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之殇弱水三千卷 第四卷 上——九尾仙猫
九尾仙猫  发于:2011年1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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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无意间扫了一眼身边的辽王,脸上居然挂着冷笑。太子的难处他这个作爹的心知肚明,可是却故意纵容?

天玺远远望见实在忍不住脱口而出道:“哼,这——也太欺负人了!”

“今日是你的好日子,火气怎么这么般旺盛?”辽王端起杯盏若无其事的饮酒,完全事不关己似的。

场内又是一阵哄笑,肆无忌惮,太子却似乎根本顾不上关心这些,每射完一箭拉缰止马之时都紧紧的攥住左手,太过勉

强的用力恐怕折伤尤甚。

“哈哈哈,皇兄不是我说你,这养尊处优才几个月,你还真是退步神速啊——”耶律尧音周身裹着刁蛮霸道,脸红气粗

笑的嚣张,完全不顾及兄弟君臣之礼的故意作难,“来来来,还有一箭,让臣弟好好开开眼,看你能不能真的一箭都不

及那草包!”话语一出,指桑骂槐,惹得周边的王亲也跟着附和起哄。

耶律元洪知道他们大多是和尧音或西南王走的亲近,心里酸楚的明白这恐怕是自己同胞手足故意设局。可是事到如今想

要保全颜面几乎是绝无可能,即使皱着眉头明知受辱,却也不得不再次拿起侍从递上来的朱红漆弓。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拂上那弓的手还有一只。耶律元洪一怔,转脸一看居然是本该陪在天玺身边的展昭!

“——你来干嘛?”他难掩惊讶,琥珀色的眼中立刻将无助藏得干干净净。

“展某一时技痒,不知太子是否能赏脸让展某替你射上一箭?”展昭说的从容温润,丝毫不像一个习武之人的请教,好

像倒是在问礼。

你肯来帮我,是因为路见不平的拔刀相助,还是因为我救过白玉堂的这份人情?耶律元洪迟疑一下,可就在他看着那张

大气雍容的脸庞发愣的功夫,展昭已经不容他推让的取了那张弓。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展昭策马扬鞭疾跑而来,在距杆柱百步开外就双手离缰,拉弓搭箭,一柄六石角弓顷刻张如满月;

待到驭马八十步余便陡然射出!那箭矢快如飞蝗闪电,带着势不可挡的豪迈之气贯穿悬球,干脆利落的扯断那根小指粗

的绳子,依然决绝的又飞出数十步,最终扎进幡旗的柱子,竟入木极深,只留七寸箭羽露在外面!

欢呼之声在极短的宁静后爆发,谁也没想到这个平时少言寡语文弱不堪的宋人居然是这样一个功夫了得的角色!在这个

崇拜英雄的土地上,只要是够强,几乎无论是谁都有获得赞赏被人崇拜的机会;而这时一切的始作俑者瞠目结舌的同时

才想起来,他原本就该是个名满天下的武将。

“好箭法!”待展昭策马回来,耶律元洪一脸的欣喜看他,上下打量好像非要重新找出点儿与以往的不同之处,“‘南

侠’的功夫果然不是花拳绣腿!”

“太子见笑,展某不善弓弩,只是运气好罢了!”展昭淡然一笑,赢了还说承让是他一贯的谦虚,即便老是因此被那只

老鼠拿来找茬,牢骚不断。

“多谢你替我解围,否则今日我就……”耶律元洪无奈的遥望远处那个无事生非的弟弟,从那张憋火的脸上一眼就能看

出,他正因为展昭的搅局而大为恼怒,只是当着辽王的面儿不敢发作罢了!

“太子客气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展昭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眉头却不禁皱紧,“……有一句话展某不知当不当

讲,二皇子他为人不像你这般谦善,何况行刺一案,他的确一口咬定与你有关。展某觉得即便不怀祸心,多加小心还是

绝不可少!”

被他一说耶律元洪的心就猛地纠紧。展昭与天玺九死一生,但辽王面前却对尧音的企图只字未提。不过自己与克硕汗王

叔禁军中的几人还算交情不浅,回来问起,都对他当时的心狠手辣意图不轨多有微词。冷月寒灯几番辗转反侧,一母手

足如此处心积虑的算计让耶律元洪大为寒心。只是这绝非光彩好事,但凡有一丝疑惑他也依然不愿相信,此时只是脸色

忧郁的不住点头道:“这我知道,我知道……”

返回殿内,若非那一身一头的拖累天玺早就跑下来问安了,就在她一脸不甘之时,身边的辽王放了杯盏扫了进门的太子

与展昭一眼,平淡的命令:“过来!”

两人对视,展昭清楚的读出太子眼底的无奈。唉,这个男人是不是真懂得人情世故?一如既往的冷漠好像世上万事万物

都引不起他的兴趣,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如此冷眼旁观,身为人父就没有一点儿想要怀护的爱子之情?

不过见太子一直将手有意囤在身后,展昭发现这个一向冷酷的君王到底还是蹙了蹙眉头。这时他不禁想起耶律彦和替自

己疗伤时的细致和他那一身悬壶济世的绝顶医术。可是遣太子回朝后,除了药粉却从没听说这位神医为儿子看过诊疗过

伤,几乎与对天玺的态度天差地别。

“把手伸出来!”辽王命令的冷淡,耶律元洪听完抿着嘴迟疑一下,还是乖乖的遵旨。

没有了包裹的绷带,历经数月,却还是看得出左手被生生折断又接回的四只手指依旧肿胀。骨折的伤处最忌的就是初期

的正骨不当,可当时身处西夏腹地与白玉堂四处逃命,根本无暇静养,即便扎了夹板,一路颠簸饮食起居几乎半点儿作

用都起不上,更何况从白马川一路疯跑回来,连疼都忘了!

“哼,一群废物!”扫上一眼,辽王冷冷的骂道,三人偷望,料想他讲的是照顾太子的御医们。

耶律元洪心中叹气,表情极为无奈的回禀道:“父皇息怒,是儿臣无能,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落下病根实在难为御医

们。”

天玺见状立刻上来打抱不平:“陛下,皇兄身体不适,今日之事不怪他!是尧音明明知道却—”

“天玺!”谁知耶律元洪立刻打断了替自己抱打不平的直爽妹妹,“今日之事错都在我,身为太子连骑射都如此不济实

在不像话!扫了父皇的兴,还望父皇恕罪!”

辽王听闻微微抬起头来盯着他看了片刻,嘴角一挑的冷笑道:“……哼,看来你还知道该做什么!朕还以为这趟西夏把

你的魂跑丢了,连点儿男儿血性都没剩下!”

“父皇训斥的是……元洪日后必当勤加练习,才能不负天恩。”

展昭默默旁观,看得出这对父子冰寒脆弱的关系丝毫没有回暖的迹象。但他当然知道,受伤落病是习武之人的无奈,一

旦是这样不可逆转的伤痛,就是再勤勉也几乎于事无补。如今辽王明知如此还要太子重拾昔日的强弓箭弩实在是强人所

难。

一百二十一、生死一书(一)

“那耶律小子简直是忠厚过火!”当晚白玉堂溜进展昭帐内,一边听他讲述日间的种种,一边抓紧时间犒劳自己委屈了

一个月的味蕾。

“是啊,我都不敢相信他们居然是同父同母的亲生兄弟。”展昭再次挑开门帘确认四下无人,走过来坐到白玉堂身边替

他斟满一杯御寒的温酒。

“要是那傻小子日后继了大统,说不定还真能天下太平!”白玉堂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可是酒一下肚就觉得心里慌得七

上八下,莫名其妙替那个老实疙瘩担心起来。

明知自己的兄弟害他还出面护着,如此心慈手软哪是想要谋嫡篡位之人的对手?何况如此不得他爹待见,该不会真的早

早丢了性命吧?想到这儿他不禁拽住展昭伸过来拿杯盏的手。

“猫啊,不行!你还是得跟爷走!这帮契丹蛮子都不是什么善岔,就算你以后真成了驸马,谁知道那个暴君何时又是云

雨无常!连自己的儿子都这般无情,你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事一旦暴露,绝对万无生机!”

他越说越心急,眉头死死拧着,乌亮的眸子里罕见的慌张,转身提了佩剑说道:“你的巨厥呢,快点儿,咱今夜就走!

展昭一听立刻拉住一下子蹿起来的白玉堂说道:“玉堂,这不行!都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展昭要是一走了之,公主怎么

办?就算辽王相信我们的清白,世人眼里她还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他不是说一不二的契丹王吗?对公主如此宠爱,自然会想办法堵住众人的嘴!”

“人言可畏,他能做的就是大开杀戒!”

不是吗,为了公主的名分他可以因一言而灭九族,也会为了逼自己成亲而威胁砍杀数千人命眼都不眨!虽然不知这男人

到底为何要如此宠爱天玺,但毫无疑问的,自己今日逃跑必将祸乱人间。

白玉堂听了心顿时就凉了半截。是啊,若不是为了确保爷的安全,这猫儿当初何以忍气吞声留在这龙潭虎穴任人宰割?

可连典籍都入了的驸马逃回大宋,到时候那契丹王要是借口生事,兴师问罪怎么办?殃及了边关百姓不说,朝中里里外

外早就习惯了太平安逸,自是怕起祸端,那太师当道,添油加醋的一说,恐怕还会累及开封府,连累包大人!

“可是你不走就能过的安稳吗?让爷回去怎么向包大人交代?!就算我们肯信你是为国为民作了好事,可经庞贼奸佞从

旁煽风点火,以讹传讹,传到皇上耳朵里你可就里外不是人啦!!”

展昭听了紧蹙眉头脸色苍白,禁不住紧紧的握住拳头久久而立。

“事已至此,我走是走不脱了,但可以修书一封由你替我呈给圣上!当今的皇上贤明仁厚,只要将原委讲清,我想他一

定会相信展某的忠心可昭日月!”

白玉堂听了眉头一竖:“可他要是不信呢?!”

“……那就更好办了。”展昭无可奈何的冷冷一笑,“只要他将这封书信交给耶律彦和,展某就死无葬身之地,岂不永

绝后患?”

“呸呸呸!你这都是什么烂主意馊主意?!?”白玉堂一听就气的咬牙跺脚,“不行!爷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儿受苦受

罪,被世人所指!就算你应了那暴君又能保的几年太平,三年,五年?他是个疯子,眼里只有血染黄沙,早晚还是会再

起祸端,可你这一辈子就全都葬送了!”

然而展昭抬头望向白玉堂的瞬间,那对灿若明星的眸子里坦荡的让他吃惊。

“玉堂,还记得我们当初要一同惩奸除恶,行侠仗义,还天地人间一片朗朗青天的誓言吗?如今以展某一人的忍耐可以

换得一方太平的保障,就算只有几年,也是数以万计边陲百姓之福!别说是一世名声和这条烂命,就是让我永生永世万

劫不复也值得!”

他说的哀婉悲凉,可是却决绝坚定,就像他一如既往为了信念而战。白玉堂听了心里一样凄苦,脑袋嗡嗡的响,就像初

次听闻他居然要留在辽国一样。

没错,你的确是展昭,是那个只看得到别人疾苦却总是记不起自己的傻猫笨猫!可爷风里雨里这些年,习惯了有你并肩

,习惯了有你拌嘴,抛下一切跟着你入仕,已经再不可能活回那潇洒独行无忧无虑的白玉堂了!否则爷那夜何以不走,

何以会冒着天大的危险潜回这戒备森严的契丹大营?

“猫儿,爷不会让你一个人留下!”白玉堂把脸一扬,一屁股又坐回毡毯上,反倒是把展昭吓了一跳。

“你这是干嘛?”

“说好了同生共死不离不弃,你不走,爷也不走了!爷要守着你,那个杀千刀的再敢碰你一根汗毛,爷立刻就叫他身首

异处!”白玉堂一副气愤难平的样子,展昭见状长叹口气,出人意料的俯下身将手搭上白玉堂的肩膀抚慰,距离一时近

的都能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弄得白玉堂心里扑腾一下!

——这猫儿什么时候会这般主动近人?他边想边觉得自己脸上发热,心中预感不详却高兴莫名,恨不得这一刻永远定格

“要跟展某赌气也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这是契丹人的大营,你留下来是给他们当靶子使吗?”展昭低头咬着嘴唇

无奈的说,“若是不慎有个三长两短,展某自认没有这般定性,你还真以为我能若无其事的活下去?”

“猫儿,我这回不是跟你赌气——”白玉堂一听暖的如沐春风,心里的郁结似三月冰释迅速消融,可是还未等他说完,

展昭就轻轻拍着他的肩膀露出一张有些苦涩的笑脸。

“你若是真为我着想,就该替我尽快将信呈给皇上,否则日后就是想说也说不清了!也许老天可怜展某这一片苦心,不

会太过苛责。至于你我,是展某负你。但活着,只要相念勿相忘,今生……展某已再无他求!”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白玉堂很清楚这只猫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也要留作内应,即使不甘心也无可奈何的看着他展卷研磨

。当见到展昭在那一纸清瘦劲透的文笔上按压血印,他依然矛盾的恨不得冲上去将信撕个粉碎;而当临行前展昭亲手将

那一席雪白的貂裘披在自己身上时,白玉堂更是心痛的丝毫不差那夜的一箭穿身!

“好好照顾自己,爷将事办妥就立刻回来探你!”结果白玉堂抛下这句话头也没回的逃出帐去,怕的就是这只死猫担心

他的安危又要说不。

然而直到他一身白衣融入素裹的天地,身后的展昭哽在喉间的那句‘不行’都没舍得说出口!后来每逢想起这一幕,即

便是在大漠孤烟四面楚歌的异国孤境,展昭都会暗自责备自己当夜何以会自私的放他心怀希望的离去!

一百二十二、生死一书(二)

可是世道有的时候就是如此残酷。

有道是百密一疏,即便有一身傲人的绝世轻功,要想在雪地上不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也难如登天!就在白玉堂东躲西藏

好不容易摸进马厩的时候,四周突然间灯火通明起来,吓得他赶紧一个翻身附上厩棚!

“那个人就躲在附近,给我搜!”

一声令下,全副武装的禁军迅速散开,举着明晃晃的刀剑草垛粮堆里进进出出。而领头的那个人白玉堂并不认识,只是

觉得灯火阑珊之际,仿佛与那个太子有几分相似,但肯定来头不小。

“禀二皇子,没有见到人影!”

一句称谓,他立刻连拳头都捏的咯吱咯吱响!原来你就是那个下手折磨猫儿的混蛋!妈的,要不是爷怀里的信关系到猫

儿的生死荣辱,今个儿让爷碰见绝对包你死上十回都有找!可头脑热过之后他又心里嘀咕,他们是来找爷的,还是误打

误撞正巧碰上?

“不可能!明明有人看见一个白影从那宋人帐里出来,这几百里的草场,没有马匹怎走得脱?!他一定还在这附近!”

耶律尧音的身后响起一个更加苍老的声音,一个矮胖的冬瓜男人驾马近前。

“贤婿,速速加派人手到通往那人毡帐的路上仔细查勘,本王就不信是人还能插翅飞了!不怕动静,越大越好,皇上问

起就说有刺客!”

这次白玉堂更是憋得心里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好啊,这个一定就是公主府人嘴里那借女飞黄的西南王爷吧?当初陷害猫

儿锒铛入狱也有你的一份儿!爷今天可是亏大了,两个仇人送上门来都不能拔剑,岂有此理,老天有眼没有啊,怎么还

没天打五雷轰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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