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不希望他们带着病毒进来。”颜笑歌躺在我旁边的病床上，淡淡道。
我点了下头：“他们会小心的。”
地球一圈一圈地绕，除了四天前他对我说过的那句“我不希望他们带着病毒进来。”之外，我再也没有听到他说任何话
。
胡子没刮，感觉有些邋遢。
我摸了摸他的脸，轻轻开口：“爸……把胡子刮掉吧，摸着扎人。”
他眼睛突然一亮，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嗯！马上去刮！醒文……这是你这四天以来第一次叫我爸……”
天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那么兴奋？
我只是习惯于叫他爸而已……
“那天的事情对不起，我再也不会说什么是时候的话了……”他闪着光的眼睛突然黯淡。
无奈地点了下头。
他……真像个孩子。
第十五章：结局
拿起旁边的饮料，灌入口中。
即使是朝天椒，臭豆腐，在我口中都没有任何味道。
吃饭如同嚼蜡。
第一次发现，味觉是如此的重要。颜笑歌说，因为碧空推了我一把，撞在了墙上，头部受到的刺激太大，颅内积了些淤
血，没有及时处理，压迫到了神经，再加上昨天冲冷水澡，受的刺激太大，所以……味觉要恢复，极其不易。
虽然不想承认，但的确，这具身体是人的，受不住那么大的刺激。
“吱——”
我循声向门口望去，慕容子轩手握一束玫瑰，脸上挂着苦笑。
我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九在我手里。”他摇了摇手中的玫瑰，“当然，我可以放了她。”
“条件。”我深吸了口气。
“让颜笑歌去见碧空。”他突然将手中的花揉成一团，“否则……”
“我会的。”我撑起身，下床，向他走了两步，“我的年龄比你大二十多倍，却还是斗不过你……”
“谁叫你们吸血鬼的弱点那么多？”他弹了个响指。
“我说的是身体，这具身体是二十八岁。慕容南，我不清楚……你的实际年龄是多少。”我眼露凶光，“我不知道你是
怎么选中慕容子轩这具身体的，但事实上，碧空的身体的确比慕容子轩的好。”
“你怎么会知道？”他眉头一颦。
“三哥告诉我的。关于小九的事情，我相信，她不在你那里，但是……我会让他去见碧空的。”我揉了揉自己的腰，转
回了床上。
“萨斯卡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吸血鬼，但是——”他突然眼露凶光，“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他！”
我笑着摇头：“你永远斗不过他。”
“为什么？”他语气平淡却有些愠怒。
“因为，你为情所困。”我叹了口气，将被子盖好，“我要睡了，你先出去吧。”
他耸了下肩膀，退出了房间。
碧空……我承认我斗不过慕容南，也斗不过你。即使你没有任何法力，也可以轻易地置我于死地。
慕容南不会放手，只要你忘记颜笑歌，他一定会给你幸福，但是……这似乎很难，慕容家的人，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固
执。
对这个世界，我没有任何留恋感，但最终，我还是没有离开这个世界。只是因为颜醒文的生日刚好比我晚了五百九十四
年，一秒不差，所以才会成为我的替死鬼。
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掌，轻轻叹了口气。
他的灵魂，一直被锁在这里。
“是时候了……”
是时候了……只要我离开，他就能复苏……
其实我很清楚，对于慕容南，我的利用价值大于小九，只是他还不敢拿我对付三哥。
不管对于谁，我似乎都是一个包袱，一个拖累着别人的包袱。
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镜子，我照了照自己的脸。
子夜一般漆黑的瞳仁，没有任何光亮。
墨水染成般的黑色碎发垂在额前，小小的脸上，居然带着这样一种沧桑感。
在这样的纷扰世界里，活下去，就是一切。每个人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活下去，不是吗？狠狠地甩了甩头，尖牙咬
破了嘴唇，不论怎么样，我一定要活下去。
不管是慕容南还是碧空，从今以后，不会有任何人能够伤害到我的性命，我的一切！
“醒文……”
我看向门口，颜笑歌咬着嘴唇，眼神深得让我怎么也看不透。
“醒文……”他似乎腿一软，竟然两眼一闭靠着墙角滑到了地上。
心下一惊，我跳下床，扶起了他。
“喂——你怎么了？”我摇了摇他，没有任何反应。
一双脚突然出现在我眼前，我顺着裤脚看上去，喉咙突然一紧。
他轻轻推开我，撑起颜笑歌，一步一步走出了病房：“他已经几天没有睡过觉了……”
他怎么会知道？
我垂下头，不想去看他的背影，却给了眼泪下流的机会。
居然又哭了？我抹掉眼泪，六百年来，我流过的眼泪，几乎全部都是为了碧空。
这具身体，为什么这么爱哭？至少在以前，我不会拥有这种心酸感。
我拥有最多的东西，叫做时间，所以过去，我尽情地挥霍着这种永远属于着我的东西，可如今，我却无比希望，时间能
够回到那个十一年。
那个被我尽情挥霍了的，十一年。
我站起身，追了上去，一把拉住了他。
明显感觉得到，他在颤抖。
一只手硬生生地将我的手一寸一寸从他的袖子上扯了下来：“幻流，不要再固执下去了……”
我只得松开自己的手，看着他蹒跚着慢慢消失在我的视线里，眼前再一次模糊。
对着冰冷的走廊，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竟然大声喊了出来：“慕容碧空！你给我记住！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有伤害
你的意思！”
声音慢慢有了哭腔，我咬了咬嘴唇，这具身体是个小孩子的……爱哭不是我的错……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会是这个结局，还有没有人会去坚持？”
我慢慢转过头，看着那个手握玫瑰的发话人。
“我不知道……”
无论是谁，都不希望自己受到伤害吧……
“有些人，就是这么固执，即使知道结局，还是想要不顾一切地去爱，哪怕将自己伤得体无全肤……”
“你……是谁？”
“我的名字，就叫结局。”
“每一段故事，都会有一个结局，这个结局是悲是喜，并不完全掌握在当事人手中。没有人能够改变属于自己的结局，
我也一样。”他伸出左手，用两根手指夹下花瓣，轻轻抛在地上，“结局，也有属于他自己的最终……”
第十六章：游戏
说完，他转身绝尘而去，我撒腿去追，却始终在原地踏步。
“你不是说，你叫结局吗？结局……也会为了他的最终，落泪吗？”
“不会，永远不会！”他幽幽的声音仿佛来自地府。
不会吗？那么……我为什么会看到你转身时落下的那一滴泪？
“他很固执。”
我循声回头，仰起头：“我似乎比他还要固执……”
“他知道所有人的结局，也知道他自己的结局。只是，他比我们都要痛苦得多。”三哥微微浅笑。
我点了点头。
“我一直想从他那里知道，自己的结局是什么，可他却始终不肯说。”三哥苦笑，“我想……我的结局，并不善果。”
“为什么？”我皱眉。
“因为……我有情啊……”他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走廊，留下我一个人慢慢消化他的话。
有情？原来，不只是我一个人特别着啊……
“两个香蕉走在路上，前面的那个突然觉得热，于是就把外套脱掉了，结果后面的香蕉踩中摔倒了。”阿珍剥着香蕉皮
，满脸笑容。
“阿珍，你的笑话好冷。”我耸了下肩膀，看向钟薇，“明天去上学？”
她垂下眼睑，想了一会儿，抬起了眼：“不去。”
“为什么？”我皱了皱眉头。
“当然是因为……”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终于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明天必须去上学！”我眯起眼。
“哦……”她垂下头。
“好了，小少爷，别说了，本来小薇今天心情不错的……”阿珍似乎看不过去了，皱起了眉头。
“结果被我破坏了，对吗？”我将后面的话顺接下去。
“不是的……”钟薇似乎想解释。
我立刻打断：“好了，是我今天心情不太好，说话有点冲。对……不起。”
说完，我逃似的离开了病房。自己心情不好也就罢了，居然去捣鼓别人的好心情，幻流，你的脑子去跳皮筋了吗？
我回到病房，看了看窗外广场后的游乐园，突然玩心大起。
反正颜醒文已经去睡觉了，又没有人看着我，去玩玩也好。
毕竟以前从来没有在白天到游乐园玩过。
我尽量放轻脚步，踏出医院之后，直直地向着游乐园冲了过去。
“小朋友——回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快步追上我，“回病房去！”
“你怎么知道我是病人？”我上下打量她，我记得，我从来没有见过她。
“你穿着病服啊！小笨蛋。”她敲了敲我的脑袋。
她对待小孩的态度让我十分不满，于是我念了几句咒语。
她立即满脸微笑地牵着“我”，重新走进了医院。事实上，她牵着的，仅仅是一团空气而已。
身上的病服的确有些麻烦。我想了一下，还是不惜力气将它变成了一套黑色的牛仔衣。
就在我即将踏进游乐园的那一瞬，一只手伸到了我面前：“小朋友，知道吗？前几天这里出了点事，所以现在进游乐园
要交门票钱。”
我摸了下口袋，走得太急，居然没带钱。
“姐姐……”我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那女人呆了一瞬，我急忙溜了进去。回头看，她也没有追上来。
跑到一处空旷无人的地方，我放声大笑。
原来逃跑出来玩的感觉这么好……
因为没有带钱，我只能玩滑滑梯，过去，我从来没有玩过这种东西，今天爬上了，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渐渐的，夜幕降临，我贪恋地坐在滑梯上，久久没有离开。
我喜欢夜的黑，夜的沉，夜的冷。
“颜醒文？！”一个兴奋的声音突然从我背后传了过来，我诧异地回头。
“尚……”
“颜醒文，你这几天又没有来上学。”他对着我皱了皱眉。
我点点头：“我住院了。我爸没有给学校打电话吗？”
他连忙摇头：“没。”
我轻点了一下头。
“还有那个……好像叫钟薇的吧，她也没来上学。”
“她家前几天出了点事……”我有些讨厌他追问到底的态度。
尚嘉眉眼间的疑惑更深了：“什么……”
“什么事不是你有权力知道的。”一个极其冷漠的声音从我背后传了过来。
我全身神经立即绷紧。
“你是……”尚嘉上下打量着颜笑歌。
我回过头，颜笑歌脸色苍白，脸上也有着一丝愤怒的神色。
“我是颜醒文的父亲，也是钟薇的舅舅。”他一把拉过我，“醒文最近缺的课，我会帮他补，但所有关于他的问题，请
你不要再过问。”
尚嘉“哦”了一声，转身离开了游乐园。
我低下头，发现颜笑歌的双拳握得很紧。
“今天玩够了吗？”他摸了摸我的头。
我诚实地点头。
他俯下身捏了捏我的脸：“那么……从明天开始，一直到你出院，都不准踏出病房一步。”
他用极平静的语气给我下达了一个极不平静的命令。
“一直？！”
“对，我会看着你。”他眯了眯眼，拍了两下手，立刻有两个大汉上前钳住了我，“小少爷，得罪了！”
干什么？！还怕我跑了不是？！
我挣扎了两下，未果，只好放弃挣扎。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什么时候，居然会出现这样的颠覆性结果？
该死的颜笑歌，居然禁足！
“大家跟着我写‘大‘！”语文老师认真地指着黑板上的大字。
小孩们立即低头，脸上带着打仗时才应该有的表情，一笔一划地写着。一个“大”他们写了近三秒。
“哇！醒文，你的字写得好漂亮！”我的新同桌瞪圆了眼，兴奋地叫。
我无奈，我的字并不算好看，但比起你们的，的确是好看了很多。
“颜醒文，你上来写一下‘我爱学校，我爱学习，我爱老师。‘”语文老师笑着看我。
我满脸皱褶，拿起粉笔，快速写完那几个肉麻幼稚的大字，几步跳下了讲台。
“他写字好快！”教室里一阵唏嘘。
这样的称赞，最好别给我……
第十七章：母亲
“咚咚咚——”
语文老师走下讲台，打开了门。
一个高挑清瘦的身影出现在教室门面前，我全身一震。
“我找一下颜醒文。”
我无视老师对我招手的动作，坐在原地没有动。
碧空叹了口气，缓缓走到我面前，我一吸气，居然闻到了一股玫瑰香气。
“你……”他面无表情地看我。
“慕容先生，现在，你已经见到他了，别消沉下去了。这段时间，你瘦了很多。”我抬起眼，看着他的脸。
他突然握紧双拳，将手背过身后：“知道了，你妈妈在家，你去看看吧……毕竟她一年才来一次。”
妈妈？我微微皱了皱眉头，点了下头。
碧空心不在焉地开着车，我假装神情专注地看着前方。
突然觉得，这段路，无比漫长。
推开家门，一个极其美丽的女人坐在正屋，颜笑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看到她，我猛地想起挂在卧室的那幅油画，上面的女人，就是她。
颜笑歌颦着眉毛：“庄素云，都这么久了，你……”
“我放不开！”庄素云突然站起身，眼神凌厉地看着颜笑歌。