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情缘之前世篇 琴麻岛之 下——阿舞
阿舞  发于:2011年1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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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话就像一把尖利的刀,直直的刺进薛晴的胸口,将她的心猛地挖了出来,“你给我住口!”

不敢看他的眼睛,看得久了,仿佛整个人的心魂都要被他摄去。薛晴咬着唇侧过头,望着少年脖颈伤口处的血沿着冰冷的剑尖一滴一滴坠落,心口的伤,却也是血如泉涌。

“三……”

风致远怔怔的望着,并不太遥远的那边,嘈杂的人群中,仿佛少年那黯淡的目光近在自己的眼前!甚至可以感受到他那盈盈欲滴的泪,哀伤而无助的挂在眼睫毛,每一颗,自己都能看得那么清楚,是那样的晶莹透明,是那样的纯洁无暇。

而那柄横呈在少年颈项之间的剑,却让致远只觉得遍体生凉,从未曾有过的无助、惊慌、伤痛、悸动齐齐涌上心头。几乎要用尽了全部的力量,才能维持一丝的冷静。此时此刻,他最需要的,便是冷静与沉着,少一分焦燥,便多一分胜算。

那边的人数,是他们的百倍。但是薛晴,那个最最关键的人,她有着致命的弱点,笑天已经帮他找到。而他,还需要再耐心的等待片刻,等待那个最佳时机的到来。

“二……”

四野没有一丝风,低矮的云仿佛就悬在树稍头,纹丝不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些许残酷,凝滞得几要令人窒息。

“一……”

“行动。”抿紧的嘴角,轻轻吐出这两个字,沉着而冷静,坚毅而决然。

薛晴不知道眼前这几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事实上,在场所有的将士,都不知道。眼前那形如鬼魅的六七个蒙面黑衣人,仿佛,来自地狱。

局势瞬息万变。

为首的那一个直奔薛晴而来,持着一把明晃晃的剑,当空舞出数朵剑花,虚晃一招,却是直指向云笑天的胸口,其势迅如疾雷其招凶狠毒辣,尚在挟持之下的少年自然避无可避,眼见便要血溅当场。

薛晴惊愕之余,哪及细想,当即一把推开笑天,挥剑挺身而出,替少年接下这致命的一击。然而,当薛晴看清来人蒙布之上所露出的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露出一抹淡近似无的笑意时,这才心生警惕,暗叫不妙。然而,却已是迟了。

“多谢!”来人低低笑着,一把接过被推开的笑天,一边向后疾退两步,一边向着怀中尚惊讶呆怔着没有回过神来少年微笑问道:“准备好了么,我们要起飞了。”

我们要起飞了……这样熟悉的场景,笑天脑海中纷乱的思绪顿时突如闪电般略过自己与风致远彼此初生情愫的那个早晨……

阿远,你怕不怕?!

告诉我,怎么做?

双足踏在下方这两枚环上,双手拉住上面的那一个。

好!

阿远,你双手一定要用力拉住铁环!我们,要起飞了!

我们要起飞了……

“阿远?”笑天的目光缥缥缈缈,只觉此时如梦似幻,然而,这略带一丝歉意的温柔眼神,这熟悉而温暖的怀抱,是那么的真实,真实的让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抱紧我!”短促的嘱咐了一句,黑衣蒙面者便抓住过山索道上铁环,抱着笑天跃下悬崖,飞一般向谷底滑去。

“阿远!”劲风从风云二人身边拂掠而过,卷开蒙面人的面罩,略显苍白的脸庞上,那深邃的眼眸,那挺拔的鼻梁,那微抿的双唇,不是风致远,还有谁!笑天几乎看得痴了,这变化来得太过突然,使得少年眼眶子里那转了半天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如脱缰的野马,狂泄开来。

这突如其来的剧变让薛晴傻了眼,原本她也以为受了箭伤的风致远定然早已回到了万蒿山,哪曾想到他居然真的为了云笑天还带伤留在亭柏坡,并蒙面潜伏在一边,利用她与笑天之间的情谊,找准时机用以退为进的手段不费吹灰之力就生生从她手中救走了云笑天!

看着风云二人挂在过山索道上以风驰电挚般的速度向谷底逃去,薛晴只觉眼前一阵昏眩。现在,她该怎么做,用另一条索道追下谷底?还是,伸手砍断眼前的绳索?更或者,将喂了毒的箭射向云笑天的背心,牺牲笑天来杀死风致远?

“薛晴……你果然还是下不了手!”一个绝不应该出现在此时此地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在薛晴的脑后,空灵柔婉中,有着若隐若现的沉重,仿佛,这声音的主人早已看透了这世间所有的悲楚哀愁。

“文卉郡主?!”薛晴猛然回过头,身后那个已然褪去了战袍与面具的纤柔身姿,赫然便是王藤最宠爱的一位的孙女,才华胆识不让须眉的文卉郡主。

王文卉轻轻的踏前一步,手扶着索道向谷底瞟了一眼。曾澄澈如山泉,灵动如水晶般的双眸飘忽着,仿佛在遮掩着秘藏在内心深处的某些秘密。

“郡主,这里太危险……”薛晴这一惊又是非同小可,正欲招呼着身边将士过来保护郡主,眼角余光却感觉一道刺眼的银光斜斜划过。转头瞧时,只见王文卉从容不迫的从腰带中抽出一柄精光四射的匕首,轻轻的向风云二人所用的那边索道上割去。

这是一双晶莹玉润如白莲般美丽的手,浅绛色的袖边露出一段皓白如雪的手腕,持着那柄皇上前阵子刚刚御赐的名为‘女贞’的匕首,坚定而沉稳。

匕首长七寸,刀刃薄如片纸,却锋利无双,可吹发而断。原本,这柄匕首的用途,应该是用来保护女子自身的贞洁,而此时,却被她用来保护自己爷爷的江山。虽然付出的代价,是自己哥哥与自己所爱之人的生命。

“不、不……”薛晴眸子倏得紧缩,连声音都开始瑟瑟发抖,想要上前阻止,双腿却如灌了铅般,迈不开一步。死死地望着那张清丽脱俗却又仿佛拢上了一层冰霜而没有半丝表情的脸庞,在那双幽凝晶亮的眼睛里找到了自己震惊而绝望的身影。仿佛,在剧烈的颤抖着,带着濒临崩溃的惊惧。

心绷得紧紧的,一种名叫恐惧的东西胸口一点一点膨胀起来,突突跳动着,越绷越紧。然后,随着一记清脆的声响,“啪”的一声,彻底断裂了开来。

“这是我唯一能为皇上做的事。”文卉的脸色就像刚睡醒的孩子似的恬静,宝石般的瞳孔中却似乎流过一丝历经百年的苍凉,掩在长长的眼睫下,看不太真切。

“回去告诉我爷爷,我从未辜负过他的期望,只是,我累了,但愿来生……”文卉的话没有讲完,清冷的面容上突然泛起一抹古怪的笑容,凄美绝艳,仿佛,于暗夜中突然盛开来的一朵罂栗花。

“郡主!等一下……”薛晴似有所悟,顿时寒意直窜而上。

文卉退开一步,冷漠地转身而去,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半分留恋的纵身一跃。如意云纹的缎裳在空中飘飞,宽广的衣袖迎风飒飒,飞扬如水。美丽得让人屏住了呼吸,更残酷得动人心魄。

她是天之骄女,她几乎可以拥有这世上的一切,只除了两样东西,那便是权力和爱情。纵然以她的才智谋略中,她可以傲然轻睨所有世间庸俗男子,但她无法统治朝廷。纵然她的美貌倾国倾城,胜过世间女子万千,但她依旧无法得到这世上唯一值得她爱的男子片刻青睐。

于是,在她亲自葬送了自己的亲人与爱人,葬送了自己所有的希望与荣辱之后,她只能用这样残忍的方式,坚决的了断自己的余生,只因生无可恋。

微风从四面八方扑来,文卉那一把青丝在日光下幽幽闪烁着乌碧光泽,随风散乱开来,随着衣袂裙裾在空中轻盈翩然,缤纷荡漾如一片绛色的彤云,在苍穹的尽头燃尽那最后一抹傲然风骨,悄无声息的在峡谷间缓缓飘落。

这接二连三的巨大变故,便是坚强如她也终于无法承受。顿时,薛晴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哐啷!”一声,手中的剑从她指尖无力的坠落。

云儿……云儿……

在谁在耳边轻轻的呼唤?这般熟悉?这般温柔?少年循音踉跄而行,而四周却只是一片无边的黑暗,没有一丝光明,仿佛,身处一座深邃得可怕的坟墓,寻不到脱身的道路。

云儿,醒醒……醒来啊……

下雨了么,怎么会有水珠滴在身上?笑天呻吟一声,缓缓睁开双眼。不知失去知觉了多少时辰,这会子天色都似乎暗淡了起来,目所能及之处,除了紫赭色的天空,便是一片深碧黑森的杂木。而自己整个身子却是空荡荡的悬在一株树上,只左手腕被另一人的右手紧紧握住,几道鲜血正沿着两人连成一体的手臂蜿蜒而下,湿哒哒粘乎乎的一滴一滴坠在自己脸上。

察觉那指尖的冰冷,少年忍不住颤抖起来,恐惧在一瞬间攫住了他的心神,忙昂着头唤道:“阿远?阿远!”

“我在这里,别怕。”风致远此时的情形也甚是糟糕,索道断裂的一刹那,他与笑天一齐摔了下来。但为了保护怀中的少年,他用自己的身子尽量包裹住少年周身上下。因此,他身上所受的刺伤、碰伤、划伤、擦伤,摔伤要比笑天更重几分。此时,就连说话都费力无比,甚至,连每一次呼吸都会牵扯得四肢百骸剧烈的疼痛。

笑天忍着周身的酸痛,举起另一只手,挣扎着抓住了致远的手腕,稳住了自己的身子。惶惶然道:“阿远,你在流血!你受伤了么?伤得重么?”

周围除了陡峭的山壁便是遮天蔽日的树冠,是以,虽然尚在午时,谷底的光线却极其幽暗,仿佛已近黄昏。致远此时视线已有些模糊,只依稀看到少年身上的斑斑血迹,却分不清是自己所流下的血,还是他自身受的伤,不由得担心起来,忙问道:“我还好,只不过被树枝擦伤几处,你呢?有没有哪里受了重伤?能不能自个儿用力,攀着我的手臂爬上来?”

少年这才觉得自个儿的身子里里外外,竟是没有一处地方不痛,尤其是腰和背,酸痛的感觉直透骨髓,一时心里更是慌乱,带着哭音道:“阿远,不行,我这会儿身子到处都痛,使不上半分力气。”

“云儿,先别慌……你先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来,感觉一下,有没有哪一处失去了知觉?”

笑天忙依言而行,片刻,吸着鼻子委屈的道:“嗯,好像浑身都是麻麻的,不过,也察觉不出来有哪儿受了伤。”

风致远微微松了口气,见少年满眼的紧张不安,便安慰道:“云儿,放心,你应该没甚大碍,只不过是从高处摔下来身子被震得发麻而已。过几个时辰,自然便好了。”

笑天这才稍稍安心,但这会儿视力恢复,看清了两人此时的情形,不由得卟哧一笑,乐道:“阿远,你松手吧,我这儿离地面不足丈高而已,你也下来,我给你包扎一下伤口!”

“千万别松手!”

 

大结局

“千万别松手!”

风致远一声急喊,用尽全力拉住欲往下跳的少年,嘶哑着嗓音道:“下面不是谷底平地,是泥沼!如果陷进去,神仙也难救!”

笑天被唬了一大跳,双手不由自主的更加用力握住了致远的手腕,仿佛紧紧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但望着下方那片平实的黄泥地,心里还是有一丝疑惑,便犹豫着道:“阿远,你怎么知道下头不是实地而是泥沼?就这么看着,倒是一点儿都瞧不出来呢!”

风致远沉默了片刻,这才低低道:“刚才,我们坠下来之后不久,还有一个人,也跌落崖来……那就是你的妹妹,王文卉。”

“文卉郡主?她怎么会在这儿?她怎么也会坠崖?”笑天只觉一片茫然,转过头四下里张望着,喃喃道:“可以,这儿并没有她的……”话到一半,少年猛得闭了嘴,实在是,不想说出那两个不吉利的字眼。

风致远用眼神示意笑天看向左侧,缓缓道:“你看那边泥沼上,浮着一条素雪绢纱腰带,这便是文卉唯一留下的东西。我猜,是她砍断了我们所乘的索道,然后……”

“然后怎样?乘另一条索道下来追我们么?”原来斩断绳索的竟然是她?笑天心里头不由得恨恨的,原本就想着薛晴无论如何都不会那么狠心呢。

“不,她应该是直接从亭柏坡跳下来的,否则,如我们一般吊在索道上坠下来,又被树枝阻得一阻,尚且不会直接陷入泥沼之中而丧命。”致远凝视着王文卉葬生之处,流转莫测的目光在眼睑下晶莹闪动,含着复杂的思绪。

“啊?!文卉郡主……”笑天突然想起那首诗,月下梨白寒如雪,风过摇落冷霜洁,我笑红颜空自傲,依花傍水在人间……这样一位绝代红颜竟是这样夭折在人间,甚至,落得个尸骨无存的可悲下场。冥冥中,似乎有一丝惆怅浮上心田,让少年不再怀恨,而只是暗自叹息。

细碎的阳光从深碧色的树叶枝桠间泄漏下来,将浮在泥沼面上的那条白惨惨的腰带镀上了一层惨淡幽光,衬着那一片土褐色的泥沼,仿佛是一只巨兽向上张开了它那贪婪的庞然大口,露出了那副森白牙齿,意欲吞食一切落下谷底的生灵。

望着这可怖的情景,笑天一时只觉毛骨悚然,只瞟了一眼便不敢再看,慌忙把头转了回来。更用力的握紧了致远的手腕,努力地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沿着他的手臂攀上那株两人赖以生存的枝桠,却依旧是使不出半分力气。

试了好一阵子,笑天不得不放弃这徒劳的努力,昂首望着致远颓然道:“阿远,我还是使不上劲儿!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程轩他们会下来救我们啊?”

风致远的神情有一丝黯然,望着少年期盼的双眸,微微摇了摇头,“不会……”

话音未落,仿佛要印证他的话般,山谷上方传来一阵异响。随即,那最后一根通往谷底的索道从天而降,打得谷底的树木枝叶一阵山响,卷起一片褐色尘埃,悠悠地悬挂在了离风云二人一丈多远的树稍头上。

这一下剧烈的震荡波及了风云二人所唯一攀附着的那根枝桠,连带着枝叶“吱吱呀呀”的摇曳了许久。致远拼尽全身的力气,用双腿和左手稳住枝干,惊心动魄的过了好一阵,终于才重又安稳下来。这一下,风云二人都似在鬼门关上走了一趟,这会子均已是被折腾地精疲力尽。

四周,一切湛然静寂,唯有致远那因为过于用力而重又迸裂的箭伤处,那粘稠暗红的鲜血,不断涌出。滴滴嗒嗒的轻响,仿佛春天屋檐上丝丝垂坠的积雨,此时此刻,却是无比沉重的回荡在两人的耳际。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愈发的暗淡下来,灰色的云象海岸边泛起的潮水,急速地掠过风云二人头顶的苍穹。

气氛如此阴郁,谷底如此安静。

笑天看了眼致远那只因太过用力的握住自己而指节发白的手掌,又看了眼他右胸处仍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只觉一股酸痛从心里直涌上来,低低的道:“阿远,我们都会死吗?我现在好累,好饿,真想就这么睡过去……”

“千万不要睡!云儿,你看着我,我们定然能一齐获救,相信我……”致远费力的蠕动了一下身子,想要将少年的手臂更提上来些,却牵扯到迸裂的伤口,一下子痛得几乎连呼吸的力气也被猛然抽空。冷汗,从背脊淌下来,带着铅一样的重量。

稠腻温润的血一串串儿滴在笑天脸上,和着他那无法抑制的泪水,模糊了他那张汉玉般清俊的容颜。

“阿远,你不用骗我了,大师兄他们至少得几个时辰之后才能扎起绳索下到谷底。可是,你的伤口已经裂开来啦!你需得尽快重新包扎一下……不然,你身体里头的血会流干!你会死的!”笑天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阿远,你松手,放开我吧,好歹你还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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