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留意到我的注视。

「你不吃？」你口中满是面条。

不到十分钟，你便把两碗面吃光光。自告奋勇你起身说要去洗碗。我说你不如好好地把工作先做好，让我来把它做完。

你反辩说我煮了面，没道理仍是要我来洗碗。

「好啦，大家都不要洗。」你最后下了这个结论，把我推回房中做模型。

看着我们的学校一步步的建成，像极了在狮子山隧道俯瞰不远处的校园。实在很佩服你的美术天分，总是这么令人眼前

一亮。

见你难得专心致志地努力做这个模型，我也尽情地协助你这一切。不知不觉也忘了时间，我们一起把那些小配件贴上模

型时，我才望了一下墙上的时钟。

「这么晚了，不要回去啦！」你叫道。

整个墙报的主角，六层高的校园，终于，在我们的工作台上矗立。

「简直像真的一样呢。」我搭着你的肩膀，赞叹着。

「看，有人帮手，这样便完成了吧？那我先去冲凉了。我买了新的《怪异集》，你坐着看看吧。」你把漫画抛到我手上

。这么晚看鬼故事？我翻白眼。

「就知道你没胆！」你笑着打开衣柜拿毛巾。

当着我的面，你把衣服脱去，只剩内裤，白皙匀称的身材又逼近在我面前。

「很快回来。」随手拿了浴巾，你便推门步出睡房，留下坐在床上满脸飞红的我。

浴室传来水声，我不自在地望望周围，希望能令自己分心。然后，我望着台面放在一角的白画纸。

「咦？我忘了画那幅『校园感觉』！」回来正抹着头发的你，打开门见我拿着两张白画纸，脱口嚷道。

饭厅桌前两人相对着一起画画。好一段时间里，大家各有想法，无声的画着。

学校吗？

有时很喜欢这个地方。就像妈要上班一样，我们星期一至五都要上学，除了假期外，我们的生活就是「家中——校园」

的铁定组合。我们在这里吸收知识，认识多一点这社会的事，好让我们将来出到外面的独立生活。

我们会认识很多好朋友，和我们一起渡过这漫长的校园生活。好像小辣椒，阿升和你呢。

我最快乐的时光，便是和你一起待着的时间，我们跑步，我们上学，我们一起生活。四年了。将来呢？以后我们又会怎

样，会考，高考，再往后？我想象着我们头顶的一片天空。

我和你的天空，是怎样的一个天空？

「为何你的天空涂成了一片灰色？」忽然，你望着我的画说了这么一句。我望望自己面前的画纸。

在我想着想着的时候，不自觉地用铅笔一直向天空直扫。

我想打个哈哈，但却打不出来。你给我望得不自在，抬头望我却视线相碰。我们两人对望了一世纪之久，然后，还是我

先开口。

「哈，你算是『车轮(Challenge )』我吗？」我勉强挤出笑容，虽然是装得那么糟。

看着你的画，比对起和你刚才一起弄的模型，一个样子。十足的鲜艳阳光，给洒在美好的校园内，没有一丝忧愁，一丝

压力，一丝阴霾。

「如果不用交功课和考试，上学也是一件很好玩的事。」你傻傻的笑着。我低头望着自己的画，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正是你和我的分别。在知道自己对你的爱后，我便已经失去了你脸上的这种童真，可以把如此景象想象的能力。

你走近看我的画。

「画完了吗？其实，你的美术真的很好！真的！」你说罢转身便走进房中，回来时捧着毛巾和一套衣裤。

「你好像还没冲凉呢！冲一冲身，然后回来睡吧！」

我接过属于你的一套衣裤。有你的触感，我喜欢。

「我先回房睡，你冲好凉便上来和我一起睡吧！」看着你回身走进房中，我怎可能把这一刻浪费？如蒙宠召的飞快走到

浴室冲凉。

把自己的衣服尽数褪去，我让自己冲了一个痛快的热水澡。然后用你的毛巾抹干身体上下，再穿上你的上衣，你的底裤

，你的裤子。我穿在身上之前，拿着你的每件衣裤，在鼻前好好的闻一下你的味道，再把它们紧紧地贴在我的皮肤上。

我回到房里时，你已经睡熟，轻轻地打着鼻鼾，背紧贴着墙壁，把单人床空了一大半给我。我带点感动的向你笑笑，无

声地道了晚安。然后，我便静静地爬了上床。

睡在你的旁边，感到你传过来的体温。忍不住，我缓缓地转身对着你而睡。望着闭眼熟睡的你，不能停止想要看你的渴

望。

很少作梦。我慢慢地陷入了一片迷糊，黑暗。一个很冷的森林，我在其中没命的奔逃着。月光偶而从树缝中射入，对于

逃避着什么，我始终不得其解，但是，我只知道要逃。

忽然，走到了森林中央的平地。我看到你竟然在迎接着我。我扑过去把你紧紧抱着，我心知那明明是不可能的事，可是

我还是很贪婪的、肆意地把你揽紧，感受你的体温，吸着你的体味。

当我想吻你的时候，天空忽尔又变成一片黯淡。我望着你慢慢的离我而去。

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天空，才能令你动容？

我从朦胧中醒来时，听不到闹钟的熟悉声音。想了想，是的，这里是你的家呢。我想伸出手去推一推身边的你，才发觉

原来你正紧紧抱着我睡。

我们的脸贴得这么的近，差一点，差一点我们便碰上了。

凭着记忆，我伸手找到了时钟。

不得了啦！八点十五分！迟到了！迟到了！我连忙跳起，转身想把你给摇醒。

「哇勒，」你仍是一副未睡醒的样子，「什么时候呀？」还很不满意我把你弄醒呢！

「八点十五啦！完蛋了！完蛋了！起身！」我见势头不对，连忙捉着你的双脚把你扯落床。

我们一起刷牙洗脸，望着大家一口白泡的场面，大家还有闲情笑将出来。跑回房中，急忙中我们也不顾这么多，就地把

校服换上。

「你的身材也很不错呀！」你望着我只剩一条内裤的身体。

这一年来的训练，算也有点成果了吧。我望着自己的起伏的胸肌，平实的腹肌，坚实的大腿，年轻的十五岁的身体。

我望望自己，再望望你，再对望。望到不自在，两人低头各自穿裤，然后背起书包便跑出门口。我想起了什么，忽然把

你拉着。

「喂，你的模型呀！」

我们又回身走回拿你的模型。我再望一望挂墙钟，八点三十分，无论如何都是迟到的了。脑中不禁浮现杀人王周家骢捕

获猎物，一脸得意的表情。

虽然是这样，在路上我们还是一直狂奔汗流浃背。

「不如坐的士吧！」上班时间找出租车比登天还难。我们跑到学校前的大斜路时，已经听到了早会的钟声。

「反正都迟到，就慢慢走吧。」你笑说。我们用上比平时更慢的速度缓缓散步回校，胶袋中的模型随风摆动着。

周家骢按例要我们签字，还不忘送上轻蔑的笑声。按校规我们要在休息时间到教员室外罚站，我还因已经迟到两次，留

下了记录兼即日放学留堂。

「都是我不好，我没调好闹钟便睡了。」在回教室的楼梯上你向我道歉。我无奈笑笑摇头，然后一头想栽到你胸前装哭

。(哇哈哈！)你一个侧身避开，摇头坏坏地向我耻笑着，我们两人一直笑着推撞至教室门口等待我们小辣椒的面前。

「没法子，我替你搞定它。」知情后，她叹了一口气。

又辛苦了她。

上课时，我偷偷向她的方向望去。

「专心上课吧。」她头也没转过来。

小息时间，我和你一起站在教员室的门外。今天的天气忽然凉了很多，我站在通风的过道里，给北风吹得直打哆嗦。

「你在发抖呢！」你看到已紧贴着你取暖的我，紧抱着自己的校褛打冷颤，「很冷吗？我可以。」我连忙摇头。

「一点点冷吧！只是十五分钟罢了！我顶得住的！」我强装出笑容。

「很习惯吗？站着还说个不停！」摇着笔杆走来点名的周家骢，仍不忘揶揄我俩。

「喜欢便一起来试站站看吧！」旁边冒出小辣椒插了这么一句。周家骢冷不防克星突然出现，笔都脱手跌到地上去。他

急急把笔拾起，怒视了我们一眼便匆匆离去。

一瓶暖暖的维他奶送进我双手，一股暖意穿透心扉。我看到你望着我手中的那瓶热奶。

「你要喝一点吗？」我不敢望小辣椒的表情，说了这一句。

你望望小辣椒的方向，反倒一时犹豫。

「黄柏浩。口渴吗？」是潘泳芝。

「哈哈，你来得正好呢，我刚想要抢林英志那瓶奶来喝呢！」

「噢，你想喝豆奶吗？我连忙给你去换！」

「不用啦！可乐也不错呀！」你一手把她手中冰冻的可乐拿过来吮了一口。这笨女还以为取悦了你，得意地笑着。我和

小辣椒皱眉对望了一眼。在她走后，我还是把我的维他奶塞了给你。

可是你却不领情。

「我喝可乐就可以了。」直把整瓶可乐给饮个精光。我感觉到你从心打出来的寒颤。

何必呢？我兀自叹气。

回教室的路上，我一句话也不敢和你说。

是气在心头吧？

午饭钟声响起，你一起身便把我拉走，说要请我吃饭赔罪。西餐厅里你把我按在你对面的座位上。你把侍应招来，连午

餐吃什么也替我叫了。

「哈，别说我没人性，你喜欢黑椒鸡扒我还是记得的！」你得意洋洋的仰头笑着。

「是啦，你就是对我最好的啦，好了没？」

我没好气地喝着冰水，望向落地的玻璃窗。

「当然啦，我是你的好兄弟嘛！」

「两个Ａ餐。」浓烈的黑椒味扑鼻。

「饭来啦，你怎么不吃啦？」

坐在空无一人的中四理一教室里，我望着已完成的墙报。

四十个十五岁的学生，带着四十种对这第二个家的心情，在充满校园气息的装潢下，一个个尽情的发表出来。

阿升的活力十足；小辣椒充满朝气；杏子十二分浪漫；光少像阳光的灿烂；潘泳芝和周子美对你和阿升的迷恋。坐在墙

报前面，就好像看着一众同学在学校花园向天仰望的大合照。我和你一灰一红两张画作并肩排在中间。

我坐着和你的画对望良久，集合小辣椒的设计和你的装饰模型群组——我们的墙报。

正着迷间，毫无迹象地，外面竟下起大雨来。

今天恐怕不能一起跑步了。

想离开教室到外面去，才发现自己没带伞，我苦笑着摇头。抬头却见小辣椒拿着三缩遮(注：可以收成三截的雨伞)出现

在教室门外。

「喜欢一个人，却不能让他知道你的爱意，不是很痛苦吗？」

「喜欢一个人，却明知他不能爱你还要去爱，不是更痛苦吗？」

回到家中，和衣倒在漫天的风雨下。真希望把一切对你的爱都给吹走、冲走，一笔勾消。回到从前，我们开开心心的过

每一天。

好像看见每次跑完步后，你满脸通红的笑脸。

下面停车场白影一闪，把美好回忆打破，「好兄弟」三个字不住地在我的脑海中出现，提醒着林英志不可越界，不可过

界。

不可越界，不可过界。

重新看见头顶的晴朗天空，已是星期一的早上。一回到校门就和你碰上了。

偏偏我们就是有这种缘分。

「早晨。」我把视线从你脸上移开。

「林英志你搞什么呀，」你没有走近我。

「星期六日都找不到你，电话又不接！」

「我要温习嘛！」软弱无力的抗辩哪里能满足你？

「下次再是这样，我和阿升上你家找你！」

这个星期一，我自个儿吃了整碟的黑椒鸡排饭。

「我今天没吃早餐，很饿！」

「哦。」

虽然外在表情可以做戏，但对着自己却不能作假。我静静地看着你的一切，内心却是波涛起伏。

睡一下。我愈想避开你，心情却愈依附在你身上。

在这种阴影下，我对什么都好像失了兴趣。中文科的小考，我居然只得四十分，张老师知道我有心事，只笑笑却不点破

。

之后的星期六、日，我躲在自修室和小辣椒一起温习。翻开着书本不到一秒，我望着窗外出神。

窗外有谁等着我？

星期三的数学测验死定了吧。

回到家时，妈说你来过找我。我「嗯」了一声，便走回房去关上门。之后一整晚睡不着。

比赛前三天，校内举行了陆运会前的练习赛。望着你和阿升跑远的背影，我竟然提不起脚步。三圈下来，我足足输了半

圈多。

看着Miss 詹皱起眉头的表情，便知我的成绩有多差。

我在操场呆坐了一会。当我蹒跚步入更衣室时，才惊觉大家都走了。你居然没等我！我无力地跌坐在花洒(注：莲蓬头)

下，冷水不断地淋着自己的裸体。

围着浴巾走到我放衣服的地方，廖Sir 在坐在长椅上等着我。

「林英志！」

「怎么样呀——」我停下脚步，摆出一副爱理不理的表情。

「你是否不想参加比赛了？」他盯着我的眼看。

「哪有？」我避开他直视的眼神。

「五分三十五秒！那是什么成绩呀？」廖Sir 少有的严厉。

「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没事，我只是心情不好而已，」

「是感情问题吧？」我摇头。别傻，我不会认的。

「你知道，你们很自私吗？一个、二个，有事就只懂逃避！任由自己堕落！」廖Sir         愈说愈激动，「你们大把

青春可以这样浪费，可以这样输掉！那我呢？我呢？为何可以这样不公平！你们有感情，难道我又没有吗？」

说着说着，竟看到眼有泪光。

离开学校后，我漫无目的地走到村后山，小学时代我和阿升常爬的山坡。看着这个无忧无虑的山头，我一度尝试像以往

那样向上爬。

但是，沿着石坡走了两步，我便开始脚软了。最后，我在坡底坐了半天。

长大了，生怕会摔死？

星期五便是我们的陆运会。星期四的晚上，我摊在床上，空盯着白色的天花板。

很想打电话给你，听听你的声音。电话响起。打来的是小辣椒。

「不要想太多，明天还要比赛呀！我很想看见你胜出呢！」

「多谢妳。」

「晚安。」等好久，才「卡」一声挂断。

十二月的早晨特别阴冷，我爬下床后，几经挣扎才走到厕所去梳洗。

用冷水把自己好好的浇过后，才又有了一点生气，好迎接着运动场上和你的挑战。

一千五百米的开跑时间在上午十点整，午饭后还有八百米的赛跑，同时间还有跳远比赛。

三场比赛，我和你都是对手。

望着偌大的运动场，我不禁有点失神。过一会儿，我便要和你在运动场上一决高下。

我可以胜过你吗？

观众席上，你、阿升、潘泳芝和周子美四人坐在我的隔壁。你们四人都乐疯了，根本不安于位，四个人推推撞撞，我都

不知给你撞痛了多少次。

我心中的不快乐，你真的是一无所知呢。小辣椒今天不在我的身边在哪里呢？

正想找她，阿升满脸笑容的站了起来。

「快到一百米初赛了，我先去换运动衣。」

「我也去，等一等我。」我有气无力地跟着阿升走到更衣室换衣服。这一个多星期以来，阿升都比平时来的快乐，自上

次请假事件后，好像没有这现在的开怀笑脸长挂脸上。

难道他的大难题已经解决了吗？

想到这里，心中不期然羡慕着。何时，才轮到我解决我的难题？

走到更衣室正想坐下，不知何时，你从后跟了进来，把我按在更衣室的长椅上，手很热。

「林英志，你今天不要输给我呀！」

你望着我，一字一字清清楚楚的进入我的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