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出书版)+番外 BY 末回
  发于:2011年12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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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转身就走,宁景年也不拦,目光深沉地看他离去,独自坐在椅子上,半天没有起来。

******

宁景年一个早上都不见人,早为今日回府做好准备的郭蔷不禁猜测他是不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眼看着午时过了,午睡

醒来的靖安问爹爹怎么还没来,郭蔷只得抱他在怀里哄,快了快了。

直到未时将尽,宁景年才出现,凝重的脸色让旁人不敢上前搭话,宁景年一回来,稍稍和郭蔷的姐夫说了几句客套话,

就开始催促着郭蔷母子离开。

郭蔷见他脸色不好,更不敢多加耽搁,匆匆和姐姐告辞后,就带着靖安坐上了返回宁府的马车。宁景年则叫人准备了一

匹马,自己骑着马在前头带路。

从前一直对自己不理不睬的爹爹昨天抱了他,小靖安今天自白天醒来就一直闹着想找爹爹,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人来了,

小靖安跑过去要抱,结果宁景年一闪身避开了他,让小家伙深受打击,上了马车后就一直窝在娘亲怀里,闷闷不乐。

郭蔷抱紧他,轻抚着他的小脑袋不住安慰,在摇晃不停的马车中,时不时透过被风吹开的帘子看着前方的身影。

就这么吱吱呀呀赶了一两个时辰的路后,日头偏西,人疲马倦,宁景年想到柔弱稚幼的郭蔷母子,怕他们一直赶路会受

不了,便在路过一处建在路边的驿站时,叫人停下。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停下,丫鬟水儿很快就从后面的马车上跳下,来到前面的马车里接过郭蔷怀里的靖安,然后郭蔷才

走下马车,看到丈夫宁景年让人牵马去拴好,自己坐在茶桌前饮茶。

小靖安不肯乖乖让水儿抱,一被放在地上,就赶紧抱住娘亲的脚,然后嘟着小嘴躲在她的身后,又黑又圆的大眼则哀怨

地看向爹爹。

郭蔷知这小家伙的心思,轻抚着他的小脑袋瓜子,想了想,牵着他的小手走到丈夫坐的那张桌子前,看他没什么反应,

先把小靖安抱到离爹爹最近的凳子上坐好,自己才跟着坐下。

这时水儿拿了热水过来给他们泡茶,郭蔷趁这个时候柔声地对宁景年说道:「安儿今天一早起来就闹着想见爹了,可是

一直没机会亲近你,这会儿总算能坐一块了。」

宁景年饮茶的动作停下,视线瞥向两只肉呼呼的小胖手捧着水儿给他切的半边苹果却不吃,直勾勾看向自己,黑亮的大

眼充满期许的靖安。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阵,宁景年才放下手中的茶杯,伸手无声地轻抚着孩子的小脑袋。

像得了嘉奖一样,一直闷闷不乐的小靖安顿时笑开了眉眼,讨好地把手中的半边苹果递给父亲:「爹爹,吃!」

对还不知世事的靖安而言,讨好喜欢的人的办法,就是把自己喜欢的东西交给他们。

「你吃吧。」

听到爹爹这么说,靖安才乐滋滋地啃着这半边削过皮的苹果。

见气氛开始缓和,郭蔷一直悬着的心才渐渐落下,她深怕一夜过后,丈夫又开始对他们母子不理不睬。

安下心来后,郭蔷才有了些许胃口,先喝一口茶,才拿着小点心细细地吃起来。

宁景年不说话,靖安在吃苹果,时不时抬头冲他俩笑,觉得他们之间过于安静了,她想着要说些什么,想了想,郭蔷想

起一件事。

「对了,相公,昨日救了安儿的那名捕头,我总觉得像一个人。」

「像谁?」宁景年状似不经意地问。

见他似乎对这话题感兴趣,郭蔷先放下手中的点心拿手帕擦了擦嘴,才道:「我一开始就觉得他眼熟,像在哪里见过,

后来仔细想了想,觉得——

郭蔷认真地看一眼丈夫,接着往下说:「觉得,像姐姐。」

郭蔷嘴里的姐姐并不是自己的亲姐姐,而是较自己先嫁给宁景年的杜薇,尽管她已经死了,但宁景年一直没换下她大房

的地位,所以按身分,身为二夫人的郭蔷的确得唤她一声姐姐。

宁景年闻言看她一眼,随后继续饮茶,面无表情地道:「很像吗?」

「我只见过姐姐一面,确切的着实说不上来,但感觉……」郭蔷仔细地想:「感觉像。」

「不过,兴许我看错了,毕竟姐姐都走了这么久……」说到这,小心瞄一眼宁景年,见他无动于衷,才道:「这世上,

什么人都有,可能真有几个长得和姐姐相像的人。那个捕头,真让我想起了姐姐。」

宁景年不再喝茶,而是握着茶杯兀自沉思,过了一盏茶工夫,他突然放下茶杯站起来。

「走吧。」

主子一声令下,在各处休息的众人立刻动身。

郭蔷抱着靖安走上马车,心里怀着些忐忑,尽管宁景年脸色如常,但听她说完那些话后,她敏锐地察觉到他渐渐变得有

些冷然。

是不是因为她提到了姐姐?

这一刻,郭蔷实在是懊恼自己的多嘴。

这一次,他们再没有停下歇息过,一路奔波不停,掌灯时分,才终于回到宁府。

宁老夫人一听到他们回来,立刻出来迎接,听到小靖安甜甜的一声声奶奶,更是笑得阖不拢嘴。

可没等她抱够这让人疼的小孙子,就让宁景年以他们赶路一天疲惫辛劳为由,让人把他和郭蔷送回屋里,然后拉着自己

的娘走到一处院落,先挥退下人,自己则找地方坐下,却没有立刻说话。

见他支走下人,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宁老夫人想他可能是遇上了什么难事,便靠着他坐下,这才坐稳,宁景年说话

了。

「娘,薇儿到底是什么人?」

许久不曾提起的名字突然冒了出来,宁老夫人不由大吃一惊。

「怎么突然提起她了?」

「她到底是谁?」宁景年抬头看她,黑黑的眼睛在昏暗的夜里,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着幽冷的光芒。

宁老夫人一头雾水:「什么是谁,你让娘糊涂了。」

宁景年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娘,薇儿其实是男的对不对?」

宁老夫人吓得站了起来,连连后退几步。

「景年,你在说什么胡话!」

「胡话?」宁景年冷笑:「若没有证据,我会这么说吗?我已经见到他了,他说他叫程跃!」

又一个许久不曾听见的名字浮现于脑海,宁老夫人被他震得快要站不住脚,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白着脸手足无措地说道

:「不可能,我们不是说好这件事绝对不告诉其他人了吗?他怎么可以食言!他向你爹保证过了,只要离开宁家,他程

跃以杜薇的身分嫁进宁家的这件事绝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

说到这儿,看到宁景年一脸震惊,宁老夫人再怎么迟钝也发觉了一件事,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她能做的只是后悔

万分地捂住自己的嘴。

可是,听到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原本只是想试探,没曾想母亲这么快就把事情的真相说了出来!

宁景年铁青着脸站起来,逼近到母亲面前,用力地抓住她的肩膀,狠狠地道:「娘,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把一切

都告诉我,我要知道,我要知道!」

见到儿子狰狞的脸,被他吓到的宁老夫人红着眼眶不停地摇头、摇头。

而宁景年像疯了一样,不停地逼问自己的母亲。

「娘,告诉我,把一切都告诉我,为什么薇儿变成了男人出现在另外一个地方,为什么!告诉我啊,娘!」

吼着吼着,宁老夫人看到这九年来一日比一日冷漠的儿子竟慢慢流下了眼泪,看他凄楚痛苦的脸色,宁老夫人心肠再硬

,这时也不由渐渐软化。

眼前的这人,是她唯一的亲生骨肉啊!

这些年,因为妻子的死,经过一段行尸走肉般的日子后,就变得冷漠,变得不近人情,变得令她好生心疼。

原以为这件事情可以瞒一辈子,可看他这样,她越是隐瞒,越是难受,曾经想过这件事情终会一天会暴发,那是因为她

终于再也隐瞒不下去了,不曾想,竟是儿子自己先发现了。

把手轻轻放在儿子胸前,宁老夫人再也忍不住,也哭了出来。

烛火还在静静燃烧,九年来未曾变更过一处的房间依然那么鲜艳喜庆,无声的向人们透露,曾经这里,有一对幸福的夫

妻在此结发,在此相视相对——

宁静的房间里突然被人打扰,随着剧烈的开门声,屋外吹来的风让烛火摇曳得近乎熄灭。

从母亲那处归来,宁景年铁青着脸看着屋里的一切,随后猛地冲上去,疯了般把所有曾经珍惜无比的东西都推翻撕毁得

彻底。

最后来到摆放灵位的地方前,他目光森冷地盯着看了一会儿,伸出手,可快碰到时又停了下来,却不到眨眼工夫,拿起

便往地上砸,然后狠狠地上去就是好几脚。

宁景年就真的像疯了,疯了,在被他摧毁得不成样子的屋里,他不停地踩着这个牌位,过了好久、好久,直至牌位变成

一堆碎屑,他才停下,怔怔地后退几步,突然昂首大笑,笑声里,有着过多的愤恨,过多的悲伤,过多的苦痛。

宁静的夜里,守在院外的下人听到自己主子疯狂的笑声,吓得不禁面面相觑,想进去,又不敢。

月亮静静悬挂在漆黑的天空里,云朵时不时拂过它的身旁,这一夜仍然那么平静,然而平静的背后,似乎隐藏着暴风雨

这一夜,宁家的主子翻身上马,马鞭一挥,铁蹄高扬,不过眨眼工夫,那道策马狂奔的颀长身影便消失在夜雾之中了。

******

被宁景年的怪异举止扰得一日心神不宁,夜半时分,连虫儿都不再喧闹安然入眠,程跃仍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窗外照进的月光静静洒在帐上,程跃翻过身,眼睛盯着帐顶,不知思及什么,抬起自己的右手,借着夜色仔细端详,稍

顷,左手轻轻抚上,然后与之交握,细细体会其中的触感。

除了在宁府里的那段日子,程跃基本没过过一日安逸奢华的生活,长年习武握剑,自师父死后就开始为生活打拼,他的

手早被磨练得粗糙咯人,连自己去碰都嫌不舒服,可是景年却分外喜欢握住他的手,说他的手暖和,还无数次一边抚着

这两只粗糙不平的手,一边心疼地说以后绝对不让他再做任何辛苦的事情了。

尤其是掌上的几处厚茧,为了让它们消失,景年不知道费了多少脑筋,找了多少药膏来抹,却几乎看不到疗效,时至今

天,这几处茧子不但还在原来的地方,而且还比之前厚实了许多……

想到这里,程跃脑中一闪,惊讶万分地从床上坐起来,回想今天景年的怪异举止,再看回自己的手掌,一直困惑他的问

题迎刃而解,却也让他不禁蹙起眉。

因为不安景年的举止,他今天就让人打听过,景年他们一行已经于今日午后离开了江府县,听到这个消息,松一口气的

同时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既然景年已经离开,那应该证明他还没发现什么才对,又或者是他发现了什么,又因为眼前的事情过于诡异,就干脆否

定了?

被自己的想法伤到,程跃幽幽地放下双手,抬头看了看月光,又慢慢躺回床上。

换作是他,娶了一个妻子,可不到三个月就死去,然后某天在其他地方发现一个长得和她完全一样的男子,他又能如何

不管再如何相像,也会直接否认吧。

毕竟,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女人,这点不同就足够让人退避三舍了。

于夜中,程跃不由长叹。

侧身躺下,目光盯着窗外的月色,程跃回忆起当年的事情。

那一年,他被大浪打翻,沉入河里后不久,就昏了过去,再醒来时,正躺在床上。原来他被河水冲到了下游的一个村庄

里,一个长年在河上打鱼的渔民发现他浮在水面上,便赶紧救了上来。

因为他喝了不少河水,身体又长时间泡在水里,虽然及时救了上来,但过了好几日才能下床,等他的身体无甚大碍,才

拜别救了他的那户人家,日夜不停赶至安阳城。

一开始他担心因为这场意外,导致宁老爷的计划大乱会出什么事情,可等赶了几天几夜的路来到安阳城时,却听到满城

的议论纷纷。

宁家少爷才娶不满三个月的妻子不幸溺水身亡,十天后找到的尸首早已被鱼啃得面目全非,全凭身上的衣物才能认出,

现在遗体已经送回宁府,设立灵堂,请高僧诵经作法,择日下葬。

走到宁府大门,昔日的大红灯笼已然换下,白色的灯笼高高挂起,上面的黑体奠字让程跃呆立半晌,最后再看一眼大门

深处挂满白绸的院落,他才转身落寞的离开。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也没有察觉他的离开,因为没有任何人能料到

,一身狼狈,脸上布满胡碴的乞丐般的男子,会是宁家的少夫人。

思绪越飞越远,躺在床上的程跃在月亮也悄然消失的时候,终于还是睡下了。

第十五章

另一头,等连夜赶路的宁景年来到江府县时,恰好是鸡啼时分,一进到江府县,宁景年反而没了一开始的焦虑。疲惫地

翻身下马,看向街道轻雾弥漫的尽头,他牵着马儿走向宁家名下的客栈。

同往日一般,在赵县令府上用过晚膳,程跃才踱步走回自己的住处。

现在程跃所住的地方原本是一个举人的老宅,有一个小小的院落和三间屋舍,这个举人因为安阳城里谋了份差事,便携

妻带子搬到了安阳城去住。这间宅子虽不宽敞,但毕竟是祖上传下的,举人不舍得卖,后来听到程跃要找地方住,便让

他搬进来,且不收分文租金。

程跃之所以会遇上这等好事,是因为他曾经帮助过举人一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恩,却也让他们一直记得他的恩情。

程跃遇上过的这类好事并不止一次,让一些人不禁感叹他的好运气,赵县令闻言笑道,若人真有命中注定一说,那程跃

所拥有的善良淳厚,就是注定他一生将好事不断的原因。

总而言之,就是人的性格决定命运吧。

这间屋子住五、六个人完全没问题,如今只住着程跃一人,难免有些寂凉,或许是他孤单惯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打开门锁,推门进去,再把门闩好,走到屋前,推门进屋,人才走进屋里,发现不对,程跃警觉地大喝一声:「谁!」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道火光亮起,隐于黑暗中的人的脸在火光中闪现,程跃不由怔住。

冒昧闯入别人宅舍的人完全没有被发现的紧张,而是先面无表情地点亮油灯,吹熄手中火折子上的火苗,然后收好,这

才看向立于门后的程跃。

「你一向都回来得这么晚吗?」

油灯的光芒微弱的照亮整个房间,宁景年的脸沉浸在昏黄的光线里显得淡然恬静,连他低沉的声音,都仿佛自遥远的地

方传来,听在耳边却似远在天边。

程跃怔了很久,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也因为肯定没有看错,才更是困惑。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宁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宁景年盯着摇曳的火光,头也不抬地道:「我来确定一件事情。」

「什么?」

宁景年不回答,而是看了他一眼,道:「你站在那边做什么,过来坐啊。」

程跃没有照办,只是蹙着眉看他,说道:「宁公子,你到底想做什么?」

宁景年仍是不答,侧过身低头似在找什么,过了一会,程跃看他拿出一把长剑。

「这把剑,是我同师父上山修练时,他老人家交给我的,当年,他就是用这把剑扬名天下。」宁景年抚着剑,眼睛看向

他,眼中闪着让人看不懂的光芒:「我虽然学的是剑术,但一直没机会施展。曾经我是为了某个人才开始习武,原以为

终身都不再有机会在他面前舞剑……可是……」

可是什么,宁景年没有说完,却突然抽出长剑,寒光一闪,长剑出鞘,程跃只觉得眼前一花,剑尖竟已指向眼前,他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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