?真好玩。”

……

“哎,怎么说走就走了?公子、大侠、壮士!等等啊……”

话音落,又是一阵哄笑。

“行了,别玩得太过火,都进屋待去。”霜天语罢,又望着多情道,“你也别累着,回房间歇息吧。”

多情摇了摇头:“我想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霜天安慰道:“既然少爷说楼公子没事,那就一定没事。你不要太担心了,身体要紧。”

“少爷回来的匆匆忙忙,走得又那么急,若我说一点都不担心,那是骗人的。”多情无奈的轻叹道,“无欢如果没事,

为什么不来找我?他不来找我,说不定是受了很重很重的伤……我……”

霜天见她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不无心疼道:“我的好姐妹,有话好好说,你别哭啊。”

“抱歉。是我失态了。”

“傻瓜,这么客气做什么。来,让我听听你肚子里的宝宝在说什么。”

“哎……嗯……”

趁多情注意力转移的空隙,霜天俯身把耳朵凑到她隆起的腹处,煞有介事道:“哦,小家伙说娘是爱哭鬼,羞羞哦!”

“噗哧”一声,多情到底没有忍住,破涕为笑的时候眼角犹见泪花。

暮色掩映下的香满阁,又至歌舞升平时刻。

连日来楼无欢伤势稍复,不免觉出几许乏闷。一旁伺立的侍女见他整衣下榻,以为他要走,忙慌不迭上前道:“阁主吩

咐过,公子不能离开这里。”

“谁说我要离开了?”

许是被楼无欢冷冷的问诘慑住,侍女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那……那公子是要……”

“与你无关,让开。”

就在侍女哑口无言的同时,楼无欢径自推门走了出去。

紫衣一眼就看到了楼无欢。

他自旋绕的木阶上下来,步伐轻盈,风姿俊逸。纵然花厅里人潮涌动、姹紫嫣红,却都不若眼前这个一身白衣的人显得

特别——虽然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独有一种出尘、孤寂、潇洒的冰雪般纯净的气质,任谁看了也会心生嫉妒;就

连不少在风月场上叱咤风云的绝色名姬,在初对上楼无欢视线的那一刻,也免不了心儿微颤。

事实上,楼无欢并不好出风头。但他的身影一出现,几乎立刻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楼无欢对旁人的注目毫不在意。

他穿过密密匝匝的人群,绕着灯红酒绿的走道,一步一步走到了紫衣面前。

“喝酒吗?”颜色瑰丽的银质面具遮住了形状姣好的半边脸,紫衣启口邀请的时候红唇翕合,像一种危险的诱惑。

楼无欢一言不发的拂袖落座。然后他们如同许久未见的老友重逢一般,在众目睽睽之下旁若无人的对饮起来。须臾之后

,花厅里的人声再度沸热。曲乐靡靡,惹人痴醉;然听在心思各异的两人耳里,却如奏着死亡的赞歌。

紫衣每为楼无欢斟酒前,就问:“还要吗?”不等对方有所表示,紫衣又会自顾自的替楼无欢把酒盏斟满。这是他一直

以来养成的小习惯——乍一听是彬彬有礼的,骨子里却带着连本人也未察觉的霸道与任性。楼无欢虽然不喜欢他的作派

,却从未把内心的不满说出来。这次显然也是一样。

两人直喝到月正偏西,楼无欢方才起身上楼;紫衣目送着他步步远走,一言不发。

有一就有二,然后就是三、四、五……没完没了。

日子无声无息的湮没在浓香的酒盏中,融化在斟酒的五指间,悄然化成了窗外愈显清瘦的银月。

十五日之约的最后一天,雅瑟并未如期归来。

楼无欢一如往常的来找紫衣,紫衣却一反常态的没有开口相邀。

“喝酒吗?”这一次,换成了楼无欢发问。

紫衣摇了摇头,道:“去外面走走吧。”

楼无欢若无其事道:“如果我拒绝呢。”

“你拒绝不了。”

紫衣瞥了眼不知何时出现在阁楼上的银发老者,红唇冷冷勾起,朝楼无欢彬彬有礼的笑。

第九章:幽谷之居

燕月祭手拄龙头拐,纵发白如雪、身倚玉砌雕栏,周身仍浸透出一种有别于风尘女子的清武之姿。她冷冷注视着花厅里

一白一黑的两道人影,许久未发一语。至于她心里在想什么,又在盘算些什么,旁人更是无从捉摸,因而都只在其身后

屏息静气的等候。

所有人都在等燕月祭的一声号令,也可以说,在等待一个许诺出现、却至今不见踪影的人。

一俟黑衣人自座上起身,阁上众人莫不严阵以待。楼无欢似无所觉,步伐迈动,竟是尾随那人去了。

“阁主,现在要怎么办?”一个女侍蓦地开口。

燕月祭眸光沉沉的缄默着。

“楼公子内伤未愈,绝非那人对手。一旦出了香满阁,恐怕性命不保。”女侍压低了声音道,“等雅瑟少爷回来,该如

何向他交待?”

“现在违反约定的人是他,与我何干。”

燕月祭的眼神极冷,但目光始终没从楼无欢身上移开过。

“恕奴婢多嘴。雅瑟少爷向来把朋友看得比自己还重要,也许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才耽搁了行程。请阁主宽大为怀,

助楼公子一臂之力吧。”

“哼。那个楼无欢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般为他说情?”

“奴婢一心所想,唯有雅瑟少爷。试想,如果少爷千辛万苦取来血莲枯参,到最后仍救不了想救之人,必定悔恨难当,

其情其景奴婢实不忍见。若有逾矩之处,还望阁主恕罪。”

“放肆。这里还轮不到你替我拿主意。”

一声叱喝过后,紧接着便是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人再敢替楼无欢多说一句好话,因为惹怒燕月祭,无异于自杀之举。

就在楼无欢即将步出香满阁时,忽然迎面撞进一个人来。

说撞,真是丝毫没有夸张:他气喘吁吁、跌跌撞撞的扑进门来,嘴里嘟囔着“不知来不来得及”,不只面颊透红,连额

头也沁满了细汗。趣味的是,这个人虽然风尘仆仆,却未损半点斯文韵致。他着绸衫踏丝履,肩上挎着青色布袱,看起

来书卷气十足;又因进来时恰与紫衣擦肩而过,便径迎着楼无欢道:“借问兄台,这里可是香满阁?”

楼无欢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书生先是一喜,旋即又局促的挠着头道:“那,请问,阁主是哪位?”

楼无欢眉头微蹙,显然心生不耐,正打算绕道而出时,忽听得楼上一人应道:“我是。阁下来此,所为何事?”

是燕月祭!

楼无欢脚步一顿的瞬间,书生已拐至他身后,朝上恭谨一礼道:“有人托我送东西给阁主,烦请过目。”

燕月祭示意女侍下楼,书生便将背上包袱解下递了过去。

侍女侍把包袱送至燕月祭面前打开,两人看到内中之物,身子俱是一颤。

“这两株血莲枯参,是谁给你的?”再开口,燕月祭语调陡升。

书生回道:“是个蒙着头脸的男子,他嘱咐我一定要在日落之前把东西送到,但附近的弄巷实在太多,我找了很久才找

到这里……”

“人呢?”

出乎意料的,问话的不是燕月祭,而是蓦然驻足的楼无欢。

“他人在哪里?”

书生摇头道:“我不知道。他把东西给我之后就离开了……”

“你在何处遇见他?”楼无欢眸色微黯,神情冷静。

“就在西城门外。”书生顿了顿,又道,“我本来要去珞珈山采风,但他很有诚心的拜托我。我看他藏头缩尾的不敢见

人,样子又十分丑陋,所以就起了怜悯之心……现在东西送到,我也该走了。诸位,就此别过吧。”

直到书生离去很久很久,楼无欢仍是僵立在原处,好半晌一动未动。

不只是他,燕月祭也是同样。

他们心底都怀着同样的困惑——

高贵优雅如雅瑟,从来都是众人眼中风度翩翩的绝世美公子,怎有可能是藏头缩尾不敢见人之辈?但只要是明眼人,又

怎会用“丑陋”二字来形容这样一名气质非凡的男子?除非书生所见,根本不是雅瑟本人。可若不是雅瑟,又有谁会费

尽心思的送来这两样稀世罕见的药材?

“我答应雅瑟救你一命。”燕月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的对楼无欢道,“跟我来吧。”

楼无欢没有说话。右手五指攥紧又松开,终也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而后毅然回身,踏步上楼。

银白的月光无声洒落,夜晚的珞珈山孤寂雄浑,嶙峋的石壁突兀狞立,几无岁月风霜刻划的痕迹。人迹罕至的深谷内,

数间连排的木屋座落其中。依稀可辨月下一人正拉着胡琴的幽乐,闻则曲声清越,思即荡气回肠,一时靡靡缭绕,鸟兽

俱偃息。

乍闻乐起,林间疾行的两道人影不约而同的驻足停步。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伤势初愈的楼无欢、以及心思难测的血鹰

紫衣。

“是他。”

楼无欢从未听过雅瑟拉琴,但他甚至可以肯定,能奏出这般曲调之人,除了雅瑟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人。

紫衣不以为然道:“你如何知道他来了珞珈山?”

一个人如果容貌尽毁,又恐惊扰他人,避居深山自然更能掩人耳目——何况,还是个宁可伤害自己亦不愿连累他人的蠢

人。

“走吧。”

楼无欢也不多说什么。清冷的月光笼罩下,两道并肩而行的人影循着胡乐奏响的方向,一步一步渐行渐远。

假如雅瑟知道乐声会引来人迹,断然不会故意为之。他生性喜好风雅,早在多年前就特地在洛迦山造了几间房舍,充作

休居、避暑兼时令赏花之所。但他从未想过,有一天竟会因迫不得已的理由而来到这里避居;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冷心

冷面如楼无欢,竟也会顾念朋友恩义、锲而不舍的寻蛛丝马迹而来。所以当雅瑟看到楼无欢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根本是

毫无反应的——他还来不及作出什么反应,对方便飞奔而至了。

“你……”楼无欢震惊的瞪着他,伸出的指尖微微发颤,“你的脸……”

视觉上的冲击太大,已到了惨不忍睹的地步;一旁的紫衣只是远远看着,就几乎无法忍受,遑论楼无欢靠得那么近。因

而他很快背过身去,丢下一句“我到树林等你”便消失了踪影。

许久,从脸颊的位置蓦地传来对方指尖真实的温度。雅瑟如梦惊醒,当下退走一步,匆匆将围脖拉上道:“楼兄怎会来

此?”

第十章:神人之姿

“为何我不能来此?”楼无欢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忿意,他的目光炽焰,眸底亦燃着燎原的明火,只一瞬不转的盯着

雅瑟。

“呃……”雅瑟很少有吃惊的时候,因而一旦吃惊起来,不免哑口无言。

楼无欢又步步紧逼道:“你以为随便找个路人代替就万无一失了吗?为何不亲自把药送来?还是——你怕那些红粉知己

接受不了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凌厉的质问突如其来,雅瑟听了,只感一阵莫名:“楼兄是不是有所误会?我不肯出面,只是不想让众人担心,待毒疮

痊愈自然就会回去。至于药材之事……我记得是拜托了一名好友,并非是什么路人,楼兄何出此言?”

毒疮?好友?楼无欢闻言先是一怔,旋即不无嘲讽的冷笑道:“你说那名书生是你的好友?”

“他名唤路华浓,与我乃莫逆之交。难道他没说吗?”雅瑟隐隐猜到是好友有心捉弄,当下闷了半晌,又无可奈何道,

“如果给楼兄添了麻烦,那我代他向你道歉。”

“你哪来这么多好友?”楼无欢语调微沉,心头霎时泛起一阵莫名酸意,“还有,你方才说什么毒疮?如果不解释清楚

,休想我会善罢甘休。”

“千年枯参虽然罕见,幸而好友路华浓早有珍藏,所以我打算先行前往昆仑山。”雅瑟见隐瞒不过,只好据实回道,“

冰封血莲生于西域瀣毒池之中,要想采颉,必然会受毒气侵蚀。中毒初期,身体会长出红色的斑点,经过一段时日,红

点就会慢慢扩散至头脸,轻者变成毒疮,严重者破皮流脓,若与人体直接接触则会感染。如今我面目尽毁,怕众人一时

无法接受,故而拜托好友代为送药,没想到楼兄竟会费心寻至此处,真是令我意外。”

“你那名好友怕你独自在此死无人知,又不愿有负所托,所以字里行间百般提点,着实用心良苦,否则雁丘城这么大,

我们只怕也无从找起。”

“我们?楼兄所指,是方才那名戴着面具的朋友?”雅瑟略一沉吟,不解道,“若我没看错,他应是当日在霏雨弄要取

你性命之人。为何多日不见,他非但不杀你,反而与你一路同行?”

“他不是不杀我,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

“依楼兄所言,何时才是时候?”

“楼无欢虽非善类,却也不是薄情寡义之徒。待你毒患痊愈、救命恩情既偿,便是我与他了断之时。”

“不劳楼兄费心。我有把握可以治愈毒疮,只是需要时间。”雅瑟长睫一颤,颜容不觉微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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