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
周晋棠倒是毫不在意，一笑而过，啃起了汉堡。段明辉却没那么好脾气，抄起桌上银光闪闪的叉子就横到了小梅林的嘴
边，“说话小心点。”
小梅林不依不饶，用手推开叉子，继续说道：“怎么样？你还真当自己是骑士？得了吧，你不过是一条比较好使唤的狗
。”
段明辉并没反驳，小梅林却说得越发来劲，“是妹妹的滋味更好一些还是哥哥更胜一筹？”
大梅林和周晋棠却事不关己似地继续专心于遗书和汉堡，周晋棠正在抱怨汉堡里的醋渍黄瓜不够味时，沉默良久的段明
辉终于是一把揪住了小梅林的领子，朝他面门就是一拳。小梅林也不是愿意示弱的软蛋，一脚踢开边上的桌椅，抹了把
嘴角的血就朝段明辉冲了过去。
大梅林咬着笔杆把遗书递给周晋棠，他看了眼正扭打在一起的段明辉和小梅林，问周晋棠道：“会不会太引人注意了？
”
周晋棠望着试图劝架的两名服务生，笑了笑说道：“就让他们过把瘾吧，过了今晚你弟弟可再没机会和人干架了。”
大梅林也跟着笑了，配合着桌椅和餐具倾倒的声音，他和周晋棠对起了半个月前写就的“自杀剧本”，他们称它为“自
杀俱乐部最后的杰作”。
最后两人都打累了，坐在地上直喘气，杰克和詹姆斯也匆匆赶回，他们赔偿了餐馆的损失，在九点之前离开了餐馆。
段明辉不情愿和小梅林待在一辆车上，周晋棠便让他们先走，他陪段明辉坐公车去往道伦街。
2．
周晋棠和段明辉从公车上下来时，已近十点，周晋棠站在路灯下看手表，叹道：“迟到了。”
段明辉把他拉到暗处，说道：“没关系，他们应该正在享受人生最后一根大麻，最后一杯龙舌兰酒。”
周晋棠拉起外套的拉链，轻声笑了。他们沿着道伦街走，看到邻街的小院里种着漂亮的玫瑰，他们就讨论起了玫瑰，又
或是被路边经过的高个美女吸引，他们就说起女人。飞驰而过的车，门里传来的孩子的笑声，盘踞在树下的黑猫都成了
他们的话题。
“听说，在晚上看到黑猫会交厄运。”段明辉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看着轻声哼唱着不知名歌曲的周晋棠说道。
“噢，是吗，那我妈怀我的时候一定在晚上看到了黑猫。”周晋棠笑着。
他们已经能看到那幢十层楼高的灰色建筑了，楼前的黑色铁椅被小梅林的奥迪撞歪到了一边，段明辉瞥了那嚣张的汽车
一眼，转过身，问周晋棠，“你上去半小时之后我再上来，对吗？”
周晋棠为他整了整衣领，将衣服上的摺皱拍平了，“是的。”
段明辉又问他，“如果我上去的时候，你还没死，你和我走，好不好？”
周晋棠并没有立即回答他，他仰起脸，望着干净漂亮的星空，群星闪烁，明天将是难得的好天气。
“我带你去南面，去看海。”
“我们去乐园。”
他听到段明辉在他耳边这么说着，微笑着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凑过去，亲吻他的脸颊，在他耳边私语道：“好。”
3．
周晋棠迈上七楼，在楼梯转角的窗口瞥了眼楼下，段明辉正用什么硬物刮弄着小梅林的汽车出气。他不由笑了，这家伙
，有时候真是幼稚得可怕。
他并没有敲门，702的房门从来不锁，他寻思了番说辞推门进去，正想给自己的朋友们好好道歉时，却见到了那骇人的一
幕：声名在外的大画家布朗?詹姆斯正在客厅地板上摆弄着他的儿子小詹姆斯的头颅。
在那颗头颅之下，是一些残缺的肢体，他们血肉模糊，还在汩汩淌血。
又是一幅跨时代的印象派巨作。
意识到自己撞见了不得了的事情的周晋棠向后倒退两步，布朗?詹姆斯站起来，他的手里还握着正在滴落鲜血的斧头，他
面容和善，对周晋棠挥挥手，“来，过来。”
周晋棠试图在身后摸索到任何可以用来防身的物件，他问布朗?詹姆斯，“你杀了人？”
布朗?詹姆斯却摇头，“不，我只是在帮助他们自杀，抱歉，我看到了我蠢儿子的遗书，我找了私家侦探，自杀俱乐部，
是不是？”
周晋棠露出尴尬地笑，他已经退到了门板上，再无退路。
“你父亲知道会伤心的。”布朗?詹姆斯一步步逼近他，面带微笑，在鲜血的陪衬下却有如杀人屠夫。
“你手里该换支水彩笔。”周晋棠的手握住了门把，拖延着时间，“或者你想告诉我，你为什么杀了他们？”
布朗?詹姆斯终于停下，他摇着手指，抹了把脸，“不，我没有杀他们，好吧，我用烟灰缸砸死了我的儿子，他知道我要
破坏你们的自杀计划时，威胁我，威胁我要将我的丑事全都抖出去，如果他是个女孩，或许能另当别论。
小杰克实在是不好运，他试图用斧头砍我，结果被地上的烟灰缸绊倒，斧头就像这样，”布朗?詹姆斯那手在自己肩膀上
比划着，“插进了他的肩膀，他痛得乱叫，梅林兄弟赶过来帮忙，一个想要制服我，一个试图帮助杰克。可惜他们都是
蠢货，大梅林被小梅林扔我的斧头砍死，那把刀原本是想扔我的，然后他自己又撞到了茶几上，我只是又给他的脑袋来
了几下而已。然后，我再等你上来。”布朗?詹姆斯露出无所谓的表情，耸肩总结道：“这是出闹剧，再没剧作家能写出
这么糟糕的剧本了。”
“那你现在准备给我安排什么死法？”周晋棠在听完他的叙述之后，心境倒平和了不少。
“不，我不准备让你去死，我可不舍得放过一只这么好的替罪羊。你得逃，有多远逃多远。”布朗?詹姆斯又说道：“我
已经给托马斯打过电话，如果你同意，那么伦斯的遗嘱上立刻就会写上你妹妹的名字，她的后半辈子将高枕无忧，当然
如果你不同意，我们也有很多方法……”
“如果我被捕呢。”
“承认它，承认你杀了人。”布朗?詹姆斯指着那一地的狼藉。
“我们似乎不是在谈判。”周晋棠看着那红红白白的一片，觉得恶心。
“不，我们不是在谈判，是我在告诉你，你必须要做的事情。”布朗?詹姆斯摆出居高临下的命令姿态，似乎是将周晋棠
当成了他那个懦弱胆小的儿子。
“那我可以有一个请求吗？”
“请只判我一个人有罪。”
“其实，这未尝不是一种自杀，不是吗？你是他们中完成得最漂亮的。”
布朗?詹姆斯在浴室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在这段时间里，周晋棠脱下自己的手表随意扔在客厅里，布朗?詹姆斯离开
时并没与他道别，他留下了切割好的尸块，他说，出于职业习惯，他觉得这样看上去那些蠢货们能比较美。周晋棠拾起
地上的斧头，将上面的指纹擦干净，又刻意印上许多自己的指纹，现场也重新整理过，将一切挣扎的痕迹都掩饰好。这
时，他的手机却响了，是段明辉打来的电话。
他问他的第一句话便是，“周晋棠，你还活着吗？”
周晋棠扫了眼满是血污的客厅，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是的，我还活着。”
段明辉几乎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他有些语无伦次地说，“我马上上来……你吃了安眠药吗……不不，你们讨论的
方法是什么……等等，你等着我，你等我。”
周晋棠挂断电话，重新握起那把斧头。他盯着地板上双眼圆睁的詹姆斯，“好了，好了，结束了，你们都结束了。”
他走上前，替他阖上眼。
咚咚咚咚的脚步声急促传来，门被打开，他转身面对着一脸急切地段明辉，他手里还捏着那枚方才在恶作剧的硬币。周
晋棠抬起被血染红的手挡住他漆黑明亮的眼。
“阿辉，别偷看。”
尾声：
M37公路距离Y镇出口三公里处的左边是浅黄色的沙地，零零星星长着些高大的墨绿色仙人掌，右边也是几乎一样的光景
，唯一有所不同的是，那辆停在右侧路边的红色小轿车点亮这灰蒙蒙的画面。车子谈不上破旧，只是因为长途奔波沾染
上了沙尘，脏兮兮的，看上去不是很干净。车子还发动着，凑近了听，伴随着车内飘来的轻快歌声还有一阵阵引擎发出
的嗡嗡声。
引擎盖上摆着一张地图，上面用红色水彩笔画着好几条蜿蜒的粗线，两个年轻男人正站在车边抽烟。
“还要开多久？”
“出了Y镇，过了关卡，再走一天吧。”
“饿了。”
“包里有巧克力棒。”
“渴了。”
“也有水。”
“他们说那里没有海和岛屿。”
“那就再往南去。”
又饿又渴的年轻男人笑着打开车门，拿出黑色大包，翻找起食物和水，他不禁跟着清亮的女声哼唱起来，“We're
living in a charmed life， charmed life， You and I， a charmed life……”
他感觉有人走到他身后，便侧过身，吻上那双还残留有呛人烟味的唇。
听说，在南边的远方，有绿色的山，红色的花，紫色的蝴蝶，蓝色的海，白色的岛屿，那里是乐园。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