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出书版)+番外 BY 末回
  发于:2011年12月09日

关灯
护眼

就算程跃只是个小小的县衙捕头,但不管如何,他总还算是个官,宁景年再如何家大业大,也就是个平头百姓,在有官

职的人面前,总是低了那么一阶。宁景年再如何傲骨,在生意场上,遇上当官的也是需要低头哈腰的,只不过,遇上需

要应酬的时候,他都尽量会指派别人去做罢了。

这次宁景年前来,毕竟是有求于人,所以姿态才会尽量放低,只不过,他做这些事情,并没有折损他丝毫的风流气度,

反而让他显得彬彬有礼。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程跃心底防着宁景年,一再告诫自己最好离他远点,以免被他看出什么,但见他如此恭谦以礼,

程跃也总不能甩出一句,你滚吧。

脑袋还在丝丝抽疼,程跃很想现在就转身离开,但还是尽管和声道:「你到底有何事?若是遇上什么麻烦,可以直接报

官。」

「不,在下只是想找程捕头。」

程跃闻言,只觉得眉端不由得抽动了几下。

「我们昨日也就见过一次,我连你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我想不出来你找我是为何事。」

「小人真是糊涂了,居然忘了先自我介绍。」宁景年歉然一笑,才道:「在下姓宁,名景年,家住安阳。程捕头昨天把

我跑丢的小儿找了回来,我们还没来得及道谢,今日特设酒宴,想请程捕头赏脸去一趟,以兹感谢。」

「不必了,举手之劳而已,孩子没事便好。」

「程捕头不赏脸,是觉得区区小人,不配与您往来吗?」

程跃一噎,被堵得半天找不到话。

「我没这个意思。」

「那恳请程捕头午时一刻前去福临酒馆,小人定当薄宴相备。」

「午时?」这么赶?程跃不禁蹙起眉。

宁景年一眼看出他的犹豫:「是不是有事要办,那晚间可否?」

「啊?」

「若是今日实在不行,便改作明日,若明日还不行,就后天,总之,小人会一直等程捕头抽得出时间前来为止。」

程跃再次哑口无言,一开始的确想以太忙为借口推掉的想法烟消云散。

九年过去,景年这不达目地绝不罢休的毛病真是越来越严重了。

见程跃不说话,宁景年笑着又道:「不知程捕头何时有空?」

觉得他的笑太刺眼,程跃不由头疼地按了按额头,没有思虑太久,这次他很干脆地回道:「午时一刻,福临酒馆吗?我

知道了,到时候我会去的。」

「多谢程捕头赏脸,小人一定会设宴等您前来,届时,不见不散。」

「多有打扰,小人先告辞。」说罢,退后一步,笑着离开。

程跃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再一次无力地觉得,这人真是自己的克星,他拿他完全没办法!

转身离去的宁景年,背对人后,笑容渐渐敛下,恢复人前的冷淡。

他按捺不了自己的念头,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明明知道他不是薇儿,却仍想同他亲近。

是啊,明明不是,明明只是脸长得相像罢了,仅是如此,他宁景年就乱了方寸。

宁景年走了,程跃拧着眉走进县衙,凡是在衙门里当差任职的基本上都和这个为人正直的程捕头谈得来,见他满腹心事

的模样,纷纷上来询问原因,程跃全以昨晚不小心喝太多给挡了回去。

「喝太多?平常你不都是尽量不喝酒的吗?」

当然,别人容易糊过去,咱们明察秋毫的赵县令可不吃这一套,坐在公堂之上,只横过来一眼,程跃肚子里有几根肠子

他都能知道。

虽然这段日子几乎无事可干,但赵县令还是一副恪尽职守的样子拿过一边的公文,装模作样地看起来。

「刚才,有人看见你和一个长相不俗的公子在门口聊天来着,什么时候你认识了这号人物,我怎么不知道?」

程跃没有立刻回答,视线在大堂上环顾一周,赵县令冷笑:「别找了,赵逊出去办事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办事?」程跃颇感意外:「是不是有什么案子要办?」

看完一则公文,赵县令又慢悠悠地拿过另一则公文:「案子,我都多久没碰到了?再这样闲下去,我都能发霉了。」

那赵逊跑出去是干嘛?

正疑惑不解,一直在旁边拟写什么的宋师爷在这时抬头为他解了惑:「赵大人想吃张阳村里的秘制熏肉,赵捕头一大早

就跑去给他买了,一去一回差不多要半天。」

程跃直接无言。

看向赵大人,他一脸正经,看向宋师爷,早习以为常。

苍天啊,堂堂江府衙门,堂堂名扬天下的行动如风,警戒如狼的赵逊大捕头,居然因为没有公事可干,彻底沦为一家庭

夫男,一大清早因为赵大县令想吃熏肉了就跑去买!

程跃不禁觉得前途堪忧。

赵逊捕头大半天不在,这下他就成了被猎人逮住的兔子,是红烧还是煲汤,不就是一句您请随意吗?

果然,只见赵县令朝他勾唇冷笑,放下公文,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拍,威严十足地指着台下傻站的人,喝道:「堂下程捕

头、程跃,你给本官如实招来,昨夜你为何饮酒,饮下多少,今日在门外叫住你的又是谁,都说了什么?最后,今日,

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衙门里,如若胆敢离开,哼哼,大刑伺候!」

程跃的嘴角不禁抽搐,他问道:「大人,为什么让我待在县衙里?」

赵县令没有胡须,却故意做出捋须的动作,装出一副老奸巨猾的样子先冷笑数声,方道:「若你对昨日的李芸姑娘不是

很中意的话,今日本官请了陈家的小女儿来作客,你嘛,就代本官招待人家。」

「我想起还有件事要办,先告辞。」

丢下这句话,程跃转身就走。当然,赵县令会让他就这么离开才有鬼。

「来人,把门关上,堵住所有出口,谁敢让程捕头跑了,今夜不准回家,全给我去巡街!」

赵大人一声令下,衙役捕快们个个如狼似虎,不仅飞快地把门口关上堵严,还用兴致勃勃的目光瞅着程跃不放,大有摆

好姿势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程跃无语,还是只觉得头疼,头疼欲裂。

约好的是午时一刻,但宁景年一直等到午时过了,程跃还没出现,他虽不是十分气恼,却对程跃的不守时感到些许不快

,心中又不由一番比较,觉得这人和自己的妻子果然是不同的。

等了将近两个时辰,桌上丰盛的菜肴上了又撤,热过又上,仍是不见人。

宁景年脸上的表情更淡,唤来手下,去打听看看程大捕头今日还会不会来,内心对于程捕头的各种美名不由一一鄙视推

翻。

可手下才跑出包厢,正要下楼时,脚步却突然停下,快步奔回宁景年身边,低声道:「主子,人到了。」

话音一落,就见程跃走上楼梯,眼睛一转,他就看到了正对着入口坐着的宁景年。

宁景年朝手下示意,在程跃走进来后,这名手下退出屋外,并把大门轻声掩上。

宁景年站起来拱手相迎:「程捕头真是贵人事多,让在下好等呀!」

程跃假装听不出来他话中的讽刺,也有礼地拱手道:「抱歉,出门前让一些琐事绊住了,劳宁公子久候。」

「哪里哪里,您是官爷,怎能和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一样整日无所事事呢!请坐。」

想到正因为是县令大人太无所事事,才把他扣下来以种种名义强制着去相亲,程跃不禁暗地里苦笑一声。

要不是他告诉赵县令已经和人约好了,恐怕他今日还真连县衙的大门都迈不出来。

不管程跃如何解释,赵县令都认定他昨夜失常饮酒,还饮酒过度是因为孤单苦恼,宁景年到底是谁反而被赵县令忽略了

,只是抓紧逼问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被逼得急了,程跃不由得说出,他喜欢的是性格有些霸道,但不管做什么都

是为他着想,再生气,只要他能主动说句好话,都会转怒为喜,反过来哄他的这么一个人。

没曾想赵县令听完,幽幽盯着他半晌后,突然道:「原来一直藏在你心里的那个人是这样的呀。」

着实让程跃一惊,但很快又想到,赵县令何许人也,能瞒得过他的事情少之又少。

「人呀,不能总活在过去,既然这一条路不通,那你应该掉个方向,好好的继续走下去。」

放他出来前,赵县令的一句话让他一路苦思。

他何尝不知道,只是,他的心已经放在别人身上,如今想收都收不回来,又如何去和另一个人相处相知。

第十四章

「程捕头!」

「啊?」

宁景年突然大声叫他,程跃赶紧回神看过去。宁景年却一脸深沉,放在桌沿的双手不由抓紧,若有若无地一笑,道:「

怎么程捕头才坐下来,就一副神游在外的模样了?」

程跃哂然一笑:「抱歉,我这人就这毛病,说着说着就会失神了。」

宁景年深深看他一眼,道:「我内人,也有这种毛病,和她说话,常常是说着说着,就会开始发呆。」

心底不由一凛,程跃只觉得糟,千防万防,怕的就是不小心露出马脚,没想到自己才上来就差点露了底。

于是故意道:「原来你夫人也会这般呀,昨日见过她一面,生得一副好相貌,果然和宁公子般配,可谓是天造地设……

「不是她。」他话还没说完,宁景年就打断了:「是我的正室,杜薇。」

已经许久未再听闻的名声再次出现,任是程跃,也觉得胸口一窒。而宁景年似乎不打算说下去,笑脸盈盈地指着桌上的

菜肴,说道:「菜都凉了,我让人撤了换新的来。」

「不了,没关系,能吃便好。」程跃赶紧拦。

一是不想浪费食物,二是怕一撤一换估计花的时间更长,他本来的打算只是坐坐就走的。

「只是凉菜冷饭,怕怠慢了程捕头。」

「没关系,我从小苦日子过惯了,有得吃就不错了,这些算什么。」

程跃不以为然,却没料到宁景年突然说道,薇儿也说过这话。

而且说过很多次,不仅在吃的方面,比如给她换新衣服时,比如宁景年给她准备首饰时,又比如宁景年怕她冷,对此担

忧不已时。

程跃再次懊恼自己,怎么越是小心去防,就越是出问题呢?

大的毛病还好说,可是这些小习惯方面,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宁景年的眼睛经过从商多年的磨练,早就练成火眼金睛

,什么小问题一眼都能看出来。

就像程跃现在坐在椅子,从来都是挂在腰间的长剑顶住椅背,让他的坐姿显得分外拘束,可是程跃就是忍着,宁景年只

稍转念一想,就猜到他估计是不愿久坐,才会如此。

宁景年料中了,程跃坐下不解剑,就是因为方便立刻离开。

「程捕头坐下怎么不把佩剑放下来呢?」

「这……」

「解下来吧,这样坐着,肯定不舒服。」

程跃犹豫再三,看到宁景年保持不变的完美笑容,最后无奈解下挂在腰间的佩剑。

他可没忘记景年不达目的就会不择手段的坏毛病,若他不照办,恐怕事情不会终了。

解下来的佩剑被程跃放在桌子空余的一侧,达到目的,宁景年嘴角满意地勾了勾。

「好了,都这个时辰了,程捕头怕是饿坏了,吃东西吧,只是一些家常菜,希望程捕头不要介意。」

宁景年一边说,一边给他倒酒,看着晶莹的酒液,程跃还发胀的脑袋不由抽疼。

好在宁景年虽然给他倒了酒,却不强迫他喝,而是不停地与他说话。

「这次虽然说是为感谢昨晚程捕头救了小儿一次,又帮我们带回跑失的他才设的宴,但其实,我是想和程捕头多说说话

。」

一开席,程跃就努力吃东西,想快些吃完好走人,听他这么一说,塞满东西的嘴巴不由发出一声:「啊?」

嘴里塞着东西,清澈的眼睛瞪大往自己瞧,露出一脸困惑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可爱,宁景年差点忍俊不住笑出来。

见他似乎在憋笑的表情,这才察觉自己失态,程跃赶紧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并正了正脸色。

「程捕头和薇儿长得很像。」

原本是想找他们的不同之处,没想到,却发现他们的一举一动竟如此相似。

「薇儿?」

「我的正室,我爱的人,可是,九年前因为一场意外死了。」宁景年向他解释。

「抱歉。」程跃一脸歉意。

或许是因为想起了往事,想起了故人,宁景年开始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真的很像啊,程捕头,第一次见你,我以为是她换了一身男装跑出来了。」

「这么像吗?」明明知道就是同一个人,程跃还是不由这么问。

「很像很像。」宁景年朝他一笑,背对窗外的阳光,明媚夺目,程跃却仿佛看见他眼底浓浓的悲伤:「我见你,就是想

找你们的不同之处,可是你的一言一行,都那么像,若你是名女子,我会以为,是薇儿回来了。」

就这么几句说话的工夫,宁景年就喝了不下十杯酒,让程跃再看不下去,出声说道:「别喝了。」

宁景年饮酒的动作停了一下,认真地看他,随后一笑:「我曾经和她说过不再喝酒,可如今我却失言了,因为若是不喝

酒,我就平静不下来。」

「宁公子……」程跃只能看着他继续喝下去。

喝了将近一壶酒,宁景年才停下来,对他抱歉一笑:「不好意思,我触景伤情,失态了。」

「无碍。」程跃摇摇头。

「程捕头要不要也喝些,这酒不算很烈,回香,这几年纵横商场,我这酒量也算是练上来了。」

「不了,我不喝,我对酒不行。」

昨夜纵酒的后果还在脑袋里逞凶,现在程跃可不敢再碰酒了。

「这点程捕头和薇儿就不像了,据她自己称可是千杯不醉啊,算得是女豪杰。」宁景年也不逼他,抓起酒杯给自己倒:

「那我不客气,自己喝了。咦,没酒了。」

说罢放下空酒壶,起身正要叫人再上一壶酒,程跃怕他喝多伤身,赶紧伸手去拦。

「宁公子,够了!」

本欲叫人进来,可宁景年张开了嘴却没出声,愣了愣,慢慢垂下头看向放在自己手臂上的那只手,用力地盯着看。

被他这么看着,程跃手像被烫伤一样赶紧收回来,可宁景年却仍然盯着不放。

程跃被他看得全身发毛,不由道:「怎么了,宁公子?」

过了片刻,宁景年才幽幽地看向他的脸,失神般回了一句:「没什么。」

宁景年像忘了喝酒这回事,坐下来后,就兀自陷入了沉思中,程跃身任捕头多年的警惕心在这时发挥了作用,开始觉得

不对劲,想了想,便想趁他发呆的时候赶紧抽身离开。

「宁公子,在下还有事,先走了,失陪。」

慌乱地说完后,赶紧伸手去拿放在桌上的长剑,说时迟那时快,看似失神中的宁景年眼如疾电,手如迅雷,一把就扣住

了他才握住长剑的手。

「宁公子?」

程跃惊讶万分,宁景年却不理,沉着脸把他的手一翻,掌心顿时暴露在两人眼前。

程跃想把手抽回来,却被抓得死紧,心底不由一惊,这几年宁景年的工夫大为长进,已不是昔日吴下阿蒙,曾经有五年

时间摒弃一切刻苦修练,他的武功早和师父华钟南不相上下。

可更让程跃惊讶的,宁景年目光在自己手心里一扫,突然伸出另一只手与自己的这只手相握,然后十指相缠!

手腕被抓得生疼,掌心传来的温度快要把自己灼伤,不知何时不再软嫩的手掌此刻变得刚硬,连皮肤都不似九年前那样

白皙如脂了。

「宁公子!」

呆了片刻,程跃又开始挣扎着想抽回手。

宁景年终于松开了手,眼睛盯着他,缓缓勾起一抹让程跃感到莫名,却不由心惊的笑,尔后低声道:「抱歉,我可能是

酒喝多了,才会如此失态。」

程跃却心惊胆颤地不愿再多待下去,拿起剑起身就道:「在下还有事情要办,失陪了。」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