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兴致,所以才不辞而别。”说罢,他轻轻叹一口气,心中嘀咕:这世事,躲得过的需躲,躲不过的只好认了。
他本来就信歃血之誓的约束,早上又遇到山野间的种种怪事,对它越发深信不疑了。但一想到他兜兜转转仍会回到眼前
男人身边,两人难以分离,寒虚就十分犯难:闻歆这种贵家公子,对荒山野岭好奇多于向往,若真请他陪自己进山,一
次尚好,接下来只怕请不动了;再说,山野之险自己早已见识,委实也不愿连累他人。
无奈之下,寒虚只得把歃血的恶果一一相告,又把下山遇到的怪事告诉闻歆,希望对方能作个准备——道士以为闻歆不
过世间公子,不晓得歃血之誓的威力,所以才敢这般胡乱施为,但现在木已成舟,也该把后果告诉他了。
未料闻歆听后丝毫不惊讶,更勿提什么敬畏恐惧,只见他微微一笑,淡然说道:“原来在道长眼中,我不过是误闯了祸
,而不是真心实意与道长比翼天涯。”
这下,到道士诧异了,他口中便如哽了些什么东西,竟发不出话。而闻歆又继续说道:“我在无题观三个月,每日与观
中道士论经说道,又怎会不知咒文术法?可怜我在那地方待了三个月,才遇到一个真心想结交的人,岂料到对方竟不领
情。”他这话说得十分委屈,就差直说用尽了手段费尽了心思——闻歆边说着,边看到道士渐渐苍白的脸色,便顿了顿
,关心地问:“道长,你怎样了?”
“你!”道士瞪向对方,见他一脸柔情,忽地想到七师弟曾说这人到道观寻觅爱侣一事,苍白的脸旋即泛起红晕,连忙
别过头,说,“我早上遇到那些事,有些乏了,请让我歇息一会。”
“好。”闻歆知他此刻不愿说话,当即答应他的要求,又给他腾了位置,自己坐到车帘旁,轻轻掀开帘子,查看外面的
门势。
这时,雨势较先前更大,原本坐在外面的车夫似乎到后面的小车避雨了,这车内外就只剩他俩。对此,闻歆不由心情大
好,又转头看向正闭目养息的道士,只盼这雨下得更久些。而雨仿似知晓闻歆的心思,没有一丝会停的迹象。
暴雨之中,远远传来几声鸟啼,惊醒了道士。他张开眼睛,诧异地望着车外。未久,一只雪色的长羽怪鸟从闻歆掀起的
帘缝中闯进车厢内,扑入闻歆怀中。
“你这娃儿,怎么才回来?”闻歆抽出丝帕拭去鸟羽上的水渍,眼见道士出神地盯着它,就解释说,“这是我饲养的鸟
儿,我就照它的声音叫它吒吒……如果你喜欢,我送给你。”
“不……”道士自然而然答道,眼神却没有离开怪鸟分毫——他认得此鸟,早上他在山间屡次遇险时,多亏这鸟在旁啼
叫,才让他有所警觉,脱离险境。此前他还以为这种鸟是山中某种神物,或者是故意引导他走到闻歆身边的,但若它是
闻歆饲养的鸟儿,那就……寒虚出神片刻,听到闻歆几次问话,才把视线转到他身上,说道,“公子的好意贫道心领了
,只是这鸟有些灵性,能守护公子,道士不敢收,也请公子切勿轻易将它赠予他人。”
闻歆心中不由好笑,心忖这道士想到古怪的地方,把吒吒当成他的守护神灵了。但他多少能猜测道士此刻的心境,也不
点破,答道:“这是我最宠爱的鸟儿,若不是见道长喜爱,我也不会轻易予人。”
纵是再迟钝,寒虚终是听出闻歆的意思了,他脸微红,却仍是十分严肃地回答:“公子能这样,甚好。”言毕,他又闭
上双目,不去理会车厢中另一个人。
第十章
纵是再迟钝,寒虚终是听出闻歆的意思了,他脸微红,却仍是十分严肃地回答:“公子能这样,甚好。”言毕,他又闭
上双目,不去理会车厢中另一个人。
大概道士真的疲倦了,这一闭眼,未隔多久就沉沉睡去。闻歆边顺着鸟羽边盯着道士,确定他沉睡后,才手捏法印,收
了云雨。
避雨的车夫见云收雨歇、天色明朗,走了过来,请示后就驾车赶路。而严散也从后面的小车移到车夫身侧,掀开帘子与
闻歆低声谈话。
“主上,不如我们就这样把他带回宫中。”严散说道,悄悄打量寒虚,眼中满是担忧:无题观被灵气笼罩,是以他并没
有发觉,但此刻出了观,他才发现寒虚身上有一股十分强大但不甚稳定的灵力——这种灵力最易被他人吸收,因此也成
了入魔者或是山野妖孽虎视眈眈之物。
一般而言,修行者聚天地之气于己身,皆稳打稳扎力求丝毫皆为己用,于其而言灵力乃是护甲;而急于求成的人虽能短
时间内聚集天地之气,但没有办法完全化为己用,那么这灵力不过是外物窥视的鱼肉。寒虚自幼修行都扎扎实实,本不
该有这种灵力,但他近半年来突飞猛进,以凡人之躯吸纳了过多的灵气,遂成此果。
而这也正是严散担忧所在:道士有这变化,都是子玉作怪,放任他在魑魅魍魉的人间未免过于危险,不如软禁于神宫之
中。只可惜妖主并不赞同这般作法,而眼前的道士又不像可困住的人;没有妖主的授意,严散纵是出于好心,也不敢贸
然拘禁他。
“孤须在人间游历三载,而子玉虽然能吸收寄主灵气成长,但每隔一段时间仍需孤为其渡气,方能护住神魄,不为外物
之气所蚀。”闻歆笑道,言辞委婉,语气却是不容严散再有异议。
后者听闻,当下惶恐,低头回答:“臣明白。只是那道长如今体质有异,主上该多注意些。”说罢,他抬头看见对方眼
中掩不住的嘲笑之意,当即一愕,遂明白过来:早上之雨下得离奇,他当时不解,此刻方知那是妖主为道士驱散妖物而
施的法。念及至此,他又低下头,请示去前面打点,以防不识好歹的妖物惊扰圣驾。闻歆恩准他的请求。
严散领旨,便化为猎豹跃入前方山林。赶车的车夫对此见怪不怪,歪了歪身,问车中人:“主人,被雨耽误半天,怕是
很难赶到城里,只能到附近的乡村借宿。”
“那就这样吧,不要走得太快,惊扰了道长。”吩咐完,闻歆见车夫会意,也不再多言,侧着头凝视睡得毫无防备的道
士。
不知是雨后路难走,还是车夫真的故意放慢的缘故,他们赶到可借宿的乡村时,天色已晚。这时严散已经在村口守候,
一见闻歆下车,便上前接应他们。其时,闻歆本想抱仍在沉睡的道士下车,但他一触及道士,后者便清醒过来,所以拥
抱之事只能不了了之。
“公子,好意心领了。”寒虚被困在他人怀中,一脸难堪,旋即推开对方,黑着脸下车。见状,闻歆忍俊不禁,也不多
言,让严散领他们去落脚之处。
第十一章
“公子,好意心领了。”寒虚被困在他人怀中,一脸难堪,旋即推开对方,黑着脸下车。见状,闻歆忍俊不禁,也不多
言,让严散领他们去落脚之处。
严散找的是一户农家的房子。这农家的儿子媳妇知道中经神祭时往来无题观的人多,就趁这时机进城里采购杂货,好腾
出房间租借给路经乡村的香客,给家里挣些零用。只是乡村人家人口多,纵年轻夫妇进城了,家中仍有老人与孩子,只
能腾出两间空房。
对此,严散也曾问过别的人家,但今日早上有雨,一些昨日便下山的客人担忧日落前赶不到下一个村子,决定再借住一
日,此外,今日仍有香客下山,连较大户人家的房子也住满了,根本找不到更多房间。要不是严散出的价钱高,只怕这
家老人还不愿让他们五人占两间房,而把另一间租给别人。
所幸乡下有的是地方,房间较城中的大许多,纵几人同住一间,也不觉得拥挤。寒虚站在房门前,见严散与两名车夫不
断从小车中出搬出罗帐锦被,布置其中一间房,就对闻歆说:“闻公子,今晚我与两位车夫一间,你们主仆一间,怎么
样?”
“不可,道长你与我同游,怎么能够与车夫屈居一屋下?”闻歆笑答,意思自然是要与他一间。未待道士再驳,一旁忙
活的侍从与车夫也连忙表示不敢与他一房,于是晚上的房间安排就此定了。
寒虚得知要与闻歆一房,就浑身不自在。他在厅中用过老人送来的晚饭后,乘众人打点行李之际,到村子里走了一圈,
发现确无人家可借宿,又不愿与几名生人挤一个房子,终是回到闻歆房前。这时房门开着,闻歆又坐在正对着房门的椅
上,所以他一瞧见道士回来,就含笑问道:“道长逛完回来了?”
“是。”寒虚踏入屋内,瞟见那香罗锦绣的大床,紧皱眉头,实在不解为何这人能把一普通农家布置成王府大宅的模样
。而闻歆见他盯着大床不眨眼,说道:“道长想必仍犯困,那就先去睡吧。”
“不……我想我还是到侍从那房间好了,在这里我不习惯。”寒虚坦白相告。虽然他知道这些不过是外物,在乎只会显
得他看不透、修行未到家,但他仍是不能习惯。
闻歆听得他此话,还真以此调侃他一把,伸手抚着道士衣领,问:“道长你这般重贱轻贵,可与你的道行不相称。我原
以为你是个能轻名利贵贱的人,难道是我想多了?”
“我只怕由简入奢易。”寒虚推开他的手。后者却不依不饶,反而把对方抱个满怀,在他耳边道:“无妨,有我在,你
不必担心由奢入简难。”
这一番话意思再明白不过,无非是包养之意。道士惊得脸如肝色,正欲挣扎,闻歆却识趣地放开他,仿佛刚才之话不过
是玩笑般说:“我有些事要去吩咐严散,你先去睡吧,不用等我。”说罢,就走出房外,关了房门。
寒虚独坐在屋中看了一会经书,不觉天色已晚。这时闻歆仍未回来,又使他好奇。但道士怕再听见对方胡言乱语,也不
好去找他,就决定随他的意,先去休息。他望了大床一眼,又念及闻歆之话,终是走了过去,缩在最里面。其实,道士
是个放得下的人,虽然他不习惯这些宝贵之物,但只要念及万物本无异,也就不再在乎它的贵贱了。
也许是床铺的缘故,寒虚子一沾被子就睡着了。然而他睡得并不好,入眠未多久,就感到一块重物压在他身上,轻轻掰
开他的双唇,接着是衣襟亵裤,再来是不能言喻的物事……莫名熟悉的感觉袭上道士心头,身体自腹间开始热了起来,
仿佛这是半年前某事的重演,遂使他惊醒过来。
然而,当他睁开双眼,就发现房间内除他之外并无外人,而且他衣着齐整,也不像行过荒唐之事。但他身上的温热尚未
散去,却似在告诉他刚才之事并非单纯的幻象。
这时,门被推开。闻歆走了进来,抬眼就看到一脸惊慌地瞪着他的道士,遂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吗?”
“没……”听到人声,道士回过神来,摇着头说,“刚刚做了一个恶梦。”
“哈。”闻歆笑了一声,和衣躺在道士身边,看着他说,“别怕,我在这里陪你。”
道士看他一眼,迟疑片刻,又躺下。这觉,真个大眠到天亮。
第十二章
次日黎明,寒虚早早醒来,却发觉闻歆不在身边。他原以为公子哥儿会比他更为慵懒,颇感意外,也不由对他生出一丝
欣赏之情。他略略梳洗整理,就依习惯打坐柱香功夫,才走出房门。
这时闻歆正坐在厅中观看一幅画卷——画卷绘的是青山绿水,气势恢宏,不似一般山水图;其上又有几处城镇村落,注
着附近城乡的名字,使得画卷颇像供人指路的地图;再看卷末落款处,所写的日期竟是昨日。
持画人见道士自出门就盯着画卷看,笑着解释:“我那两个车夫初次出门,对这一带地形不熟,所以我才绘此图供他们
参考。道长生长在这一带,想必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能不能帮我看看有何处绘错了?”
“你昨夜那么晚回房,该不会是在画这东西吗?”道士走过去,仔细打量画卷,心中对闻歆更是佩服。他自幼生活在此
,对附近道路熟悉,自不为奇;而闻歆不过是个过路人,所绘之图却无一错漏之处,实在难得。于是他又问:“闻公子
可也是生长在这一带,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你的名字?”
“我乃是异地之人,只是半年前因缘巧合流落此处,所以对这一带也颇为熟悉。”说着,他放下画卷,对道士说,“既
然道长并无异议,那这图该是无错了。我待会就把它交给车夫,让他们照着图认路吧。到时若有走错的地方,得请道长
指点。”
寒虚又瞟了画卷一眼,隐隐感到不妥之处,再观之方才发觉这画卷所绘的事物仿似在空中俯览一般,亦暗暗称奇。此时
他再听见闻歆之话,就道:“闻公子过谦了,你能画出这图,想必到附近也十分熟悉,又何必再要我指点呢?”
对此,闻歆笑而不答。当时他落到这一带,乃是灵魄之躯,在空中把这附近的山川看得真切,却没有实实在在走过;其
后,灵魄又因离体太久而日渐虚弱,便落到地面,被道士无意“捡”到,才发生后来之事。道士无法得知这一段往事,
只当闻歆曾到此游玩,也就不再追问,而是与闻歆商量要走的路:“闻公子,你曾说过要陪贫道游历,这话可当真?”
“君子一言,自是不会反悔。我也正想问道长决定走哪一个方向。”闻歆答。
“北方……大概是这个地方。”寒虚伸手指向画卷一角,说,“我师父留下的笔记里记载了这个地方,我想去看看。”
道士答着,依稀记得闻歆曾言观主告诉过他自己的目的,因此只简单说明用意,并不多加解释。然而,他没有料到闻歆
听完他的话后,会问这样一句“道长,你可曾知晓令师所寻之物是什么?”。
换作半年前,寒虚也不解师父的用意,不过他曾听观主一席言,对此也有所了解,遂答:“我族中之人曾为妖邪所害,
师父心念凭我们的力量无法反抗那些仇人,就只好寻找上古的阵法,以给他们惩罚。我也曾听师父说过,这阵法能使他
所恨之人断子绝孙,是报他亡族之仇的唯一方法。”
“原来,你竟怀深仇大恨吗?”闻歆收了笑颜,看着画卷,又问,“那这路你打算如何走?”
“从这往西北,到别山附近弃车步行,走山路进去,该能最快到达。”寒虚答毕,眼角瞟向闻歆,又道,“我仍是婴儿
时便被师父带回无题观,从未与族人相处过,谈不上亡族之恨,但师父待我之恩却不能不报。而且,那些妖邪能灭我族
,难保不伤害他人,若能惩罚他们,也是件好事。”
“确实,你并不像亡族之人。”闻歆回了一句,隐隐察觉异象,仿佛他曾见过与道士相似之人,可惜他对此未加细想,
这感觉便转瞬即逝了。只见闻歆指着另一条路,对道士说:“你要到的地方,在华城也近。如果我们坐车到城中,再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