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祭——风藏音
风藏音  发于:2011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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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即便西川义夫没明讲,亚萨斯因也心知肚明她才是西川义夫真正的保镳,其他为数众多的黑衣人不过是掩人耳目的

烟雾弹。

因为有用的,一个就够了!

想来西川义夫也不是个会干无聊事的笨蛋,这是亚萨斯因能与他长期和平共处的原因之一。

「你最近似乎和皇族的人走得很近。」不是疑问句,西川义夫很肯定自己话里的可信度。「我说过皇族的人不适合你。

「我也说过,你别太多事。」亚萨斯因两条长腿交叠,优雅的倚在椅背上,姿势怡然,杀气却浓。

他对这老人已算很容忍,也破了许多先例,例如……同样一个警告说了三回,这可是连伯爵都没有的待遇。

跪在西川义夫腿旁的女人做了个不起眼的举动——将右手探进和服袖内。

虽说她做的只是个细微的小动作,亚萨斯因依然看得一清二楚。他对女人的危机意识很是赞赏,也对她的沉稳颇敬佩。

这女人不输……不,可能比伯爵还强。

黑龙会好歹是世界公认的第一大帮会,有这等人物倒也不算屈就了黑龙会之名。

「我不想你有危险。」西川义夫使了个眼色,女人便将手移出袖子,平正地置回双膝上。

「我的危险不是你能帮上忙的,你要烦恼我,不如先烦恼你的儿子。」亚萨斯因谢绝了老人的关心。

「我的儿子?」西川义夫一时还有些糊涂。

「你不是叫我们来帮忙的。」亚萨斯因将西川义夫曾提过的条件又说了一遍,除了是要西川收回他的多此一举外,也是

要与他划清界线——他们不过是互取所需的关系罢了,西川义夫已经越界。

「喔,是啊……」西川义夫大梦初醒的样子像压根就忘了要找儿子这码子事。

亚萨斯因微蹙起眉头,他对西川义夫原有的那几成戒备霎那提升至最高点。

他不是没怀疑过这老头是在挂羊头卖狗肉,但这份疑虑现下却直线飙涨。说不准西川美其名是要他们去找他儿子,实际

上却是要留住他们,好纳为己用。

他决定再观望一阵,再怎麽说,西川义夫截至目前都是中规中矩,只是多话了些,但如果西川义夫敢有什麽心怀不轨的

手段,他也就不会留情。

「你不谈谈你儿子?」

亚萨斯因他们来到黑龙会也有一个多月了,西川义夫却绝口不提自己的儿子,也从未要亚萨斯因去寻找这个人,黑龙会

的人更不曾出口谈及西川的儿子,彷佛自头就没这个少爷,而亚萨斯因等人也被当作是单纯的客人,与黑龙会并无利害

关系,西川义夫甚至派出大量人力协助并保护亚萨斯因一行人,对此,黑龙会里竟也无人异议,大家都视其为理所当然

。因此,亚萨斯因他们就算再厉害,对一个连影子都没有的人也是无从查起。

「我的儿子啊……呵……」用尽方法,料不到还是作茧自缚。西川义夫一笑,居然是饱含著沧桑和哀戚,「我曾对他做

出不可原谅的事,一步错,我之後就是倾尽全力也难再挽回。」

亚萨斯因没有接话,要不是想早点解决这老人的问题,他也不会有閒情坐在这听他讲古。

西川义夫对亚萨斯因满脸的不耐恍若未见,已沉入回忆中的他自顾自地说下去:「司……他叫西川司,他是个很好的孩

子,非常善良,跟他的母亲长得很像,漂亮又聪明,尤其他的眼睛,真的好美……他的母亲过世後,我并未续弦,全力

培养这个孩子,那时我还未接掌黑龙会,但我一直都有野心,想要有一番作为,在司二十岁那年,有一群人找上我,他

们看上了司卓越的武打能力,只要我将司交给他们,他们就能助我成就我的梦想……我不知道什麽理由,但我信了他们

,於是,我放手了,我把司给了那些人。」

那个晚上,一群穿著黑西装的外国人站在门外,西川义夫亲自将儿子推向那些人,猛力挣扎的司被打了麻醉剂,拖上车

,西川义夫关起大门,隔绝了车子远去的引擎声,那年,他四十五岁,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再见到司,殊不知这一关,便

是茫茫的二十年。

「果然,隔天我的户头里多了一笔天文数字的款项,不出三天,当时的黑龙会长突然过世,遗嘱里交待要将黑龙会传给

我,我就这样接收了当时已是日本知名帮派的黑龙会,之後几年,日本陆陆续续又有几个帮派自动归顺於黑龙会,仅过

了五年,黑龙会已是日本最大帮派。」

他还记得,当遗嘱宣读时,帮里长老们不敢置信的神情,轻视、嘲讽,这些都让西川义夫更加下定决心,他要的不只是

成功,而是举世无双的霸业,随著越来越多的黑帮投入黑龙会门下,那些声音也都平息了,只是在夜里,西川义夫还会

听见司临走前徬徨无助地问他:「爸爸,为什麽?」一整夜,反覆不休。

无人知晓,这一切全是西川义夫靠儿子换来的。

「有了钱,有了全日本黑帮的鼎力相助,我的版图扩展得极快,五十五岁时我已手握整个亚洲的地下军火和毒品工业,

打下美洲和欧洲市场也易如反掌……等我腾出时间再次回头去看,发觉世界各地的黑帮都已插上黑龙会的旗帜,连西西

里岛的教父也要敬黑龙会三分。」

西川义夫成了传奇,黑道的传奇。

西川义夫当然知道,他能有这般成就,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才能和见识,那些黑西装的人也必有推波助澜,才得以造出今

天的西川义夫。

「但是,我却想到了司,於是,我便想查出那些人的来头,不为什麽,只是想看看我的儿子……没想到,我的不自量力

反让我废了一条腿。」西川义夫拍了拍自己瘸跛的右腿,自嘲著。

就在他派出大批人马满世界去追寻独子下落的一个月後,几个来历不名的人闯进黑龙会总部,来人个个身手矫健,但对

上庞大的黑龙会帮众仍显左支右绌。双方展开激烈枪战,兵荒马乱中,一颗子弹打中西川义夫的大脑,虽然幸运地仗著

精密的医疗系统救回一命,子弹却伤了西川的脑内神经,他的右腿从此不良於行,得靠拐杖度过馀生。

西川义夫很清楚,那是个警告,那些黑西装的人给他的警告,但他也清楚,他们要想杀现在的西川义夫并非易事。

若他一死,全世界的黑帮都会垮台,届时的影响将难以估计,不单是台面下的,台面上的也会受到波及,看来这是那些

人当初始料未及的,他们没想到区区一个帮派混混能有如此才干。

「打伤我的人就是皇族的人。」西川义夫会对皇族有偏见缘之於此,「伤愈後,我召回散在各国的势力,将主力集中到

日本,我不是怕了他们,我要养精蓄锐,尽全力一博,我相信总有一天我能让司回到我身边。」

他所积聚的全部都为了他的儿子,为了那个他深深愧对亏欠的儿子。

二十年前送走司的那晚他没有後悔,但二十年来司不在的每一晚,他没一刻不後悔。

「你确定你儿子还愿意见你?」这种情况,换作是亚萨斯因怕早就动手杀人了。

「我不确定,但我只需要见上他一面,此後,不管他是要高飞远走,还是另有盘算,我西川义夫拼上这条命都会助他到

底。」西川义夫字字句句皆是重诺,「我曾一心一意要见到司,而今,虽是意外,但我如愿了。」

「你见到你儿子了?」亚萨斯因脑中迅速过滤西川义夫这段日子见过的人,却没想到有谁可能是西川司。

他还记得初见时,西川义夫曾说过自己的儿子去了很远的地方,那麽他是在哪遇见西川司的?

「是啊……」西川义夫感叹道:「就算已过了二十年,司的样子却一点也没变,他的外貌还是二十岁的模样,时间似乎

在那孩子身上静止了,不过他什麽都不记得了,连自己名字都忘了……不记得了也好,省得伤心。」

乍见时,西川义夫极为讶异,年龄算来也该四十岁的司竟仍是二十年前他送走的司,一模一样的司,丝毫未老。

「你既然已经找到你儿子,也见面了,还留下我们做什麽?」亚萨斯因一不做二不休,要问就问到底。

凭黑龙会的实力,要抓一个露过面的人跟喝水一样简单,西川义夫的条件就是要找他儿子,而他也找到了,确实没有理

由继续留住亚萨斯因,亚萨斯因本身也不想长留在人多口杂的黑龙会总部,他不信任这个地方,他原就是一时兴起才跟

著西川义夫而来,眼下既少了来的理由,他也就少了留下的意愿。

他得尽快找个更安全的地方待著,该来的自会来。

「我在补偿,你可懂?」西川义夫以一个听来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当作给亚萨斯因的答案。

深谙战略却不谙人情的人应道:「不懂。」

亚萨斯因近来发现伯爵有些生活哲学还挺好用的。

有时候,一件事情能否被人明了,主因并非在於事件的复杂度或是陈述者的语言能力,而在於听者是否有了解的意愿,

既然不愿懂,那也就不需懂。

说者或许能无心,听者还得有意才能构成话语的成立,否则充其量也只算是一个人在发出声音罢了,不能当是语言,而

一旦声音消失了亦便是船过水无痕,全然没有意义。

「懂也好,不懂也罢……」西川义夫脸上的皱纹随著他嘴唇的开阖聚散起落,老态徒增,「时间之神眷顾了司那孩子,

反观我,已是又老又残,废人一个,我不敢说这是老天给我的报应,若我对司做的可以用这些换回来,我又有何憾?我

这一生都不是好人,杀人放火、逼良为娼的缺德事我没少做,死後大概也是要到阿鼻地狱受苦受难,我早看开,只有司

,我放不下这孩子。」

「那你到底要我怎麽做?」老人漫无边际的话让亚萨斯因烦乱起来。

他不想再听,总觉听得越多,有些他死也不愿认清的事实就将破土而出——势无可挡。

他不认为这世上有不求回报的事,就连伯爵最初会接近他都是为了皇族的任务,而老人那般几近牺牲的表现更是让他不

安,他急於确认老人最终的意图。

「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只要让我看看你,知道你平安就好。」西川义夫怎舍得再奢求更多。

西川义夫的话让亚萨斯因沉下脸。

人永远都是贪婪的生物,拥有的越多就越贪婪,西川义夫却是卑微的,坐拥声势强大的黑龙会,手握天下黑帮,他却是

卑微的去讨好一个他可以选择忽略的人。

过大的反差让亚萨斯因迷惑。

「我这样一个老头子什麽都没有,就是剩个黑龙会当靠山,你还记得我说过要给你一切你想要的,我想黑龙会不至於徒

剩虚名,哪怕要赌上整个黑龙会,我也不遗馀力。」

不可讳言,这一个多月来,只要亚萨斯因想要的,西川义夫总会即时送到他眼前,甚至替他们收括了不少有关皇族的情

报,纵然亚萨斯因看都不看一眼,西川义夫也没停过手。

「只要你出口,我就愿意做。」西川义夫的话其实已是明言,但亚萨斯因依旧不想去深思。

见亚萨斯因仍然沉默,西川义夫颓然垂下了肩:「还是说……你想要那个皇族的男人?」

闻言,亚萨斯因抬眸看向西川义夫。

西川义夫看亚萨斯因有反应,牙一咬:「你想要他,我就带他过来。」

一个男人呵……西川家要绝子绝孙了,不过反正家财是带不走的,就趁还活著时能给多少就给吧……

「不劳你费心。」亚萨斯因回绝了西川义夫,「我要走了。」

黑龙会已不适合再待下去。

西川义夫浑身颤了一下,他明白亚萨斯因说的走可不仅是离开这房间……也亏这孩子还会跟他道别,不是闷不作声就失

踪。

「找到地方了?」西川义夫再不忍,也只能放人。

亚萨斯因不语。

「若没有,你去这儿好了。」西川义夫从怀里掏出一张小纸条,这是他准备已久的,就为了有天亚萨斯因的离去,「这

个地方除了我和爱理以外没人知道,比黑龙会安全很多……若你曾信过我那麽一分,就请你到这里去。」

这是西川义夫最後的请求。他曾自私地找尽藉口将人留在身边如此久,日夜关照,也该要知足了。

亚萨斯因并非是个会被哀兵政策打动的人,可没来由地,他就是无法不收下那张纸条。

伸手取了纸条,亚萨斯因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间。

房内又剩下疲惫的老人和安静的女人。

「爱理啊……他还是走了,我以为我留住他了,但失去的却终究是不会回来了……」西川义夫软弱地瑟缩在沙发中,此

刻的他半点也看不出是个心狠手辣的黑道头子。「你说,我要是死了,见到弥生,我要怎麽跟她交待……」他曾承诺亡

妻会好好照顾他们的儿子,好好照顾自己,而今,他老弱残废,独子更是连他都不认,叫他以何颜面到地下会见妻子。

「夫人会原谅您的。」爱理一如往常的平漠声线却让老人定下了心。

「唉……希望如此啊……」西川义夫怜惜地拍著爱理的肩,「爱理,若我这条老命休矣,你就走吧,去过你自己的生活

。」

「我要替您照顾司少爷,我不会让他受伤。」爱理难得的反抗西川义夫。

西川义夫怔了一下,随即苦笑道:「我已对不起太多人,不想连你也被拖累。」

「不是拖累,我的命是您给的,我没半句怨言。」十年前西川义夫把她从雏妓窑子里带出来後,她这一生就注定要奉献

给他了。未来的日子太长,过去又痛得不堪回首,不这样,爱理不知该怎样在这世上站住脚。

「那……就拜托你了。」西川义夫闭上眼缓声道。

可悲他这辈子势大业大,老来竟只有一人得以托付遗愿,他曾亲手救过爱理,现在却又亲手将她拉下水,看来他此生真

是杀戮命,帮不了谁也救不了谁。

「爱理,我累了,睡会,你去门外守著吧!」

「是。」爱理依言走出房间。脚步如猫无声,关门时也是悄然。

「天罚呀……」对著空荡的房间,老人长叹一声。

******

「最近大家似乎犯了娘家症候群,没事净一窝蜂挤回总部,这里也不是大地方,你们就不怕把总部塞爆?」皇后咯格笑

著,短短一段话连损带阴地把伯爵奚落一顿。

自从发现国王和伯爵对她有所隐瞒後,她对他们讲话总少不了夹枪带棍。

伯爵灵巧跃下停机高台,「什麽是娘家症候群?」听都没听过的名称。

「我以为你要问我还有谁回来了。」皇后高深莫测地斜眼睇著伯爵。

「还有谁回来了?」伯爵一向从善如流。反正靠张嘴巴他是说不过皇后的,还不如顺了她的意。

「人家叫你问就问,有没有人格啊?」皇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棒打落水狗的机会。

「皇后!」伯爵无奈地瞪著女人。

「伯爵。」女人也反瞪回去。

「……算了。」有时这女人疯起来就是蛮不讲理,伯爵也懒得跟她计较。「我去找国王。」

「他不方便见你。」皇后快步跟上高大的伯爵。伯爵腿长,走一步可以抵她两步。

伯爵侧头看著皇后。

「真的!」皇后强调。

伯爵深知皇后心性虽野,又爱记仇,但她绝不是不分轻重的人,尤其他们三人有共通秘密,皇后也当明白他的来意,更

不可能乱开玩笑,因此他相信了她。「有人来找他?」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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