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祭——风藏音
风藏音  发于:2011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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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精工细磨的小杯。

茶液满至第三个杯子的边缘时,一条墨色身影也从房间的黑暗处走到月光下。

「很遗憾我的预知能力太过微弱,只能想到你会来,却想不到你来的理由,虽然我很好奇,但,还是请先喝杯茶再谈吧

!」泰坦将其中一个茶杯推到桌子另一头,说。

伯爵在桌边的软垫上坐当,拿起杯子一口饮尽温热的茶水。

不介意伯爵粗糙的品味,泰坦端起另一只杯子嗅著杯中的香气四溢,「我很喜欢中国茶,它的香味比起任何东西都要能

持久。」泰坦抿了一小口後放下茶杯,「连血的味道都会被它淡化。」

「我听不懂。」伯爵有时会硬的不解风情。

「没关系,若世上每件事都能被听懂,也就不会有那麽多误会和争执。」泰坦自在地又替伯爵倒了一杯茶,「你觉得亚

萨斯因知不知道你来过我这里?」

「他一定知道。」伯爵不改诚实的美德。

「那你居然还敢来?」泰坦挑起眼角,「他最讨厌别人瞒著他做些自以为隐密的勾当,你不怕他一气之下杀了你?」

「没什麽好怕的,他要杀我,我绝对跑不掉。」

「你真直接,我有点明白亚萨斯因为什麽喜欢你了。」泰坦含笑轻语,「他没说出口,但他喜欢你,谁都看得出来。」

——就不知依莉丝看清了没?

「我有问题要问你。」不善与人周旋的男人无法应对泰坦的话,只好中断话题。

「好,看在你是亚萨斯因属意的人,问吧!」泰坦也很大方。

伯爵一口气将皇后的问题尽数提出。

待伯爵讲完,泰坦却不先解答,反而不急不徐地说道:「这些问题你们应当也有自己的答案,说来听听。」

既然有求於人,伯爵也无意含糊,如实地一一告知皇后和国王的猜想。

「呵……皇族果真卧虎藏龙,就凭一张破纸和几个无能将军的废话也能说中七成,可惜还差了一些。」泰坦的语气听不

出褒贬。

「差了哪些?」

「第一,麦克贝尔的确是个很好的军人,但他也跟大部分军人相同,说好听点是直来直往,难听点就是愚蠢,要听一个

无脑大兵的想法对我而言并不是难事。」

「你们不是都受电波控制,怎麽还能运用能力?」

「实验室里的研究员怕磁化电波太强会破坏我们的身体机能,所以电波一直维持在固定的强度,足以使我们进入假睡眠

状态,却又不会剥夺我们的意识,虽然不能动也不能看,但还能听,也能想。」

「美国总统难道不知情?」

「这属研究秘密,电波的强度指数不会留下具体纪录,只能凭那些人的记忆力,除了负责操控电波的几个研究员外无人

知情,就连其他研究员也无权得知,这点确实是美国总统的失算。」

「那你是无意中听见麦克贝尔的思想?」据伯爵了解,泰坦能自主控制感应能力,要是他不想听就不会听到,因此若泰

坦会去听麦克贝尔的思想,极有可能是预谋。

「每天都对著那些研究员,听他们满脑的数据和实验结果实在是很无聊,总算有个新来的,你说我会不会想听?」泰坦

见伯爵信了他的说法,便接著说完未尽的话:「再来,我们不是习惯了磁化电波,我们是刻意去抵抗,麦克贝尔脑袋里

的东西让我们根本不敢睡,怕睡著就醒不过来了,不睡的话磁化电波则会不停刺激我们的大脑神经,强迫神经钝化,我

们常常为此痛的死去活来,却还要假装深眠好瞒天过海,就这样痛了三年才有机会逃出来……老实说,原本光靠我们根

本挡不住磁化电波,多亏亚萨斯因和神将替我们承受了大部分的电波,神将怕自己忍耐不住,便找机会自行断了声带,

终生再也不能言语,亚萨斯因的脑部也受了不小的影响,骨子里的血性都被疼痛逼出,变得凶残暴虐,你们是怎麽说他

的,叫他疯子?我只能说,我们的命就是靠一个疯子和一个哑巴拼来的。」瞥著伯爵阴沉的脸色,泰坦皮笑肉不笑地嘲

讽著。

「第二,麦克贝尔会死是因为他是只忠狗,尽心尽力地替主人做事,不过他忘了自己只是只狗,竟在最後关头良心发现

,罢手不干,主人要打狗可不会看日子,都是想打就打,麦克贝尔不愿意按命令办事,自然被当成一条命贱的狗。」

「阿尔道夫又是怎麽回事?」

「他?」伯爵提到的人让泰坦的态度更是轻蔑,「他只是另一条狗,命更贱,也更蠢,不重要。」

「第三,跟美国总统牵涉最深的人不是那些美军将领,他们顶多算替死鬼,是被人骗下水还沾沾自喜的笨蛋,要担心他

们,你还不如先担心你们皇族的人。」

「你是说皇族里有内鬼?」国王最忧虑的事果然成真了。

「是不是内鬼我不清楚,说不定整个皇族都参与了这件事,那就不算内鬼啦!」泰坦轻快的声调让人气恼。

「不可能!」说得肯定,伯爵的心却裂了一缝,丝丝冷意从中散出。

现任国王的领导方针使得皇族成员的行事独立性大增,机动性也大幅强化,曾是受惠者的伯爵此时却意识到,这般状况

会让居心叵测的人获得某种程度上的自由,就算真有人与美国总统同流合污,皇族也难即时掌握。

「话别说得太满。」泰坦比了下自己的额头,「别忘了,我大脑里装的不只是我的思考,还有很多人的。」

「你的意思是说,你知道内鬼是谁?」伯爵甚少如此急躁,不明所以然的急躁。

「就算知道又如何,我没理由说。」泰坦摆明要伯爵放弃从他这更进一步。

「怎样你才会说?」以为泰坦在拿桥,伯爵闷声问道。

「你何苦费心?」泰坦不赞同地摇摇头,「你是皇族的人,该明白我若说了,皇族内部会就此分裂,你也不乐见於此不

是吗?」

——换句话说,你要拿皇族伯爵的身份问话,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说的。

伯爵阴郁地沉下眉,对泰坦的不言之语也不知听懂了几分。

外头的月亮被飘过的乌云掩蔽,未开灯的房中顷刻暗了下来,一身黑衣的男人亦遭半隐,神色不明。

「你只要告诉我是谁。」伯爵强硬的话穿透黑暗传入泰坦耳中。

「然後呢?」泰坦不以为意地笑声像一根针,一举戳破伯爵虚有其表的强势,「你又能做什麽?残杀同伴?还是报告你

们的国王,让他肃清皇族?」

泰坦的一针见血让伯爵有口难言。

「不管我今天是否给了你答案,你都无能为力不是吗?」泰坦反问。

「至少我们能救你们。」伯爵沉声道。

「救我们?别自以为是了!」泰坦提高音调,看来是有些动怒了,「你们不是我们,怎麽能懂我们真正痛苦的是什麽?

怕的是什麽?你们什麽也不懂,却大言不惭,满口空话。」

「那你们为什麽不说?说出你们的害怕和恐惧?」泰坦过度的尖锐使得伯爵原起的焦躁加倍暴涨,冷漠的个性被打破,

他也渐渐激动起来,说了很多平时不会说的话。

「说了也得有人听,既是没有听众,说与不说有何差别,而你,无能为力!」泰坦残忍地回击。

「你们就这麽想死?」伯爵失控了。

「这世上比死还可怕的事情有很多,对你们,死亡就是结束,对我们,死亡是解脱。」泰坦的白发随风散动,「我们会

愿意付出一切求得一死也不愿失去尊严,你们呢?」

求死?即便是不屑规范的伯爵仍是想都没想过。

皇族向来灌输他们珍惜生命的观念,只要不死,未来就大有可能,所以他们习武自保,汲汲营营地追求更强的能力,就

为了不在敌人手下轻易丧命。

他自认受皇族影响已算小,但如今看来,似乎「皇族」两个字已在他心底根深蒂固了。

伯爵慢慢冷静下来,认真思量起泰坦的话。

「被关回实验室对你们来说是失去尊严的事?」他问。

「终於听懂了,真不晓得你算笨还是聪明。」泰坦哼道。

「但你们被抓到,就是会被关回去。」伯爵坦白地说。即使他不说,这也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你觉得我们被关起来是应该的?」泰坦举杯,又喝下一口茶。

「不应该。」情感上,伯爵真心认为不该。

「可是你也没办法。」泰坦替伯爵下了结论,「那就别提。」

「……好,那请你告诉我,到底谁是内鬼?」伯爵已近乎从未有过的低声下气向泰坦请求。

「我都说了这麽多了,你还不放弃?」泰坦淡色的眼眸瞪向他。

「我或许不能为你们做什麽,至少我能为我自己做些事。」伯爵道出原因。

不为皇族,不为亚萨斯因,就单为他伯爵本人。

「你能做什麽?良心安慰?还是拯救你心目中的完美世界?」泰坦的话已近人身攻击。

「安慰也好,完美世界也好,什麽都没做之前我不想什麽都不做。」伯爵坚持著。

「哪怕是一场空?」

「只要做了,就必然会留下些东西,好坏不论。」话已至此,泰坦能不能听进去伯爵已不强求。

泰坦不再作声,正著眼静静地凝视伯爵,伯爵依然不动如山,他知道泰坦在干嘛——听读他的思想。

泰坦不是个不会尊重人的混帐,这是从伯爵进房以来,他第一次去听这男人在想什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泰坦仍是与伯爵对望著,突然,他侧开了眼:「你是冰块造的是吧?」

无厘头的话让伯爵疑惑。

「唉,大脑都硬成化石了,你要走的路还长著呢!」叹了声,泰坦总算愿意松口,「那个人来过第一实验室,不过我们

被关在监控室里,看不见他,而且……我也听不到他的思想,他可能是有天生的感应能力,我这种人工制造的感应者远

不及他,我只能间接从麦克贝尔的脑中获得有关他的讯息……那人来自皇族,是个男人,跟我一样一头白发,可惜我还

来不及听完,麦克贝尔就被支开了,我猜是那人不想让我继续听下去,因此只能靠你自己想想,皇族里有谁具有这种能

力和外表。」

答案呼之欲出。

心底浮现的人使伯爵一双剑眉微聚,唇角的冷硬又加深几分。

「是个麻烦的人?」看伯爵面色不善,泰坦倒还算平心静气。

「很麻烦。」比起多智的国王和聪慧的皇后,那个人的无所不为却是伯爵最不会应付的类型。

「你打算怎麽做?」

「走一步算一步。」

伯爵的回答完全在泰坦预料中。

「好吧……你要问的都问完了,也该走了。」泰坦不再客气,起身送客。他对这陌生男人已是仁至义尽,这些全是看在

亚萨斯因的面子上。

目标达成,伯爵也不恋栈地跟著站起。若非有所图,他本就不该来此。

「多嘴问一句,你究竟怎麽看待亚萨斯因?」男人没入黑暗前,泰坦出声询问。亚萨斯因是很美,但就泰坦看来,他绝

不是个能让人爱的人。

「……他很强。」停了下,伯爵又道:「也很迷人。」

「这里?」泰坦指著脸。

「这里。」伯爵却指著胸口。

「你也太傻,他有没有那种东西都难说,哪怕有,也是城府极深,诡谲难测。」

「看不到,不见得没有。」他偏偏就是被这样阴狠无常、恣意妄为的人迷的晕头转向,不过这没必要说出口。

「其他人都觉得他是个疯子。」泰坦有话直说。

「这世界本来就不正常。」伯爵低语著:「我也是……」敢整天追著亚萨斯因跑,他没以为自己很正常。

「哈哈……」泰坦放纵大笑,「亚萨斯因说你很有趣,百闻不如一见哪!」

「不过你最好能一直疯下去,否则亚萨斯因不会放过你。」泰坦警告伯爵。

「我说过,他要杀我,我跑不掉。」早就看见危险标志高高树立,伯爵不会无理埋怨别人没有事先告知。

淡淡落下话後,伯爵人便遁入夜色里,头也不回地远去。

泰坦坐回原地,在他身後,纸门被拉开,又是一人进房。

「茶冷了。」来人在伯爵坐过的位置落坐,细白的指尖刷过他喝过的茶杯,抱怨著,却又拿起杯子啜饮。

「听了多少?」泰坦替亚萨斯因倒满空杯,问。特地准备的第三个茶杯已失去用处,被閒置在旁,因为亚萨斯因看中了

伯爵的杯子,正拿在手中。

「不少。」亚萨斯因答的不清不楚。

「从头?」

「没有。」

「到尾?」

「……他到底是笨还是太过天真?」看来是听见了伯爵的那几句话。

「笨,很笨。」泰坦不留情面地批评著,接著又改口问道:「那你又想如何?对那个笨蛋。」

「我能如何?」亚萨斯因的手指圈住茶杯,漫不经心的模样让泰坦猜不穿他的心思。

「要他别蹚这滩浑水,他玩不起。」

「这是你对他的评价?」亚萨斯因微眯起双眼,脸上瞧不出喜怒。

「说评价也太过了,我从来就不是个善於识人的人,但我在他身上看不见未来。」

「你在我身上也看不见未来,却不会说我玩不起。」亚萨斯因驳回泰坦的话。

「要是连你都没办法,我们还是简单点自尽算了。」

「别太高估我。」亚萨斯因唇畔勾出淡薄的笑意,「你还能撑多久?」

所有事都逃不过他的眼,所有……

泰坦不甚意外亚萨斯因会问,他谨慎应对道:「估计不超过两个月。」

自从离开实验室後,泰坦的能力一天比一天低弱。他的感应能力本就不是与生俱来,预知能力更是後期才被附加上去的

,薄弱的可怜,现今又失去实验室的科技支援,这些不属於他的东西势必会慢慢消失。

「那是什麽感觉?」

「很好。」

有些东西失去比拥有要幸福太多,尤其是当这东西在你身上代表束缚和耻辱时……

亚萨斯因不自觉露出羡慕的笑。

如果可以,他也愿意当个一无所有的正常人,尽管那表示著他将不再强大无匹,他亦甘之如饴。

「亚萨斯因,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越来越像个人?」泰坦不是没发觉亚萨斯因内心的波动,他只是想确定这样的起伏

能持续多久,想确定……亚萨斯因到底改变了多少。

「没有。」亚萨斯因有点怀疑。

像人吗?这样算好吗?这是不是说他正逐步找回他所遗忘的……

「现在说也不晚。」自伯爵出现後,亚萨斯因的改变之快曾让泰坦惊讶,但也很感谢他们能有一个契机拯救亚萨斯因,

拯救这个当时为了他们而入魔的人。

泰坦想到上帝,那个已然被他遗弃了多年的存在。

也许,是上帝又记起了他们,所以开始怜悯他们这些弃子。

「阿们!」泰坦低首祈祷。

亚萨斯因不以为然地别过头望著窗外。

乌云已散,明月当空,繁星交织,点点灿明,然,他在一片美丽的黑幕中仍见不著上帝……

泰坦的上帝始终活在泰坦心里,只是被他一时的绝望掩埋,可是属於他的上帝却永远不会回来了……

因为他早在某个不知名的战场上,亲手扼杀了他的上帝。

第五章

「请坐。」黑龙会会长西川义夫坐在沙发上,对面是被保镳领进门的亚萨斯因,他年迈却精光尤存的眼睛自亚萨斯因进

门後就没离开过那张漂亮的脸,一瞬也不瞬地看著他。

相较於西川义夫,亚萨斯因的视线则根本没放在对方身上,隔著一张桧木桌几,两人态度显然两极。

跪坐在桌几旁的和服女人毕恭毕敬地将泡好的茶分别放在他们面前。那女人便是之前到亚萨斯因房内打断他和伯爵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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