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之殇弱水三千卷 第三卷 下——九尾仙猫
九尾仙猫  发于:2011年1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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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吗?”耶律彦和正坐在不远处给自己伤口上药,偶尔看见便问起。

展昭愤愤的瞪他一眼,倔强的说:“不冷!”

耶律彦和听了颇为不屑的轻笑,放下手中的药罐起身走了过来,冷不防伸手拂上他的额头,吓得展昭反射性的向后退去

肌肤所及之处,没有异常的热象。这么虚的身子折腾下来,却没有朕想象的凶险。这只大宋的御猫莫非还真是有九条命

不成?

他的一对英目近距离的俯视着展昭消瘦的脸庞,除了那浓密修长的睫毛郁郁葱葱,再也看不出其他一点颜色,也包括健

康人脸上唇上该有的血色。中原人本就不比契丹人高大强健,他又是江南人,虽然身材高挑却实在谈不上壮硕,加上这

几年的日晒雨淋和缺衣少食,整个人更是久病成疾,变得羸弱不堪。

这副单薄的肩膀到底是怎么扛下王陵的辛苦劳役和天牢里连番审讯的?

对于他这种不屈不挠的坚忍耶律彦和颇为赏识,却又对他的不识时务相当不悦,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责难,只是将展昭脚

踝上的镣铐给解开。

“你随朕来!”他转身径自向寝宫更深处走去。

展昭怵愣一下,又望望自己的双腿,这……能走动吗?但一想到眼前这人再暴虐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神医,又多少有些期

待。唉,既然他说行,就不妨试试吧!最终展昭暗运口气,牙一咬便摇摇晃晃的起身,一阵钻心的折骨之痛过后,惊喜

的发现肿胀疼痛的双腿竟然真的能够艰难缓慢的行走了!

几道栏幔后面是一道华丽沉重的珠幔,空气潮湿炙热。角落里的当班侍女见皇上突然驾临,飞快的奔过来服侍,却被耶

律彦和摆摆手悉数屏退。

珠幔的另一端是一个庞大的浴室,清一色素洁的白色石板,没有半点儿瑕疵。池中水汽蒸腾,弥漫着浓郁的香气,沁人

心脾,摄人心神。展昭扶着门框站着,满脸迷惑,但回头一看,辽王居然正宽衣解带的只剩一套亵衣!

“把衣服脱了下去!”他头也没抬的命令道。

“不、不必了……”展昭一见这个男人居然是要和自己一同入浴,口舌都打了结,转身欲逃,却被耶律彦和一把给揪在

怀里。

“跑什么?你一身乌七八糟的,不洗干净如何与朕同处一室?”辽王说着便一把扯开他那件潮湿还未干透的袍子,不由

分说的给他退了下来。

谁要与你同处一室?

“陛下若嫌展某肮脏,宫里那么多房间,随、随便将展某关在哪里便是了,不用再搅扰陛下——”

展昭见状急的手足无措,只是死死的扣住自己的腰带,防止被他再取了去。无奈自己满是伤痕的胳膊哪里拧得过辽王的

手臂,一阵钻心的疼痛过后,又是衣带落地。

“真是不干脆!”耶律彦和见他执拗僵持的在自己怀中扑腾,一时恼羞成怒狠狠一推,展昭整个人便连人带衣一起落入

池中!

温暖,如同久违的老朋友,顷刻间将他吞没!待展昭狼狈不堪的挣扎着再度站起来时,那个始作俑者已经是泡在对面盯

着他嘲笑!

“难道你们大宋皇帝的后宫容得了别的男人?”他语带戏谑的挖苦打趣道,“你要是真想离开朕的寝宫单住,朕恐怕就

要内侍府来人多收个宫侍了!”

“……!!”展昭一听就羞得无地自容,气血上涌一下子便满脸通红。

这里是辽国的后宫,是男人的禁地。

“陛下劳心神,乱礼数将展某囚禁在这禁地,还不都是为了以展某为饵,诱捕玉堂?现在既已如愿,何苦还要这般迁就

?你就把展某送回天牢吧,我……不会再寻短就是了!”

他的话说的极为凄婉无奈,自责之情难以遮掩。

不再寻死是因为他要你珍重吧?你明明认为活着更加痛苦屈辱,却又是因为与那白玉堂的一语约定而选择欣然接受吗?

耶律彦和隔着水雾看着这个漠然悲哀的男人毫无留恋的再次拒绝自己的恩典,一时产生一股连自己都几乎遗忘殆尽的痛

那并不是简简单单悲天悯人的伤感,而更多的是对于眼前此情此景的似曾相识,使他仿佛又一次回到十一年前,回到那

个赐死皇后的雷雨交加的夜晚!

那一晚,她也是这样毅然的拒绝朕最后的仁慈……

痛,仿佛玉入清池,激荡起泛泛涟漪,却又一触到底,狠狠砸中心里最深的伤楚。眼前的这个俊美的轮廓模糊之际,集

了太多雾水的眼睑一沉,晶莹的水珠便瞬间滑落。

……真是不成体统!

骁勇善战,傲杰天下的他对这只有自己才能察觉的泪痕惊诧莫名,低头盯着池水中虚晃的倒影发呆出神。展昭隔着沉沉

的雾气看不清辽王的脸,可是却隐约察觉到这个男人散发出来的那种不同寻常的气息,只是他万万不可能想到这样只会

给人间带来灾难与恐惧的大恶之人,也会有突然情难以堪的瞬间。

“你既答应了他,就尽量守信吧!其他的事,朕自有分寸!”但是耶律彦和并没有给他太久的时间细细琢磨,而是在片

刻的缄默之后突然起身出了池水,裹上浴袍便向外走。

“明日出兵,朕还要到御书房批完那些耽误的折子!你伤口未愈,不易久泡,这温泉水虽好,暖暖身子还还是要早点儿

歇息!”

讨伐西夏在即,需他御览的事务定然多如牛毛。他原本应该在御书房与群臣议事的,但是却因为展某而赶了回来,而且

一拖还到了半夜。还有昨晚,他到底守了展某多久,有没有休息也不得而知……

展昭看着他那健壮伟岸的身影渐行渐远,心如乱絮却又不知是何种滋味。

偌大的浴室温热如春,美玉无瑕般白的恍惚。潺潺流水不断涌入,无数高低起伏,错落有致的精美灯烛泛着浓浓的妩媚

,使人倦意丛生。

展昭满身刑伤,泡在水里乍一下还有些痛楚,但是过了不久便只剩令人慵懒的舒适。虽然当时被鞭子烙铁弄得鲜血淋漓

,但除了差点断送了自己左手的剑伤,最棘手的却不是那些看似吓死人的皮外伤,而是夹棍捋指一班阴损的刑具造成的

筋骨欲断的内创。而这温热的泉水正好缓解多日来令他痛不欲生的损伤。

想到这儿,展昭无奈的长叹一声!这副皮囊倒是对痛越来越不敏感了!不管如何,既然答应了玉堂,还是得老老实实的

将养。否则等他冒着天大的风险再回来,展某却言而无信的死了,岂不是坑煞了他老人家?

雾气蒸腾,展昭一时挥汗如雨,手脚也不太听话软绵绵的。还好,这样应该会驱除寒气,省的再发烧,守着敌人胡言乱

语。他淡淡的想,但是眼皮却越发沉重。反正回到寝宫也才几步路,难得如此舒适,就再多呆一会儿也未尝不可吧?

他越想越困,枕着池岸眯起眼睛,却感觉脑子里也似乎同样是雾气腾腾的一片,白茫茫的,像极了这里无瑕的白玉石砖

……

可是等他迷迷糊糊再次清醒过来时,却再也感觉不到身子沁在水里!而这时从额头上方传来的鼻息,顷刻间便成了展昭

有生以来第一次惊魂落魄大叫失声的绝佳动力!

耶律彦和,这个堂堂八尺大男人,雄霸一方的辽国之主,就这么袒胸露背的安睡在自己身旁!而展昭本能的低头一看,

自己居然还是一丝不挂,浑身青青紫紫的,仅裹着一条轻薄的几乎盖不住任何曲线的被单!!

“耶、耶律……!!你、你……你……!!!”展昭张着嘴,吓得脸色煞白,一个‘你’字重复了八九遍,之后的那些

字眼儿却就是再也吐不出来!还好手脚不似舌头那般不争气,仿佛根本不经大脑思考便做出了将眼前之人推得越远越好

的判断!

耶律彦和正睡得深沉,谁知耳边一声突如其来的惊呼,吓得他也是本能的自卫!结果,原本躺在榻外侧的展昭就这样被

他一脚给踢下了床!

寝宫的门腾地一下被人推开,听见惊呼慌忙赶来的司宫和侍女却正好撞见展昭裹着被单儿飞落在地的一幕,顿时统统惊

得目瞪口呆!

那个本该在躺椅上锁着的护卫怎么是从皇上的龙榻上下来的?静默了须臾的司宫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恐怖的念头——行

刺?!?

“哎呦呦!他果然还是个刺客——!!”司宫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可是等他赶到皇上榻边儿一看,耶律彦和正一手揉

着眼睛撑起身子查看究竟呢。

“……这天还没亮,你们吵嚷什么?”他睡眼惺忪,满脸的倦意。恐怕是困得紧,说着说着便罕有的当着众人仰面朝天

的躺了回去,蹙着眉头不愿意再睁眼,只是晃晃手。

“都出去——整夜没得安生,朕刚躺下,得再睡会儿!”

司宫和侍女们面面相觑,又不约而同的看了一眼同样是张口结舌,尴尬羞愧的展昭,茫然的恍如是个不真实的梦。毕竟

谁也没见过皇上近过男色,大家伙都瞪着眼看怪物般盯着地上赤裸的展昭,怪异猜忌的目光令他更加感到脊梁骨发麻,

无地自容到了极点!

好不容易等到众人领旨退出了寝宫,憋得快要发疯的展昭终于撑不住,从地上爬起来全然顾不得什么礼不礼法便揪住榻

上的耶律彦和!

“这……这到底、到底是怎、怎么回……事?!?你、你、你给我说清楚!!”

耶律彦和慵懒的眯缝着眼,不耐烦的说:“有事一会儿再说,朕累了……”

“不行!!!”展昭气的浑身战栗,腮帮子鼓鼓的对着一国之君不计后果的吼道,气势逼人,凶的连耶律彦和也没料到

他平时不言不语的,生起气还能这么摄人?辽王迷迷糊糊的想,盯着展昭那张英气俊俏的脸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

过还好,他吼得中气十足,看来就算忘了补喝那碗吐出去的汤药,也没什么大碍。

“……告诫过你不要泡的太久,你偏不听!结果朕快五更回来时才把你从池中捞起来!”

展昭一听才想起自己恐怕是体力不支倒在水里,可是捉着那条被单的手却止不住的颤抖。

“那衣、衣服也是……你脱的?”

“……伤口都快泡烂了,哪还穿得衣服?”辽王见了蹙蹙眉,不以为然的扫过他的衣不遮体,更是羞得这个矜持内敛的

男人无地自容!

可是批折子批到五更,太子被劫之后朝里朝外事物复杂的排山倒海,容不得半点马虎。再加上前天夜里也是整夜未眠,

耶律彦和早就熬得昏天黑地,哪管得了展昭的情难以堪?见他一时只是呆呆的矗在原地,不知所措,也就不理会的翻身

睡去。

“……你……我、我是说,……有没有做……。做出不雅之事……?”

结果才刚一转头,却听见身后的展昭结结巴巴的问,胆怯羞愧到了极点,但苍白的脸上却是首见的挂上了一抹久违的血

色。看着他青涩的模样,耶律彦和大惑不解,仿佛不相信这个男子真的没有近过色相,依旧还是个处子。

“你一说梦话就往朕怀里钻,朕念你大寒也没好拒绝。朕倒是没什么,不知在你们中原,这算不算不雅?”

展昭听了顿时五雷轰顶般的踉跄一步,险些摔倒,结果倒是榻上的耶律彦和一个手疾眼快,伸手拽住了他那条遮体的单

子,順势一把将他又冽倒在床上!

“你……马上送我回天牢!”乌黑的眸子对上辽王那意外收获般的惊讶眼神,憎恶与恼怒倾泻而出,毫无惧色,仿佛他

才是发号施令的主宰。

“展昭你别太得寸进尺,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辽王显然对他这种居高临下,绝对冒犯的命令口吻甚为不满,“朕给

的恩典,天底下还没有人能拒绝!”

“展某不稀罕也消受不起!”展昭继续无视辽王的警告,直言不讳的顶撞。毕竟,能让这个只懂征服的男人发火的最好

办法就是践踏他的威严。而这正是可以离开皇宫,远离这张龙榻的最后一点希望!

“……别以为这样激怒朕就可以如愿以偿的离开寝宫。”谁知耶律彦和见他又是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居然笑的安然。

“总是这样跟自己过不去,你不烦朕都烦了!你若真想吃尽人间之苦,等朕闲下来可以送你回王陵去,垒你一辈子都垒

不完的石头!”

为什么这个男人总是能制约自己的一招一式?

被辽王压着的肩膀生疼,令他无法起身。展昭黜然发呆的仰视着这个呼啸天地的霸主如此轻而易举的拆穿自己的阴谋,

狠狠诅咒着自己的无能为力。

耶律彦和见他试了几番便不再挣扎,手劲儿也轻了很多。

“……你也别想太多,朕只是习惯有个人在身边暖床。反正这榻大的很,总比那躺椅来的舒适暖和。辰时一过朕还得去

看尧音点兵,你让朕好歹再睡会儿——”

他说着说着便连打哈欠,疲惫之色尽收眼底,不消须臾,就迅速阖眼睡去。

展昭侧过脸,看着一个武功高深的人居然在他人面前毫无防备的入睡,惊异之余知他是操劳过度,但又不明白他何以就

敢如此放心自己。

第一次有机会这般接近这鬼神般的男人,展昭静静的打量着他那契丹人典型的突兀面容。他额头宽阔鼻梁高耸,眼窝深

刻,眉骨嚣张的挺立,平时深不可测的琥珀色眼睛紧紧闭合,却凸显自然卷曲的褐色睫毛长而浓密,反而给人以一种不

太可能与那强悍性格沾边儿的柔和。只是就算是睡着,他的眉头依然没有完全放松。

他是这个自古以来便只崇拜英雄的北方民族的皇帝,恐怕也是这世上最强的君主之一。无论是在朝野还是在沙场,一国

之王的他是绝对不能露出半点软弱的,而为了维护这样的绝对威严,对他人的残忍是再好不过的警醒。

展昭想到这儿,突然觉的眼前的这个人竟然孤独的令人心痛莫名。他毕竟还是人,不可能永远强悍的孤傲。而在这座寝

宫独处的时光,恐怕便是他唯一能放纵自己的机会。那么夸张的宠爱纵容公主,应该也是要为自己找个可以发泄的借口

,寻个短暂停泊的港湾吧?

耶律彦和的手臂依然搭在自己的肩上,健壮的肌肉暴露无遗。展昭本想悄悄起身下床回到椅上,可是刚一挪动便被他反

射性的一拢给打断,而那手臂上包扎着的绷带还隐约透着血色。

即使这个人是自己一身伤痕与痛楚的罪魁祸首,展昭还是对玉堂的莽撞有些愧疚。终于他抿了抿嘴,决定暂时留下,让

这个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男人多睡上一会儿。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斜,又没做见不得人的事,就当是还他个人情吧。

五十五、大战在即

自从辽与西夏开战的当天夜里,首先接报的西夏大军便进驻了这座紧邻大漠边陲的通商重镇。算不得庞大的城池一下子

涌进五万大军,顿时变得车马鼎沸,杀气腾腾。人人都在备战肃杀,镇上最好的驿馆也变成了西夏大军的帅帐,一时间

进出着无数大大小小的西夏将领,戒备森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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