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我爱你，你呢?」

我喜欢看小说，但自己的专业是社会科学，只习惯写论文。不过多年来在大学工作，一直和年轻人有密切接触，除了分

享学问的知识之外，也体会到他们的理性和感性，他们的喜怒哀乐。所以和甲甲一班年轻朋友，可以谈得非常投契。

这部小说描述的背景，却是我不再熟悉的世界，中学校园。况且当年我就读于香港一所出名严格的教会女校，中学时代

没有交际和恋爱的经验。但是阅读的时候，仍然勾起了一些遥远的回忆，淡淡的哀愁，「少年情怀总是诗」的感受。

小说的内容触及一个传统的「禁忌」：同性之间的爱情。阿志对柏浩，到底只是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还是爱上不能

爱的人?答案是后者，在我们的社会，阿志连表白爱意的机会都没有，因此造成起点就等于终点的悲剧。如果是在一个比

较开放，尊重不同思想文化和价值观，承认同性恋人士有平等权利的社会，阿志可以大声的对柏浩说：「我爱你，你呢?

」

我的专业涉及基本人权以及社会歧视的研究。通常对班上的大一学生，我会介绍一本图书：《If the world were a

village of 100 people》。这书中有一页指出：「(一百个人之中)，九十个人是异性恋，十个是同性恋。」我的目的是

要说明同性恋者只是一个弱势群体，他们不是异端，更不是罪恶。他们理应和社会的多数派享有同等权利。

外行人的我，为甚么不自量地答应为甲甲的小说写序?因为我希望他的小说可以带给我们社会，特别是新一代年轻人一个

正面的信息：爱不只可以超越年龄，国籍，宗教，种族，文化等差异，也没有同性异性之分。

亚细亚大学教授容应萸博士二００五年三月十六日于日本•东京

序——我和甲甲的起点

很早之前，就开始看甲甲的《起点•终点》故事。

因为是在网络上连载，所以常常会在最精采的部分，被「待续」两字搞得怅然若失；这才深深体会到，我那些读者朋友

们，老是抱怨我写作速度太慢的心情了。

这是一部充分洋溢着青春气息的校园爱情小说，除了主轴绕在阿志与柏浩之间暧昧不清的同性情谊之外，还有他们两人

与周遭朋友的友情、爱情纠葛。

我并不能算是个好读者，因为我曾不只一次，试图想要影响甲甲的故事走向，原因很简单——「我讨厌小辣椒！」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柏浩和阿志两人互有情愫，但却因为彼此的误会与传统，无法接受男男爱情的观念，让命运把阿志

被推向小辣椒，柏浩也不得不勉强陪着潘泳芝。

我不忍心看到「有情人无法成眷属」的结局，是以每次看到阿志和小辣椒在一起，我就多气阿志一次，为柏浩多痛一分

，套一句阿志的话：「原来在意一个人，是这么辛苦的。」

不过还好，甲甲没有受到我的影响，还是坚持写出属于他的《起点•终点》。

去年甲甲自香港来台湾，曾经顺道来找我，因为「有朋自远方来」的机会实在难得，且他又是那样一个阳光、老实的大

男孩，所以我也破天荒的，让我的小说里所有的主角们，和他共进了一次午餐。

虽然他的国语有浓浓的广东话口音，不时又夹杂着英文，但我似乎看不出他和我的学生们之间有任何隔阂，至今我那群

孩子们，仍常常问起他的现况，没想到，他真的出书了，而我居然有这个荣幸为他写序，这也是我人生的一个第一次。

我衷心希望能早些看到续集《终点?起点》早日问世，好知道甲甲究竟给了这对彼此相爱的少年，安排了什么样的结局

小金老师二００五年二月二十五日于台湾•嘉义起点。

「阿志你看！这对，这对跑鞋，My Dream Shoe！很正吧！」

「哇，有弹弓型气垫的！穿起它来跑一定很舒服！」

「我想买它用来参加陆运会比赛呢！」

「哈，你买了我没有，这样很不公平欸！哈哈哈！」

「你喜欢你也买一对吧！」

「多少钱呀?」

「五百八十！」

「……」

「……」

「你够吗?我的利是(注：新年的红包)钱还有两、三百。」

「借一百够了，我下个月还给你好吗?」

「呀！难怪你午饭都吃面包！」

「要存钱嘛！哈哈哈！」

「我把妈给我的利是拆掉，刚好一百，你拿去吧！」

「谢谢你。」

「还说这种话！我，我是你，你兄弟嘛！」

你穿了这双鞋子，便可以跑得快一点吧？

序曲有时我会对你说，总觉得我的爱情，是永远不能开花结果的。

穿上跑鞋，就是为了要在跑道上奔驰冲过终点。穿着其它运动鞋的，是你的对手，你的敌人，决计不能爱上它。

你爱上它的话，是死路一条。起点，也就是终点。

偏我就是沿着这一条跑道，不断的奔跑。

跑鞋只会和跑道结合，却永不会爱上另一对跑鞋。

这文件子的逻辑，不是太显浅了吗？

你却像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一样，时常问我为何还未拍过拖，便知道会是这样子。

站在学校的天台，我抬头望向天空，默然不语。

你拿着汽水贪婪地吸吮着，玻璃瓶内啐啐作响。

我觉得很吵。叫了你两次，你太专注在那瓶饮料上，没听到我叫你。

算了，反正你都不会知道。况且，我早已尝到这一种感觉，只是你不知道吧。

为你好，我也不会让你知道。

旺角？街头黄柏浩。

隔着旺角川流不息的人群，我看到你。

你穿西装，成熟了很多，也高大了很多。

在源源不绝的人潮推动下，我们只能互相点头，然后离去。

五年没见了，你好吗？

还记得吗？中四开始，我、你和李日升三个人一起备战运动会的事。每次我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换上运动衣，跑到附

近的公园，去迎接等着我的你。

说来有趣，我们都是报跑最长程的千五米。同是一面金牌，别人跑十多秒便可赢得，我们却得用上多数十倍的时间去争

取。

那时，我还是一个孱弱书生，体能球类皆不行，而跑步却令我意外地在学习之外，找到了一席之地。

可能因为有你，我才有这股莫名的动力，去跑足整个高中时代吧！

很喜欢从后把你紧追的感觉。那种香香的汗味，还有那种温热的幸福。

你知道吗？在繁忙的旺角街头，一个捧着大堆家居用品的男人脸红红的站着不动。

想着你。

第一章　墙报•跑步•游戏机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八点零五分了，还有半小时便要早会！我吓得从床上弹起，头撞到天花板，肿起了一个包。

穿好校服后，我匆匆打开门就想跑出门口。

「阿志！别忘了你的蛋治(注：鸡蛋三明治)！」妈从厨房走出来，没好气地叫住我。

「还有，待会儿和黄柏浩打球的时候，别再弄脏校褛啦！」我有点不好意思的，回身把她的爱心三明治接过，便立即一

口气跑到楼下。

走到街上，就见到一个熟悉的长发纤瘦身影，在前面疾走着。

「杨绣华！」我连忙走上前和她并肩急行。

「很香的蛋治呢！明天我也弄一块吃吃！」她望着我咬着的三明治，愉快地笑着。

注意到这个女生，因她是除了我之外，校内唯一走得比我快的女同学。虽然个子细小，却是一只不折不扣的小辣椒。好

打抱不平，很爽快的一个长发女生。

有时候，我甚至会幻想跟她比赛竞步呢！

小辣椒见我行得比她更急。

「林英志，你很赶时间吗？」

「我只是怕迟到啦，妳也知今天那只守门狗的事！！」今天在校门当值的是杀人王领袖生。

「你指那个周家骢？哈！」小辣椒很有信心似的扬起嘴角。

「他的手表比学校的钟还要快三分钟以上，妳知道吗？」学校规定，我们要在响早会钟的五分钟前到校，否则算迟到。

「那又如何？」我问，她却笑而不答。

我熟知她的性格，也不再问。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回校，十分钟便走完二十分钟的路程。

回到校门，小辣椒便径自向教员室方向走去。

按惯例，我在篮球场找到你，你正在场内独个儿射锁匙圈，看着你的必入射球，我站在场边，不禁呆然。

「怎么这么迟！」还未回过神来，你已把球抛向我。

我反射动作的伸出双手，才仅仅把球接住。

「不，我才不要一大早输给你。」可是双脚却不听使唤，放下背包(当然，我还照着妈的意思先放下校褛)，已然踏进场

内。

虽然长得不高，但是你弹球似的轻巧灵活，技巧又好，我怎么也抢不到你的篮板球。两人像无休止的打着球，你表演投

篮，我却表演被人抢球及被挡球的技巧。有些女生走过来看着我们打球，当然，她们的目标并不是我。

「加油呀，黄柏浩！」又是那周子美及潘泳芝，这两个女生好像是他的粉丝般地跟出跟入，多讨人厌。

聚集在场边的人愈来愈多，要我在这么多人前面出糗，可不是说笑的，我尽力地希望不要输给你太多；结果不消十分钟

，我已经想投降了。

一直期望到来的早晨，竟然会变成这样！

早会钟声响起了，谢天谢地！

「九比三，今天请我喝三瓶汽水！」你得意的叫道。

那两女又发出高兴的尖叫声，你脸飞红，把我拉到雨天操场排队，手很热。好像看到女同学们怨恨的眼神，我得意。

我和你的身高差不了多少，我排队多是排头位，你则在我后面。我望着你的领带，又是随便的披在颈上。

「待会训导主任来查校服，你就死定了！」我趁空档转过身来，替你弄好领带。仍剧烈呼吸着的你，热气一阵阵的喷在

我的脸上。

早会开始，又是训导主任林老师喷口水的时间，他单调地就各样问题数落了大部分学生后，今天竟然高调地谈到同学之

间拍拖的问题。

然后，他请各位站岗的领袖生对表，免得对学生做成滋扰。我望了望身旁的小辣椒，真有妳的！

说罢，他居然叫领袖生们，开始一级级地查察我们的校服！

「呀哈，幸亏有你！」你拍拍我的头顶。

头上肿起的包子隐隐作痛。

中四理一班就像一般班级，四十个学生挤在教室里接受填鸭式教育。因为矮，我永远坐第一排，你坐我正后方，小辣椒

就坐在我的右边隔壁。

男左女右。

背后好像没平时那么嘈吵，我不期然望向教室最后一排座位。

李日升这个捣蛋鬼的位子又是空空的，想必他又是睡过头，索性装病不回来吧！

为何大伙儿执意要选这个失职的班长唉。

背后你努力地抄袭我的中文作业，我没好气地伏在台面打嗑睡。

忽然有个轻轻的东西打中我的左额。拾起一看，又是那潘泳芝传给你的纸条。我回头把纸条在你面前扬了扬，下巴向潘

泳芝那边一顶。埋头抄着作业的你，只伸手向前方指了一指。

看见她望着我期待的表情，我很有默契地把字条揉成一团，丢到前面的垃圾桶里去。

盯着她这时候的表情，真有够好笑的。

「各位同学。」班主任Miss Law 响亮的声音自远而近，甫走进教室，大家便已经乖乖的坐好，教室也静了下来。

「今年度的墙报比赛又来了！一如以往，我想大家选出两名班代表，领导我们班上弄好这墙报去比赛！」为何今天的恶

运总是缠着我不去？我心里叫苦。

转头偷盯着身后的你，企图阻止恶梦发生，但一切已经太迟了。你顾不得我实时取回作业的危险，立即举手，差点就没

站起来。

「我提名林英志代表我们做墙报！」班上立刻传来了欢呼声。

于是，一如去年前年和大前年，我又被你推举为班代表了。

「很好，有我们的美术天才在，一定会锦上添花的。」Miss Law 笑逐颜开的望着班上。

「好了，还有没有人愿意带领我们班做墙报呢？」

趁没有第二位受害者出现，我本能的举起手，当然目标——就是你啦！

「杨绣华！」Miss Law 的声音响起，掌声雷动！我听错了什么吗？

右边一只纤细的手高高举起，小辣椒竟然举手，自？行？投？案！

她，她可是自己举手要做的啊！认识了她两个多月了，还不知道她有这个「癖好」！

「很好，今年终于有自愿者了，还要是转校生呢！大家要向她多多学习啊！」Miss Law 很满意地望着小辣椒。

我可以感到你这贱人在背后传来的阴笑，我呆呆地望着隔壁满脸高兴的小辣椒。该死，事到如今她还在笑呢！哇咧！

真的应该了解一下这只辣椒的构造。

好不容易等到了休息时间，小食部前找到正在排队买维他奶(注：香港一种很好喝的豆奶)的这只小辣椒。

「妳没有病吧！居然主动参加墙报比赛？」她以为我很喜欢做班代表吗？真是蠢材！

「我喜欢做墙报呀！」她的一字一句，给我打个五雷轰顶！

「你要是不想做的话，你便向老师说明好了！犯不着走来和我说呀！」

她不徐不疾的说着。

我感觉到自己正在堕入某种陷阱。

「我其实不是妳所想的那样子。」我抢先替她付了维他奶的钱。

「难道妳不知道，班代表就是代替整个班上的人做完整个墙报吗？」

看着她恍然的样子，才知道她竟然不知道我们这班的天大秘密。天！

「不是吧？哼！哪有这个道理？」她未说完就转身欲走，我拉住她。

「我这就找Miss Law 理论去！」

「不，不要啦！反正他们不想做，如何逼也是没用的。好啦，我们好好筹划一下该怎么办好啦！」我安慰着她；不过听

起来，倒是像安慰自己多一点呢。

在其它的同学吁一口气的同时，我又要为这个劳什子的墙报烦心了。

我带着无奈的情绪回到教室，才发现我还拿着一瓶饮完的维他奶空樽(注：空瓶)；我装作看不见你嬉皮笑脸的表情，一

屁股坐在位子上。

见到小辣椒木无表情的也回来了，「今天不如一起吃饭好吗？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墙报的事。」我趁她还未打开课本的时

候说道。

感觉后面有根手指扎在我的背上。

「好哇，说起来，好像是你第一次邀约我吃午饭呢。」小辣椒终于打破阴霾，笑着说。

后面的那根又扎了我一下，好痛！

午饭时间，你匆匆的追上了我们。

「志哥哥呀，你怎么走得这么快？」

你仍是摆出那副嬉皮笑脸的表情，双手搭到我的肩上。我只得没好气的笑笑。

一个小时的午饭时间，在学校附近的快餐店解决。你把一碟鸡扒(注：鸡排)饭放到我们中间，「这里六元。」我把那半

碟饭钱交给你的时候，身在我身旁的她，有点难以置信地望着我们中间的那碟饭。

「看不出你们两个的食量那么小呢。」

「待会儿体育堂，吃太饱再做运动，我可不想有盲肠炎呢！所以半碟饭的分量刚好啦！」我不厌其烦的向她解释。你则

把半碟饭拨到你自己的碟子。当时没注意，我们每次体育堂前吃的，好像都是我喜欢的黑椒鸡扒饭。

我和她边吃边谈论着墙报版的事，你没有插嘴的余地，活该！

回学校的时候，轮到你不发一言了。

因为有热身圈绕校跑，体育堂成为我最喜欢的课堂之一。我最喜欢带领两班男生共四十人跑三个大圈。而不感兴趣的你

，通常都会懒洋洋地在后面陪跑。

今天你却跑得特别起劲。由第二圈开始，你竟然发力把我追过。我花了很大的气力，都不能把你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