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教育熏陶她，培养她，却并没有灌注任何感情给她，对她不会生气，不会动怒，总是保持着一段礼貌地距离。周

宝莲感觉自己像是随时可以被带出去参加宴会，为伦斯这个人，这个企业加分的道具。

在这一点上，她有些嫉妒周晋棠。

伦斯还想继续说些什么，管家菲利普从外面走进来，他凑到伦斯耳边说了句什么，周宝莲看到伦斯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

厌恶表情。他挥手，对菲利普说道，“好的，让他进来吧。”

周宝莲好奇问他，“谁要来？”

伦斯没有回答她，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望向门口，周宝莲也转过头去看，进来的是那个让人讨厌的警探，陆约翰。

周宝莲按着太阳穴，怪不得伦斯刚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这个警探确实太让人讨厌。三番两次找上门，总是纠缠那些奇

奇怪怪的问题。伦斯也是奇怪，虽然对陆约翰并无好感，甚至从言语中还流露出厌恶，却没找人干涉陆约翰的行动。

陆约翰见到他们，没有说任何客套的话，开门见山便讲道：“周晋棠被捕了，并且承认了杀人分尸。”

周宝莲托腮看着他，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用庄重，严肃的语调继续宣布，“我们将以故意杀人罪控告他。”

伦斯转了转手上的戒指，走回到餐桌边，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不说话，眼神望向窗外那片玫瑰花丛，被黑夜染成

了暗红色的玫瑰在月夜中绽放着。

2．

托马斯是伦斯集团的常年法律顾问，与伦斯私交甚密。那天是他与妻子的结婚纪念日，他们的红酒还没喝完，乐事还没

说尽，伦斯的电话将他们打断。

道伦街34号凶杀案发生的半月后，伦斯就来找过他，他当时便向托马斯咨询了有关杀人案件的详细。托马斯那时也听到

不少传言，都说伦斯的继子周晋棠是道伦街案件的重要嫌疑人。托马斯和妻子与周晋棠见过多次，对他印象都挺不错，

托马斯的妻子安妮在听到周晋棠被警方逮捕的消息时，吃惊地不能自已。

“那孩子不是会杀人分尸的恶棍。”安妮再没心思饮酒，她略微局促地动着手指，用期盼地眼神望着托马斯。

“不，安妮，许多杀人犯都有最纯洁的眼神和最无辜的表象，”托马斯站在电话边，双手背在身后，继续说道，“更何

况，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名副其实的恶棍。”

安妮露出痛苦地表情，她问托马斯，“你是要为那孩子做辩护吗？”

托马斯长长叹出一口气，他伸出手按在电话上，安慰安妮道：“亲爱的，没事的，我只是做我该做的。”

安妮摇头，咬着嘴唇，她不由想起最后一次见到周晋棠时的情景。 那天伦斯家正在举办盛大的舞会，庆祝周宝莲的生日

，安妮并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她走到外面去透气时，看到周晋棠就站在玫瑰丛里，一动不动地望着屋子里，他有些单

薄，眼神也恍惚，对里面的热闹毫不在意。

他看到她，同她微笑致意。

安妮问他，“你在干什么？”

周晋棠弯腰折了朵玫瑰，送到她面前，“为了等你。”

他有让人脸红心跳的本领，安妮难以移开视线，微微流动的风将她的醉意渲染开，她变得比往常更大胆，她接过了周晋

棠送来的玫瑰，笑着插到了发间。这时，她注意到他的手指正因为玫瑰的花刺而流血，她问他是否会痛，得到的回答却

是，“不，我并没有感觉。”

那天夜里，托马斯一直都在客厅里与人通话，直到天将破晓，他才拖着疲惫的身体上床。

安妮的睡眠很浅，听到动静便睁开眼，用略微沙哑的声音问托马斯道：“怎么样？”

“什么？”托马斯亲吻她的头发，“睡吧，安妮。”

安妮摸着托马斯的脸，柔声唤他的名字，像是在发出隐隐地诉求。

托马斯无奈地笑了笑，告诉她，“他承认杀人，并声称与任何人都无关。”

安妮皱起眉，“不是还有个派恩的人和他一起吗？”

托马斯按着太阳穴，试图舒缓疲劳似地，“是的，他说他只是邀请那个家伙和他一起去南边度假。”

3．

在对周晋棠的初次审讯中，安德鲁表现出了少有的耐性，这让陆约翰对他刮目相看。但是，审讯进行得并不尽如人意，

或者说是因为周晋棠的认罪态度太过良好，反而丧失了剖开真相的快感。

安德鲁玩着手中的笔，陆约翰则双手抱在胸前，冲着周晋棠努努下巴，说道：“这么说，你是因为和他们曾轮奸你的妹

妹周宝莲，才报复性地，用极为残忍的手段杀害了他们四个。”

周晋棠把被铐住的双手摆到桌上，点了点头，他的脸色在惨白的灯光下更显憔悴，眼睛也泛着疲惫地红，他看上去很虚

弱，似乎下一口气就要接不上来，但是他的神情却坚定，一如他认罪时那般，像是在告诉他们，“我就是杀人凶手。”

不，陆约翰无法相信眼前这个男人会是有能力砍死四名青年男子并将他们分尸的狠角色。一定有帮手，没错，一定是在

段明辉的帮助下完成的。

“你是怎么认识段明辉的。”安德鲁再次向周晋棠提问。

周晋棠露出有些无奈地笑，“警探，我已经回答过您这个问题许多次了。他是我妹妹的男朋友，我们一起出去玩过。我

再向您重申一遍，是我杀了人之后找到他，问他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南边旅行。他并不知道我杀了人，他也没有协助杀

人，他毫不知情。”

陆约翰站起来，椅子与地板之间发出的噪音在沉闷压抑的审讯室里显得尤为刺耳。他在房间里一边来回踱步，一边说道

：“当天晚上，你先到达道伦街34号702，之后与死者发生口角，失手杀人，接着段明辉也赶到，帮助你一起分尸。”

周晋棠发出干哑的笑声，他的肩膀颤抖着，对陆约翰说道：“警探，您有证据吗？我告诉你，是我把他叫去，那时候我

已经把一切都解决了。”

陆约翰被他戳到软肋，他站停了，侧过脸盯着周晋棠。他们在702里找到了周晋棠的手表，烟头上所检测出的DNA也与他

的DNA相符，并且他自己也亲口承认了杀人的罪行，他更将犯罪经过详细描述，比任何报刊杂志上所刊登的都要详细，甚

至将警方现在已掌握的证据全都串联到了一起。

他是这么说的：“我用烟灰缸砸晕了詹姆斯，这时候杰克从厕所里出来，他以为詹姆斯大麻抽多了，他走过来查看的时

候，我用烟灰缸砸在他脖子上，颈椎那里。我知道他们只是晕过去，还没有死，我去厨房里想找刀具，没找到，就只好

用烟灰缸继续砸他们的脑袋，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砸了多少下，他们流了很多血，把我衣服都染红了。

詹姆斯的后脑勺被他砸烂，很恶心，我想我得处理他们的尸体，我想起詹姆斯说过他有把斧头，就放在储藏室里。我找

到了斧头，那时候，梅林和他的哥哥来了。这两个坏东西，我知道，是梅林按住我妹妹的。我去给他们开门，用斧头劈

死了他们，是的，他们有反抗，但是，你知道，我当时脑门充血，好像大力神附体，什么都做得出，什么都做得到。

我杀死了他们四个。我先把詹姆斯拖到了厕所，我实在找不到什么好的地方可以分尸的，我把他放在里面用斧头砍，像

在杀鱼。我觉得我的衣服实在太脏，就脱了衣服裤子，站到浴缸里去冲了个澡，是的，我踩着像死鱼一样的詹姆斯。我

不太会用斧头，把他砍得不是很好看。对了，你们在现场应该能找到我的衣服，一件定制的白衬衣和一条天蓝色牛仔裤

。

分尸的时候费了我很大的力气，还好隔壁的马修先生正在住院，要不然这么大动静一定把他弄醒了。

我弄了很久才把他们都切成块，这实在是个大工程，我本来想找几个垃圾袋把尸块装起来，可是詹姆斯那个废物的家里

什么都没有，我觉得他们那样很难看，我又带不走他们。詹姆斯，他的爸爸还是画家，我那时候良心发作，东拼西凑想

还他一个完整的詹姆斯。

事情弄完之后，我就打了电话给段明辉，他那两天心情也不太好，知道了我妹妹的事情之后，我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南边

渡假，他说好，于是他来接我。他当时还对我继续和詹姆斯他们一起厮混有很大意见。”

陆约翰回忆着周晋棠的口供，几乎天衣无缝，但是他有种感觉，事实绝非他所陈述得这么简单。

陆约翰走回到安德鲁身边，他双手撑在桌上，犀利的眼紧紧盯住周晋棠，他问道：“你喜欢段明辉是不是，我的意思是

，你爱他。”

周晋棠的表情很放松，他坦然，毫无迟疑地回答道：“是的，我爱他。”

安德鲁乘势追问道：“所以你愿意为他作假口供！”

周晋棠露出狡黠地笑，“警探，这是诽谤。”

第五章：

1．

《事件报》是全国发行量第二大的报纸，与常年保持销量第一的国民报纸《邮报》相比，《事件报》所讨论的内容更为

亲民，与普通人的生活息息相关，更为民众所接受。《事件报》最为出名的栏目便是他们的“案件追踪”系列。以报道

悬案，谜案为主的“案件追踪”时常派出一个记者团队，对那些还未破解的悬案进行追踪调查，这些记者凭借着他们灵

敏的嗅觉对案件一步步抽丝剥茧，用他们的妙笔为读者奉上扣人心弦的真实悬疑故事，有时，他们的调查甚至能为破获

悬案立下功劳。

三年前在L市，曾经发生过一起儿童连环谋杀案，死者均为十岁以下女童。

“案件追踪”的记者在案发的第一时间便对这起案件进行了大篇幅的报道，然而警方的调查却在三个月之后陷入了僵局

。为免调查透露太多细节，引起嫌犯注意，时任“案件追踪”主编的梅根?布莱曼立即叫停了关于案件的追踪报道，由他

亲自带队，与自己手下的记者队伍乔妆打扮走访全国，努力搜集证据，就在警方将这起案件的卷宗束之高阁时，案件追

踪的记者终于在F市找到了他们苦苦追寻一整年的杀人凶手：实习医生雷蒙。

记者们找来警察，与死不认罪的雷蒙当面对质，他们用满满十本笔记本的证据让他无话可说，最终俯首认罪。

这起案件使得“案件追踪”声明更显，版面广告费激增，案件追踪的记者也一度成为民众眼中的明星人物。

现在三年已经过去了，梅根?布莱曼也早已离开了“案件追踪”，他的离去将“案件追踪”的灵魂一并带走，栏目的辉煌

不在，最近所报导的几起案件更是反响平平。上个月，栏目组已经接到了栏目整改的通知，如果他们再交不出有影响力

的报道来，下个月的《事件报》上将看不到“案件追踪”。

麦琪?曼森在“案件追踪”已经工作了四年，亲身经历了这个栏目的巅峰与低潮，作为主编的她，实在不愿意让这个经典

栏目毁在自己手上。

接到通知的当晚，她回到公寓，对着空荡荡的家，眼泪不禁夺眶而出。她为这个栏目几乎付出了自己的所有，她的丈夫

孩子因为聚少离多离开了她，她的朋友也因为她无时无刻不将工作挂在嘴边而疏远她。现在他们告诉她，唯一支撑着她

生活的东西也将被剥夺。

麦琪知道，她现在需要一个案件，一个可怕的，恐怖的，血腥的，刺激读者神经的案件。麦琪甚至不怀好意地想到：多

死几个人吧，几个有头有脸的人，死得越惨越好。

她在深夜里向上帝祷告，吃了一片安眠药后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她接到了同事史蒂夫?克兰的电话，他用兴奋的声音告诉她，“麦琪，麦琪，我们有救了！斯坦福议员的儿

子梅林兄弟，还有布朗?詹姆斯的儿子，尼古拉斯?埃弗里的儿子杰克?埃弗里在道伦街34号702被杀了！！是大案子，绝

对是大案子！”

麦琪几乎从床上弹起，在心里迅速地感谢上帝，飞快穿上衣服，匆匆洗漱完，抓起包和汽车钥匙就冲出了家门。

凭着和警方还算不错的关系，麦琪和史蒂夫被获准进入案发现场。

那是她所见过的最为可怕的案发现场，她跨入门槛时，几乎被那股腥臭刺激得要吐。

视觉上的冲击也让她过了好一阵才恢复，法医们正在将尸块从房间各处一块块集中到客厅地板上，被它们逐一标号，装

进口袋。

他们采访了法医，法医却不肯透露太多，只告诉他们两名死者是因为头部遭受重创而死，现场内的烟灰缸极有可能就是

凶器。其余两名死者是被斧头砍死，四人均遭分尸。

经验老道的麦琪和史蒂夫在写报道时，刻意将四名死者的致命伤全都写成“由重物数次击锤头部致死”。

这一处伏笔，让麦琪在拘留所见到周晋棠后便发出了名为“难以置信，伦斯集团继承人残忍杀害四名密友”的新闻稿。

2．

陆约翰在对周晋棠的第一次审问结束后就给周宝莲去了通电话，那时是清晨六点，周宝莲的声音却很精神。陆约翰表示

了想与她交谈的愿望，她并没拒绝，只是停顿了一会儿说，“我不想去警局，你可以来我家，下午两点，请准时。”

陆约翰特意找来一名女警陪同，提前半小时来到了伦斯的家。伦斯并不在家，那些管家女佣也没了踪影，给他们开门泡

咖啡的是周宝莲，她把他们领到书房里，律师托马斯已经在那里了。

这并不是陆约翰第一次见到托马斯。上个月，这位业界闻名的资深律师不知从哪里得来了警方已将周晋棠列为重要嫌疑

人的消息，亲自约见了陆约翰。他们的见面并不友好，托马斯声称，周晋棠与几名死者都是好友，况且他品学兼优，无

精神病史，一定是警察在哪里弄错了，就像他们经常弄错的一样。这番话让陆约翰非常光火，虽然他只是个默默无闻的

警探，但是自己的调查和警方的权威竟然遭到这种质疑，他咽不下这口气，反唇相讥，与托马斯的会面最终也是不欢而

散。

在周宝莲还没回来之前，陆约翰就对托马斯说，“律师先生，希望您今天能做一个完美的旁听者。”

托马斯耸肩，喝了口咖啡，平和地说道：“这全都取决于您。”

周宝莲端着两杯咖啡，送到了陆约翰和女警手边。她坐到托马斯边上，直勾勾看着正对面的陆约翰，昂起下巴，问道，

“好了，警探，您还有什么想问的？”

陆约翰没有动那杯咖啡，他与周宝莲四目相交，说道：“我今天来，只是来确认一件事。”

周宝莲露出不屑地笑，“是啊，这一个月来，您对我们家已经是了如指掌，无须多问了。好吧，您想确认什么事？”

陆约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手掌摩擦着，考虑了许久才对周宝莲说，“我知道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但是，请务必给我一

个明确的答案。”

周宝莲漂亮的眉毛在眉心纠结成一团，又随即舒展开，她看了眼托马斯，似乎试图从中获取什么支持似的，托马斯只是

对她微笑，似乎对即将到来的问题毫不在意。

陆约翰终于说出了那个问题，“请问您是不是遭遇过那四名死者的轮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