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个大礼。
按说一个世子对皇帝和自家父王母妃以外的普通贵族或是平民行这种大礼是莫大的荣耀,一般人都会多少有些惶恐,比
如穆天怀——虽然世子这大礼不是行向他,但是,行向他的儿子那也是天大的荣耀一般,更是受宠若惊,连声道:“世
子,这礼过了!礼过了!”
可惜自幼就离家清修的穆英琅对这些毫无感动,甚至在他看来,自己是仙,对方是凡人,莫说一个世子,就是皇帝向自
己行礼都是正常得不得了的事。因此他只淡淡向红朝焕点了一下头,表示受礼。
这个反应又让红朝焕怒从心起,此人竟如此倨傲!但又想到对方是穆英瑜的兄长,加上自家又须请他做戒礼,只得按下
火气说道:“父王病重,御医亦束手无策,陛下念兄弟之情特许我前来请仙,提前施戒礼,还请大公子施善相助!”
穆英琅沉吟一会儿,道:“好罢,我随你走一遭。”
他一答应,穆天怀便松了口气,瑾王与当今圣上是一母所生的兄弟,当年亦是力推自己兄长坐上皇位的大功臣,皇帝对
这个弟弟非常爱护,相对的,若是此次能为瑾王治好了邪病,想必将来在皇帝面前也能多几分好处,正值要与寒家竞争
燃香祭的主祭一职,这件事是无论如何也要应下来的!
穆英瑜也松了口气,面露喜色朝世子点点头,红朝焕见他对自己笑,忽然脸红,低了头,甄灿看在眼里,他是这道里的
人,怎么会不明白,原来这位世子竟然喜欢他家未婚夫啊!只是再看看穆英瑜,心里叹了口气,这世子看来情路坎坷啊
!穆家二公子全然不在状态中呐!
既然答应下来,穆英琅便要随红朝焕回王府,临行前他忽然道:“小瑜,你也一同去吧,只怕到时还须你相助。”
穆英瑜点头跟着去了。
坐在去王府的轿子里,甄灿瞧着满脸郁郁的穆英琅好奇:“你不是仙人么?不是一心从善的么?为何让你去救个人却是
这般不情不愿的?”
穆英琅抬眼看看他,冷笑:“我看那世子到我们穆府这么祥瑞之地都还一脸晦气,家中不知怨气多重,你道帝王必是阳
气极重,邪魔退散的当真是因他们是什么真龙天子么?其实不过是他们将自身的邪怨都转引在了旁人身上,那瑾王显然
便是被他那当皇帝的兄长当成了避怨的幌子,也不知他晓不晓得,那王座上不知染了多少血债,全数报在他身上,怎么
可能不病?”
“那又怎么样?你不就是去帮他祛邪的么?”甄灿问。
穆英琅摇头:“这种怨气所致的邪病,轻的倒是用些法术将怨气从人体内吸引出来后封印即可,但似他家这般重的,我
只怕治好了他家的邪怨,便要轮到皇帝倒霉了。”
甄灿想想:“是不是说,本来瑾王是替皇帝受怨的幌子,若是瑾王好了,皇帝就要直接受那些怨气的侵害?”
穆英琅点头:“是啊,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便是怨气积久成精,再靠吸食瑾王的元神精血修成了邪妖,那才是最可
怕的!”
甄灿看他眉头深锁,并不能感同身受,毕竟他所身处的那个世上,神怪之说终究是迷信,人类科学已经充分证明了那些
灵异现象多半是骗局,要不是他死后自己做了鬼,怕也是不会信这些的。因此对穆英琅的话并不是很能接受,随口便道
:“那样的话……你便应付不了了么?”
穆英琅挑了挑眉:“我好歹是个散仙了,邪妖对凡人而言虽是难以对付的恶灵,但对我等仙家来说,不过是蝼蚁一般,
怕只怕那妖附在瑾王身上,除了妖,瑾王也……”后面的话多半不祥,他也没继续说,叹道,“罢了,先去看看再说吧
。”
到了瑾王府,刚一下轿,甄灿便觉得身上无比舒服,甚至比在穆英琅那有仙气的屋子里更舒服,忍不住长吸了一口气,
却听穆英琅厉声道:“这等阴邪之气你还是少吸为好!你本是魂魄灵体,还不算真正的鬼,若是常吸这种阴寒邪气,小
心当真成了鬼,那可就连来世都没有了!”
甄灿一惊,连忙不再刻意吸那阴气,但却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鬼?只是穆英琅似乎并没有打算跟他多解释,而是一脸
凝重的看着瑾王府的大门……
这时穆英瑜和红朝焕也各自下了轿子,来到穆英琅身旁。
“大哥?”穆英瑜见兄长一脸沉重的表情不禁也紧张起来。
穆英琅道:“这宅子阴邪之气太重,你护好世子,我们进去。”
穆英瑜暗惊,瑾王府他来过多次,并不曾感觉到阴邪之气,不知为何今日被阴气绕宅了?看了看红朝焕,道:“朝焕,
你跟在我身旁,切不可离我三步以外。”
红朝焕点头应着,想了想索性伸手拉住穆英瑜的手道:“咱们牵着手走吧。”
穆英瑜毫无所觉的点点头,反手将红朝焕的手握紧。
一进宅子,穆英琅便惊道:“不好,那邪妖怕是要生成了!世子快带我去见王爷!”
红朝焕并不知道怎么家中会生成邪妖,但听得出与自己父王有关,也没细问便带着兄弟俩朝内院奔去……
甄灿跟着穆英琅的牵引往前飘,就算不去吸这周遭的气,这里给他的感觉依然很舒服,相对的他对四周的感觉也忽然敏
感起来。
忽然他觉得身后远方的某处有些异样的感觉,似乎是有什么在吸引着自己,想了想,他叫穆英琅:“喂!穆英琅,那后
面似乎有什么。”
穆英琅停了下来,皱眉问:“怎么说?”
甄灿指着宅院深处的一点道:“那边似乎有种香甜有气味传过来……”
穆英琅一停,穆英瑜便也停下问道:“大哥,有何发现?”
穆英琅问红朝焕:“那边是何处所在?”
红朝焕朝那边看了一眼,神色有些尴尬,故作淡然地道:“那边是孙重妃的宅院。”
穆英琅道:“去那边!”
“可是父王……”
“那邪妖在那边!”穆英琅肯定的说道,转而对凡人看不到的甄灿道:“你带路!快!”
甄灿紧张的应了一声,怎么也想不到,仅仅是在这世界做了一天鬼,居然也能这么精彩。
第十五章:仙人的一天·4
甄灿顺着香甜的气息转过两重院落,进入王府最深入,到了孙重妃的宅院。
当然甄灿这时已经知道,这位既然叫“重妃”不用说,肯定是瑾王的男性王妃,加上穆英琅说邪妖就在这位重妃的院子
里,甄灿进去的时候心里有点害怕,虽说他自己已经是“鬼”了,可是从直观认知上他还是以“人”的角度在衡量事物
,对于鬼怪这种东西还是会有恐惧感。
一进院子,甄灿就觉得刚刚那种舒适的感觉更强了,甚至让他有种要融化在这气息中的感觉,浑身酥软得就想睡过去。
突然听得耳边响起穆英琅沉重的喝斥:“甄灿!清醒些!”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甄灿却猛的清醒了过来,看着穆英琅,就见他脸色凝重的看着院子中央,甄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只见院子中间有个小池子,池旁有座依水而建的亭子,亭子里坐着一人,怔怔的看着池水,对于进来的人全不理会。
甄灿见过美男子,生前所从事的行当里或许什么都缺,但肯定不缺帅哥,死后穿越到这个世界,不论是萧家兄弟,还是
穆家兄弟,再到那瑾王世子,容貌都可以算上程,但是,这个人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上乘中的上乘!想想也是,人家毕竟
是王爷看上的人,没点姿色怎么可能?
走进看,这男子其实年纪已然不小,眼角,嘴角都有些微皱纹,乌发中也掺了不少银丝,看起来至少在四十以上,这把
年纪还有如此风姿可见年青时必定是个美到令人惊艳的人物。
红朝焕一见这人神色便有些冷,但还是上前唤道:“重父……”话刚说到一半,却被穆英瑜拉住……
“朝焕!不要靠近他!”穆英瑜沉声道。
而穆英琅则迅速挡在甄灿之前,眼紧紧的盯着那人,以他的仙眼能看到这男子正在魔化,邪妖已经差不多完全侵蚀了他
的身体,很快这人的灵魂就会被邪妖吞噬,而肉体则将被邪妖取代!显然这人不是王爷,可是为什么被邪妖吞噬的人是
他?如此说来,那生病的王爷又是怎么一回事?
男人似乎终于意识到有人接近,缓缓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红朝焕,又看了看穆氏兄弟,忽然淡淡笑了笑:“穆家的术师
来了么?如此正好,送我上路吧,我自己实在舍不得死。”
这句话令在场所有的人都呆住了,他竟然是在求死?!
穆英琅愣了愣,先反应过来,开口道:“看来重妃已知道自己的情况?”
男人点点头:“知道。”
穆英琅皱眉:“难道你竟是自愿做了替祸的幌子?”
男人又点了点头:“是的。”
穆英琅没有问为什么,因为显然这是个很漫长的故事,而他们没有时间听了!邪妖的力量越来越强烈,如果不在此之前
杀死他,邪妖一旦生成,虽说他是仙,不怕邪妖危害,可是对方有了上天入地的能力,自己只是散仙,虽能自保,可想
要捉拿它就难了!
思即此,他低声向兄弟吩咐道:“小瑜,等一下我以定身诀定了他,你全力净魂!”
穆英瑜点头应道:“好!”说话间,穆英琅已念动咒语,而穆英瑜则紧跟着念了一句咒,双手一合,自掌间透出一道金
光来直射向那男子。
那男人始终静静的坐在那里,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
然而就在金光要击中他的时候,突然有个人冲到他身前,死死的抱住他,而金光在触及到这人的背部后消失于无形。
红朝焕一看这护着孙重妃的人,惊叫起来:“父王!”
来人转过身,一身红袍,五官与红朝焕有些相似,常来瑾王府的穆英瑜认得这人正是瑾王红盛慈!
红盛慈并没有看儿子和穆家的两名术师,而是慌乱的打量着怀里的男人,嘴里紧张的叫道:“靖聪!靖聪!你怎么这么
傻?!”语声中竟带了哭腔。
红朝焕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己的父王,他不明白为何明明早上出门时还病在床上动弹不得的父王怎么突然能下床,甚至看
他的模样全然没有生病的样子!难道他装病?
而穆英琅低声念道:“靖聪……孙靖聪……孙靖聪?!难道你竟是孙师叔?”
甄灿觉得脑袋一片混乱,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穆英琅此时心里却是百味杂陈,他自幼被送到凤池从仙,师尊曾告诉他,他有一位名叫孙靖聪的师叔,但是三十多年前
这位师叔突然放弃了升为散仙的机会,离开了凤池,再也没有回来,如今怎么也没想到,这人竟然在瑾王府,更奇怪的
是做为一个修为极高的术师,怎么竟然会成为避祸的幌子,而且他居然还说自己是自愿的!
孙靖聪看着穆英琅,叹了口气,没有回答他,却是伸手推开了红盛慈:“不要这样,我如此对你对盛丰都有好处。”
红朝焕听他说到盛丰这个名字,不禁惊讶的咦了一声,红盛丰,这正是当今圣上的名字,这个没家势没来历的男人嫁入
瑾王府多年,一直低调的生活在王府深处的宅院里,极少出门,想不到他居然还认得皇帝……
红盛慈摇着头道:“你若当真去了,我和皇兄哪一个能有好处?靖聪,我错了,错了二十多年,你便让我将这错纠正回
去,你本该是皇兄的,我死了,你们……”
“不要说了!”孙靖聪突然厉声喝断他的话,“我不是你们任何一个人的!”停了一下,语声柔和了些,凄然道,“盛
慈,你和盛丰,我当真不知道自己更喜欢谁多一些,我原以为过了这么多年自己应该想通了,可是……我想不通,也不
愿再想,真的是累了。”
红盛慈不顾儿子后辈就在旁边,竟流泪哽咽道:“为什么?这不该是你承受的啊!皇兄为了罚我抢走你,才将我定为避
祸幌子,我早就知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也早已准备好赎罪,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这边两人的话令边上的人多少有些明白,只有甄灿还是不懂:“什么意思啊?”
穆英琅垂了手黯然道:“想必当年孙师叔离开凤池后与当今皇上和这位瑾王爷发生了许多纠葛……结果他嫁给了瑾王,
皇帝怨恨瑾王,便将自己避祸的幌子定为瑾王,让他承受皇位带来的所有邪怨,怪不得,有孙师叔在,王爷才撑了二十
多年无恙,但是邪气越积越多,师叔再也压制不住,所以王爷才重病不起,孙师叔怕是为了救王爷,用术法将王爷身上
的邪妖引到自己身上来生成,这样,只要他死,邪妖亦会一同死去,王爷和皇帝便都可平安无事了。”
甄灿听得唏嘘不已,自古情之一字困死不知多少人,看来不管是哪个世界,人都逃不脱情劫。
这时孙靖聪突然神色痛苦的皱了一下眉,他伸手搁开想要上前扶自己的红盛慈,朝穆英琅道:“你刚刚叫我师叔?那么
说你是天凌师兄的弟子了?也好,净魂的事便交给你了,我死后,烦你将我的骨灰带回凤池。”说完,竟闭目盘坐,只
等着穆英琅出手。
穆英琅怔了一下,不敢再犹豫,向穆英瑜使了个眼神,兄弟二人再次念咒施法,向即将生成的邪妖射出净魂之箭,只听
瑾王在一旁惨叫一声:“靖聪!”
那人就这般静静的坐着,当金色的光箭射入胸膛,忽然头一低垂便再没了声息。甄灿只觉周围的香甜气息突然消失,接
着,就见那人身上缓缓站起一个虚像,他知道那是孙靖聪的灵魂。
那新死的灵魂似乎对自己的死亡并不觉得惊奇,倒是看到甄灿时有些惊讶,但随后便只是平静的朝他笑了一下,转身便
消失在虚无中……
这件事便如此告一段落,只是瑾王因为孙重妃的死深受打击,还没好利索的身子立刻又病倒了,而送他们出来的世子红
朝焕却显得对父亲的病情不象之前那么紧张了……
将穆英瑜送上轿前,他突然爆发了似的拉着穆英瑜哭道:“这算什么?这二十多年我母妃陪着他床前身后,为他生儿育
女,结果,他……他将我母妃置于何处?!”
穆氏兄弟谁都没有说话,穆英瑜由得他在自己胸前哭了两声后,轻轻拍拍他肩劝道:“不管怎么说,孙重妃也是为了王
爷好……你且想开些罢。”
甄灿看着穆英瑜,再看了看趴在他胸前哭得伤心的少年,忽然觉得这戏竟不知该怎么演下去了,重人这个角色对他来说
太沉重了。
第十六章:弟媳妇的魂儿
回到术师府已经过午,穆天怀很殷勤的让下人做了一桌子饭菜在前厅等着儿子回来吃,穆英琅这次没有拒绝,跟穆英瑜
坐下来,陪着老父吃了这顿饭,毕竟他知道父亲想要亲近他也并非完全为了利益,只是分开多年,父亲觉得亲情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