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地和华威分手吧。」小慧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我很恨你，但是，我更同情你。」

瑜颖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他试了很久，才从嘴里艰难地吐出了疑问。

「华威他把先前买的帝芬妮戒指，给你了吗？」

「对。」小慧毫不犹豫的回答。

第27章

有人说震惊过度反而会让人格外平静，瑜颖不知道自己的症状是不是这样，可能是吧？因为他现在居然还有心情看电影

。

不过他并不是完全没有理由的，首先，他很早就知道有这部电影，但是因为买不到电影节首映的票，只好等正式上映再

来看；其次，他恰恰好看了一篇很奇妙的电影推荐文章，那篇文章的标题是这样的：《兄弟情人》……只因为相爱就得

到幸福不行吗？

如标题所述，这是一个兄弟相恋禁忌的爱情故事，如文章评论，这是一个描述兄弟之间有多么相爱，没有一点曲折离奇

，近似童话般不真实的故事。

他一个人来到电影院，买了票。进入放映厅的时候，查票的工读生多看了他一眼，他想是可能是因为他一个人来看这部

电影很奇怪，来看电影的人有男男、女女、甚至男女，可是没有一个人，还是一个男人自己来看。很奇怪，而且因为孤

单所以抗拒不了这种被标签的奇怪。

但是瑜颖一点都不在意，他一直很想尝试，一个人去看电影。明明看电影是一种单向的独立作业，只要一个人一双眼睛

就可以办到，但是人们往往喜欢结伴看电影，这样说起来，不是也很奇怪吗？所以一个人看电影的他，一点都不奇怪。

他就这样投入了两个小时的光影变化，望着男主角们充满童稚天真的小时候，看着唯美的床戏不自然地自然发生，看着

那甚至撑不上是痛苦的离别（他和华威就算在一起，都要比他们痛苦上千百倍），还有一张机票就能解决的距离问题（

他和华威之间的问题似乎永远都无解，永远都会有新的问题），结局就是一切都不是问题，真爱天下无敌（他可以用真

实人生作证，现实生活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请大家千万不要天真）。

电影结束的很突然，他连一杯咖啡都没喝完。

在错愕之中，他静静思考着，这对跨越禁忌的兄弟，简直幸福的令人忌妒。

比较起来，他和华威的关系一点也不惊世骇俗。

散场之后，他一个人坐公车回家。坐在公车的最后一排，眼泪静悄悄地留下来。

……只因为相爱就得到幸福不行吗？

他想起那句话。

这个世界上，还有因为单纯美好，就值得相信的奇迹吗？

刚回到家没有多久，门铃声响起了。

这个时间，还有谁会找他呢？瑜颖想着，打开了门。

「我在等你回来。」小武站在门外。

一时之间，瑜颖分不出小武指的是回这里，还是去小武家。

「请进。」所以他这样回答。

小武在沙发上坐下，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他下意识地环视整间屋子，这里的物件不自觉地呈现出「两个人」姿

态，即使不特别注明，但谁都能看得出来，这是属于两个人一起住的地方，这间屋子的摆设就是这样嚣张地透露出这样

的讯息。

「不用去倒茶了，我话说完就走。」

瑜颖停下脚步，回到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因为小武干脆俐落的态度，感到一丝的不安，他有离别的预感。

「这是什么？」瑜颖望着小武放在桌上的信封，他打开来后，看见里面放着一张机票。

「和我一起去日本吧。」

这比刚才那部电影的结局，更令人错愕。瑜颖想。

「为什么忽然这么做？」

「我想带你远离有他在的地方。」小武坚定的眼神看着他。

远离华威的身边吗？他不是没有想过。瑜颖看着机票，日期是下星期天下午三点半，匆促的一点多馀时间都不留，刚好

是华威傍晚回来之前。

让我考虑一下。瑜颖没有这么说，因为他正在考虑。

他努力地想着和华威渡过的点点滴滴，想华威说过的话，给过的承诺，却发现愈想脑袋愈混乱，唯一清晰的……只有小

慧。

「我和你走。」他吐了一口气，梦游般地回答。

小武微笑，意味深长地嘱咐他。

「不见不散。」

瑜颖想起小时候看过同样片名的电影，是部有点伤感的鬼片。

「会去的。」他又特意强调了一次。

他知道这次自己无论如何要离开。

礼拜天的上午，瑜颖已经准备好所有要带去的东西，提着行李，他想像华威回来以后，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不知道会

有多么伤心？

但是他不能提早告诉他，他怕华威一出现，他就走不了。

所以他留了一张纸条给华威，要他别担心。

离开之前，他还想见一个人。

小慧。

瑜颖约小慧到一间有名的连锁咖啡店，他有想过小慧可能不愿意出来见他，不过小慧毕竟还是来了。

瑜颖坐在靠窗的地方，望着从远处走来的小慧，发现她脸上特别化了精致的淡妆，穿着看似随意，实则用心。小慧如临

大敌的表现，让他觉得说不出的……不知道是该不该高兴的感受。

「我要走了。」等小慧坐下来，瑜颖开门见山就说出口。

「什么意思？」反而是小慧，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这个来得突然的消息。

「我要去日本，今天下午的飞机。」瑜颖解释，但是他刻意不说出详细的时间。

「你要去日本？」也许是太过惊讶，小慧只能像鹦鹉一样，学他说话。

「嗯，我想离开这里，对我……比较好。」他临时省略了「我们」这个说法。

驱逐情敌的策略，太轻易就成功见效，可能也不是好事，因为小慧看起来并没有特别开心的样子，反而像是有些摸不着

头绪。

「这个给你，我想你可能会需要。」瑜颖把一个手提袋交给小慧。

打开一看，里面放的是进口名牌的奶瓶组，从奶嘴到各式奶瓶，一应具全。

「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吧？我想送这个比较实用，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老实说挑这个礼物，他思考了很久。

「为什么要送给我这个？」从小慧的表情看不出所以然。

「因为养小孩很辛苦。」瑜颖说完，看见小慧一副「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的表情，于是补充。

「算是……我向你陪罪吧。真的很抱歉，可是我不后悔。」

「真是自私。」小慧笑。

「你也是阿……为什么不早一点阻止我呢？」见小慧不说话，瑜颖笑着道：「我开玩笑的。」

「谢谢你的照顾。」

「你是哪里有毛病吧？」小慧皱眉。

「肯定是有，否则我不会喜欢华威。」瑜颖倒是回答得很爽快，爽快得让她不知该怎么说。

「出去之后好好做人。」等反应过来，她居然已经这么说了。

「呵，我是出狱吗？」瑜颖笑，转念一想，「也是，被华威关得太久，脑子都不大正常了。」这样也算是金屋藏娇吧，

他。

「我要走了，再见。」瑜颖把两个人咖啡的钱付了，拿着行李离开了咖啡店。

瑜颖拖着行李走在路上，一个人喃喃自语。

「孕妇还喝咖啡，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不管再怎么悉心打扮，被华威丢掉的帝芬妮戒指都不可能再回来，女人擦了美丽指甲油的手指，空旷的让人悲伤。

他都看穿了，却不戳破。

真实伴随着谎言，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他就要离开了。

第28章

来到东京的翌日。

理所当然地跟着小武走。瑜颖一直到现在都还觉得有些不真实，如果不是见到的风景和人们说的话语，都不是熟悉的，

大概会更加地一无所觉。

白天的东京，和夜晚的东京很不一样。

仅仅只是待了一个晚上，瑜颖就有这样的感觉，也许跟台北有点像，夜晚跳脱了日常，反而有别于白天显出另一股张显

的活力，随时在蠢蠢欲动。

「你要带我去哪里？」

「现在才关心，会不会太晚？」

「不会呀，我现在想知道就现在问。」瑜颖说完，见小武直直地看着他，难到他说错了吗？

「要去我以前念书的学校喔。你听过多摩美术大学吗？」小武若无其事的说，刚刚好像只是忽然当机一样，现在则是恢

复正常。

「大概吧。」瑜颖不太清楚，但是这间学校好像还满有名的。

「这里就是了。」

当小武指着前面的建筑时，那白色的朴实外观，让瑜颖感到很奇妙，不太像是他所认知的大学。

「这里好漂亮。」瑜颖发自内心的赞叹。

「我一直很想来这里，伊东丰雄在八王子校区盖了图书馆，虽然我都毕业了，根本使用不到，但是一直很想来参观。你

看！」小武指着前方被扶疏的树木包围，宛如洞穴般，有许多半圆形透明落地窗的白色建筑。

小武望着图书馆，赞叹地说了一句日语，根据瑜颖多年看日本相关节目的理解能力，知道小武是在夸奖这栋建筑很了不

起。

「小武。」

「嗯？」

「你比我还像观光客。」

小武闻言只是傻笑，瑜颖拿出护照，跟着小武进去参观图书馆。

逛完了图书馆，两个人在外围，随意做在波浪状的躺椅上。

「这里给人的感觉好不可思议，心情会不由自主的变得平静。」瑜颖说，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地方。

「很好阿，不枉费我把你绑架来这里。」

「绑架？」什么意思阿？

「没想到你还满好拐的。」小武往后躺下，轻松得跟在自己家里一样。

「什么嘛？我是慎重考虑之后才跟你来的。」瑜颖跟着躺下，透明的玻璃落地窗外，绿意盎然，宁静得彷佛瞬间可以把

所有的杂思净化。

「我好高兴。」

听见小武像小孩子一般坦率的话，瑜颖反而觉得有些羞赧。

「复仇成功，耶！」小武比了一个「V」，高举的手在瑜颖的眼前晃呀晃。

「喂……」什么跟什么呀？瑜颖问：「这么讨厌华威吗？」

「当然。我那天简直快气死了。」

那天……瑜颖想到小武在屋外，自己却和华威在一起，脑海中的幅画面让他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瑜颖无话可说，感到愧疚和尴尬还有不知所措。

「你还喜欢他吧？」又是直球。

瑜颖觉得有些招架不住，今天的小武实在是太犀利了。

「你想听我怎么回答？」

「不用回答，我也知道阿。」

「为什么还要问呢？」

「怕你不知道。」

瑜颖又说不出话了，搞不懂，小武到底想怎样？

「如果是以前的我，大概就不会知道，迟钝的要死。」

「是吗？你以前在这里，有交往的对象吧？」不知道小武青涩的学生时代，喜欢的人是哪一种类型的呢？

换小武沉默了。

「以前……不知道算不算有过。」小武说。

瑜颖本来想反驳，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哪里有不知道算不算是有的呢？但是想到自己的状况，好像也没有什么立

场说人家。

「要听吗？」小武问。

「你以前的事吗？」

「很悲惨喔。虽然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应该没有什么。」

「让我听吧，比我更惨的话，我可能会觉得好过一点。」

「真是过分。」话虽如此，小武却笑了。

那个时候，小武、拓也和优人都是传达设计系的学生，三个人没课的时候也经常在一起，是感情很好的朋友，直到拓也

交了女朋友，三个人的关系渐渐出现了变化。

小武和优人在一起的时间变多了，偶尔，拓也也会带女朋友一起来聚会，但是这种状况少之又少。

表面上是平静的，一切都很好。

「优人跟我一样，对女孩子没有兴趣。而我也很喜欢优人，只是三个人的时候，我不想让这种状况失去平衡。」

所以一直在等，等机会来到。

那是大学毕业前的暑假，忙着做作品、忙着替未来找出路，他们能在一起的时间愈来愈少，好像再不赶快抓紧，什么就

会这样随着时间流失。内心隐隐有种不安。

小武反覆思考了很久，确定自己是真的喜欢优人，不是因为寂寞，不是因为两个人太长在一起所以习惯了对方。观察了

这么久，也不觉得优人有喜欢的对象。

也许可以试试看。

就在他下定决心却迟迟没有行动的某一天。

拓也死了。

在车祸中丧生，和女朋友两个人出游的时候，双双身亡。

他和优人都很悲伤，告白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那段时间很难熬，尽管生活没有任何改变，可是拓也不在了，什么都不一样了。」

特别是优人，他的伤痛好像比任何人都来得深，日复一日的消瘦，阴郁的脸色比谁都沉重。小武怕优人想不开，尽全力

陪着他。

半年过去了，离开学校的日子愈来愈近。

终于有一天，小武开口了。抱着被拒绝也无所谓的想法，告诉优人自己的感情。

「然后我和优人开始交往，像是受伤的野兽互舔伤口一样。」

两个人的心中都有一块空洞，这是他们共有的记忆，谁也没有办法介入。

以为可以慢慢变好，就算失去了一个朋友，他们还有彼此可以依靠。

但是优人却自杀了。就在拓也的忌日那天，在拓也出车祸的地点。

「优人留了一封信给我，我才知道，原来我什么都不知道。」

优人和拓也早就在一起了，在拓也交了女朋友之后没多久，拓也同时和两个人在一起，那期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小武

不是很清楚，但是拓也和女朋友出游那天，其实，是要和女朋友谈分手。

「优人觉得拓也是因为他而死的。」那场车祸对优人来说不是意外。

「如果……我能够早一点知道优人的想法，是不是就能够阻止他？我一直这么想，想了六年。」

隐藏在平静之下的波涛，竟是如此汹涌。

「优人会跟我在一起，一定是希望我可以救他吧？可是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有为他做。」

这个故事何止悲惨？简直太糟糕了。

「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优人？」

「一半一半吧。你的气质，很像优人。」小武补充，「只有在难过的时候。」

「所以，在海边的时候，你才会那么紧张。你是怕我也想不开吧？」这么说来，小武那个时候会这么害怕，也不算是太

夸张，毕竟同样的悲剧，没有人会想一再经历。

「小武……你真的，想太多了。」瑜颖坐起来，也拉小武坐直身体，缓缓地靠近，抱住小武。

「不是每个人，都那么脆弱。也没有谁，有责任背负别人的伤痛。」

小武听见瑜颖在他的耳边说。

「这段时间，很谢谢你。我会为我自己的行为负责。」

然后，瑜颖吻了他。

第29章

瑜颖打开家门，屋里没有灯光。但他仍旧小心翼翼地，把行李拖进大门，再把门关上。

有人在家。他隐约感觉到。

打开客厅的灯，桌面散乱地堆满了啤酒空罐，烟灰缸塞满了弯曲的烟蒂，周围是一层烟灰。。

瑜颖走进房间，光线昏暗，在床上投射出男人的轮廓。

华威蜷缩着身体躺在床上，当他靠近他时，鼻子闻到浓浓的酒精味道。

「华威……」他轻声呼唤。

声音不大，但是华威立刻有了反应。

「……，你去哪里了？」华威抬起头，几天不见，他的模样比起上回看起来，更是异常地憔悴消瘦，眼睛里布满血丝，

下巴还带着一点胡青，向来注重仪表的华威，很少这么不修边幅。华威没有起身，只是伸出双臂，抱着他，把脸埋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